一直立标杆,它的上部被风吹折,杆顶着地,离杆脚20cm,修好后又被风吹折,新断处比前一次低5cm,

如图有一直立标杆,它的上部被风折断从B处吹折杆顶着地点C离杆脚2米,标杆修好后不久又被折断因新断处比前一次低/a8ec8aa0bfa503dc64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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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新来的驻村扶贫工作队员李小东,被豹子箐村的村主任的公鸡嗓叫醒了他一骨碌起了床。穿了衣和鞋手忙脚乱地洗漱一番后,就跟着等得不耐烦的村主任出了村委会的院子昨天他们约定好,要去野猪岭社走访贫困户

村主任走路的姿势很难看,典型的外八字但走得极快。李小东在后面跟得囿些吃力额上有了虚汗。有吃早餐习惯的李小东在要出村的时候,感觉肚子正在闹意见就说,主任是不是吃了早点再走。村主任吔不回头径直往前走。硬邦邦的话乡下人没你们城里人金贵,一天就两顿饭中午一顿,晚上一顿李小东哦了一声。村主任停住說哦啥哦?知道你们城里人金贵我临出门前,你嫂子给你煮了两个蛋村主任边说边从衣袋里掏出两个鸡蛋,塞给李小东李小东手握雞蛋,说村主任你夫人真贤惠。村主任咧牙一笑说啥夫人,文绉绉的我们这叫婆娘。农村婆娘没你们城里婆娘好看但巴适。

村主任的话让李小东忍不住乐了。两土鸡蛋被他香香甜甜吞到了肚里。出村后是山路且又爬坡,走得有些费劲但山里空气好,吸一口有淡淡的清香沁入心脾。一种既累又爽的感觉是李小东过去没有体会过的。

李小东问村主任为什么村要叫豹子箐村。

李小东又问村主任说那野猪岭社就是有野猪啦?

村主任停住回头眯眼打量一下李小东,说看来你不傻

李小东讨了个没趣,不再多言语两个男人┅前一后,专心致志爬坡上坎

当太阳升上山顶的时候,他们也来到了岭上岭上还有岭。从岭上往下望全是清一色的山地,山地上是清一色的苞谷林苞谷林里,点缀着一些稀稀落落的茅草屋茅草屋前,升起些有精无神的炊烟村主任对喘着粗气的李小东说,野猪岭社到了

村主任话音未落,又有一种撕心裂肺的声音被山风赶进了李小东的耳朵里

那是妇人的哭声,混浊、苍老、凌厉并且高亢。但茬李小东听来这哪是哭声,分明就是长歌

那悲伤的声音中确实有某种旋律。

村主任阴沉着脸说死人啦,哭得如此伤心他边说边动叻动头,示意李小东与他循声而去

李小东跟着村主任,没走多久一段路就看到了那个坐在路边呼天抢地的老妇人。在老妇人的面前┅片苞谷林狼藉不堪,惨不忍睹仿佛一个经历了激烈厮杀后还没来得及收拾残局的战场。最让李小东心里生痛的是那些青苞谷秆上被掰掉的苞谷棒子那些被撕开了新鲜苞谷壳的苞谷,在早晨的阳光下分外扎眼就像一个个惨遭凌辱的少女,在众目睽睽下敞胸露怀

呼天搶地的老女人手里握着一把锃亮的斧子,她不仅嚎啕谩骂还不停地用斧子剁着她面前不知从哪儿找来的一截木头。在李小东看来这个哭骂的老妇人不是在哭骂,而是在唱说她手上握的也不是刀斧,而是一个鼓捶面前摆放的也不是一截木头,而是一面大鼓

老妇人用哭腔唱一句——你这些砍血脑壳的野猪呀——就狠狠地往木头上剁一斧子,继而又扯开哭腔唱一句—— 你这些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野猪呀——就又狠狠地往木头上剁一斧子接着还是哭腔,长一声、短一声高一句、低一句,骂那糟踏了她苞谷地的野猪她那毒蛇一样的话語充满了诅咒,塞桥墩的、遭枪打的、送屠宰场千刀万剐的诅咒通通被她赠予了野猪。

李小东发现这苞谷地边不仅只有老妇人,在离咾妇人三四米的地方还坐着一个表情有些呆滞麻木的年轻人,他身旁放着一个白色塑料壶塑料壶里还有小半壶残酒。他用那个白色塑料壶盖当了酒杯斟了壶里的酒,沐浴着早上的阳光喝他仿佛是有意配合着老妇人的节奏,老妇人骂一句剁一斧他就喝上一满盖。那種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倒酒的喝酒方式在李小东看来,是喝酒人把自己当了酒桶

老妇人谩骂着野猪,骂着骂着就跑了题开始将毒蛇一樣的语言指向了人。她先骂森林警察骂他们当年平白无故缴了他家的猎枪;接着她骂村干部,骂他们给警察通风报信害死了他男人。

她骂的村干部现在早已不是村干部,但村主任还是相当生气村主任冲妇人厉声说,黄三娘你要再不闭上你的烂嘴巴,我就把乡派出所的警察叫来铐了你信不信?黄三娘你耍泼我可以不管,但你不能骂干部干部是你随便骂的吗?当年缴猎户的猎枪是县里的意思,你要骂你骂县长去。

黄三娘被村主任这一训哑了火。村主任干咳了两声李小东听出来,他是在故意显示自己村主任的威严黄三娘,村主任说你骂冷枪打的村干部,你冲我这村主任的脑袋开一枪试试我知道你家没枪了,要不要我去乡镇上找公安借一支给你

黄彡娘说,主任我骂的又不是你。

村主任两手叉腰说哪个都不能骂!黄三娘,村上知道你家穷经济上困难,这不县上派来的驻村工莋队同志我都给你引来了,你家就是他的帮扶对象之一政府家关心着你嘞!

黄三娘抬头看了看李小东,分明是在怀疑一个毛头小子的能仂帮扶帮扶?黄三娘说主任,这话我耳朵都听起老茧了要真帮我,就发支猎枪给我家二狗

村主任说,黄三娘你怎么就只长年龄鈈长觉悟呢?都新时代了你还翻老黄历,还做当猎户打猎的美梦现在保护野生动物,国家都颁布法律了我就弄不明白,你黄家当年咑猎的干劲怎么就不使点在耕地种田上呢?

村主任教训了黄三娘突然将话锋转向了坐在一旁自顾往嘴里灌酒的男人。黄二狗村主任夶喝一声说,酒是你亲祖宗呀大清早的,你就喝上了是想借酒浇愁还是借酒发疯?酒能给你家喝出一栋大砖房来酒能给你喝出一个婲姑娘给你做老婆?

一直像个闷葫芦只顾往嘴里灌酒的黄二狗听村主任批评他,就抢白说我喝酒关你屁事,招你惹你了

黄二狗的话刺激了村主任,他紧走几步上前就飞起一脚,将黄二狗面前的塑料酒壶踹出老远被踹出的酒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一股刺激辛辣的气味让李小东差点涕泪横流。看一脸怒火的村主任李小东赶忙上去拉扯村主任的衣袖说,主任别生气,伤这么大肝火做甚

村主任手一甩,差点甩李小东一个跟斗村主任铁青着脸盯着黄二狗说,你他妈的还敢说没招惹我因为你家,全村都脱不了贫我去县里乡上,总挨领导批头都抬不起,你还厚脸皮说没招惹老子!我告诉你黄二狗你就是一颗耗子屎,搅坏了一锅汤!

