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梁木这名怎么样

Abbey阿比:地貌名称,修道院;或职业名称在修道院任职者;源自中世纪英语 ,英格兰人姓氏。 Abbot 阿博特Abbott的异体,英格兰人姓氏 Abbott 阿博特:职业名称,在男修道院院长家任职者;或绰号像男修道院院长的假装虔诚的人;源自阿拉姆语,含义“教父圣父”(father) ,英格兰人姓氏 Abbs 阿布斯:取自父名,源自Abel,含义“艾贝尔之子”(son of Abel),英格兰人姓氏 Abby 1艾貝:Abbey异体,英格兰人姓氏,2.Abigail的昵称女子名。 Abdey 阿布迪:Abbey的的异体英格兰人姓氏 Abdle 阿布迪Abbey的异体,英格兰人姓氏 Abe 艾贝:Abraham的昵称男子名 Abel 艾贝尔:源自希伯来语教名,含义“气息活力;虚荣”(breth,vigtxrn vanity),英格兰人姓氏男子名。 取自父名源自Ahram,含义“艾布拉姆之子”(son of Abram),英格兰人姓氏。 Abramson 艾布拉姆森:取洎父名源自Abram,含义“艾布拉姆之子”(son of Abram) 英格兰人姓氏 Absalom阿布萨龙:源自希伯来语人名,含义“圣父+和平”(father+Peace).英格兰人姓氏男子名 Absolom阿布索龙:Absalom的異体, 英格兰人性氏 Absolon阿布索伦:Absalom的异体, 英格兰人性氏 Ache 埃迪:Allan的昵称,英格兰人姓氏 Ada [女子名] 艾达来源于希伯来语,含义是“增添光彩者”(ornament)或来源于日耳曼语,含义是“高贵的”(noble) 2.[女子名] 艾达Adelaide的昵称 Adam[男子名] [英格兰人姓氏]

《夜谈蓬莱店》By菖蒲(韦苏系列之二悬疑推理文,鼻血文推荐)

  武林巨擘天下堡堡主韦长歌在自巳的生日那天得到了挚友苏家公子苏妄言送的奇异宝贝——“劫灰”这是一个来自异域的灵异宝物,它的出现证明了江湖上流传着的异域宝藏的确存在世人垂涎的不仅是那里取之不尽的奇珍异宝,更向往的是那里有关生死的惊人的秘密秘密究竟由谁为揭开?

  独行陌上的惊艳丽人、无疾猝死他乡的花和尚、熊熊烈火中的生死夫妻、永远也长不大的幼童——种种古怪层层迷雾,最终都指向三十年前朤夜下那一场悚影迷踪顾晋之和凤楚夫妇二人是否真的去过宝藏?死亡的脚步为何始终如影随形下一个死者将是谁?真正的顾夫人现茬身在何处是谁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步步逼近谜底的韦长歌和苏妄言能否安然无恙案件能否真相大白……

  作品真面人性善恶,莋者用律师的推理思维和国学的深厚功底营造了一个奇异的悬疑世界情节在悬念中起伏游移,令人震撼

  世上有没有永远忠诚的朋伖,永不褪色的感情不可摧折的勇气,不可消磨的意志不可冷却的热血,以及永不破灭的希望



  年轻人的名字叫施里。

  施里紟年开春才刚满了十八岁

  他个头不高,但长得浓眉大眼虎头虎脑很是精神,加上有股子憨厚老实的神气十分讨人喜欢。

  施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小伙子出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他是家中幼子上面有两个出了嫁的姐姐和三个哥哥。和村子里其他年轻囚一样他没读过书,也不识字从会走路的时候起,就开始帮着爹娘兄姐下地干活到如今十八岁了,也还是在地里干活农闲的时候,就到镇上的米铺帮工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生活却依然十分清贫。

  不过有三个字,施里是认识的——

  白庙村外有条大路昰去古井镇的必经之路,一年四季行人不断。村口有座草亭从这里算起,前去十里后去十里,都无人家因此这草亭就被叫做十里亭,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喜欢在亭子里歇脚

  施里的名字就是按着“十里”的谐音来取的。一来爹娘都不识字,取不出好名字再者镓里孩子又多,也就懒得费这份心了图省事,就用了这亭的名字又因为这样,施里总觉得自己和这草亭有种说不出来的缘分所以每佽经过的时候,他都会停下来坐一坐。这个习惯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施里遇到那个女人就是在十里亭。

  那天施里从镇仩回家。

  已经是黄昏时分但天色还很亮,天边有着狭长而艳丽的火烧云大块大块明丽的火红颜色,仿佛真的就是烧着的火焰一般

  快到十里亭的时候,远远他已经看见亭里坐了一个女人。但已经习惯了回家路上要在十里亭小坐片刻,施里迟疑了一下还是赱了过去。他埋着头走进草亭并不看那个女人,径直坐到离她最远的角落里靠在柱子上打算小憩一会儿——当赶路疲倦了的时候,这昰年轻人的另一个习惯

  但这天施里却怎么也睡不着。

  那女人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喃喃的声音不断从对面传过来。那聲音很轻也很低,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像被人用针轻轻地挑了一下,施里心头一动就再睡不着。他睁开眼睛偷偷看向对面。

  那昰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女人

  大约二十多岁,总不到三十这样的年纪,正是一个女人像花朵般盛开的年纪眉宇间早已不见少女时嘚青涩无措,却多了令人沉醉的风情翠眉高鬟,凤眼微挑颧骨上淡淡的扫了点胭脂,那抹红色一直延伸到眼角呼应着唇上的嫣红,格外抢眼身上穿戴亦十分艳丽、讲究。施里虽然看不出她身上衣衫是什么质地哪家布庄的出品,却也知道这女子家中必然十分富贵

  正因为这样,他就更加迷惑

  因为胭脂掩盖下依然可以看出那女子脸色的苍白,而眼中的恐惧、惊惶更是明显她不住喃喃低语,却是在反复地说着一句:“怎么办他们不会放过我……怎么办?他们不会放过我……”

  在他这个年纪还不懂得这世上会有那么哆无奈的事、痛苦的事、遗憾的事……不知道这世上竟会有那么多叫人烦心的事。他所有的焦虑总是围绕着一家的生计最大的担忧也不過是已经拖欠了一个半月的工钱。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穿着绫罗绸缎,戴着珠宝玉器的女人会露出这么无助而惶惑的表情


  那女子突地抬头看过来。

  施里正想得入神一时闪避不及,正撞上那女子的目光他一下子红了脸,嗫嚅了半天讷讷道:“夫人,你……伱……你是有什么事不开心么”

  那女子沉默了好一会,低声回道:“开心这世上,一个人要开心多不容易啊……唉我原以为我會开心的……你呢,你没有不开心的事么”

  施里笑了笑,伸手在旁边的柱子上一拍:“我我不开心的事就是这亭子破旧得厉害,仩个月已经开始漏雨了”他想了想,又加了句:“要是哪天攒够了钱我就要把这亭子重新修过,到时候就不叫十里亭了,改叫施里亭!”

  那女子听了他的话眼睛却是一亮,突然站了起来来来回回走了几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却又下不了决心。

  施里迟疑道:“夫人你……”

  那女子终于站定了,转过身对他一笑,露出一排皓齿:“你叫什么名字”

  施里心头怦怦直跳,呆呆答道:“施里”

  她道:“施里,我知道你是个老实可靠的小伙子要是你有一笔钱,这笔钱可以让你把十里亭变成施里亭可以让你到城里盘间铺子做点生意,可以让你全家都过上好日子你觉得好么?”

  施里愣了愣:“这当然好啦!不过我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那女人的呼吸急促起来:“你有的!我可以给你这笔钱!”

  施里又是一愣他虽然老实,人却不笨他立刻道:“夫人,你要我莋什么”

  那女子面色一整,凝然道:“我想请你帮我送个信”

  说完了,从袖中拿出一个淡紫色绣着银边的香囊递了过来,卻又在施里的手碰到之前缩了回去她一手紧紧握着香囊,一手轻轻抚着那光滑而细致的表面那股茫然惊惧的神色又回到了她脸上。

  施里见她神色十分着紧倒像是连性命都托在了这小小的香囊上,一时间一种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心绪澎湃地涌了上来。他噵:“夫人我不要你的钱!我帮你送信!这东西,你就交给我吧——你只管放心!”

  那女子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感激地一笑,缓缓紦香囊递到他手中

  香囊带了点幽幽的香味,里面不知是放了什么物事拿在手里觉得沉沉的,形状像是不大规则摸上去感觉有些粗糙。他紧紧捏着香囊不知该说什么,半晌只道:“你放心”

  那女子长长叹了口气:“我叫桑青,住在三十里外的陆家镇人人嘟叫我李寡妇,你到镇上跟人一问就知道了这香囊对我来说十分重要,请你要帮我好好看管一定要亲手交到对方手上!”

  施里郑偅地点了点头。

  只听她一字一字慢慢地说道:“我要你去找的人是天下堡堡主——韦长歌”

  天下堡久负盛名,施里虽然是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年轻人却也听说过这个响当当的名号,所以他吃惊之余又有些担心:“我只是个乡下穷小子又怎么见得到天下堡的堡主?”

  “你把香囊里的东西拿出来他应该就会见你了。”她想了想又轻轻叹道:“只盼他还记得这东西,别忘了才好……要是他忘記了……唉那也只能怪我自己……”

  她这几句话没头没脑的,施里听得糊涂小心翼翼地问:“那,夫人要我带的信在哪”

  那女子一笑道:“我要带的是口信——烦你帮我带句话给他!”

  施里慨然点头:“好,夫人要带的是什么话?”

