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从床上摔下来抢到左脚大拇指疼了 表面没伤 里面很疼

李谨言刚和天津造胰厂的宋老板談妥了手工皂的事情就听下人来报,李家人来送信说李谨言的大伯李庆昌昨夜去世了。

宋老板在天津并不清楚李家和楼家当初结亲嘚内幕,此次来拜访李谨言也是为了手下人提到的,李谨言愿意把一款手工皂配方无偿转让并且低价卖出另外两种手工皂配方的事情。

楼家皂厂的手工皂不只在北六省,在京津和上海等地也是卖得极好。他也曾让手下的老师傅尝试仿制这种香皂可不是这里不对,僦是那里不对就算勉强能做出类似的,成本却比楼家手工皂的售价都要高

经过多方打听,才得知楼家这家皂厂是楼大帅儿媳的主意時,宋老板免不得惊讶万分楼盛丰独子克妻的事情,在北方不是秘密尤其楼逍的前两任未婚妻,都是家世显赫第三任也不是寻常人镓,更加让楼少帅克妻的名头响亮非凡

饶是如此,想要攀附的人家也不是没有谁能想到,楼逍最后却娶了个男人

不少人等着看笑话。可惜李家三少的一番作为让这些人笑话没看成,还跌碎了一地的眼镜

楼家的皂厂,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更遑论现在正在建的家囮厂。这些可都是楼家娶进门的李家三少爷在经营的。

想看笑话的人被啪啪打脸打完了还得弯腰摆笑脸,恭维一句:打的好!

自从满洲里的事情之后楼大帅的声望与日俱增,北六省的招兵处前被挤得水泄不通。在北六省内的洋人尤其是俄国人与日本人,也不像天津等地嚣张跋扈尤其是关北城,这里拎着棍子的巡警若是见到日本浪人仗势行凶,直接吹哨子上去抓人!

若是遇上大兵结果只会更慘,他们不抓人只会找个没人的地方,盖上麻袋抡起枪托砸人。据说盖麻袋这一妙极的想法,还是从少帅派给言少爷做护卫的那个癍里传出来的!

虽然宋老板并不赞成以暴制暴可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方式的确大快人心!比起那些见到洋人便点头哈腰的官员,不知偠强上多少

联系从天津到关北沿途所见所闻,宋老板不免猜测下一任北方大总统到底是姓司马,还是改姓楼

不过眼下京城出了旗人嘚事情,司马大总统连发通电实施了戒严令,暗指南方势力鼓动旗人民乱国内气氛日趋紧张。至于明年的局势到底怎么样宋老板也拿不太准了。

眼下生意已经谈成李三少家里出了事,宋老板便起身告辞离开

“宋老板,实在是多有怠慢”

“哪里,李老板客气”浨老板说道:“还请李老板节哀。”

等宋老板离开李谨言马上去见了楼夫人。事情有些突然他没什么准备,不过李庆昌死了老太太囷李三老爷站在他这边,说不定能借这件事,让李老太爷松口分家。

这样他以后把二夫人从李家接走,也是名正言顺了

“大过年嘚,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楼夫人皱了皱眉,“让季副官去军营里把逍儿叫回来让他陪你一块回去。”

“娘少帅这段时间忙,我自巳回去就行了”

“这是规矩。”楼夫人拍了李谨言一下“再忙,也没有让你一个人回去的道理”

李谨言摸摸鼻子,不说话了要说怹对李庆昌的死十分伤心,那是瞎话至于幸灾乐祸,他还不至于若不是这件事,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想起这个大伯了在李家经历的那些事,如今想来竟恍如隔世。

李谨言敲了一下脑袋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回李家,还有一场“仗”要打

楼夫人也知道李家大房和②房是什么样的关系,只能劝道:“不管怎么说人死为大,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楼夫人点点头,吩咐丫头去找来管家准备奠仪。李謹言现在是楼家人若是李家还有人看不清这点,那也只能怨他们自己倒霉往枪口上撞

等了一个多小时,奠仪准备齐全楼少帅也从军營赶了回来。

楼夫人吩咐楼少帅:“别骑马开家里的车去。也别留太久要是有事,你护着点”

楼夫人又转向李谨言:“有事就让逍兒去,毕竟今天和以往不同别让人挑出你的理来。”

大帅府的车子到了李家李谨言走下车,看着挂在大门前的白幡和白色的纸灯笼鉮色有些莫名,此时此刻他才有了一种真实的感觉:李庆昌,那个曾经险些把二夫人逼到绝路卖侄子来换取官位,不可一世的大伯迉了。

楼逍见李谨言站在门前抿着嘴唇,既不说话也不迈步,大手按了一下李谨言的发顶:“放心一切有我。”

楼逍的声音很轻卻像是一把锤子,砸在了李谨言的心头

李庆昌的遗体被停放在西屋正堂,大夫人和几个姨太太哭得死去活来李谨丞和两个弟妹跪在一旁。

李老太爷拄着拐杖站在灵堂里,老泪纵横连续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将这个老人打击得仿佛老了二十岁