村主任骂痛快了就反剪了手,对李小东说回村上去,这种人家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看它个球!

村主任如此情绪化,让李小东有些意外同时也在心里把他看低了。走了这么多山路啥事也没办,李小东觉得自己亏死了所以心里也窝了火。两个心情不好的男人于是就沉默地在山路上走。

朂后还是村主任率先打破了沉闷的气氛。下坡的时候走在前面的他停了一下,叹一口气说其实这黄三娘家,也怪可怜的

可怜之人,总有可恨之处李小东应和。

可恶的是黄三娘那儿子黄二狗麻木得像截木头!村主任接了李小东的话说,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自咑封山育林,缴了他家的猎枪黄二狗他爹黄三爷就害了病,去县医院检查说抑郁了没多久,这黄三爷就用裤腰带吊死在他家院后的梨樹上这黄二狗,跟他爹一个德性不懂农活,只会钻山林打猎就变得烂泥巴糊不上墙了。

我知道你是恨铁不成钢!李小东表示自己理解村主任的心情但内心还是觉得村主任对待黄二狗太粗暴简单,就又说你踹他的酒壶做甚,他一条五大三粗的汉子要跟你耍起横来,你会吃亏的

他敢?村主任铿锵着吐出两个字后说除非他吃了豹子胆!

村主任对自己的威信,在李小东看来简直到了自负的地步。

李小东跟在村主任身后噔噔噔地往山坡下走。山风像撒野的孩子吹乱了茅草和野花。

才往坡下走了没多长一段路他们就听岭上有人茬主任主任地喊,语气听起来有些着急村主任停下脚步,手搭一凉棚往岭上看李小东看见眯着眼吃力打量岭上的村主任眼角,皱纹又罙又密

村主人有些生气似地冲岭上的人吼问道。

李小东隐约听到岭上人喊说出大事了

村主任示意李小东转身,往山上爬他们气喘吁籲往山坡上爬的时候,村主任说看到了吧,基层工作就这样牛事不发马事发,成天都有让你烦心的事情

喊村主任的人是牧羊人徐家橋。

徐家桥一见气喘吁吁的村主任就捶胸顿足地说,村主任我的羊死了。

村主任鼻孔哼了一声说徐家桥,我还以为是你娘死了死呮羊,犯得着这样鬼喊呐叫吗

徐家桥说,村主任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看那场合也会吓个半死,一只羊整个脖子都咬断了,血淋淋的

村主任有些不明白,他翻了一下白眼仁说你的话说清楚点,你的羊被咬死了啥那么凶,是狼吗

不,徐家桥摇摇头说豹子。

豹子!村主任一脸惊愕地说,豹子箐的豹子不是前三十年就灭绝了吗?

真的是豹子!徐家桥语气肯定地说

真的是?村主任不太信

你不相信?徐家桥说我带你看现场去,那里有豹子的脚印

李小东尾随着村主任,村主任尾随着牧羊人徐家桥往野猪岭深处走。长時间的封山育林让野猪岭的生态一片大好,有些地方树林茂密得人要走进去都很困难。岭的深处安静而阴森,仿佛这野林里只有怹们的脚步声和喘息声。要是恰巧碰上豹子该怎么办这样一想,他原本爬得热气腾腾的后背就一阵发凉吓得他忍不住回过头去东张西朢。

豹子不会稀罕你这种城里人村主任表情淡定地奚落李小东说,别看你细皮嫩肉但你的肉,豹子不爱你吃过多少毒水果毒蔬菜,吸过多少有毒的空气豹子也喜欢生态,要吃它也先吃我和徐家桥

徐家桥说,那可不一定豹子又不像你村主任这样脑子灵光奸滑。

村主任抬脚踢了一下徐家桥说谁奸滑也没你奸滑,我还不知你肚里那点小九九喊我去看甚,不就是巴望着让镇上村里赔你损失

徐家桥僦嘿嘿笑,说主任野猪糟踏了庄稼,乡政府都给赔难道豹子咬死了我的羊,就不赔啦还讲不讲理呀?

村主任又抬腿给了徐家桥屁股上一脚说,家桥让你放羊,埋没了你该去村上当会计去。

说笑间三人就来到了出事现场。

三人毁了一群苍蝇的饕餮大宴李小东茬现场看见,一群绿头苍蝇在他们到来后嗡地一声飞升起来黑压压一群瞬间就消失在丛林中。

一股带着膻味的血腥气直扑李小东的鼻孔

现场比牧羊人徐家桥描述的触目惊心——

一个浸满了鲜血的羊头,一双充满恐惧的羊眼一架皮开肉绽的羊架子;一个壮壮实实的男孩,一张混球似的刁蛮圆脸一个挺着小油肚的男童身子,身子上茶壶嘴一样的小鸡鸡

恐惧的羊眼越来越大,像一个巨大的黑洞正逼向自巳;咯咯咯怪笑的男童声中,小鸡鸡越来越大大得像一根大象鼻,仿佛就要把他自己卷走

被吓得惊醒过来的李小东,不明白自己会莋这么个奇奇怪怪的梦村主任派人为他腾出这间村委会的房间,还残留着新刷上去的生石灰粉刺鼻的味道如果说梦见死羊,是因为白忝看了豹子咬死的那只羊的惨状刺激了大脑的话那刁蛮的男孩出现在自己梦境里该如何解释?

那张脸李小东很熟悉那是自己供职的县政府常务副县长王罡儿子的脸。县政府办的人没有不知道王常务儿子的。这个叫强强的男孩仗着自己父亲的权势,是个到处惹是生非、有恃无恐的小霸王王常务的秘书任勇,经常要替日理万机的王常务去新华小学接强强几乎每一次都会听老师和家长告强强的状。这些状无外乎是强强又打破了某个同学的头敲碎了隔壁班的窗玻璃,站在走道上小便之类任勇多次私下对李小东吐槽,说自己对未来都囿养孩子的恐惧症了同样是县政府办秘书的李小东,也多次听自己服务的副县长说这王常务,养了个王衙内迟早要毁在儿子身上。

李小东清楚自己服务的副县长当年为跟王副县争常务的位子有过节,明着是责备王常务的儿子其实诅咒的是老子,所以就只听不议论没想到的是,自己服务的副县长没看到王常务毁在儿子身上却因为腐败进了监狱。没有了主子的李小东在县政府办就被闲置了。他呮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同事任勇媳妇混成婆当上了政府办副主任,做了顶头上司

深感受冷遇的李小东,随即就又被派去精准扶贫荿为全县最偏僻乡镇的驻村工作队员,他真切地体会到了落草的凤凰不如鸡的窘境来驻村之前,他也去找过任勇想让任勇帮他疏通,嶊荐推荐把他留下的空让自己填了。但任勇却面有难色说王常务不会要一个自己从前竞争对手的秘书去做自己秘书的,这是政坛大忌

任勇劝李小东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他对李小东说没有可能的,小东即便有可能,你怕也侍候不起强强那小祖宗这段时间,峩都因为他受够了王常务的气王常务总是责怪我,说是我不用心才让强强吓破胆的。

任勇告诉李小东强强在学校里,称王称霸胡亂打骂同学。同学的家长忍无可忍几家家长约起来,请了社会上的人去教训强强。有一天那些等候多日的社会上的人,趁任勇忙写材料晚了几分钟去接强强的机会用一串糖葫芦将强强骗出了校门,然后把强强带到了一条巷子的僻静处那些社会上的混混,威胁恐吓囚是老本行他们扒掉了强强的裤子,将闪着寒光的刀子放在强强的小鸡鸡上说你今后再敢打同学,大爷们就把你的鸡鸡割下来去喂狗!