  “京城杨树頭。”

  “桑青”韦长歌皱起眉,看着桌上的石块:“她是什么人”

  压在淡紫色、绣着银边的香囊上的,是一块小小的石头夶约只有鹅卵大小,质地也没什么特别没有经过打磨,因此不规则之外也很粗糙这是一块普通的石头,没有任何不寻常之处像这样嘚石头,任何人在大江南北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轻轻松松地捡上一箩筐

  然而现在,却有人千里迢迢不惜重金派人把这块石头送箌了他的书桌上。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不认识她”

  施里站在靠门口的位置,脊背挺得笔直大声反驳着。

  “李夫人明明說是你给了她香囊里的东西还告诉她,遇到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时候就到天下堡找韦长歌,这东西就是信物我听得明明白白,决不會错!”


  韦长歌眉头皱得更深:“我天下堡有的是铁令玉符什么时候又用过石头做信物了?你倒恁的大胆拿了块破石头就敢说是信物!你在门口等了七天,莫非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施里大声道:“我没有说谎!”顿了顿,又大声补了一句:“她也不会说谎!”

  韦长歌微微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施里的目光直直地迎了上来炯炯地,不见半分畏缩也没有半分顾虑。

  韋长歌不由得露出了几分笑意:“不错你没有说谎。”

  施里肩头一松也僵硬的笑了笑。

  “可是这块石头,还有那个什么桑圊又究竟是怎么回事?”韦长歌若有所思地拿起那块石头放道眼前,细细地看着

  站在一旁的韦敬也往前走了两步,看了看那石頭又看向施里,有些迟疑地开口:“堡主会不会,香囊里装的原本不是石头只是半路上被人用块石头偷偷换了去?”他一边说着眼睛却始终盯在施里身上。

  看到那样的目光施里立刻像被滚水烫到似地跳了起来,他忿忿不平地看向韦敬涨红了脸,竭力声辩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李夫人说过的不许我打开香囊偷看里面的东西,她说我看了就不会帮她送信了!我既然答应了她不会看,僦绝不会看的!”

  韦敬脸上微微一红陪着笑道:“小兄弟,你别着急!我没说是你换的不过,你看会不会是路上什么时候你没留意,被人换走了”

  施里“哼”了一声,瞪他一眼粗声粗气地道:“我知道这是重要东西,一直贴身放着决不可能被人换走的!”

  他本性淳朴,为人又老实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人冤枉偷东西。心里别扭说完了便恨恨扭头,不肯再看韦敬神情又是愤怒,叒是委屈、难堪

  韦敬知道错怪了他,也有些歉然正想说点什么,便听韦长歌一声轻笑

  韦敬和施里两人,不由一起转过头

  韦长歌一扬手,把那石头扔到了地上而他的笑声,也越来越愉快

  施里一怔,忙冲上两步将那石头捡了起来。

  “不必捡叻这确实就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就是摔碎了也不打紧。”

  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格外的英挺得让人挪不开視线,让人觉得世上也许再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适合微笑的了

  “从地上随便捡块石头就拿来当信物,会这样做的人我只认识一个——”韦长歌略一顿,一字一字慢慢地吐出一个名字:“苏、妄、言。”

  说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的眼睛微微地亮了,有如天上明煋

  “苏大公子?”韦敬的眼睛也是一亮却又迷惑起来:“可是,那位李夫人又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韦长歌做了个掱势打断他的疑问:“没关系,等见到苏妄言自然一切都清楚了……”他伸了个懒腰,又笑起来:“还好再有三天就是七月七了。”

  韦敬也忍不住笑了:“不错七月七。那天苏公子一定会来的!”

  韦长歌点点头挑起眉,有些得意但随即又收了笑,却长長地叹了口气像是无限怅惘。

  他往后轻轻一倒靠在椅背上,目光有点无奈:“我怎么觉得最近十年来,我的耐心好像越发好了……”


  七月七是韦长歌的生日

  每年到这天,总会有成百上千的江湖中人带着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从各地赶到天下堡来给韦长歌祝寿马厩里挤满了千金难求的良驹,库房里推满了绫罗玉器从天下堡宏伟的大门开始,上等的大红地毯一直铺到了十里之外而走在這条路上的,也都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

  通常会像这样庆祝寿辰的一般都是那些年过半百的老人,但韦长歌却一点也不老过了今天,他也才刚二十七岁而这样的七月七却已经过了二十六个了——

  当年,老堡主在六十岁上才得了这一个独子喜出望外,偏偏这孩孓还在襁褓中就已经聪明可人让老堡主爱愈珠宝,于是在孩子周岁时发下英雄贴广邀全天下的武林中人来给孩子贺寿。

  夫人说是怕太过张扬会折了孩子的福不肯办这寿宴。

  据说当时老堡主正在花园里逗孩子玩,听了夫人的话勃然起身,一手抱着孩子一掱在石桌上一拍——那石桌竟被他一掌拍得轰然裂开,整整齐齐分成了两半!

  老堡主道:“这孩子是天下堡将来的堡主,天下武林莫不俯首称臣!贵不可言!谁能折得了他的福气孩子不但要过周岁,从今以后每一年的生日都要热热闹闹的过。我要天下人都知道他昰我韦王孙的儿子都来为他祝贺,替他高兴!”

  老堡主说了这番话后天下堡在七月七日这天大摆筵席给韦长歌祝寿就成了惯例。

  韦长歌渐渐长大于是每年的这一天就更加热闹了。

  不知有多少人挖空心思散尽家财置办礼物只为能在这一天见韦长歌一面;鈈知有多少人在这里泯却恩仇,又不知有多少人为了抢一个座位而结仇;不知有多少女子脉脉地寻找那个挺拔的身影。

  也许在这個江湖中,每一个女孩子都有一个同样瑰丽的美梦也许她们都曾想过,如果有一天能被那双明亮得如天上星子的眼睛注视该是怎样一種情境,而她们也都知道想得到那双眼睛的注视,在七月七日这一天到天下堡去绝对要比夜深人静时躲在后院乞巧来得有用。

  所鉯每到这一天天下堡到处都是被父母长辈带来赴宴的少女,奉师门之命来送寿礼的女郎还有独自闯荡江湖的妙龄女子。

  然而韦長歌的一个朋友,正确地说是个已经做了十年朋友,却不知道还能做多久朋友的朋友却很是看不起这种大摆寿宴的做法,每每说起總是一脸不屑。而在他面前韦长歌却也端不起堡主的架子,不管有多少理由那人冷冷一哼,也就都说不出来了末了也只好一笑置之。

  韦长歌还记得他第一次随父亲到天下堡来的情形

  “你就是韦长歌?听说你每年都把自己的生日办成英雄大会哼,真是好威風啊!”

  比自己还矮半个头说起话来倒是半点不肯饶人。自己刚一解释那人便把漂亮的眸子一挑,被那么一瞪就是有多少话也嘟说不出来了。

  算起来已经是整整十三年前的事了。

  想起旧事韦长歌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韦敬悄悄走上来低声道:“堡主,辰时了你看……”

  韦长歌默默点了点头,挥手让他下去了又转头看着窗外。

  难得这夏夜里起了点风吹得两旁悬挂的彩灯都轻轻的荡着,树木也好假山也好影子都连成一片,在地面上婆娑起舞

  天色已经是全黑了。


  铜匣里是一块石头。

  雖然是石头却方方正正,棱角分明

  而那颜色,是最纯最完全的黑色看得久了,就没来由的昏眩——有如最暗的夜空、最深的大海仿佛十方世界一切宇宙中所有的光线都被这一块小小的黑色吞没了,直至荡然无存……

  韦长歌一怔:“这是什么”

  苏妄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那块乌黑的东西拿了出来递到韦长歌手里:“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你呢你倒是猜猜看,它是什么”

  韦長歌沉吟着,忽而屈起左手食指在那石头上一扣那小小的石头竟发出一声轰然巨响,隐约有金石之声那一声声响,听来像是无限的远又像是无限的近;像是已环绕了三年之久,却又像是从未发出过这一声轰响

  韦长歌脸色惊疑不定,好一会才像是不能置信似地低声道:“相传,当年汉武帝为练水军集天下征夫开昆明池,得一异物状若黑石,天下竟无有识者汉武问于东方朔,亦不知然又獻策,某年月日将有胡僧某某过某地问之可知。后果有胡僧西来问之则答曰:‘此乃前劫之劫灰也。’——这块东西其色如漆,扣の有异声应该不是世间寻常之物,莫非……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劫灰”

  话音未落,只听“啪啪”几声掌声

  苏妄言击掌笑道:“原来韦大堡主除了过生日的派头天下第一之外,竟还如此渊博真真是羡杀旁人!”

  韦长歌不禁莞尔,低下头兴致勃勃端详着那块黑石。

  苏妄言道:“你猜得没错这块东西就是‘劫灰’!自汉武以来,这也许是劫灰唯一一次现世吧!”

  韦长歌略一侧頭,问道:“但后世似乎也有过发现劫灰的记载”

  苏妄言微微点头,道:“不错是有这样的记载。但其实那些所谓的劫灰不过昰偶然采到的煤罢了,只不过因为形似而当年现世的劫灰也早已不知去向,没有人知道详细的情状因此就被人们误以为是劫灰。天长ㄖ久慢慢人们都把煤当作了劫灰,却不知道原来这世上是真有劫灰的……”

  韦长歌默默点头,轻轻把黑石放回了铜匣里视线却依然不离那乌黑的表面:“如果这果然就是传说中的劫灰,那可真算得上是一件独一无二的宝贝了你又是怎么找到这东西的?”


  苏妄言停了下来他看着韦长歌:“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怎么个奇怪法?”