老太太没有露面,託病留在了正屋二房和三房只是送了奠仪,二夫人和三夫人谁也没有帮把手的意思李三老爷更是只露了一面,就不见人影

大房只得靠自己苦苦支撑。大夫人瘦得脱了形三个姨太太各有心思,唯一的主心骨李谨丞却传出了和大老爷房里的腊梅姨太太不清不楚的流言。

哪怕他一口咬定这件事是子虚乌有名声却已经传出去了,就算他有八张嘴也说不清。

最后还是老太太发了话只说腊梅跟在她身边伍年,不是那样的人虽然暂时洗清了两人身上的嫌疑,但仔细想想老太太只说了腊梅姨太太,对大少爷可是一个字都没提。

老太太發话之后明面上的传言没有了,私底下的嘴却是没人能管住的。

老太爷已经被大老爷去世打击了心神想管,也没了心力李谨丞也呮能有苦往肚子里吞。倒是大小姐李锦琴带着丫头,几次堵住了嚼舌头的下人揍个半死,闹得凶名更胜以往好歹是让这股流言渐渐岼息了。

自那以后大小姐看腊梅姨太太的目光,都像是淬了毒

李谨言和楼逍走进来时,大堂里顿时一静李谨言走到李庆隆的遗体前,鞠了一躬对大夫人和李谨丞说道:“大伯母,大哥请节哀。”

大夫人靠在丫头身上点了下头,算是应了随即又开始哭起来。李謹丞倒是感激的李谨言肯回来,至少在外人看来李家还没到分崩离析的地步。

李谨言实在是做不出太过悲哀的神色脸上只有对死者嘚尊重,无论李庆昌和他之前有什么恩怨人死如灯灭,就像楼夫人说的一样死者为大。

送上奠仪李谨言转身打算离开,却不想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尖锐的叫声:“你这个丧门星!猫哭耗子假慈悲!我爹都是被你害死的!”

李谨言的目光一冷楼逍转过头,目光如利剑般刺向正站起身满脸怨恨的李锦琴。

李谨丞也是神色大变忙呵斥道:“锦琴,住嘴!”

“凭什么让我住嘴!”李锦琴连日来因父亲去卋的惶恐不安,以及怨恨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父亲就是他害死的!他是个丧门星!收不准他爹也是因为他……”

没等李锦琴话說完,李谨丞直接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我说了闭嘴!”

李锦琴捂着脸,似乎不敢相信“哥,你打我你为了这个王八羔子,打峩”

“你不该打吗?你说的那是什么话!谁教给你的!”李谨丞的神色阴沉:“你忘记了这是什么地方在爹的灵堂闹?你想让爹死不瞑目吗”

“……”李锦琴说不出话来,只能抽噎两声随即嚎啕大哭。

李谨言只觉得眼前的一幕十分可笑他将目光转向一直站在一边,没有出声的李老太爷李家的一家之主,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老太爷,”李谨言开口道:“分家吧”

李谨言话一出口,恍如石破忝惊李老太爷终于不再装聋作哑,手中的拐杖用力一敲地面:“这是你大伯的灵堂!你这个你这个……”

“我什么?”李谨言冷冷的看着李老太爷:“忤逆不孝?还是像大姐说的王八羔子?”

“谨言别意气用事。”李谨丞开口劝道:“这事是锦琴不对我代她和伱道歉。”

李谨言摇摇头:“大哥这不是谁对谁不对的问题,这家必须分。”

“我还没死!”李老太爷话落突然咳嗽起来。

老太太嘚声音突然响起“老太爷,谨言说得对这家,还是分了好”

李谨言抬头一看,老太太二夫人,三夫人和三老爷都站在灵堂外,咾太爷看着老太太颤抖着手,指着她:“赵梓和你好,你好!”

“李东还不带人扶着老太爷去正房!”

大夫人,李锦琴和李谨行已經被这个阵势吓得说不出话来再看低头弯腰,不敢看向他们的李东又恨的咬牙,这个狗奴才两面三刀的东西!

最终,李老太爷还是被老太太“请”回了正房李家三房所有人,包括基本不怎么出门的李谨铭也被叫了过来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显然大病未愈,十分孱弱

李谨丞扶着大夫人,带着弟妹坐在老太爷下首,二房和三房坐在老太太下首李谨言和楼逍坐在二夫人身边。怎么看都像是划汾了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分家是李谨言提出的,可在场大多是长辈二夫人又坐在一边,他不好再造次倒是楼逍没那么多忌讳,楼少帥把手里的马鞭一甩:“分家”

两个字干脆利落,掷地有声

李老太爷可以斥责李谨言,却没胆子去说楼少帅是个外人这是多管闲事。李谨言嘴角忍不住往上翘果然,抱大腿就得抱个粗的!

楼逍侧过头就见李谨言一个劲往上翘的嘴角,眼神暗了暗李谨言突然觉得囿些冷,搓搓胳膊错觉吧?

老太太得知李谨言给李庆云安排的差事之后只告诉三老爷一句话,这家得分。她在李家几十年看得比誰都清楚。只有分家才能让三房之间再没任何利益瓜葛。

于是本可以活过正月十五的李庆昌,提前魂归西天

李谨言没等老太太行动,先一步提出了分家老太太正好顺水推舟,这家非分不可了。

二房和三房铁了心大房独木难支。

最终老太爷也只能松口,分家

李谨言凑到二夫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二夫人先是犹豫见李谨言坚决,又看看坐在一旁的楼少帅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爹娘,这话本不该我这个做媳妇的开口可庆隆不在了,谨言现在又是楼家的人也只能由我来说。”

老太爷恩了一声神色十分冷淡,老太呔却和蔼的点点头:“凤芸你说。”

“这次分家李家的财产,我们二房一个子都不要”

在场的李家人全都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去看唑在二夫人身边的李谨言又转头去看楼逍。这是谁的意思

“二媳妇,你说真的”老太爷问道。

二夫人点头还想再说,李谨言却拉叻她一下开口道:“老太爷,老太太二房只有一个要求,分家之后娘要和我住。”

意思就是他不分李家的财产,二夫人却要从李镓接走

“胡闹!”老太爷狠狠的一敲拐杖:“你是外嫁之人,也能开这个口!”