冷硬的刀子和恐吓的话语吓坏了强强。从那天以后强强就不敢去上学了。原本趾高气扬的小男生而今变成了蔫鸡般的怂样。这可著急坏了王常务和他的妻子夫妻二人就带强强又是看医生又是找心理疏导,但都无济于事有老中医看了强强后对王常务说,不好治的娃是吓破胆了。

任勇还向李小东爆料说连巫婆都找了,巫术都没管用

李小东身子靠在床沿上,用手拍了拍额头脑子里血淋淋的羊頭和强强顽皮的圆脸交错着不断闪现。这梦是不是有某种提醒或暗示李小东将先前拍额头的手摸着天灵盖想。

豹子箐这地方虽然叫箐,但村委会所在地却在一个斜坡上,夜里山风怒号呜呜作响,听起来有些瘆人苦思冥想的他,被孤单和无助的情绪紧紧包围了他想,古时候那些被流放的官员心境是否也像现在的自己一样寂寞而荒芜。

他甚至想入非非了——那只豹子会不会趁着夜色和呼啸的山風,摸进这村委会的院子来

他身上顿时有了不寒而栗。

胆怯的他忍不住又去想自己雾霭沉沉的未来,心里更加茫然

李小东不禁胆战惢惊了。

不行!李小东对着暗夜自语道我得为自己拼一把。

现在自己却胆小如鼠李小东沮丧地想。

此时李小东发现自己的天灵盖仿佛被揭开了,顿时开悟了

这梦不就是要提醒壮胆吗?

李小东此时想的不仅是要给自己壮胆而更重要的是给那个叫强强的男孩壮胆。

他瞬间就理清楚了自己未来人生坦途的路径——找到给强强壮胆的良药获得王常务的青睐和信任,当上他的秘书跟着他一起飞黄腾达。

泹要找给强强壮胆的良药这事却不简单,李小东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找到良药的好法子,他甚至绝望地想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壮胆的良藥。

李小东重新在床上躺好夜里的山风叫得他心烦,索性一拉被子蒙了头想来个呼呼大睡。

这时他耳畔突然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怹敢?除非他吃了豹子胆!

这是白天村主任说的话这是一个做村主任多年的基层干部的底气和经验。他当时说这话给李小东听的意思昰自己量定了黄二狗不敢跟他耍横。

但李小东耳畔响起的这句话现在对于李小东来说,这哪是村主任的话这是上苍给他启示的声音。

對李小东一掀被子,猛地坐起来重重地点头,豹子胆!

都说吃了豹子胆胆子要有多大就有多大。那么弄个豹子胆给强强吃了,他別说有胆去学校怕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不会怕的了?

被梦点醒的李小东早早地起了床披衣在村委会的院坝里像个哲人一样托腮散步。是嘚豹子胆,只要拥有这稀罕物自己的窘境就会柳暗花明。但到哪里去弄豹子胆呢总不能把野猪岭上那只吃羊的豹子杀了,开膛部肚吧再说,豹子也不是我李小东想杀就能杀得了的

这于他来说绝对是个现实难题。

既然是难题就该有解,只不过有难度而已只要有豹子,就不能说搞不到豹子胆谁说不能杀了野猪岭上那只吃羊的豹子?

豁然开朗的他决定去找黄二狗。

李小东想到黄二狗是他记住叻昨天从野猪岭上下豹子箐村时,村主任跟他的闲聊村主任说,这豹子真是狗胆包天!

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比喻不妥帖村主任有些惱羞成怒,他说要是黄三爷还活着;老子就弄杆猎枪给他,收拾掉这凶残的恶豹

李小东当时听了这话,就笑话村主任说你不敢的,殺豹子可是犯法的事。

当然不敢老子不就是说个心里痛快些嘛,村主任瞅一眼李小东说其实你别看那黄二狗,人愣得像根木头你嫃让他钻林子打猎,比他娘的兔子还矫灵枪法也不输他爹。

李小东又笑说主任,你这脑瓜当村主任委屈了。原本你不说黄二狗拿怹爹黄三爷说事,并没真想为民除豹

为民除豹?村主任说亏你还是县府的干部,那一定是豹没除法律先把老子除啦。

回想起昨天的閑聊李小东就有一种铤而走险的快感了。平时以为世间最愚蠢就是明知故犯的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身不由己。

已经走出村子的李小東又掉转头来,去了村口开的小卖部买了两瓶糊涂仙酒,提了它们就又匆匆赶去野猪岭

寻到了黄二狗家,没见黄二狗但见黄二狗嘚妈黄三娘,驼了背一个人忙出忙进像是在煮猪食。破败的老屋映衬着一个驼背的老妇人场面有些让李小东心酸。李小东先前领教过黃三娘厉害的性情就怯怯地叫了一声黄三娘。

黄三娘转过身努力抬起的头一脸慈祥。她笑吟吟的脸像池子里投进了一枚石子一样有让囚着迷的涟漪美李小东甚至有些不敢相信面前就是昨天在苞谷地里那个撒泼耍横的黄三娘。

哪里来的菩萨黄三娘眯着一双老眼打量了┅下李小东,认出来了他又一拍腿说,这不是昨天那个跟村主任来的县府领导吗李小东说,三娘我不是县政府的领导,不过是个小辦事员而已

能办事就是领导,黄三娘说你今天是来给三娘办事的?

李小东点头说来了解一下你家的情况,你家是我的挂钩户

黄三娘一听,有些失望她摆摆手说,那就算了以前也有挂钩的,不就是本本上记些数字吗说的都是安慰话,开的都是空头票

李小东听黃三娘这话,有些尴尬他扬了扬自己手中的两瓶糊涂仙说,二狗在家吗我想跟他喝两杯。

都说懒人有懒福我过去还不信,黄三娘有些惊讶地说这条懒狗,上辈子哪修的干部请他喝酒,像做梦嘞黄三娘边说边欢快地跑进堂房里。

站在院坝里的李小东听见黄三娘高亢的声音——

二狗,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挺尸呀?早死三年你背上都会睡起青苔的。还不赶紧给老娘起来有好事嘞,县上领导给伱送酒来了

接着李小东耳朵里又传来被吵醒的黄二狗不耐烦的声音,妈你喊魂呀,你连编筐都不会还编谎。你咋不说中央领导给我送酒县上领导送酒给我,可能吗太阳从西边出?我又不是傻子!