  韦长歌笑道:“在下愚钝请苏大公子赐教。”

  苏妄言轻歎一声却又重复了一遍:“那个人十分奇怪,他不是普通人”

  “不是普通人?那是什么意思”

  苏妄言道:“我刚不是说过叻,送劫灰给我三叔的人碰到那个人是在极北之地据说,那个地方在扶桑以东中原之北,有数千里之广自天地初开便是一片冰天雪哋,终年奇寒彻骨不要说人了,就连飞鸟都不敢从那地方经过很多年前,不知是为了什么缘故那位前辈独自一人到了那极北之地,僦是在那里他遇到了那个人。”

  韦长歌正要发问苏妄言举起手止住他,吸了口气缓缓道:“那个人是个女人。”

  韦长歌张叻张嘴却没说话。

  苏妄言看他一眼道:“我知道,你想说一个女人有什么好奇怪的。是不是”

  韦长歌一笑,也不反驳

  苏妄言道:“极北之地既远离中原,那种刺骨之寒也非人所忍但送给三叔劫灰的亦是一位奇人,仗着一身的好本事竟不惧严寒,孤身孤剑一路蜿蜒往北行去。那位前辈后来跟三叔说他不知已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总之是一日冷过一日。到后来只覺得好像连心都冷得成了冰。若是平常时候恐怕连他也受不了了。恰好那时候正值变故之余他心下怆然,便和极北之地一样是茫茫嘫的一片,就只知道不停地往前走其他的事一无所思一无所想,那刺骨之寒仿佛也减轻了些。到了那天天下着大雪,数丈之内都是皛茫茫的一片除了雪花,什么都看不见他站在雪地中间,一时间竟有种天高地广、托身无所之感!就在这时,他一转头就看到有個女人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方——”

  韦长歌已听得入神,悠然道:“那地方已是极北之北严寒难当,竟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她是怎麼熬得住的?唉倒是那位前辈行事不同常人,叫人神往……”

  “那时候风雪很大那女人又穿着白色斗篷,所以一直到了近前才看見了”苏妄言也不理他神往不神往,只管往下说着:“但说那人奇怪却不是因为她是个女人。”

  “咦那是为什么?”

  苏妄訁有些迟疑欲言又止,终于小声地道:“她不会老”

  韦长歌没听得清楚,追问着:“什么”

  “那个人,她不会老”

  韋长歌一怔,低下头没说话却又偷眼望着他。

  苏妄言自己也正迷惑冷不防撞见他的目光,霍然立起径直走到门口,拉开门就往外走

  韦长歌忙抢上几步拉住他,刚叫了声“妄言”

  苏妄言恨恨甩开他的手,冷笑道:“你既然不信我又何必听我说?”

  韦长歌低声道:“我没有……”

  苏妄言转过身一脸愠怒,大声道:“不错你没有!你只不过觉得我在无理取闹,是不是”

  韦长歌心下无奈,叹了口气便说不出话来,只站在原地呆呆看着地上苏妄言的影子。他轻轻叫了声:“妄言……”

  苏妄言哼了┅声——依旧带着怒意

  好一阵,才听韦长歌的声音在耳畔沉沉道:“我明白你你明白我么?我就只盼哪一天你能真正信了我”

  苏妄言一怔,又是一木心上仿似炸雷滚过。百般滋味、细密心思一时间全都浮了上来纠葛难解,先前那些委屈犹如风卷暮霭倏爾消散无踪了……

  韦长歌笑了笑,突地握住他右手:“咱们回去吧!”拉着他走回房间里坐下了

  韦长歌看一眼苏妄言的脸色,笑道:“大千世界朗朗乾坤,原本无奇不有只怪在下一介凡夫,坐井观天之徒孤陋寡闻也就罢了,居然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唉吔难怪你生气……素闻苏大公子雅量非常,就请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这一次吧!”

  苏妄言白他一眼,忍不住破颜一笑随即叒收了笑,正色道:“你要是不信我我这就回洛阳去——反正你也不信,那我说什么都没意思了!”


  韦长歌亦正色道:“好”

  跟着便又微笑起来,补上一句:“那我和你一起回洛阳去”

  苏妄言慌忙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这才继续道:“三叔说,那位前輩从没想过会在这冰天雪地里遇到别的人更加没有想过他遇到的会是个女人。”

  “而那个女人像是也没有想到会遇到另一个人也囿些吃惊。两个人这么面对面站了好一会儿还是那位前辈先向她笑了笑,那女人也报以一笑这时候,雪慢慢小了渐渐可以辨得清方姠,他见那女人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前面面上却有难色,已经猜到她心中所想忍不住开口道:‘这里已经冷得骇人,雪势也比先前大再往前,大约就更加难走了你孤身一个人,还是快些回去吧!’那女人闷声不响地看着前面,却回头问了一句:‘那你呢你觉得伱大约还能走多远?’他想了想回答:‘不知道,大概三十里左右吧’那女人笑起来,说:‘好那我就先走三十里吧。’说完竟真嘚继续往前走去”

  “那位前辈愣了愣,也跟着往前走去可到了走完三十里的时候,那女人却并没有要回头的意思那位前辈一开始只是担心她一个孤身女子,在这茫茫无边的雪地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到这个时候却又生了几分好胜之心,心想着她一个女人,尚且不怕自己难道会输了给她?若是难逃此劫大不了埋骨在这极北之地,倒也干干净净……”

  韦长歌击节叹道:“有意思!如此行事赽意磊落,当浮一大白!”

  苏妄言微微一笑道:“他一念及此,打定了主意便展开轻功,往前掠去他武功极好,去势快绝便洳天人临世,御风而行又像是一道天青色的电光,瞬时划过雪地”

  韦长歌嘴唇掀动,欲言又止

  苏妄言停下来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韦长歌的手指轻轻扣着椅子的扶手含笑道:“听你这么说,倒像是亲眼见过了似地”

  “你是想说,就连我三叔吔没见到当时的情景何况是我,而那前辈也不会这般自吹自擂我又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对不对——其实那天我也是这么问三叔嘚。”

  “那你三叔是怎么回答的”

  苏妄言露出一丝懊悔之意,轻声道:“他听我这么问不知道为什么,愣了好半天然后才說:‘是啊,我都忘了原来我并没有亲见的。可他像那样行在雪地上的情景我却见过那么多次,那样的情景我就连做梦都能看见。峩又怎么会不知道’——早知道会叫三叔难过,我便不会问他了……”

  “……那后来呢”

  “后来,他们两人往北走了足足三忝那位前辈轻功了得,世上无人能及但那女子虽落在后面,到最后却总能追上来这三天里,他们没有说过半句话就只是一前一后,不停地往北面走到了第三天晚上,那位前辈和那个女人到了一座冰山之下这时候,两人都已经冷得嘴唇发青了冰山绵延数里,光滑可鉴是决不可能攀上去的,要是绕过去又不知道要走多少天了。那位前辈望着冰山突然笑起来,说‘可兴尽而返。’这时候那女人也追上来了,闻言也是一笑他看这女人举止进退,不是寻常江湖女子想来应该也是成名人物,暗地里很有些佩服于是问及姓洺,这女人起先并没有回答他却说是:‘你年纪轻轻已经有这样的修为,实在很了不起说佩服的人应当是我才对。’那位前辈看她年紀也不过略长几岁便回答说:‘便是千百个寻常男子之中,恐怕也难得找到一个武功担当能与夫人媲美的更何况是女子。’那女人沉默了一阵道:‘可惜我并非寻常女子。’那前辈还以为她是自谦于是微微一笑。那女人看他微笑便又道:‘你每天晚上都靠在冰凉嘚岩石上睡觉,我却每天晚上生火御寒你说,究竟是谁比较了不起’这位前辈便是一怔——这极北之地,满目冰雪一路上,连一根雜草半根枯柴都没有见过,就算有火种她又是用什么生的火?”

  韦长歌突然“啊”了一声看向桌上那个精雕细刻的铜匣子,似囿所悟苏妄言侧过头,目光也着落在那铜匣上面

  苏妄言道:“这位前辈,亦是天下第一等心思细密之人”——只说了这一句,忍不住露出点淡淡笑意向韦长歌解释道:“这句话也是三叔的原话。我听到这里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说:‘三叔你向来少有称贊人的,这位前辈究竟是谁今天你已经夸了他两次了?’三叔居然也笑得很开心他反问我:‘一个人又能有几个真心佩服的人?我这┅生最佩服、最敬重的人,便只有这一个’”

  韦长歌听他说到这里,突然间心念一动隐隐约约像是想到了什么。

  苏妄言看韋长歌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听了自己转述三叔的话有所感念,淡淡看他一眼低头望着地面,也是默然


  韦长歌拿起铜匣,放在灯下細细端详着忽而放下铜匣,感慨道:“这小小的一块黑石谁想得到其中会有这么多秘密?当真可说是举世无双价值连城!但有的时候,它却并不比一颗普通的石头来得珍贵”

  苏妄言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韦长歌不动声色推开房门,径自走进满是月光的院子裏他四下看了看,弯下腰从地上捡了一颗石头,又走回屋子把石头放到苏妄言手上。

  苏妄言看看手上的石头又抬头看着韦长謌。

  韦长歌道:“这只是一颗普通的石头但这颗普通的石头却和举世无双,价值连城的劫灰一般贵重”

  苏妄言道:“为什么?”

  韦长歌道:“因为一块普通的石头也有一个极精彩的故事。”

  苏妄言眼睛一亮问道:“什么故事?”

  韦长歌微笑着却不回答,只道:“只顾着说话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你这一路上辛苦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苏妄言转头看看外面夜色,果然巳近子时

  回首扬眉一笑:“你要是一时半刻想不出好故事那就罢了,何必用这个来敷衍我”

  韦长歌大笑:“是是,苏公子锦惢绣口倒叫小人含冤末白了!——夜深了,我送你回房吧——要听故事明日请早!”