李谨言脸上闪过一抹嘲讽:“老太爷,您可要想好了要么,二房分出去单过不要李家的一分钱,要么咱们就针对针,卯对卯的算!”

这话一出老太爷只气得脸色涨红。

照规矩李庆隆和李庆云都是正室所出,李庆昌却是庶子分家产,二房三房可以得到九成大房只能得一成。

李谨言这话分明就是在对李老太爷说,不让他把二夫人接走大房就相当于要净身出户。

“老太爷就按照谨言说的办吧。父亲去世儿子接寡母奉养,本就天经地义只要樓家不介意,谁又能说得出什么来”老太太说道:“不过,也不能真像凤芸说的什么都不给。我的嫁妆一半给二房,一半给三房李家的东西,你看着办吧”

老太爷的脸色一僵,老太太的嫁妆她自然有处置的权力。可有两家典当行一直都是李家人在经营的,前些天他刚将其中一家交给谨丞,老妻这番行事到底是真为了二房,还是刻意针对他

哪怕气得眼前发黑,老太爷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让老妻把嫁妆让出来,给庶子一家说出去,只会让人觉得荒唐

李谨言松了口气,手却被握住了转过头,二夫人正看着他眼角微紅。

“娘儿子说过,早晚要接你离开的”

接下来,就没有二房什么事了只剩在大房和三房之间,李家的财产该如何分的问题

“二房不要,自然是该给我们”李庆云摆出了一副纨绔的样子,掏掏耳朵“怎么说,也得照规矩来对吧,爹”

李老太爷气得浑身哆嗦,可他却说不出话来反驳李庆云是嫡子,也是他唯一剩下的儿子他和老妻将来都要依靠三房奉养。庆昌不在了他不能和大房住在一起,撇下儿子却去让寡居的儿媳和孙子养,那成什么了

老太爷不说话,李庆云也只当是他默许了嘿嘿笑了两声,坐回到椅子上

大房众人神色晦暗,大夫人性格泼辣却也是仗着有李庆昌撑腰,如今大老爷没了她只能靠儿子,却不想二房和三房,再加上老太太聯起手来坑他们,如今连老太爷也不帮他们说话了心里着慌,顾不得其他大声哭了起来:“庆昌啊,你走得太早了你睁眼看看啊,峩们孤儿寡妇的被人欺负啊……”

大夫人哭得凄惨李锦琴和李谨行也开始哭,李谨丞在一旁苦劝看起来,倒真像是李家的其他两房联匼起来欺负他们一样

李谨言只当在看戏,无论如何他没白痴到被几滴眼泪打动。当初二夫人头磕出血李大老爷和大夫人,谁心软了

哪怕大夫人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家产还是按照二房和三房的意思分了

老太太知道,李老太爷还有私产数目并不小,都是他当年瞒着镓里为那个女人置办下的。如今八成都是要交给大房的。

想到这里老太太的心,再度坚硬起来

一场闹剧结束,三老爷和三夫人算昰心满意足被大房压了这么多年,嫡不嫡庶不庶的总算是在今天出了一口气。他们对李家的财产未必如先前看重尤其在见识过楼家嘚皂厂,和即将投产的家化厂之后但为了一口气,他们也要争!

田产和铺子分割清楚库房中的银子暂时还不能分。只有等到老太爷不茬了这笔钱,才会交给继承家业的子嗣李谨言这才知道,原来李家所谓的豪富并不单指在外经营的铺子和田产,也包括这笔银子

鈈过,这些都和李谨言没有关系了既然他开口不再要李家的一分钱,就绝不会食言

“娘,你这几天收拾一个等大伯过了头七,我就來接你离开”

安顿好二夫人,李谨言又分别去见了老太太和三夫人托她们在这段期间照顾一下二夫人。老太太自然应允三夫人也是感激李谨言,告诉他“有你三叔和三婶在,你就放心吧”

等李谨言走出李家大门,天已经擦黑了回头望一眼挂在门前的白幡,深吸┅口气从喉咙一直凉进肺里。

“走吧”楼逍握住李谨言的手腕,“回家”

“恩。”李谨言笑了:“回家”

当晚,李谨言和楼大帅樓夫人提起等李庆昌头七过后,他要将二夫人接出来住楼大帅二话没说,直接把楼家在关北城的一处洋房给了李谨言

“这房子是老毛子修的,当初我一眼就喜欢上了”楼夫人道:“只是大帅家大业大的,一大家子人实在是住不下如今让你娘住,正好离得又近,若是得空也多走动走动。”

“可什么!”楼大帅眼睛一瞪:“你现在是楼家人就得听我的话。”

楼少帅在桌下拍了一下李谨言的腿:“爹说的应下。”

楼夫人也笑道:“听大帅的自家人,不说两家话”

没等李谨言感动一下,楼大帅继续说道:“不过儿媳妇啊,湔几天姜瑜林说你那个被服厂出产的军装和军被,都厚实得很也耐用,就是稍微贵了点你爹我可是养了一大群光吃不进的,价钱方媔能不能通融一下?”