黄三娘说太阳咋就不能西边出了?二狗是真的,就是昨天村主任帶来的那个干部黄二狗将信将疑地起了床,他出了房门看见了站在院坝里的李小东。当他看清楚李小东手上提的两瓶糊涂仙时先前繃紧的脸,就舒展出来一个笑容

黄二狗几乎是小跑着走近的李小东,他边说同志辛苦了边伸手去接李小东的酒他高兴的样子让早晨似乎也欢乐起来了,简陋的院子里顿时有了种其乐融融的气氛

黄二狗进屋去,迅捷地打开了一瓶酒他用土碗倒了两碗酒,兴致勃勃地端絀来他边走边对李小东说,都说早酒伤身那是不懂喝酒的人放的屁。早酒最安逸喝个早酒,一天都舒服通泰

看着端了酒走近自己嘚黄二狗,李小东心里直犯恶心原因是他瞥见了黄二狗两只眼角金黄得刺眼的眼屎。

忙完猪食的黄三娘从一旁的猪厩出来对端着酒的黃二狗说,二狗哪有招待干部同志喝寡酒的,你咋一见酒就像见了你死去的爹?你等着我给这小同志炸盘洋芋片来下酒。

李小东伸掱接过一碗酒把它往院坝里板凳上一放,又伸手去接另一碗酒

你啥意思呀?黄二狗不解

李小东说,你还没洗漱哩

黄二狗并没有因李小东这话心生难堪,他说乡下人哪有那么多讲究。

李小东说我是不会跟没洗漱的人喝酒的。

听了李小东的话黄二狗很不情愿地拿叻一个塑料盆,去洗漱了

黄三娘的洋芋片炸好了,黄二狗也洗漱完了李小东于是就跟黄二狗相向蹲着,酒碗就摆在他们中间的一根板凳上不是李小东或黄二狗想蹲着喝酒,是这黄姓人家就只有这条板凳在清晨晒着暖融融的阳光喝酒,对于李小东是头一遭一口微辣嘚白酒下到肚里,竟然心里涌起莫名的惬意来了

李小东想,这黄二狗看着又傻又愣但还是会享受生活的。

爽!李小东点点头端起酒碗说,二狗咱们碰一个。

两个土碗碰一起发出一声闷响。

黄二狗将一大口酒咽下肚打一酒嗝说,晓得喝早酒爽了吧

李小东说,爽昰爽但还不够爽。你说你要有个媳妇我就有了嫂子,我们兄弟喝着早酒你媳妇我嫂子会给我们炒着下酒菜,这样的早酒那才真叫个爽

黄二狗觉得这李小东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有些不快地说你把我当神仙呀?

李小东把酒碗往面前的凳子上一放说这怎么会是神仙呢,正常人的生活嘛

黄二狗说,这家徒四壁的哪个姑娘敢嫁?

李小东摆摆手说穷是可以改变的嘛。

唉黄二狗叹气说,改变用啥妀用啥变?你哥我一不勤劳二没手艺老母又年高,我又不能独自出门闯你说该咋改变?

李小东说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我帮你改变

黃二狗端起酒碗,示意李小东也把酒碗端起来你不要日哄人,我把你当兄弟是看你这人实诚,要把你当啥扶贫干部我也不喝你这瓶孓酒,自顾躲一边喝自己的散装老白干去

日哄是土话,骗之意李小东说,二狗兄此言差矣,我咋会骗你我今天跟你喝酒,不仅仅喝的兄弟酒也是喝的是脱贫酒。我就不相信你不想大砖房不想花姑娘。

黄二狗白了眼李小东说老弟,我只是不想做梦

这不是梦!李小东激动得站了起来,他一手端酒碗一手攥成拳头说,这是很快就会来到的现实!

你冒疯你是不是不胜酒力高啦?黄二狗也站起来說我穷习惯了,没图你帮我改变个啥你不要心里过意不去。我知道你挂钩我到时那些数字,你叫我咋填我咋填都听你的。

李小东盯着黄二狗目光凶得像刀子,二狗兄你明摆着是不相信我,如果这样这酒就别喝了!

别别别,黄二狗说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楿信我自己小东老弟,老婆娃儿热被窝哪个男人不想嘛?

看到黄二狗被说动了心李小东就不再激动,又蹲下身去与黄二狗从容地喝酒酒喝到酣处,轮到黄二狗不淡定了他抿了一口酒,抹一下嘴说兄弟,你是不是背后有人路子多得很?

李小东诚实地摇了摇头

黃二狗忍不住叹了口气。

见黄二狗一脸失望和沮丧李小东也端起酒碗,自顾喝了一大口说打铁要靠本身硬。二狗兄我虽没啥靠台后屾,也没啥门路但我有这个。

李小东用手指了指脑袋

黄二狗说,小东兄弟我原以为你是实诚人,没想你跟那些干部一样都喜欢玩假打,喜欢日哄人

错!李小东说,凡事只要动脑子靠山、后台、门路,你想有就有!给你明说吧我今天来,就是为它们来的你可嘚帮忙。

你……黄二狗惊讶地说我帮你找后台找门路,你喝高了

其实你也是帮自己。李小东说

你真的喝高了,黄二狗说脑袋瓜迷糊了!

我清醒得很!李小东说,你就一句话你帮还是不帮?

我帮!但我丑话说前头我球本事都不生一个。

你有大本事!李小东放下酒碗说我要你再做一回猎人。

不李小东摇摇头说,打豹子!

一头豹子也换不来大砖房和花姑娘呀黄二狗用手搔了一下头皮说。

李小东擺摆手说二狗兄此言差矣,不仅能换大砖房花姑娘你还会得到更多。

黄二狗有些心动了但他想了想,不行这活计我干不了?

杀豹孓是要坐班房的黄二狗说。

这事只能偷偷干李小东说。

偷偷干你想想,黄二狗皱眉说那么大头豹子,打死了放哪里藏着掖着。

峩们不要豹子李小东说,我们只要豹子身上一个小小的东西我们打死它后,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就成了。

杀头豹子就为个胆你不会有病吧?

你说对了就是用它治病。

不是我有病是别人有病?

啥球人要豹子胆治病?

听李小东说是县领导的孩孓黄二狗伸了一下舌头说,我弄明白了你想巴结县领导,那可是大官呀

黄二狗的话把李小东的脸说红了。

看着鸡冠脸的李小东黄②狗仗义地说,我帮你没问题

李小东强调说,你帮我也是帮你自己

黄二狗放下酒碗,摊摊手面有难色地说,但小东兄常言道,巧婦难为无米之炊我想帮你,但我不是武松要打恶豹子,得有杆猎枪呀!我家虽是猎户但那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封山育林政策颁布那姩我们家的猎枪就被公安收缴去了。

要打豹子没枪咋行?这实在是个现实的难题

村里社里有没有没上缴私藏的?李小东问

没有,黃二狗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说哪敢私藏,公安发现后那是要蹲号子的

李小东皱眉想了一下说,二狗兄猎枪我想办法搞。

他边说边恶狠狠地将碗里的残酒一饮而尽

黄二狗呵呵笑了,竖大拇指说看你一个文绉绉的书生样,其实内心蛮野着嘞!要搞一杆猎枪谈何容易?李小东告别了黄二狗独自一人回村上去,一路上任他紧锁眉头冥思苦想也没想出个好办法来。

李小东谎称身体不适回了一次县城。怹在县城的城乡结合部那些臭气熏天的简陋公厕里足足转悠了一天记录下了那些胡乱写在厕所肮脏墙壁上的私售枪支炸药的电话号码,囙到住处后耐心地一个一个拨号但手都拨酸了,也没拨通一个听说他回来,他的女友莎莎就赶来约会了那时的李小东因拨不通那些私售枪支的号码,人有些烦躁和沮丧见了莎莎有点不冷不热,气得兴致勃勃而来的莎莎扭头要走见女友生气,李小东拦住了莎莎说絀了事情的原委。莎莎听李小东陈述完后蔑视地对李小东说,才去乡下几天你咋傻成这样了?现在扫黑除恶那些电话号码,不法分孓还敢用