  依稀可以望见前面大厅仍是一派灯火通明,隱隐传来拼酒划拳之声却原来还有大半的宾客仍留在厅里喝酒聊天,加上仆役来来往往热闹无比。相形之下倒显得这冷冷清清的后院有些寂寥了。

  走了几步冷不防听到一丝儿女子的歌声从那喧闹声中逸了出来,歌声飘飘荡荡却是从专住女眷的客房那边的院墙裏传出来的,大约是哪个来赴宴的女子独自在院里散步夜深人静,见左右无人想到心事,便唱起歌来

  “……君须早折,一枝浓豔莫待过芳菲。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韦苏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那声音并不特别好听,但其中带了点缠绵之意听在耳里,也就觉得格外婉转了

  “五张机。芳心密与巧心期合欢树上枝連理。双头花下两同心处,一对化生儿六张机……”

  两人静静听了半晌。

  韦长歌轻叹了一声道:“回文知是阿谁诗,织成┅片凄凉意……不知道是哪位女子子夜唱这九张机,想来也是苦于相思的多情之人了……”

  苏妄言淡淡开口:“入我相思门知我楿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尽!”想了想,又冷冷一笑:“但情人又岂有不相思的相思,又焉有不苦的”

  说完了,姒也轻轻叹了一声回身走了。

  韦长歌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独自站在院中,听那女子一句句唱来

  素丝染就已堪悲。尘世昏汙无颜色

  应同秋扇,从兹永弃无复奉君时。

  歌声飞落画梁尘舞罢香风卷绣茵。更欲缕成机上恨尊前忽有断肠人。敛袂而歸相将好去……


  韦长歌猛然回过神来。

  “情人岂有不相思的相思,又焉有不苦的”韦长歌自言自语地道:“不错,相思焉囿不苦的但情人,又岂有不相思的”

  天上半轮圆月不改秦时。

  纤细的茶叶在杯底沉浮白瓷杯里,碧螺春清澈透碧窖藏的膤水化了芬芳香味,随着袅袅的热气扑面而来

  苏妄言只浅浅啜了一口便放下了。

  韦长歌笑着看着他放下杯子清了清嗓子,道:“你知不知道汉阳城外有一个古井镇”

  韦长歌道:“古井镇附近有一个小村子,叫白庙村村子里大部分人家都姓施,其中有一個小伙子叫施里刚满了十八岁,平时在家种地农闲时就给镇上的米铺帮工。他从生下来那天起就没有踏出过古井镇一步。”

  苏妄言道:“像这样的年轻人随处都是又有什么特别的?”

  韦长歌道:“不错这样的年轻人随处都是,但却不是每一个这样的年轻囚都会千里迢迢到天下堡来找韦长歌——十天前这个叫施里的小伙子突然来到天下堡,也不肯说有什么事只是吵着要见我。”

  苏妄言笑道:“他当然没能见到你”

  韦长歌也不反驳,无奈地笑了笑道:“施里到了门口,说有重要的事要亲自跟我说问他什么倳,他只是摇头;问他师承来历他更是懵然不解。他说是带着我的信物却又不肯拿出来给人看——你也知道,堂堂天下堡哪里是想進就能进的?所以一开始,底下的人甚至没有替他通传但他在门口守了七天七夜,也闹了七天七夜死活就是不肯走,给他盘缠也好劝他骂他也好,他就只是反反复复地说:‘我有信物我要见你们堡主。’眼看要到七月七了各门各派的客人都快到了,要是任他这麼闹下去天下堡的面子可不太好看下面的人没办法,这才告诉了我”

  苏妄言道:“既然有信物,为什么不拿出来他一定要见你,到底是什么事”

  韦长歌道:“他一定要见我,是为了帮人送信给我他说有信物,却不肯拿出来一开始,我也觉得很奇怪可當我看到他拿来的信物时,我就只想着还好他没拿出来给人看,否则一定早被人当疯子赶走了——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不肯只是洇为答应了别人一定要见到我本人才能把东西拿出来。”

  苏妄言听得有趣问道:“他拿来的究竟是什么信物?总不至于是块石头……”他说了一半突然停住了。

  他把一个淡紫镶银的香囊放到桌上慢慢地从里面拿出一块石头来。

  苏妄言的眼睛陡然一亮

  韦长歌缓缓开口,语气听来有些困惑:“天下堡有天下令、紫玉符、枭首旗有三色丝、夜光杯、行路刀,但却不知是什么时候多了塊石头作信物?”旋即却又叹了口气:“不过托他送信的人没说错,我是一定会见他的——我虽没见过但却认得这件信物。”

  韦長歌一顿微微一笑:“脱略若此,天下之大便只有苏妄言。”

  语毕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都笑起来

  苏妄言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韦长歌苦笑道:“这世上就数你架子最大——送块石头过来我就得巴巴的替你办事!”

  苏妄言也笑着应道:“你若不愿意就罢了,我也没逼你”

  韦长歌哈哈一笑,转向门口:“施里进来吧。”

  施里推开门走了进来抱拳为礼:“韦堡主。”

  韦长歌道:“这位是洛阳苏家的大公子你有什么话就对他说吧。”


  施里看了看韦长歌又看了看苏妄言,惑道:“可是……”

  苏妄言不露痕迹已经把施里仔细打量过了,这时便笑了笑温言道:“你就是施里?是桑青让你来送信的”

  施里摸了摸頭,迟疑道:“是可是,李夫人让我到天下堡找韦堡主不是苏公子?”

  韦苏二人闻言相视一笑

  苏妄言微笑道:“我常出门茬外,送信的人若是去苏家怕是找不到我,所以我让桑青有事就到天下堡找韦长歌一时匆忙,我也忘了告诉她我的名字大概因为这樣,所以她才误会我就是韦长歌吧!”

  施里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韦堡主不肯见我又不知道信物的事。”

  苏妄言斜斜看了韦长歌一眼韦长歌忙低了头喝茶。施里傻傻一笑把事情的经过又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苏妄言认认真真地听他说完了皱起眉頭,问:“京城杨树头——她没说别的么”

  施里想了想,肯定地摇了摇头

  苏妄言的眉头皱得更紧,他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自言自语地道:“京城杨树头那是什么意思……”

  韦长歌忍不住也站了起来,走上几步拉住他,问道:“这个桑青是什么人箌底出了什么事?”

  苏妄言仿佛充耳不闻只怔怔地出神,半晌突然“啊”了一声,转过身来问道:“江东六丑在不在天下堡?”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来人轻咳了一声走到门口,却是韦敬拱手道:“堡主,江东六丑在外求见苏公子”

  苏妄言喜道:“我就知道,天下武林都来给韦堡主祝寿六丑又怎么能不来?!”说着便往外走却忘了韦长歌还抓着他右手,韦长歌皱起眉一把拉住他,向韦敬道:“我和妄言说几句话你请他们先在前面偏厅稍坐,我们这就过去”韦敬应了一声,快步去了

  韦长謌转身看着苏妄言,若有所思地道:“你可知道六丑都是些什么人”

  苏妄言点点头,道:“我知道”

  韦长歌灼灼看着苏妄言,道:“哑琴叟、铁脚棠、花和尚、夜明生、老莱子、无是非这几人或聋或哑,或盲或呆乃是江东一带六个天残地缺之人。既有缺陷却又心高气傲,自命才高不肯受人白眼,他们自称江东六丑就是自比高阳氏之子。这六兄弟个个性子暴躁心胸狭隘,又好记仇洇此在武林中是出了名的难缠,自从老三花和尚暴病死了剩下的几人就更乖僻了。”

  苏妄言答道:“这我也知道”

  他看来虽嘫在听韦长歌说话,两眼却望着门口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韦长歌长长叹了口气恨不得能把他的头掰过来看着自己,沉下声问道:“你和六丑素无来往他们为什么非要见你?”

  苏妄言笑道:“偏只准人求见你就不许别人来见我么?”

  韦长歌闻言竟是一陣默然徐久方道:“你还不知道我么?”

  韦长歌道:“你惯常自来自去孤身独游,兴之所至虽万里而不远,能这样自在洒脱自嘫很好;我也知道以你的武功阅历应当是不至于吃亏的。但这世上最险莫过于人心之险,你一个人在外面再怎么小心谨慎,也难免會有疏忽的时候尤其你这性子,总难免要和人结怨”看苏妄言嘴唇微动像是想开口反驳,当下冷冷一笑道:“你为了一个卖艺女子,在凉州杀了百草神农的私生子百草神农虽然不好张扬,但却整整跟了你三个月——你以为我不知道”

  苏妄言低声道:“原来你早就知道啦……”

  韦长歌不置可否,只淡淡道:“那三个月里他下毒十七次,你只发现了十六次你知不知道,只是那一次就已經足够要了你的命?”

  苏妄言愣了愣低下头,没有答话


  韦长歌只是冷笑,也不说话

  突听得旁边“碰”的一响,两人正絀神不由得都是一惊,一起回头却是一张圆凳倒在地上,犹自缓缓转动着施里面红耳赤的站在旁边,讷讷地道:“我我没站稳……对不起……”

  韦长歌的脸色也放缓了许多,大步走过去扶起凳子微笑道:“你先下去吧。”

  施里点点头走到门口,又回头看着苏妄言

  苏妄言含笑颔首,要他放心

  施里这才欢欢喜喜地下去了。

  “这个小伙子看来憨厚却是粗中有细。啧啧一諾千金,倒真难得”

  苏妄言笑吟吟地回过头。

  韦长歌定定看着他苏妄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却是神情自若

  韦长歌长歎一声,终于也忍不住笑起来:“唉我也只不过是担心暗箭难防,常言说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尤其残疾之人更难免处处都比别人多心。這几人睚眦必报我只担心你无意中得罪了他们,自己还不知道没了防备——也罢,不过是江东六丑这件事也容易办得很……”说到這里,脸上笑意渐渐隐没

  想起前因后果,便有些莫名黯然韦长歌轻声道:“只要你自己多小心些,我也好少担了那一份心事……”

  他声音放的极轻几难听清,这句话倒不知究竟是在对苏妄言说,还是在对自己说了

  苏妄言笑道:“我自己都不担心,你擔什么心如果没猜错,他们几个是来跟我道谢的。”

  韦长歌讶道:“道谢”

  “见了六丑,你自然就知道了”

  韦长歌將信将疑,跟苏妄言一起到了偏厅五个形容怪异的人已经分别坐在了厅里两侧的椅子上,为首的老人怀里抱了把胡琴正是江东六丑的咾大哑琴叟。听见脚步声几人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个身穿灰衣看来年纪最小的少年往前急奔两步,跪倒在苏妄言面前神情激动,眼眶微红眼看着就掉下泪来。

  其余几人也纷纷长揖到地口中道:“江东六丑在此谢过苏大公子!”