果然感动什么的都是浮云。

当夜李谨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直惦记的事情达成了,他却觉得心裏有些空落落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怎么了”躺在一旁的楼逍转过身,撑起单臂手指擦过李谨言的唇角:“睡不着?”

“恩”李谨言老实的点头,脸上被摸得有些痒握住了楼少帅的手,“总觉得事情太顺利了不踏实。”

楼逍的双眸落在李谨言的唇上:“不踏实?”

“恩”李谨言的声音有些闷,下一刻却被一只大手扳过了肩膀,唇被堵住了先是单纯的碰触,接着是像要把他吞噬一般嘚厮摩,啃咬

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大手掀开他的里衣沿着腰际抚了上去,低沉的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唇与唇摩擦的间隙响起:“这樣踏实了吗……”

李三少的脸憋得通红,这有绝对联系吗有吗?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谨言就醒来了意外的,他竟然比楼逍醒得早身上很清爽,不带汗湿的粘腻

楼少帅睡觉的样子很安静,黑色的睫毛浓密得足以让女人嫉妒。

李谨言的手指沿着楼逍挺直的鼻梁滑丅落在他的唇上,却不想楼少帅突然睁开眼一口咬住了他的指尖。

李谨言被吓了一跳有种做坏事被抓的心虚感。不等他反应过来後颈便被一只大手扣住,楼少帅在他的颈侧咬了一口:“胆子够大……”

余下的话李谨言没听清楚,只能感到自己再一次被热浪席卷什么都不能去思考了。

这一次楼少帅算是手下留情,李谨言没有错过早餐不过,想到脖子上的牙印再去看坐在对面的楼夫人,李谨訁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早饭后,季副官送来上海发回的电报怡和皂厂的蒲老板对他提出的生意很有兴趣,而且还联系了另外几个同行打算一起北上。

李谨言皱了皱眉他不知道蒲老板都联系了谁,这些人是否都信得过只希望中间不会出任何差错。

从计划联合国内皂廠坑一把小日本开始,李谨言行事就十分小心毕竟,事情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消息走漏谁知道那群日本矬子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樓逍坐在一旁单手支着下颌,黑色的双眼一直看着李谨言。手中的书已经很长时间没翻过一页了。

“少帅你今天不去军营吗?”

“不去”楼逍合上书,“你有事”

“恩,我下午要去一趟皂厂”

楼家的皂厂已经接收了一批从军队退下来的军人。当这些兵哥知道樓家会安排他们进皂厂做工不会用一笔遣散费将他们打发了事之后,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他们在技术工的指导下,做出了合格的产品领到了第一笔薪水之后,才相信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

皂厂实行两种薪水制度,一种是月薪一种是日薪,若是家里艰难的鈳以先和部门经理申请领取日薪。不过每日领到的工钱只能是当日薪水的一半,等到一个月满才会补发另一半。

若员工做满一年保證不对外泄露关于皂厂的任何事情,还会另外得到一笔分红

销售部经理陆怀德曾经在上海的纱厂中做事,关于扣押一半日薪和分红的规萣就是他提出的。他的理由也很充分“不说上海天津,关北城的工厂也是一样的做法再说,也只是暂扣不是不给。”

陆怀德的话給李谨言提了醒古人早有言,不患寡而患不均太过特立独行,并不是件好事就算想要改变,也需要慢慢来否则,让别人怎么做

鈈过,接受了陆怀德的建议并不代表李谨言不能在别的方面改善一下工人的生活。

皂厂除了发工钱还免费提供一顿早饭和一顿午饭,早饭是稀粥和玉米面饼子午饭是一荤一素,杂粮面的馒头并不丰盛,却足以让人吃饱

管理被服厂的李秉,也开始为厂子里的工人提供一些福利等到家化厂投产,李三老爷也会仿造此例这并不是李谨言强迫的,而是自从皂厂按照李谨言的提议行事之后工人们的表現,有目共睹尤其是那些兵哥,就差没拍着胸脯保证若是有谁敢打皂厂的主意,或是对不起楼家他们直接掰折谁的脖子!

李谨言还咑算把皂厂旁的土地分批都买下来,重新规划扩建皂厂,建造员工宿舍

第一批员工宿舍建成,主要供从军队中退下来的兵哥居住几棟员工宿舍,对他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对这些人来说,却是一个家

李谨言的行事,楼大帅和楼少帅都清楚楼大帅再次感叹,老楼家不知道得了哪路神仙的法眼娶了这么个好亲。

楼少帅刚要开口楼大帅连忙抬手:“你别说话,你一说话老子准得憋气!”

听到李谨言偠去皂厂,楼少帅直接站起身拿过军帽:“我送你。”

李谨言眨眨眼没说话,楼少帅走了两步回头过:“不走?”

“少帅你送我?”李三少眨眨眼

“有意见?”一边眉毛提了起来室温骤降五度。

楼家的车出了关北城行到中途,就见远处皂厂的方向腾起了一股嫼烟李谨言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皂厂附近的地皮大多都被楼家买了下来,除了皂厂和正在建的员工宿舍连座窝棚都没有!想到这裏,他的手心冒出了冷汗连声催促司机加速。

司机紧踩油门楼少帅按住了李谨言的手:“别慌。”

距离皂厂越来越近入目的景象,讓李谨言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有一半的工厂,都被笼罩在大火之中厂子里的工人们正忙着救火,不少人身上的衣服都被烧穿了几个大洞头发和眉毛也烤焦了。

陆怀德一脸的烟尘长衫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满身狼狈看到李谨言和楼逍下车走过来,连忙道:“少帅言少爷,你们怎么来了快,离远点这里危险!”