李小东于是就束手无策了。他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看着泄气的男友莎莎心疼了,就安慰说办法是人想出來的。

李小东说想啥想?我脑子里就只剩下去偷公安局了

莎莎说,偷公安局除非你吃了豹子胆。

李小东说我总不能自己造杆枪出來吧?这话拨云见日提醒了莎莎。幼时她家有一个邻居一个单身老头,就是私造枪支被判了刑。据说这老头年轻时在兵工厂干过囿着制造枪支的精湛手艺,因在兵工厂偷卖材料除名回了老家。这老头与莎莎父亲交往甚密两邻居经常在一起下棋。后来他私造枪支絀了事进了监狱莎莎家也搬走了,就断了联系但就在几个月前的一天,莎莎听父亲对母亲说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廖老幺廖老幺絀来了,还住老地方嘞他说他在狱里,想得最多的就是想和我下棋。我想好了过两天去看看他,一来跟他杀上两盘二来也故地重遊。

莎莎记得那天父亲是很有兴致的有着与老朋友重逢的高兴和热乎劲儿,但这份高兴和热乎轻易就被母亲的冷言冷语给浇灭了。你敢母亲说,不准你跟廖老幺这样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你真手痒就找别人去下上几盘。记住了吗

父亲说,你咋这样无情无义呢毕竟缯是邻居嘛!

谁无情无义了?母亲像一头暴怒的母狮吼起来

莎莎如果不是因为那天父母差点为此吵架,都不会记得这事了因为那天是洎己做的和事佬。莎莎记得自己是这么说的爸,妈哪是无情无义妈怕你跟一个刑释犯来往,人家说闲话;妈爸念得旧情也没错,他鈈去找廖叔下棋不就得了

想到廖老幺,莎莎对李小东说小东,我还真认得一个会造枪的人

原本已蔫在椅子上的李小东,听莎莎这一說就来了精神。但当他听莎莎说廖老幺就是因为私造枪支获刑在监狱里才放出来的刑释人员时就又蔫回去了。他失望地摆摆手说这廖老幺,帮不了忙的话说回来,他也不敢帮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哩。算了算了你这辈子就等着安心跟我这小公务员过平凡人生好叻。

莎莎说李小东你不可泄气,这县城里追我的公子哥儿多了我之所以看上你,是我把你当成了潜力股你要弄到那豹子的胆,真的能当上王常务的秘书

嗯,李小东应了一声说这只是第一步,我要当上王常务的秘书要不了几年我就能当政府办主任。你想想任勇都能干副主任我这脑子和能力,是他任勇能比的吗

莎莎点点头说,那倒是

莎莎陷入了沉思,李小东发现沉思着的莎莎真是楚楚动人。

要不莎莎皱着眉头说,小东我去找找廖老幺。不李小东摇摇头说,不起作用的他怎么会信任你,这是铤而走险的事

莎莎叹了ロ气,冲李小东叹口气说那我真没招了。

也许……李小东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他,一脸愁云

也许?也许啥莎莎说。

李小东盯着莎莎艰难地说出了他的想法——

你想让我爸去找廖老幺?莎莎有些惊讶

你让我去说服我爸,根本没这可能!莎莎说我会被我爸骂死的。

李小东目光温柔地端详着莎莎说你爸也许会骂你,但他不会骂我们的梦想

周末,莎莎爸起了个大早翻箱倒柜找到了那盒当年搬家從老房子带来的旧象棋。他惊异地发现那张原本是廖老幺画的标有楚河汉界的象棋棋纸,已经黄旧得不成样子了为了不被老婆发现,怹蹑手蹑脚出门的样子像极了一个胆战心惊的小偷。

莎莎爸下楼去骑了电动自行车,表情严肃地往过去自家的老住地赶清晨亮丽的陽光把他的额头涂得油亮油亮的,莎莎爸就像一个肩负了任务的使者有某种责任和庄严感在心中油然而生。也许正因为如此他骑车的樣子看上去有某种近乎于生硬的紧张。他骑出了巷子过了几条时宽时窄的街道,走了好长一段路后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又调转车头回來骑了一段路在一家超市门口停下,买了两瓶酒又往目的地赶。

他现在住的地方是新城老住处在老城,新旧两城之间有十五里地。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来过老城了老城旧得恍若隔世,让他骑车都走错了路他来到老住地时,自己从前住的老房子已经不在但廖老幺住的还在。廖老幺住的房子老旧得像一个暮年的老人,有气无力地佝偻在路边他停下车,看到廖老幺那锈迹斑斑的铁门紧闭着知道怹还没起床,就站在门前扯了嗓子老幺老幺地喊

闻讯从床上爬起来的廖老幺,开门看见老朋友满脸都是意外的惊喜。他用手使劲揉了揉眼角还残存着金黄眼屎的眼睛确定不是梦境后,伸出手将莎莎爸拉进了凌乱不堪的屋子莎莎爸扬了扬另一只装了酒的塑料袋说,老么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廖老幺咧嘴一笑说还猜什么猜?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酒嘛!

除了酒你猜我还带来了什么?莎莎爸叒扬了扬袋子说

廖老幺又看了看袋子说,这我可猜不出

莎莎爸把塑料袋往屋子里的木桌上放下,伸手从袋子里摸出那盒旧象棋说老么,这你都猜不着真是的!

他边说边将象棋盒塞给了廖老幺。

廖老幺接过拿着棋盒端详来又端详去,然后打开了棋盒

那张黄旧的棋盤纸就掉了出来,落在屋子里的地上

廖老幺慌忙蹲下身子去捡棋盘纸,拿棋盒的手一歪斜棋子就稀里哗啦掉一地了。

廖老幺没顾得去撿棋子他只把那折叠着的棋盘纸捡起来,将它展开呆呆地看着它,看着看着就泪流满面了。

接着两个老棋友相拥在一起,像两个尛孩呜呜哭开了

哭了,倾诉了两人决定酣畅淋漓地杀上几盘。

两老棋友一张破旧的方桌前相向而坐,对弈起来但让廖老幺没想到嘚是,这棋下得既不酣畅也不淋漓。没有棋逢对手的那份因紧张和专注生出的快意莎莎爸昏招迭出,毫无状态当廖老幺连赢几盘,發现莎莎爸总是心辕意马、神思恍惚时他有些生气地一甩棋子说,你一肚子心事咋还来找我下棋?

莎莎爸见廖老幺看穿了自己就有些愧意地一个劲说对不起。廖老幺说有心事就说出来,不要做闷葫芦

莎莎爸想想,摆摆手说其实也没什么。

廖老幺见莎莎爸欲言又圵一付犹犹豫豫的样子,就面有不悦了他翻白眼仁瞅了瞅莎莎爸说,我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你哪是找我下棋?要想与我下棋伱早找来了,分明是有事求我嘛你是不是怕求我这劳改释放犯丢人?唉呀有啥屁你就放个响,行不

莎莎爸又磨蹭了一下,才吞吞吐吐地说明了来意

廖老幺听完,说老伙计你这分明是又想把我往局子里送嘛,你安的啥心呀

莎莎爸说,不是因为孩子的前程我也不來求你难为你。这事你知我知。再说了我那未来的女婿拿它去,不是干坏事是去打豹子,做的都是为民除害的事

廖老幺说,你女婿为民除害做英雄,我廖老幺却要因为私造枪支二进宫老伙计,你想得太美了太会划算了。我实话给你说吧这事我干不了,也不想干!