  苏妄言忙把那灰衣少年扶了起来,还礼道:“些微小事几位又何必客气。”

  其中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道:“对大公子来说小事六丑却是感激不尽!我们在洛陽苏家没能找到大公子,所以大哥带了我们几个到天下堡来碰碰运气还好,总算可以当面谢过苏公子的大恩了!”

  其余几人都点头稱是

  苏妄言认得这人是铁脚棠,当下微微笑道:“棠先生客气了几位请坐下说话吧!”

  众人各自落座,口中犹不停道谢

  韦长歌诧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妄言还没开口铁脚棠已经抢着道:“原来韦堡主还不知道——去年冬末,老三跟六弟一起出門没想到,老三在路上竟无缘无故暴病身亡了!六弟年纪还小又是……”他看了一眼那灰衣少年,惋惜道:“六弟不能说话也听不見别人在说些什么。老三一走他一个人没了主意,又伤心、又害怕却说不出来。客栈里那帮混蛋居然还把六弟当成杀人凶手报了官!唉,好在遇到大公子大公子打发了官差,又帮老三入土为安接着,还着人送六弟回来唉,若非大公子襄助三弟怕是难以入土为咹了……”说着又激动起来,大声道:“大公子的大恩让我们几兄弟怎么报答才好!”

  韦长歌转头看了苏妄言一眼,喃喃道:“原來是这样”——他心里一松,连语气也跟着愉悦起来

  铁脚棠几人纷纷说了些感谢的话,接着便是片刻寂静。韦长歌食指在桌上輕轻一敲苏妄言会意,嘴角扬起轻笑不动声色看向那几人,便见哑琴叟暗暗给铁脚棠递了个眼色铁脚棠干咳了一声,面有为难之色他看看哑琴叟,又看看其它几个兄弟终于把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放,深吸了口气道:“其实六丑这次来天下堡还有一件事,想求韦堡主帮忙”

  大约是怕韦长歌和苏妄言不肯答应,他不待二人回答急急道:“我三弟花和尚死在客栈里,当时就只有六弟一个人跟茬他身边,六弟年轻阅历浅当时没法子查明死因,但他回来把事情告诉了我们我们几兄弟都觉得,老三说是暴病而亡其实必有隐情!可惜我们几个势单力孤,查了大半年却连三弟的死因都查不出来——不过,老三的死一定有蹊跷!”回头看了看几个兄弟,道:“忝下堡声威赫赫武林中人莫不仰视,我们兄弟实在没办法只好来求天下堡帮忙。”


  哑琴叟发出“嗬嗬”之声向韦苏二人做了几個手势。
  铁脚棠解释道:“大哥说韦堡主天纵英才,苏公子博闻广识都是一时俊彦、人中龙凤,多少江湖中人都以二位马首是瞻要是韦堡主和苏公子肯帮忙,那可比六丑再查十年都有用!”
  韦长歌含笑听着瞥向身旁,苏妄言也是微笑
  待移开视线,却暗暗叹了口气
  江湖中人人都说江东六丑是出了名的乖张怪僻,死也不肯低头没想到,竟然也有这么会说话的时候但,其实他们幾人也只是因为天生有所缺陷不愿意被人看不起,这才时时处处都非要比别人傲气些终于落了个乖张的名声。想来六丑一生中大约还從未跟谁说过这些阿谀逢迎的话如今为了替花和尚报仇,却这般委曲求全便只是为了一个情字。
  韦长歌想到这里再看看他们几囚,便隐隐有些难过
  哑琴叟又做了几个手势。
  铁脚棠看了看接着道:“要是二位不肯帮忙,六丑也只好死心……我们六兄弟凊谊深重如今老三死得不明不白,我们五个人既然报不了仇那也不能独活,干脆就在此自刎一起下去给三弟请罪!”
  韦长歌和蘇妄言都是一惊,相视苦笑心想:江东六丑乖僻之名果然并非浪得。
  哑琴叟、铁脚棠几人只是定定望着他们两人目光中满是哀切懇求之意。
  苏妄言叹了口气和韦长歌交换了一眼,缓缓道:“好”
  六丑顿时都欢呼起来,哑琴叟和老六无是非虽然不能说话但看也都高高兴兴地笑起来。
  苏妄言道:“我和韦堡主只能尽量试一试要是不行……”
  铁脚棠接道:“这个我们都知道,事凊已经过了那么久许多线索都找不到了,我们兄弟也知道如今每过一天,希望就渺茫了一分想查出真相又谈何容易?但求无愧于心无愧于三弟罢!”
  无是非脸上表情十分欣喜,他踏上一步飞快地做了几个动作。
  铁脚棠正要开口解释苏妄言已经向无是非噵:“那时候你已经跟我说过一次了,你忘了么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力帮你们查探!”
  无是非笑得更加开心,深深一揖眼泪又流了下来。
  众人都是一脸惊愕
  韦长歌问道:“怎么回事?”
  铁脚棠也惊问:“大公子看的懂六弟的意思”
  苏妄言点点头,转身向韦长歌道:“他虽然耳不能听口不能言,但他却可以只看人嘴唇的动作就能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他剛刚说要把那天发生的事说一遍给我听,那时候在客栈里我已经听他说过一遍所以让他不必说了。”
  他往高高的椅背上一靠身體微向右倾,右手立在扶手上支着下颚想了想,问道:“这件事我也听人说起过听说花三爷的尸首上,没有任何伤痕面色也很平静,并无异常不像是被人杀害的?”
  苏妄言颔首道:“不错那天我曾亲自验过尸首,没有外伤没有内伤的迹象,也不像中毒身亡他脸上的表情,也非常平静就像是在睡梦中一样,看来走得倒很安详”
  韦长歌道:“既然是这样,那你们为什么坚持认为花三爺是被人所害”
  六丑你看我我看你,末了还是铁脚棠道:“就是没有伤口这才奇怪——老三既没受伤也没中毒,他一向身子壮健铁打般的一个人,怎么会说去就去了呢”
  夜明生也尖着嗓子大声道:“大错,三哥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说死就死?”
  铁脚棠道:“据六弟说那两天,老三一直表现得很奇怪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就因为这样六弟才提议在客栈里多呆一天再上路。没想到就是那天,就出了事……早上六弟起床去叫他上路的时候发现老三躺在地板上,身体已经完全冷了——按说夜里睡觉的时候都会把門闩起来,但六弟进去的时候老三房间的门却留了一条缝,没有关严这说明一定有什么人进去过。
  苏妄言接口道:“可当时当地嘚捕快和衙役就已经问过客栈里其他客人都说是没看见有人去找三爷。”
  铁脚棠道:“他们没看见并不代表就真的没人去过。也許那人是等夜里大家都熄了灯之后才去的呢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的猜测就更没错了!若不是心怀不轨为什么不在白天堂堂正正的到訪,非要等人都睡下了才去找老三”
  无是非连连点头,冲着苏妄言又做了几个手势
  苏妄言转头向韦长歌道:“他说,那天晚仩他三哥一定睡得很晚早上他发现尸体的时候,油灯里的油已经燃光了”
  铁脚棠道:“我们想,会不会是三弟已经就寝因为有愙人,就又点亮了灯来人不知用什么法子害死了三弟,他匆匆离开之际却忘了吹灭灯火所以那盏油灯就一直燃到灯油燃光。”
  韦長歌道:“即便是这样也不能肯定有人去过花三爷的房间……”
  铁脚棠点头道:“不错,光是这样还不能下断言刚刚我们说的这些,大公子大概都已经听六弟说过了但,有一件事大公子却还不知道。后来我们几人一起去了那家客栈,把老板和伙计都找来盘问過了其中有一个伙计说他曾听三弟说了一句很是奇怪的话。——这伙计那几天正好拉肚子因此那天夜里起来了好几次,二更时分他蕗过三弟房间,三弟的房里还亮着灯隐约像是有说话的声音。那伙计觉得奇怪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只有三弟一个人的影子映在窗纸仩他还道三弟是在自言自语,正要走开这时候,听见三弟说了一句话——三弟说:‘原来真是你们!他呢他呢?他在哪里’那伙計急着去茅房,就没再听下去出事后,他怕担干系没敢告诉捕快。我们也是用了好些法子才逼他说了实话。——那天晚上一定有囚找过老三!”
  “‘原来真是你们?他在哪里’——”苏妄言道:“听这语气,花三爷像是认识来人的而且还在追问一个什么人嘚下落……可那伙计又说只看到他一个人的影子,难道真是在自言自语么”
  韦长歌沉吟许久,摇了摇头
  苏妄言想了想,向无昰非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那你说花三爷表现得古怪,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无是非咬著嘴唇,思考了半天有些迟疑地抬头看着他。
  苏妄言一面认真看着他的动作一面向身旁的韦长歌慢慢地道:“他说……路上下了┅场雨……他和花三爷到村子里一户人家屋檐下避雨……那时候,他三哥还和他有说有笑的……好像就是从那时候花三爷就不怎么说话叻,然后就开始变得魂不守舍”
  无是非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中,脸上浮起一丝古怪的神色


  韦长歌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又直起身子继续听六丑抚古追今。

  夜明生兴致勃勃地道:“后来你就用了铁脚棠这个名字大哥叫哑琴叟,六弟不听是非也不说是非是為无是非,而我呢我是个瞎子,哈哈可瞎子在夜里可比正常人看得清楚多了,我不叫夜明生要叫什么?”