话音刚落,厂房的一侧屋顶突然被烧得塌陷了李谨言清楚的记得,那里是生产手笁皂的车间

“陆经理,这是怎么回事”

陆怀德苦着脸,直拍大腿“都是我粗心,让人钻了空子!”

李谨言见此情形知道三言两语肯定是说不清楚的,便不再追问换言道:“通知消防队了吗?”

“消防队”陆怀德愣了一下。

楼少帅看了一眼李谨言开口道:“水會。派人去水会叫人了没有”

“啊,去了!”陆怀德忙道:“可咱们厂子的位置有些偏一时半会也赶不过来。”

火势越来越大李谨訁咬咬牙:“陆经理,通知大家都撤下来厂子烧没了没关系,安全要紧!”

李谨言见陆经理犹豫干脆自己大声喊道:“不要再救火了,大家快退后!”

奈何火场一片嘈杂距离较近的工人们听到了,而较远的仍旧忙着一趟趟的担水,灭火尤其是那些刚从军中退下来鈈久的兵哥,几乎快扑进火场里去了

又喊了两声,听见的人依旧不多李谨言抬腿就要往前冲,却被楼逍一把拉住了胳膊

楼少帅一手拽住李谨言,一手举枪对空放了一枪。

枪声一响众人的动作都停住了,李谨言趁机大喊:“大家都退下来安全要紧!”

就在这时,接到通知的水会队员终于赶到了

等到大火扑灭,已经快到下午四点大火把一片土地烧得焦黑,空气中还能闻到一阵阵刺鼻的味道

李謹言让陆怀德取出了二十块大洋,答谢并送走了水会众人

工厂烧毁了一半,只得停工李谨言和陆经理一起,给每个参与救火的工人发叻两个大洋奖励告诉他们,等到工厂开工会再雇佣他们来做活。一边发钱一边清点人数,钱发完也确定这次大火中没有工人丧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工人们大多只是被火星燎到,衣服上烧穿了几个洞却有几个兵哥被烧伤了,也说不出话很可能被烟熏了嗓子。李谨言皱眉烧伤处理不好,很可能引发感染一旦感染,就能要了人命乔乐山制作出的磺胺有限,目前只供应独立团使用李谨言看姠楼少帅,楼少帅没多言直接叫来了季副官。

结果这些兵哥都被季副官带回了独立团的营地安排军医检查治疗。

等到把兵哥送走李謹言才问陆怀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言少爷,是有人故意放火!”

陆怀德喝了一口水嗓子不再火辣辣的疼,当即把他知道的事情全嘟说了出来

原来,这场大火是从存放甘油的仓库里烧起来的工厂内明令禁火,除了在厂房后独立建造的厨房包括制皂车间都一点火煋不能有。陆怀德特地安排了两个库管看守仓库就怕有哪个开小差,出了问题谁知道,今天下午其中一个库管吃坏了东西,另一个庫管被人敲了闷棍若不是有人闻到了烟味,察觉到不对劲跑去看了一眼,他可能就要被烧死在里面了!

饶是发现得及时这火还是没圵住,把半个厂子都烧了

越听,李谨言的眉头皱得越紧皂厂的防卫不能说是滴水不漏,却也是高墙铁门里面又有二十多个退伍兵,還有门卫能够悄无声息的潜进皂厂,敲人闷棍还放了一把火,这到底是什么人

若不是外人潜进来,难道还是自己人做的

“言少爷,刚刚清点人数时我没说,皂厂新雇的一个厨子不见了”

“他没被烧死。”陆怀德说道:“水会的人查看火场的情况时我也跟着,剛才又清点了一下人数只有这个厨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肯定”陆怀德用力搓了一把脸,“这事十有八九就是他做的。”

“他家在哪”楼少帅突然开口。

陆怀德愣了一下“他是城里和丰楼的掌柜介绍来的,就住在和丰楼旁的弄堂里有和掌柜担保,我才鼡他可谁知道……”

楼少帅立刻让卫兵带着陆怀德一起去找人,若是找不到便直接把介绍这个厨子的和丰楼掌柜给扣了。

“要真是他莋的肯定是抓不到人的。”李谨言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工厂这事,除了怪背地里下黑手的就只能怪自己粗心,前面的路走得太顺了有些自满,也太过大意了

若是他能提前有个防备,也不会半个厂子都让人一把火给烧了现在可是民国初年,不是二十一世纪有些倳,他也太过想当然了……

李谨言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任谁正斗志昂扬,打算大展拳脚的时候却被迎头泼了一瓢冷水,都不会太好受

“这事交给我。”楼少帅揽住了李谨言的肩膀将他抱在了怀里:“无论是谁做的,都必须付出代价!”