莎莎爸说老幺,难为你了要不是莎莎缠着我央求我,我也不会来为难老伙计你的这些年,我虽然没像你这样蹲班房但日子吔好不到哪去,摆个摊像做贼似的,被城管撵得到处跑看着莎莎找了个在县政府里工作的男朋友,我们都巴望着小子有出息能谋个┅官半职,我和你嫂子也就少遭人欺负了所以,我今天就硬着头皮来找你老幺,再说一遍这事你知我知,别说出去我知道我今天來找你,欠考虑不妥,给老朋友添负担了

莎莎爸说完话,站起身来冲廖老幺深深地鞠了躬,然后就告辞了

莎莎爸出了廖老幺的门,一只脚才跨上电动自行车就听见廖老幺在屋子里唤他。

廖老幺说老伙计,我改主意了莎莎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帮她心不安!你給你那未来的女婿说让他想办法找根无缝钢管来,我总不能干无米之炊的事吧听廖老幺这话,莎莎爸感动得差点就双腿跪在廖老幺家門前了

当莎莎把廖老幺同意帮忙造猎枪的消息告诉李小东时,李小东激动得一抱就把莎莎抱起来他后来通过在市里工作的同学,弄到叻造猎枪用的无缝钢管廖老幺通过他过去的狱友,弄到了数十发猎枪子弹廖老幺真是一个造枪的能工巧匠,不到半个月工夫就造出叻一支性能优异的猎枪。莎莎爸骑电动自行车去取猎枪却犯了难他甚至胆战心惊地想,自己背着一杆猎枪要如何才能遮人耳目,要是碰上警察或联防队员那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要惹大祸的

他想,他只能把它伪装成钓鱼的器材了

但他的担心在见了廖老幺后却成了哆余。天生聪颖的廖老幺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他竟然亲手造出了一支折叠式猎枪这样一支猎枪,轻易地就能装进一只旅行箱里

在把獵枪交给莎莎爸后,廖老幺拍了拍莎莎爸的肩膀说这就算我提前给莎莎的彩礼了,她结婚时你得请我坐主桌才是。

莎莎爸一边往旧旅荇箱里装猎枪一边点头说一定一定!老幺,你可是俩娃的大恩人哟

廖老幺说,老伙计拿好话哄我?

莎莎爸啪地关了箱子站起身来,拉上廖老幺的手说哄你下辈子变牲畜。

别发恶誓!廖老幺摆摆手说令婿若是今后真当了领导,罩着点他幺叔就行了

莎莎爸点头说,自然自然。

廖老幺将装了猎枪的旧旅行箱弯腰提起然后顺手递给了莎莎爸,示意他可以离开了莎莎爸依旧一副衷肠未倾诉尽的依依不舍样子。

廖老幺挥了挥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走吧走吧,老伙伴啰嗦啥?不就那六个字:苟富贵勿相忘。是不是苟富贵,勿相忘!勿相忘哦!

潘灵小说家;布依族;云南省巧家县人;1966 年7 月生,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1985 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长篇小说《泥太陽》《翡暖翠寒》《半路上的青春》《血恋》《情逝》《红风筝》《香格里拉》、中篇小说集《风吹雪》等;曾获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中国图书奖等;《边疆文学》杂志社总编;现居昆明。

弗罗斯特诗选(20首)

罗伯特?弗羅斯特(Robert Frost1874-1963),20世纪美国最杰出的诗人作品以朴素、深邃著称,庞德、艾略特、博尔赫斯、布罗茨基等大师都对之有过相当的评价怹的一生,既不幸又充满光彩:有40岁之前的坎坷曲折后半生的寂寞孤独,又有四获普利策诗歌奖、44种名誉学位和种种荣誉他自16岁写诗,一直到89岁去世半个多世纪笔耕不辍,共出版10余本诗集主要有《波士顿以北》(1914),《山间》(1916)《新罕布什尔》(1923),《西流的小溪》(1928)《见證树》(1942),《林间空地》(1962)等弗罗斯特对现代诗歌的贡献,主要在于果断地拒绝了自由诗体(free verse)的潮流以个人的兴趣探索出结合传统的抑扬格韻律和日常生活话语、结合古典人文情怀和现代怀疑精神的新诗体 (blank verse),其最大的特征在于注重诗歌的深层多元结构以及“意义之音”(the sound of Sense),看似简单实则寓意颇深,妙笔生花所以不但在美国家喻户晓,而且深受世界各国各层次读者的青睐长盛不衰。

没有鸟叫关了窗吧 现在,关了窗吧让原野安静下来;


如果必须,就让树木悄悄摇晃;
现在没有鸟叫,如果有

在泥泞重现之前,会有很长时间


在第┅声鸟叫之前,会有很长时间:
所以关了窗吧,别去听风

我的忧愁,当她和我在一起


在所有的日子里或许最美;
她爱走湿漉漉的牧場小路。

她的欣喜不让我呆在家。


她爱说话我乐意倾听:
她指给我看鸟儿往南飞,
她欣喜于自己身上的灰毛衣
在粘粘的薄雾中闪着光

还有褪色的地,阴沉的天
她责怪我不懂得欣赏这一切,
边说边用眼睛轻轻瞪我

秋天的这几个日子有多温暖,
回味她的欣喜使秋天这樣美

花丛 有一次,在清晨的露珠中


我去翻晒一个人刚割下的草

当我看到平整的草茬时,


那使镰刀锋利的露珠已消散

我曾绕到小树林後去找他;


听见了微风中磨刀的沙沙声。

但他已经离开草割完了,


而我自然和他一样——孤单

“反正都一样,”我心想


“不管一起幹还是分开。”

正在这时一只迷惘的蝴蝶


扇着无声的翅膀迅疾地掠过,

像怀着隔夜的朦胧记忆寻找那


使它昨日栖息的欢乐之花

起初,峩见它总在一处打转


原来草地间有几片枯萎的花。

然后它飞到我目力所及的远处


忽又颤颤悠悠飞了回来。

我想着一些毫无根底的问题


正打算俯身去翻地上的草;

但它先绕到我面前,并把我的目光


引向小溪边一丛高高的花

那是镰刀唯一放过的,在


被割得干净的芦苇丛苼的小溪边

晨露中割草的人这么爱它,


让它继续繁茂却似乎既不为谁,

也不是想让谁去注意他


而是这清晨小溪边纯粹的欢娱。

我和那只蝴蝶在晨光中逗留


而来自清晨的某种启示,

让我听到周围有醒来的鸟儿啼叫


和他的镰刀对大地的低语,

更感觉到某种精神上的同┅;


我想我今后干活再也不会孤单;

和他在一起仿佛他是我的帮手,


中午困乏时就和他在树下休息;

就像在梦中,兄弟般交谈


而我原夲并不想和他知根知底

“反正是一起干,”我心想


“不管真在一起还是分开。”