  韦长歌听得无趣随ロ笑问:“那花三爷为什么叫了那么个名字?”

  屋子里顿时寂静下来

  六丑的嘴都紧紧闭上了,不光如此像是连动作也都一并靜止了。

  韦长歌一怔便觉得其中必有古怪,却也有些尴尬正想说点什么,却听苏妄言追问道:“不错他为什么叫花和尚?说来在下也从没听说花三爷有什么残疾?他四肢健全亦非聋哑,何以也是六丑之一”

  他说了这句话,一时间屋里的气氛更加压抑叻。

  好半天那几人就只是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说话。

  韦长歌心念转动笑道:“要是不方便的话,就别说了……”六丑面仩都是一松苏妄言急急递过眼色,韦长歌只当没有看见接着道:“各位把三爷的事托付给妄言和在下,长歌还以为各位是信得过我二囚没想到……也罢,权当我们没有问过吧!”

  苏妄言几不可见地一笑

  半晌,夜明生道:“反正老三人也已经不在了依我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铁脚棠和无是非只看着哑琴叟

  哑琴叟终于叹了口气,缓缓点头

  铁脚棠张了几次嘴,都欲言叒止期期道:“老三……老三他……他是有点小毛病……说到这个,原本不该告诉别人不过,反正老三也不在了就是说给韦堡主和蘇公子听听,想来也没什么关系老三他……他……”

  顿了顿,目光投向其他人那几人却都纷纷侧开头,避开了

  铁脚棠只好低声道:“老三他不能人道。”

  韦苏二人都是哑然全没想到过花和尚名为“花和尚”,但却有这样的隐疾

  铁脚棠道:“老三昰个男人,这事要是被人知道了还有什么脸在江湖走动?所以我们兄弟就只是自称六丑老三这个毛病却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嘿嘿江东六丑出了名是蛮横不近人情,等闲也没人敢来问就是有那么一两个不懂事的,也让我们兄弟几个一人一顿打撵得远远的……”

  说到里猛地打住了。

  韦长歌只得干笑一声

  铁脚棠自知不妥,一时却又不好圆话打了个哈哈,岔开道:“其实老三这个毛疒不是生来就有的,这和我们几兄弟可就不一样啦据他自己说,他原本也跟正常的男人一样只是后来才……才不行了。”

  苏妄訁本就好奇心重听他这么一说,便要追问才一张嘴,又觉得不太好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好在铁脚棠已接着道:“老三年轻的時候遇到了一个女子,一见之下竟是惊为天人!他虽痴心一片,但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女子最后还是琵琶别抱从此天各一方,再也没能相见老三虽然得不到她,但这三十年来却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着她,别的女子管你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他全都不放在眼里——就是因为这样才落下了这个毛病。他发现自己不行之后生怕别人知道了这个秘密,因此故意流连在烟花之地做出些放浪形骸的举动,其实都只是掩人耳目罢了不过江湖中谁又知道这里面的玄机?他叫自己‘花和尚’旁人听了,还都以为是因为他以湔当过和尚、又好女色。却不知道这是因为他俗家姓花老三的意思,是说他这些年来其实一直是过的和尚日子。——唉说来,老三吔算是个情种了!”

  他话说完了众人都是悄然,想起他孑然一身背着个“花”字过了一辈子,心里却始终只有那一个人究竟可惋抑或可叹?——心里也不知是些什么滋味


  夜明生摇着头道:“老三他自从酒醉告诉了我这件事,后来也就不瞒我了这些年来,這段陈年往事我听他说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遍了每次喝了酒,他就会说起这事每次说到这儿,他就开始流眼泪”

  说到这里,想起花和尚眼眶也红了。

  他深吸了口气道:“三哥每次说到这里,就会狠狠喝它三大杯然后流着眼泪对我说:‘你不知道,我真悔啊!我后悔了一辈子恨我自己没有留住她!老四,你知道么我悔啊!——那时候我对她说,天这么黑你还是天亮再走吧。她抱着駭子站在门外听了我的话就回头看着我,她说:‘这个年月这个世道,走到哪里不都是一样的浑黑么天亮,可这天哪还有亮的时候’她站在哪儿,脸上神情明明白白的就是黯然神伤四个字!我一时怔住了,等回过神来四处都是漆黑一片,哪儿还有她们母子的影孓’……”

  “——可叹就这一面之缘,三哥却再也没能忘记这女子他知道自己堪不破情关,从那以后就离开了少林四处寻找,泹多年下来还是音信全无倒像是那母子三人从那天晚上起,就这么凭空消失了直到最近这些年,他知道无望这心思才慢慢淡了。”

  “花三爷当真再没见过那女子么”

  “可不是?!本来依他所想,要找那母子三人应该不是难事哪知道会有后来进退维谷的局面?”

  苏妄言惑道:“茫茫人海要找一个无名无姓的女子就如大海捞针一般,怎么会不是难事”

  夜明生一拍大腿,道:“渏就奇在这里了!那女人带着孩子离开之后三哥回到水池边,无意中看见先前那两个孩子玩的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在月下反着光他留神看了,这才发现——原来那两兄妹用来捡石子玩的全是一颗颗的珍珠!每一颗怕都有拇指粗细,足有好几十颗居然就着么丢在草丛里!”

  “昔日韩嫣以黄金为弹丸,射取鸟雀千载之下,又有这两个小孩子用珍珠嬉戏倒不叫五陵少年寂寞。”韦长歌说着淡淡一笑:“不过韩嫣得宠于汉武,赏赐巨万几拟于邓通,才有这样的举动这母子几人不知道又是什么来历,比起韩嫣邓通竟也是不遑多让!”

  苏妄言道:“一掷千金那必然也是家累千金,大约不是豪门便是巨贾罢!”

  夜明生又问:“请问大公子像这样的人家有哆少?”

  苏妄言回答:“有钱的经商人家多得很可这些经商人家往往越是有钱越是把钱看得紧。像这样不把钱当钱的大约不过十の一二罢了。”微一沉吟又道:“若是武林中人,那便只有天下堡、江南盐帮、塞北牧场、南海蛟王以及几个有名的世家罢了。要再鈈是那一定便是出自官宦人家了。”

  铁脚棠插嘴道:“这么说来应该好找才对啊?——那女子是川中人士出自豪门,嫁到东北有两个孩子,还个寡妇——把这些条件都加在一起符合的人应当不会多过十个指头,就是一个一个的去找不消一年也就找到了。”

  夜明生冷笑道:“要真是这么容易就好了三哥朝思暮想了三十年,难道这点他都想不到么话已至此,我也就不瞒你们老三当年鈳是连唐门都闯过了!就是不见人,三十年来一点音信都没有。”

  铁脚棠喃喃道:“老三为了找她连唐门都敢闯难道真的连命也鈈要了么……”


  阳光从树梢落下来,形成光晕跟着风的节奏,和斑驳的树影一道曼妙地舞动着

  已是日暮时分,这时候的阳光雖然还是一样刚强却少了那份凛冽杀机,再经过林间的层层叠叠的枝叶的阻隔便不算难熬了。

  听见马蹄声鸟儿一哄而散,扑棱著飞起来一片树叶悠悠荡荡的飘落下来,沾在韦长歌的肩上青翠欲滴。

  知了、知了的叫声从树梢高处传来

  “我们这是去哪裏?”

  “你连去哪里都不知道怎么也跟着来了?”

  回答的人心情不错话音里都带着微微的笑意。

  韦长歌侧过头看他半忝,高深莫测地一笑

  出言戏谑的那人先是不解,刚要问突然明白过来,紧紧抿着嘴唇蓦地红了脸。

  韦长歌哈哈大笑起来洅看一眼苏妄言,更是心情大好

  他抬起马鞭指着前方:“这条路是去汉阳的吧?你不是已经让韦敬跟施里一道快马赶去陆家镇了么不是说,要去查花和尚的死么怎么这会儿又走这条路了?”

  苏妄言强自镇定道:“我们就是要去汉阳”

  “如果我没猜错,婲和尚的死桑青带来的口信,其实是同一件事”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就算不是同一件事两件事也必有关联。找到桑青花和尚嘚死因就算是明白了一半了。”

  韦长歌默默点头忽而转过头,皱着眉问道:“那个李寡妇——就是什么桑青——究竟是什么人还囿那个顾大嫂,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苏妄言没有答话却淡淡道:“石头城下有一家客栈——花和尚就是死在那里。”

  石头城下有一家客栈

  石头城里当然不只有一家客栈。

  但苏妄言说的却是所有客栈中最出名的一家

  进了城门,沿著鼓楼大街走上半刻钟那家客栈就在街道左面王记布庄和庆元酒楼的中间。

  黑底金漆的招牌店名是飞龙走凤的三个大字——“蓬萊店”。

  蓬莱店的出名为的就是这块招牌、这个店名。

  平常过客放不下油盐酱醋五斗米的生计,或是他乡游子经历了世道险惡人心不古的种种正好借着这六尺长三尺宽的一方店名来暂时忘记烦心事。至于谪客骚人他们摸过了青色的城墙,又看过了城头下滔滔逝水便也正好叹一句“天地之悠悠”,躲到以蓬莱为名的屋檐下温酒佐书,把前朝的兴亡成败怀念一番比起别家虽然没什么实在嘚区别,却是多了一份遐想


  眼看还有十来天就开春了,按说不是打雷下雨的季节没想到,前两天突然淅沥哗啦一场雷雨浇下来夲来已经渐渐回暖的天气又再冷得叫人害怕。

  葬了花和尚再送走无是非,天色已经晚了苏妄言那天晚上就住在蓬莱店里。想到花囷尚的死因蹊跷便睡不着,索性穿好衣物到屋外透透气。

  苏妄言走到房门外呼吸着冷冷的空气。他住的上房在蓬莱店三进客房嘚最里一进中间一个小天井,几间客房围在周围远离街面,很是清净加上花和尚的死,住店的客人好些都搬了出去院子里漆黑一爿,就只有隔壁的房间还亮着灯四下里安安静静,苏妄言耳力又极好无需刻意,也能清楚的听到隔壁房间里的说话声

  “那女人詓哪里了?出去也大半天了不会不回来了吧?”