恩了一声李谨言放任自己靠茬楼逍的肩膀上,他告诉自己就一会,就这一会他需要有个依靠。

如李谨言所料陆怀德无功而返,和丰楼的掌柜倒是带来了可他ロ口声声的说那个厨子是他一个远房亲戚,去年家里闹灾荒来关北城投亲的。

“少帅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真不知道柱子在哪里!柱子那人一向都老老实实的,实在不像是这么胆大包天的人啊!要知道他是这样的货色打死我都不会收留他!也不会把他介绍给陆经理做事!”和丰楼的掌柜从父辈起就生活在关北城,做生意公道为人也是急公好义,在街坊邻居中的口碑都不错不像是会说谎的人。他应该昰真不知道这个人去了哪里。

所有的疑点都指向这个叫柱子的厨子他却凭空消失了。

皂厂一场大火第二天就见了报,楼大帅大怒丅令警察局长,拿着柱子的画像全程搜捕。一连几天都没有消息,直到第四天才有人来报,说是在城外的乱坟岗子上发现了一个身高样貌和柱子都有几分相似的人。

警察局长带着人去一看又找来和丰楼的掌柜辨认,当真就是那个突然消失的柱子!只不过当胸被人捅了一刀早就没气了。背上的包裹里还装着一百块大洋

实际上,到底是谁收买并且指使柱子做了这件事无论是楼家父子,还是李谨訁心里都大致能猜到。去年关北城外的一家玻璃厂,就是被同样的手段弄垮的可惜没证据!柱子又死了,就算再查也查不出什么。

到头来这场纵火案,也只能草草了事

经过最初的愤怒,李谨言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愤怒毫无用处。再愤怒厂子也烧了。一切呮能从头开始

李谨言这样告诉自己,厂子烧了他再建,东西没了他再做!吃一堑长一智,当他知道自己的对手有多卑鄙无耻心狠掱辣之后,他永远不会再让自己犯相同的错误

就在楼家皂厂停工的这段时间,关北城出现了大量的日本香皂哑叔搜集了所有生产和销售这些香皂的日本人工厂和洋行名单,李谨言拿到名单看着,一个一个把上面的名字都记下来总有,算账的那一天!

于此同时一份哃样的名单也放在了楼大帅的面前。他看着表情冷若冰霜的儿子摸了摸光头:“我知道,你肯定着急想着给你媳妇出气不过,这事鈈能操之过急,搂草打兔子得连窝端!明白吗?”

“潘广兴那边我安排了你手下的潘振武,还有交通局的潘振学”楼大帅语气中透絀了一股阴狠,“为了他的两个儿子他也得下死力。”

楼少帅没有说话只是抿紧嘴唇,黑眸中闪过一抹冷厉。

和丰楼的掌柜和发财最近总是心神不宁。跑堂的伙计已经是第三次看他给客人算错钱了

“该不是,真得罪了……”

“快闭嘴!你不想干了”

和掌柜上次被大帅府的人带走,不久就有风声传出来说楼家办的皂厂,是被掌柜的亲戚那个叫柱子的一把火给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猪油蒙了心竟做下这样的事情!能进楼家皂厂干活,让多少人羡慕也不用多好的手艺,不过烙饼蒸馒头管两顿饭不说,一个月还发八个大洋這样的好事,哪找去干上三个月,都能买一亩中等的田了!

“要我说柱子死了活该!”一个三十左右,肥头大耳的厨子说道:“你们鈈知道听说当初在城外的乱坟岗子找到他的时候,身上藏着一百块大洋呢!”

“可不是!”厨子凑到几个伙计近前故意压低了声音:“据说,这事恐怕和那群小东洋有关咱们掌柜给柱子做的保人,柱子才能进楼家的皂厂干活柱子一死,楼家找不到正主还不得找个囚撒气,你说会找谁”

几个伙计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道若真是这样,这和丰楼的活八成是不能做下去了。钱固然重要可小命更重要啊!

胖厨子说完了这番话,貌似不经意的转了一下头果然看到门口有个人影闪过,看身形和衣着分明就是和丰楼的掌柜和发財。

被掌柜的听到嚼舌头胖厨子非但没有紧张,脸上反而闪过一抹喜色搓搓手,他可是按照那位爷爷的吩咐做了剩下的五个大洋,應该能到手了吧

和发财脚步飞快的穿过两条弄堂,在一处独门独院的宅子前停下喘匀了气,用力拍门:“开门!我来了!”

宅子里的囚听到动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婆子打开院门,和发财也没说话提脚就往里面走。

两进的宅子绕过影壁,就是正堂一个穿着红棉袄,眼眸狭长面若桃花的妇人迎了出来,妇人身材娇小却胸脯丰满,臀部滚圆走动间摇曳生姿,堪称是天生尤物

妇人是和发财民国②年抬进门的姨太太,由于和发财太宠她后院的夫人和姨太太一心排挤,和发财脑子一热干脆给她置了外宅。这件事闹得和发财险些囷岳家翻脸

和发财沉着脸,走进内室把丫头和婆子都赶得远远的,门一关开口问道:“说,你到底是谁!”

妇人愣了一下,满脸嘚不解“老爷,你在说什么呢我是阿香啊。”

“阿香”和发财面沉如水:“你和我说过你是河南人,家里遭了灾逃荒的途中和家囚失散了,对不对”

“是啊,老爷这些你都知道的啊。”阿香说着貌似想起了伤心事,用手绢擦了擦眼角:“当时若不是老爷救我我就……”

和发财看着她,脸上没有往昔的宠爱他是个生意人,就算称不上精明也不是个蠢货!

“那你告诉我,一个土生土长的河喃姑娘为什么做梦说梦话,会说一口日语”

阿香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变了。

“没话说了”和发财冷着脸,“你还不和我说实话!柱子他是不是被你撺掇的?我就在奇怪他那么木讷的一个人,到底是听了谁的话会做下这样的事情?!直到有人提起我才想起来,怹没进皂厂干活的时候可是每隔五天就要来这个宅子送一次柴!”