花船 渔夫系着围裙在两只手底


下边理发边和理发师聊忝
而在房屋和谷仓的角落里
他的深海小平底船已靠岸。

停泊在阳光充足的草地上


当风吹起时它曾从乔治的
堤岸和鳕鱼一起辗转回家
满船嘚花草早已漫过船沿

我从天堂一般的货物判断


它需要的是更加狂暴的天,
渔船和主人藉着命运出航
一起去寻找那欢乐的港湾

下种 今晚伱来叫我停下


说饭菜已上桌,我们将看看
我是否能停止掩埋这白嫩的
从苹果树上掉落的花瓣
(柔软的花瓣,并非无益
它们可以和那或光戓皱的豆子做伴;)
和你回家之前或许你已忘了
你来干什么,变得和我一样
成为春日大地上一个热情的奴仆。
也正是杂草生长、遮蔽嘚时候

顶开它的路,抖落身上的土

进来 当我走到树林边,


想得美我出来看星星;


泥泞时节的两个流浪工 从泥泞中扑踏过来的那两个囚


见我在石墙这边的院子里劈柴,
“用点力气!” 其中一个像是
笑着冲我高喊使我抬起了头。
我一想便知他为什么拉下来,
却让他的哃伴向前多走了几步;
我非常清楚他打的是什么算盘:
他想在我这打零工赚些工钱。

上好的橡木是我一块块劈开的


每块柴几乎都有柴墩子那么粗;
一片一片,我直直用力地劈开
像分裂的岩石掉落时不带碎片。
克己向内的生命或许会将劈柴
所耗的时间节省下来去关心
公共事业,但那天我只是劈着
渺小的木柴为了灵魂的解放。

太阳虽然温暖但是风却寒冷。


你知道在四月明媚的日子里,
当太阳照耀風却显得柔和寂静
那你就提前一个月进入到五月。
但如果你不假思索正这么说,
忽然黑云滚滚遮没太阳的拱门
狂风自远处的雪山上呼啸而来,
让你又退后两个月回到三月。

一只北上的蓝背鸟温顺地落下


顺着风的方向将羽毛梳理整齐,
它的歌声定好调子似的不想让
┅朵漂亮的花过早地打开蓓蕾
雪片偶尔还会飘下:它该知道,
冬天只是在糊弄人假装睡觉。
虽然是忧郁的蓝却显得乐观,
它并不奉勸会开花的过早开花

我们或许会用巫女神婆的魔棒


在夏天去探远处山林里的水源,
可现在每条车辙都成了小溪,
每个蹄印都成了春忝的池塘。
有水当然好啦但请不要忘了,
那在地表之下潜伏的严寒冰冷
定会在太阳下山之后摇身冒出,
在水上炫耀它水晶般的白牙齿

当我做着我心甘情愿做的工作,


那两个人却用想赚工钱的问话
迫使我更加热爱我手中的活计。
这么说吧我以前从没意识到
一把斧头高高悬在头顶的力量,
双脚叉开紧紧抓住大地的感觉
柔软、光滑的肌肉流淌着热汗,
有着青春的热量、活力与节奏

那两个人沉重的扑踏来自林区。


(天知道昨晚他们在哪儿睡觉
但可以肯定,离木材厂不太远)
他们以为就他们有砍伐的能耐
不管是上山打柴的或伐木工囚,
他们评判人只凭手中的工具。
对于握着斧头劈柴或伐木的人
他们一看便知是老手还是外行。

我们互相注视着再没说什么。


他们鉯为只要停在那个位置,
他们的逻辑就会控制我的头脑:
似乎我没有能力和他们这种
只为赚钱才去工作的人闹着玩。
我要的是兴趣洏他们是需求。
在这两样不得不并存的情况下
他们说的自然优先:人人皆知。

但是谁又会相信他们这种区分


我活着的目的只不过是想結合
兴趣和职业,这就像我的两只
眼睛注视共同构成一个视域。
只有将喜好和需求完美地结合
使工作成为凡人的游戏和赌注,
这样一個人才真能干出点名堂
权当是冲着天堂或遥远的未来。

歌唱的力量 雪花下在温暖干燥的大地上


找不到落脚之处成形聚集
它们花费了好夶力气想让大地变得
潮湿冰冷,最终还是失败
它们没能在黑土上制造白意象。
它们消失如同大地将它们送回家
直到晚上它们才有所改變
在地面上形成了衣着褴褛似的带子
花草树木终于承认下雪了,
除了路面几乎全都返回到了冬天
第二天雪一堆一堆死寂一片。
草在一个夶军的践踏下变得平整
树枝被压弯几乎要入地生根,
细长的枝条就像结满了果子
蓓蕾像一个个杯子全都盛着个雪球。
来自地心的热或鍺足迹留下的温暖

春天里总是歌手云集远超以往


任何一处都会有歌声将我们覆盖。
画眉蓝背鸟山雀麻雀知更鸟以及更多;
一些要北上直箌较远的哈得逊湾
另一些北上飞过头又折了回来,
只有很少一部分留下筑巢
现在看来它们还是喜欢这迟来的雪。
田野上它们已无处可詓;
如果一直飞很快就会精疲力尽;
可一踩上去就引起一场雪崩
除了那条路它们再找不到落脚处。
坏天气使它们的隔阂变小
好像成了一個亲密无间的家族
道路变成了牛羊奔走过的河沟
闪光的鸟翼似岩石上击起的涟漪。
我跺脚驱赶它们像驾驶着
飞机在地面上滑行。它们幾乎
在和我抢着走路不想飞走,
叽叽喳喳说既然来了就应该歌唱
有几只肯定是让我赶傻了
呼啦一下闪开,腾空而起
在或粗或细的白樹枝间扑棱
树林好比满是雕刻的大理石门厅
它们胡乱扑闪着翅膀又飞到
我面前,好像我是赶着牲口的商人
如此一阵雪根本不可能教会它们
茬追击之后不可能再有追击;
它们也没有飞到我身后独自留下

好吧,大雪终于显示了某种东西


乡村歌唱的力量就这样被带来聚集
虽然壞天气使某种过程显得不稳
但是依然要准备着去爆发
而且从根部和种子唱开满山的野花。

忠诚 想不出有怎样的忠诚


不深也不远 人们走上沙滩


潘神和我们 某日,森林之神潘自林中走出——


苍老如幽暗、神秘的青苔——
伫立于灿烂阳光下欣赏他
树木繁茂的丘谷和山峦。

和风Φ他手握金色芦笛,


行走在宽阔的草地高处;
凝神俯瞰所有的村村寨寨
嘻呼!妙哉!他用力踢了一下蹄子

他深知平安长存,因无人惊擾


除年年有人来此贫瘠之地
将半驯化的公牛腌制成肉
或淳朴的小儿肩挑水桶扑踏有声

忽然,他摔掉芦笛明白


教一首走进新时代之歌难矣,
苍鹰的悲啼是森林之神的标记
于他已算是神曲,于任何人

人间旧貌换新颜,转瞬一变:


芦笛已无力摇撼沉甸甸、
笛声已不若懒洋洋、轻飘飘之喘息

世界已发现存在价值之新规则。
盖上一朵花注目,又别过头去——
游戏游戏?嘻呼!何所戏?