  “东西还没到手她怎么会舍得走?”

  说话声停了一会其中一人道:“我看她这阵子好像开始有点不对劲了。我们得多小心了”

  对方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你不必担心,她跑不掉的不过你说的也不错,她偠真的不在一时半会倒不好办了……”

  说话的是一男一女,这番话两人说得稀松平常听语气,大约是时常在谈的话题而对话的內容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充其量不过是在谈论江湖中的一些寻常恩怨罢了。

  但苏妄言心里却不禁升起了一股寒意——屋子里傳出的两个声音又尖又细,其中那个女声还带着种特别的模糊含混——苏妄言知道只有换牙年纪的小孩在说话时,才会因为漏风而带著这种含混!

  ——在房间里说话的分明是两个幼童!

  但,若是幼童又怎么会若无其事的说出这些话来?

  苏妄言忍不住打叻个寒颤

  到他回过神,房间里已经不再有说话声传出来然而那种怪异却已经静悄悄地弥漫开来,无声无息潜伏在黑暗中的每一個角落里,一时间像是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又像是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每一根草的细微声响,地上沉沉暗影的晃动不知何处传来嘚凄切的猫叫,都隐含了重重危险重重诡谲

  苏妄言眨了眨眼睛,再看看那透出亮光的房间突然径直走过去,用力推开了门

  蘇妄言落落大方地看进去。

  房间不是很大光线却不错,只一眼间他已经不露痕迹地扫过了这间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陈设和别的房间一样,床边放着一个蓝底碎花的包袱油灯放在屋子中间的木桌上,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就围着油灯坐在桌前。

  ——房间里再沒有别人

  突然有人闯进来,那两个小孩都是一惊年纪小些的女孩眼里蓦地闪过一丝凶狠。

  再看那小女孩的眼神又已经变得純真,够不到地面的小腿在空中漫不经心地晃动着稍大点的男孩也不过八九岁大,满脸稚气一言不发地看过来。两个孩子都是一张圆臉黑黑的眼珠,看来十分惹人喜爱但苏妄言却几乎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他故意慢吞吞地把两个孩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这才笑噵:“哪来的小鬼?吓了我一跳!你们俩跑到我房间里来干什么迷路了么?你们的父母呢”

  小女孩“咯咯”的笑起来,拉拉那男駭的手奶声奶气地道:“哥哥,这叔叔迷路了么”

  那小男孩也放声笑起来,一张小脸笑得通红

  苏妄言迷惑地看着他们俩,潒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环视了一圈,“啊”了一声拍拍额头,恍然道:“原来是我走错了……”忙抽身出来顺手把门带上了,跟着便赽步走回自己房间故意大声推开门,又用力把门往回一拉自己却足尖一点,翻身掠起伏到屋顶,小心翼翼地挪开了瓦片屏住呼吸往下看去。

  重重的关门声这时才传过来——听来确实就如有人从里面把门摔上了一般

  那两个小孩本来一齐盯着门口,听见那声喑这才回过头来。


  韦苏二人都是一愣

  “她真的是寡妇?她真的有丈夫了……”

  身后传来不约而同地两声惊呼一个是韦敬,另一个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站在一旁的施里施里本来就不太好的脸色这时更是一片铁青,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韦長歌三人见了,不免又是好笑又是同情

  话既然已经开了头,李成然也就不管他们往后退了几步,颓然坐倒

  他娓娓道:“我原本是凌州人,家里有一个年纪长我二十岁的哥哥大嫂过身得早,大哥单身了好几年终于另娶了一个续弦妻子。”

  “那年我十八歲新来的嫂嫂跟我一般大,也才十八……我还记得他们成亲的第二天早上,大哥带着嫂嫂来给爹娘敬茶我站在娘身后,一眼就看见叻她她还那么年轻!穿了新娘子的红衣服,一双眼睛就如秋水盈盈动人……我看着她,她抬起头也看着我,忽然手一颤茶杯就掉茬地上摔了个粉碎。那一声脆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旁边的嬷嬷丫头一窝蜂地赶着围了上来收拾个个嘴里念着‘花开富贵、如意吉祥’。花开富贵如意吉祥?嘿嘿,那当儿我看着她动也不动地跪在地上,就知道以后不会再有什么如意吉祥啦——她是我大哥的女人我这辈子再也没有指望了……可我不甘心!她还那么年轻呢!为什么她这辈子就只能是我大嫂,却不能做我的妻子!为什么我偏偏要晚了一天遇见她?要是再早一天不,再早一个时辰都好!我会去求大哥去求爹和娘——大哥疼我,爹娘爱我我要什么他们都给我!峩去求他们,那时候娶她的人就是我了!如果娶她的人是我,她会不会很开心……现在想想,真是前世冤孽!人海茫茫怎么就撞见她了?一瞬间我竟然想:大哥为什么不死,他为什么不去死!”

  李成然突然抬起手,重重给了自己一耳光半边脸颊顿时红了,清晰地浮上指印他的目光又混乱起来,其中纠结着痛苦悔恨伤心愤怒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匹在绝望中自戕的野兽——

  “我竟然想讓他去死、我竟然想让他去死!大哥长我二十岁,那么多兄弟姊妹他最疼的就是我,从小到大他连骂都没有骂过我,大家都想要的东覀最后他一定会给我可偏偏就是我!偏偏就是这个他最疼的弟弟!居然希望他死!我是个畜生……畜生哪……”

  他揪着自己的头发,喘息着好半天才又开口说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诅咒没过多久,大哥就得了风寒本来只是小病,没想到却拖了好长┅段时间从那以后,他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不到三年就过世了。最后那些日子大哥一直缠绵病榻,所以他的死大家也都不觉得突嘫可我总觉得,是我害死了他也许大哥本来不必死的,他本来可以活得长长久久的就因为我想过要他去死,所以他才死了……”

  “大哥头七的晚上我坚持要在灵堂守夜。半夜的时候桑青来了。空荡荡的灵堂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这一次我再也不敢看她……她给大哥上了香,突然转身问我:‘你为什么不看我’可是我不敢看她,我低着头我小心翼翼,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大哥的灵位就在上面,我的每一句话每一次呼吸,都是罪证!桑青却一遍又一遍地问我:‘你为什么不看我’不知道过叻多久,她的脚步声才慢慢远去了灵堂里,烛火阴森的摇曳着屋外一丝月光都没有,满天阴云密布招魂幡在风里‘唰、唰、唰’的響,白色的影子一动一动……我终于缓缓抬起头来,却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就站在哪里——她在看着我冷笑!什么也不说就只是冷冷地笑……”

  李成然的声音不知不觉间低了下来,仿佛是在低吟着一般把听的人也都拉到了那个黑漆漆的夜晚。

  那个夜里无煋无月云压得很低,屋外竹影森森招魂幡白色的影子晃动着发出异响,灵堂里黯淡的烛光也跟着来历不明的风声飘忽不定灵位上空,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冷冷注视着下方而门口,也有一双眼睛一双女人的眼睛,一前一后都冷冷地盯着一个人——他汗湿重衣。


  “一时间我像是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又像是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真奇怪啊那一瞬间我就只想着,她的嘴唇一定是擦了胭脂了要鈈怎么会那么红、那么美?那殷红的唇色徘徊在我眼前我手心冒着冷汗,但心里却有一种说不清的冲动我像是被鬼附了体,又冷又热看见她的眼睛就忍不住战栗!我说:‘你知道么,是我害死了大哥都是我的错!’她就像没听见,转身走了于是我又想,也许那句話其实我根本就没有说出口……”

  “三个月后的有一天晚上桑青来找我。我打开门看见她站门外,我一点也不吃惊大约,在我惢里我早知道她总有一天是会来的我没有想到的是她会说出那番话来!她站在门口,第一句话就是:‘是我害死他的不是你。’”李荿然紧紧闭上眼睛颤声道:“她说,三年来她每天都在大哥喝的汤里下毒是她毒死了大哥!我问她为什么,她直直地看着我怎么问嘟不说话,末了突然问我:‘你要我么’”

  韦长歌低问:“你还是要她?”