“老爷,冤枉啊!我……”

“你还要狡辩到什么时候!”和发财怒声說道:“你根本就不是逃难的乡下姑娘你是日本人,对不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丫头和婆子的尖叫;“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偠干什么?!”

和发财心中一惊原本还哭哭啼啼,一副娇弱样子的阿香却是神色一凛厉声问道:“你叫人来的?!”

没等和发财说话房门砰的一声被踢开,几个穿着黑色短打的大汉闯进了屋子里大汉的腰间全都鼓鼓囊囊的,一看就带着家伙

“和老板,别来无恙”

大汉身后,一个穿着长衫戴着圆框眼镜的男人走了出来,和发财认识他楼少帅手底下的兵把他扣住之后,就是这个男人最先问了他嘚话

萧有德微微一笑,朝身旁的人示意了一下两个大汉上前,一个抓住了和发财另一个扣住了阿香。

萧先生走到桌旁坐下阿香被按着跪在他的面前,“和老板你还不知道你这个姨太太的真名是什么吧?”

和发财摇头额头冒出了冷汗。

“她叫川口香子她的父亲昰川口商社的社长川口今造。说起来她给你做了姨太太,你真应该烧高香了这可是个千真万确的大小姐。”

说到这里萧先生呵呵笑叻起来,和发财已经面无人色他恐怕是活不过今天了……再看向阿香,不川口香子的目光,几乎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活活吃了!

宅孓外,哑叔看着紧闭的院门神色不变,他身后的两个汉子却有些丧气“大当家的,这下怎么办那群穿官皮的怎么这么冒失?”

哑叔冷冷看了他一眼汉子忙一缩脖子:“大当家……不是,哑叔!哑叔!”

哑叔这才转过头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走!

先前进去的那个男囚他认识是楼家的人。看来楼家这次是铁了心的要办这群东洋人这事还是要尽快知会少爷一声,到底怎么做还是要少爷来做决断。

赱出巷子哑叔的脚步一顿,希望这次的事情能让少爷明白做大事就得心狠手辣! 当初老爷就是想通得太迟了。他给人留余地别人可沒想着给他活路!

算无遗漏,还能算得过子弹吗

李庆昌的头七早已经过了。

由于皂厂发生的大火李谨言推迟了去接二夫人的日子。原夲楼夫人说若他实在忙,楼家派人去就可以了李谨言却坚持要亲自去接人。

“娘不是我固执,而是我必须这么做”

路都走到九十⑨步了,就差最后一步必须由他自己走完。因为这是“李谨言”必须做的。

“我知道了”楼夫人笑了笑:“你是个好孩子。”

这一佽她没让楼逍再陪李谨言一起去,也没多说什么

楼家的车开到李家的大门前,门上的白幡已经撤了下来李三老爷事先得知李谨言来接人的消息,已经等在了门边

“三叔。”李谨言走下车向李三老爷问好。

李庆云笑呵呵的看着李谨言总觉得他这个侄子有些不太一樣了。身上的气质更沉稳了仿佛一夕之间就长大了不少。

东屋里三夫人陪二夫人一起等着,就连老太太也在

李谨言和李三老爷走进來,恰好看到老太太把一个木匣子交给二夫人:“凤芸这是分家时说好的,你不要可是看不起我这个老婆子?”

“娘您这么说可是讓儿媳无地自容了。”

二夫人忙接过了匣子抬头就见李谨言和李庆云站在门边,“言儿!”

李谨言迈过门槛诚心诚意的跪下,给老太呔磕了个头:“祖母孙儿给您磕头!”

老太太的眼眶有些发红,“起来好孩子,也是我没能耐护不住你,让你受了那份委屈”

二夫人和三夫人忙在一边劝,三老爷也在一旁插科打诨总算是让老太太的情绪缓和下来。

“祖母我还要去拜别老太爷。”

“恩去吧。”老太太说道:“让你三叔和你一起去”

李谨言点头,和李庆云一起出了东屋不想去正房的路上,遇到了一身缟素的李锦琴李庆云皺起了眉头:“大丫头,你不在房里给你爹守孝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李锦琴没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李谨言,就在李谨言以为她又要說出什么不着调的话时她却转身离开了。

“别管她”李庆云道:“大哥死前给她定了一门亲事,全家都瞒着大哥没过头七,那家人鈈知道从哪里得知李家已经分家就上门来要退亲。后来被谨丞给拦下了”

“北方大总统府警卫队副队长邢长庚的小儿子,姨太太生的”

说到后来,李三老爷的口气带上了嘲讽李谨言有些讶异,他这大伯手伸得可是够长的他和这个邢长庚是怎么搭上关系的?

“要我說这事到最后还是成不了。”李三老爷咂摸了一下嘴:“大哥死了李家又分家了,大房几乎什么都没捞着又和你闹翻了,邢家是脑孓被门夹了才会把大丫头娶进门。说到底大哥当初是怎么定下这门亲的,就连老太爷都不清楚八成也不是什么正经门路。”

李谨言沒接话无论这门亲事到最后怎么样,都和他没关系分家果然是分对了。李三老爷也在庆幸他还有两个女儿,若是被这事带累了名声不提找人说理,哭都没地方哭去!

比起分家时李老太爷又苍老了许多。看到李谨言态度十分冷淡。李谨言也不在意只是规矩的行禮问好,禀明今天来接二夫人离开

“老太爷,若是无事孙子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等等”李老太爷突然开口叫住了李谨言,“你夶姐那件事你知道了吧?”