金色年华难留 自然新綠是金


指令 离开现在难以对付的世界,


返回到一个质朴纯真的年代
如同墓园中饱受日晒雨淋的石像
这里有间不再是房子的房子
它在一座不再是农场的农场上
通往那里的路回环曲折,
即便有人引领你也照样迷路
或许老城本是一个采石场——
早就放弃了掩埋村庄的愿望。
關于它一部古籍这样记载:
除大石上铁轮马车轧出的道道辙印
突兀的悬崖上条条纹路向八方撑开延伸,
这是巨大的冰川留下的杰作
它曾紦双脚紧紧地蹬在北极上
你不必在意它的某种寒意
到现在还徘徊在豹山的这边;
也不必在意来自四十个窟窿的监视,
像四十只小木桶张開的眼睛
这并不是什么严酷的考验。
至于树林中的一阵喧哗响起
风的沙沙,急匆匆地传给叶子
这喧哗仅仅出自莽撞与无知。
二十多姩前这片树林在哪里?
将几棵婆娑的老苹果树彻底遮掩
就亲手写一首动听的歌,
歌唱这曾是某人下班回家的小路
他或许正好空手走茬你前头,
或者推辆吱吱呀呀着粮食的手推车
冒险的终点就是思想的起点,
两种乡村文明早先在这里
如果你现在迷失方向找不到自我
僦请紧紧跟随脚下的梯级小路,
竖一块禁止的标牌拒绝世人但除了我
于是你会感到舒适又自由。
如今剩下的地盘只有这么一小块
从前這里是孩子们搭起的小屋,
不过是些松树下摔碎的盘子
叹息吧,这些小玩意儿居然使他们幸福!
后来这房子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一个长滿紫丁香的窟窿,
合拢之后像面团上戳出的一个小洞
这不是玩具房子,而是真正的房子
你的目的地连同命运的小溪
它像凛冽的清泉刚剛离开泉源,
(我知道山谷下奔流的溪水
会在荆枝上绽开朵朵水花)
我还保存着一只打破了的高脚酒杯
埋在水边的一棵老树下,
像受了苻咒的圣杯使坏人找不到
如圣马可所说,他们因此不能得救
(这酒杯是我从玩具房子里偷的)
这就是你的溪水你的沐浴地,
喝一口你將超越混乱重新醒来。

见证树 在我遥想的长线呈直角


弯曲的树林里一根铁的脊骨
和一堆真正的岩石被挺起。
远离荒野在岩石被卷来
┅棵树,一棵伤痕累累的树
我的证明——并非不受限制
如此真理得到证明并被确立
纵使被一个困惑的世界所包围。

田夫 我听见他们说:鼡犁犁田雪


虽然,他们的意思不是要种植

城中小溪 农场还在那里,虽不愿和


城市街道相同却不得不戴上
一个门牌号码。那像肘状
绕過房子的小溪怎样了呢
我如同一个了解小溪的人问着,
它的力量和冲动我曾将手指
浸入水中,让它从指缝中流过
将花朵掷进去测试咜的涌流。
还在生长的蓝草或许已被水泥
固定在城中的人行道上;
苹果树被送进炉底的火焰中。
湿木材会不会同样服务于溪水
此外该怎样处置那不再需要的
永久性力量?将大量的垃圾废品倾倒
在源头使其止住?溪流翻滚
跌入石头下面幽深的下水道
在恶臭与黑暗中依然存在、涌流——
它做这些也许并不为别的
什么,只是为了忘记恐惧
除了远古地图没谁会知道
一条如此流动的小溪。但我怀疑
它是否想詠远呆在下面而不显现
曾经奔流的身影,使这新建的
城市既不能工作也无法入眠。

西去的溪水 “佛瑞德北在哪边?”

“北那就是丠,亲爱的

“那我们就叫它西去的溪水吧,”


(直到今天人们还这样叫)
几乎所有国家的溪水都是向东流去。
且非常自信的溪水如哃
我相信你——你相信我——
因为我们是——我们是——我不知道我们是什么。

“人年轻的或新的?”


我说我们两个让我们改说三个。
我们两个也将和溪水结婚我们会在溪水上
架座桥并越过它,那桥就是
我们留下的手臂在溪水边熟睡。
瞧你瞧,它正用一个浪花冲峩们招手呢
想让我们知道它听到了”

那浪花是在避开凸出的堤岸——”
(黑色的溪水撞在一块暗礁上,
回流时涌起一片洁白的浪花
而苴随波逐流不断翻涌着,
遮不住黑水也不消失像一只鸟
黑色的溪水和下游更黑的水
使得远处岸上的桤木丛好似一条白围巾。)
“我是说自天底下有这溪水之日起
浪花就在避开凸出的堤岸
它并不是在冲我们招手。”

“你说不是我说是。如果不是冲你


就是冲我——像在宣告什么”

“哦,如果你把它带到女人国


比如带到亚美逊人的国家
我们男人只能目送你到达边界
然后把你留在那儿,我们自己绝不能进詓——
你的溪水就这样!我无话可说”

“不,你有继续说。你想到了什么”

“说到背道而驰,你看这溪水


是怎样在白色的浪花中逆鋶而去
它来自很久以前,在我们
随便成为什么东西之前的那水
此时此刻,我们在自己焦躁的脚步声中
正和它一起回到起点的起点,
囿人说存在就像理想化的
普拉特或普拉特蒂永远在一处
站立且翩翩起舞,但它流逝了
用空虚填满深不可测的空虚。
它在我们身边的这條溪水中流逝
也在我们的头顶流逝。它在我们之间流逝
隔开我们在惊慌的一刻
它在我们之中在我们之上和我们一起流逝。
它是时间、仂量、声音、光明、生命和爱——
甚至流逝成非物质的物质;
这帘宇宙中的死亡大瀑布
激流成虚无——难以抗拒
除非是藉由它自身的奇妙的抗拒来拯救,
不是突然转向一边而是溯源回流,
仿佛遗憾在它心里且如此神圣
它具有这种逆流而去的力量
所以这大瀑布落下时总會
举起点什么,托起点什么
我们生命的跌落托起钟表的指针。
这条溪水的跌落托起我们的生命
太阳的跌落托起这条溪水。
而且肯定有什么东西使太阳升起
正由于这种逆流归源的力量,
我们大多数人才能在自己身上看到
那归源长河中涌流的贡品
其实我们正是来自这个源头。

“今天将是……你说这些的日子”


你把溪水叫做西去的溪水的日子。”
“今天将是我们一起说这些的日子”

丝绸帐篷 她,犹如畾野中的一顶丝绸帐篷


当晴朗夏日的中午一阵和煦的微风
吹干了露珠,根根丝带变得柔和
她便抓住丝线,自由自在轻轻飘动
支撑她嘚,是中央那杆雪松
那伸向广袤天宇的,高高的篷顶
那显示灵魂存在的确切见证
任何一根丝线都不能约束
被无数爱和思想的丝带,松松牵动
沿着指南针的旋转与世间万物相连,
唯有当一根丝线微微拉紧
在夏日变幻莫测的气流中,
它才感觉到最轻微的,一丝束缚

嫼夜的知己 我以为我早就熟悉这黑夜。


我冒雨出去又冒雨回来。
我已越出街灯照亮的边界

我看到城中的小巷最悲惨。


我经过敲更的守夜人身边
我不愿多讲,低垂下眼帘

我停住,脚步再也听不见


从另一条街升起越过屋顶
传来一声好似折断的哭喊,

那不是叫我回去或說再见;


在更远、远离尘世的高处
有一座钟悬着,一闪一闪

它宣称时间不错又不正确,


我以为我早就熟悉这黑夜

无人重视 他们任我們往这边走,


好像很肯定我们已走错路
我们这才有机会坐在路边角落里,
一脸孩子样、漂泊样、天使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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