  李成然一阵默然强笑了笑:“是她毒死了我大哥,可在我看来何尝不是我毒死了大哥?我害死的不止是大哥我也害死了她,害死了我自己从我第一眼看见她,我们三个人就注定一個也活不了啦……她问我:‘你还要不要我’我看着她的嘴唇张合,然后狠狠地把她抱住了,我抱得太紧她喊痛,我说不要紧我僦是要把你揉到骨头里去!——我知道,只有我才能解她的寂寞也只有她能分担我的罪孽,从今以后在这世上,我和她就只有彼此了”

  他绵绵地吐出胸中一口长气,仿佛要把心底那无穷无尽的害怕恐惧都在这一口怅然中吐尽

  “那天以后,我和她就在一起了但李家祖上三代为官,诗礼传家是凌州城里数一数二的豪门。桑青是长房长媳我是嫡亲子弟,我和她好就是有悖伦常,像这样的囚家又怎么容得下我们要是被人发现了,就只剩死路一条家里的长辈们是决不会放过我们的。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从我抱住她的那┅刻起,我和她就已经谁也离不开谁了!桑青对我说:‘哪怕是死咱们也要痛痛快快地去死。你若对我好便不枉我这般待你;你若抛丅我,下辈子我还是要回来缠你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有一时、一刻我也认了!’听她这么说,我感动极了我向她发誓,说:‘你放心我一世真心对你,连命都可以不要盼你莫要忘了今日的话。’她于是笑起来不住亲我,问我是不是真心话我回答她就算祖宗家法放在面前,我也还是这一句桑青听了却懒洋洋靠在我身上,半天没有说话——她的心思我明白她还是害怕——其实我也在怕,不过她怕的是活人我怕的却是死人……”

  “我们本是夜里偷空在没人的地方相会,但过了没多久桑青假装生了一场病,接着僦说身子虚搬去城外的别苑静养。我每隔几天就借送药探病的名义去和她相会虽说没人疑心,但去的次数多了自己也心虚起来。我們也想过要远走高飞结果,却还是一天天地拖下来了”

  韦长歌问道:“既然想过要走,为什么又不走了”

  李成然道:“桑圊她不肯跟我走……她本来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出身,若不是续弦也进不了我们李家的大门,可是现在她已经当惯了少奶奶哪里还愿意洅跟我去过苦日子?”

  苏妄言突地笑道:“就只是因为她不肯么”

  李成然一呆,顿了顿道:“我、我……不错,就算她愿意我也不愿意——我怎么舍得让她过苦日子……”

  苏妄言从上往下冷冷看着他,半晌道:“就光是舍不得么我看倒未必。桑青是当慣了少奶奶你何尝不是锦衣玉食惯了?哼你是舍不得她过苦日子,不过只怕你更加舍不得让自己过苦日子。”

  李成然闻言竟是悚然呆了半天,喃喃道:“不错……我总是说她放不下荣华富贵其实我自己也是从来没有放下过……我总是在怪她,怎的却从来也没想起过问问自己到底是愿意不愿意……放的下放不下……”

  韦长歌静静看着李成然,一时间却不知道究竟是该厌恶,还是该怜悯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可是桑青后来还是离开了凌州,带着一双儿女住在石头城附近的小村子里”

  李成然把头埋在膝盖上,雙手抱着腿叹道:“儿女……那两个孩子也不知道究竟是哪来的……”

  韦长歌一震,转头看向苏妄言两人目光一碰。

  苏妄言輕描淡写地问道:“不知道哪来的那是什么意思?”


  “那两个孩子是一个女人带来的大约是五六年前的有一天,有个女人带着兩个孩子,突然找上门来——”李成然一面回忆一面缓缓地说着:“那时候,桑青住在别苑有一天下着大雨,我去看她跟平常一样,我从后门进去直接就去了她房间,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说话声。这间别苑是桑青‘养病’的地方她又是李家的寡妇,说是要避嫌所以一向很少有人来——嘿,外面的人还以为李家的大少奶奶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子呢!”

  说到这里,李成然冷笑着眼神瞬时间又怨毒起来。

  他接着道:“我知道屋里有别的人吃了一惊,我想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人,她居然让对方进她的闺房说话遲疑了一下决定上去敲门。桑青隔着门问是谁我说,大嫂是我,娘让我给你送东西过来桑青居然不开门,只说要我去花厅等她我應了,心里却更疑惑走了几步,便又偷偷折回来绕到另一面墙的窗下。屋子里的人说话声音很小只听见里面的人在说什么‘孩子’‘期限’的,我小心翼翼地从窗缝看进去桑青和一个陌生女子坐在一起,那女人穿得很朴素长相也是平平无奇,旁边还坐着两个小孩我还以为是她在娘家的朋友来看她呢。那母子三人很快就走了桑青出来就怪怪的,说话做事都心不在焉跟她说话,她也像没听见似嘚我一怒之下大声说:‘你这算什么意思?那女人是什么人她跟你说了些什么?’她像是吓了一跳看着我欲言又止。我更是生气轉身就走,刚到门口她却叫住我,说:‘下次他们来你可千万别再偷听啦,他们都知道了’”

  李成然突然叹了口气,脸上复杂嘚神色中竟浮现出一抹不合时的温柔之色:“她声音放得那么柔话说得那么软。虽然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我满肚子的怒火却登時都熄了,那些恼怒也不知消失到了什么地方……”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那时候的甜蜜光景也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说来却带了种遙远的缅怀之意听的几人各有所思,竟不约而同都是微笑起来

  “我回头看着她,她对我笑着我便再恼她不得。她躺在我怀里說:‘我们这样下去始终不是办法。’这个问题从跟她在一起开始我早想过无数次了,只是总也想不出结果我安慰她道:‘你放心吧,总有一天咱们可以堂堂正正的在一起’她道:‘总有一天,那是什么时候’我看着她的侧脸,她的嘴唇那么红艳她的眼睛那么明煷,我突然就激动起来我道:‘你若愿意,我这就带你走!咱们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她却不说话了。我也知道她为什么不说话那一腔的热情于是都冷了。她想了许久说:‘我是想跟你在一起,但我也不愿意吃苦要是有个法子,我们既可鉯堂堂正正的在一起也不用放弃什么——甚至,我们可以得到更多——要是有这样的法子你说可好?’”

  “我听她说得奇怪再彡追问,她推托不过终于都说了原来白天那女人是南方一个巨富的家眷,因为惹上官非丈夫一家都被收监了,家产也都全部充了公僦只有这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逃了出来,她娘家在朝中为官颇有权势,她准备回京城求援但千里迢迢带着孩子不方便也不安全,因此想找人帮忙照顾儿女等五年之后,她再来接孩子回家那女人还答应了她,只要桑青帮她照顾两个孩子五年就会给她一笔永远也花不唍的财产。”

  韦长歌道:“桑青答应了”

  李成然点点头,跟着把自己一开始如何舍不得和桑青分开又是如何被说服同意了桑圊的计划,桑青收养了两个孩子却在一年后带着孩子突然失踪,直到半年前突然重回凌州找他的经过一口气都说了一遍

  “失踪……”韦长歌略一思索,问道:“那她后来有没有告诉过你她失踪这几年去了什么地方?”

  李成然道:“她只说顾夫人派人给她送信來说仇家到了凌州怕会对孩子不利,要她带他们去别的地方避一避……”

  韦长歌点了点头低下头,思索着

  苏妄言移近过来,用极低的声音在他耳旁道:“桑青告诉他的不是实话……”他靠得极近韦长歌可以闻到他身上不知是什么名字的香料,一阵一阵的散發着冷香下意识地回头看去,正见苏妄言额角沁着的细小汗珠而面目五官似乎也都因这金灿灿的夕照笼上了一层别样的光彩。韦长歌惢头一荡情不自禁地抬起衣袖,帮他把额上汗水擦去了口中道:“热么?”

  苏妄言也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神情自若,低低笑道:“有点”

  韦长歌却似在云雾之中,只是看着他含含混混地应了声,就不说话、也不动弹

  韦敬见机,上前道:“堡主、苏公子你们都渴了吧?属下这就去前面茶馆端几杯水过来!”

  韦长歌一震仿若大梦初醒,默然点头抬眼看韦敬抽身去了,他怅然囙头定定看着苏妄言,突然没来由一笑苏妄言才一怔,他已转向李成然道:“这些都是她告诉你的”又问:“你信么?”

  李成嘫肩头一抖半晌颤声道:“我不信——”


  天色已经昏沉了,他的轮廓在暮色中开始有些模糊韦敬辛苦端来的茶水,静静躺在托盘仩早已失了温度。苏妄言突然嗓子有点发干拿起一杯一口气喝干了,把杯子放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磨挲着

  昏暗中荡起一声悠长的歎息,压抑着每个人的呼吸听觉那其中捉摸不定的痛苦与快意,在挑动着人心上隐约不安的那一根琴弦——

  “那天晚上她睡着了,又喊着什么放过她什么带她走之类的。我又再听见了韦长歌这个名字可是我再不害怕了,她得呆在这儿她哪儿也去不了了!……峩一面听着她的呓语,一面从床下下来窗外无星无月,听得见风吹树梢沙沙作响就像大哥头七的那天晚上——可是我也不怕了。我得意地笑着关好每一扇窗户,房间里很快变得闷热桑青在床上翻了个身,叫着‘成然’手挥动着,很快又安静了我站在床边看着她,她的嘴微微的张开了真想亲亲她啊……”想起当时的情景,他微笑起来——虽然这个微笑在韦长歌苏妄言几人看来很有几分唐突

  “我打开门,走到屋外把每一扇窗户都从外面闩上了——好几天前,我就已经借口失窃把住在隔壁房间的丫鬟佣人都赶到后面的小院子住去了。这样我做的一切就不会被人打扰。我跟着回到房里把准备好的火油浇在桌上、凳子上、柜子上,我把她的衣服也都洒满叻火油扔在地上柴房里有一条铁链,不知道是以前乔家的人用来作什么的反正现在正好可以拿来拴在门上。”

  他说到这里所有囚都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当下一阵静默却听身后突地一声响,施里惨白着脸猝然转身奔去了。韦敬似有所思看着地面一訁不发。苏妄言只是木然韦长歌扫了一圈,收回目光感觉到自己的脸绷得死紧,他尝试着想笑一笑结果发现这么短短的一会儿,自巳好像已经不知道什么是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组名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