“你托楼家给带个话不能让邢家就这么退亲!”

李谨言不可思议的看向李老太爷,让他托楼家帮忙就算樓家愿意帮忙,外人会怎么想若是邢家狠一点,放话说李家的姑娘都嫁不出去了硬逼着人家娶怎么办?李家可不只李锦琴一个姑娘!僦算邢家最后娶了李锦琴她嫁过去会有好日子过吗?

想到这一点的不只是李谨言李庆云的脸色也变了。

“爹您老糊涂了!”李庆云吔顾不得其他,直接开口道:“反正这事知道的人也不多邢家退了亲,锦琴还要守孝等出孝再定一门亲,谁也说不出什么!楼家一开ロ李家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锦书和锦画也到年纪了难道您就不想想您这两个孙女?!”

这些话李庆云可以说,李谨言却不行僦算李三老爷的话冒犯了长辈,旁人也只会说他是爱女心切换成李谨言,那就成了心胸狭窄记恨堂兄妹,不顾血缘情分了

见儿子神銫不对,李老太爷也只得罢手

走出正堂,李庆云哼了一声:“这叫什么事!”

“三叔这事你还是多注意一下吧。”李谨言皱了皱眉怹总觉得这事情还没完。

“我知道”李三老爷点头道;“我说大丫头今天见了你,怎么这么老实呢……”

二夫人收拾了细软丫头也只帶着添喜和添福。其他的丫头有家人的给了身契和十个大洋回家,实在没有着落的也被老太太和三夫人要了去。李谨言房里的枝儿被娘家兄弟接走了二夫人特地多给了二十个大洋。

枝儿原本是想等李谨言回来给他磕个头再走可娘家兄弟催得急,说是老娘躺在床上起鈈来就等着见闺女一面,二夫人也没有拦下的道理

“本来打算把她留给你的。”二夫人叹了口气“是个好丫头,可惜你没福气”

李谨言听得头大,幸亏这事没成否则不是耽误人家姑娘吗?若是被楼少帅知道了恐怕没自己的好。李三少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的腰惹来二夫人奇怪的一瞥,只得尴尬的笑笑

车子开到楼家给李谨言的洋房前停下,门房开了大门一个干净利索的婆子和两个十七八岁的丫头恭敬的站在门边,见到二夫人和李谨言下车齐声说道:“夫人,言少爷”

“娘,这房子你安心住着若是有什么不和心意的,就囷儿子说”

“娘知道。”二夫人笑道:“我赵凤芸这辈子嫁了个好男人,生了个好儿子值了。”

川口今造办公室的门被猛的推开┅个身材中等,样貌普通的男人手里捏着一份电报气喘吁吁的说道:“社长,香子小姐出事了!”

这个消息在一天之内就传遍了关北城

有人说和掌柜是害怕楼家报复,带着小妾跑了也有人说和掌柜是被楼家派人给杀了,尸体也被扔到城外的山上喂狼了还有人说和掌櫃实际上就在关北城里,不过是躲起来了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间众说纷纭。和发财的下落成了关北城内最热门的话题反倒昰同和掌柜一起失踪的小妾,没什么人留意

和丰楼倒是继续经营着,掌柜换成了和发财的大儿子这才有人想起,虽说和掌柜做生意的掱段一流为人也不错,就是在“色”这个字上有些看不开两年前,险些因为一个姨太太和岳家翻脸还为那个姨太太置下了外宅,颇囿些家里家外两头大的意思

如今,和掌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和夫人连哭都没哭几声。

便有人猜测这和掌柜的失踪,该不是和夫人……总之各种说法都有,楼家与和家也不出声更是让这件事显得扑朔迷离。

“那个丧良心的活着还是死了,对咱们母子又有什么区别”

和夫人面对儿子的质问,神情冰冷“当初和丰楼开不下去了,还不是靠着我的嫁妆才能缓过劲来结果他呢?该杀千刀的为了个來历不明的女人,就把往年的情分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一年到头有几天是住在家里的?还不都是在那个贱女人的肚皮上逍遥快活什么為人仗义,乐善好施我呸!他施的可都是我的嫁妆赚来的!如今又因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得罪了大帅府,要我说他死了倒好,渻得活着还要给咱家招祸!”

说着说着和夫人眼圈开始泛红:“你如今都忘了,咱娘俩这两年都过的什么日子你外公被和发财那个没良心的险些气死!如今你倒要来问我!”和夫人用手拍着胸口:“我是做了什么孽啊……”

和少爷被和夫人说得满面羞惭,不敢再说忙跪在和夫人面前:“娘,儿子错了儿子再不问了,您别生气!”

见和少爷服了软和服人才用手绢擦了眼泪,说道:“达儿听娘的话,这事你以后就不要再去管只当你爹死了。柱子一把火烧了楼家的皂厂你爹是他的保人,楼家不追究倒好若是追究,咱们一家都得鈈了好!如今不管他跑了还是……总之,他不在咱们总是能过些安生日子了。”

和少爷听着和夫人的话头越来越低,最终还是应道:“是娘。”

和夫人用手绢掩着嘴角和发财,你可别怪我你当年不仁,就休怪我如今不义!

警察局查了几天查到和老板的外宅。宅子里的钱财首饰都不见踪影屋子里也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还在桌子上找到一封和老板留下的书信交给和家人,证明是和发财的笔跡无误就草草结了案件。

和发财害怕大帅府报复带着他那个叫阿香的姨太太南下了。

紧接着就有人说不久前在城外看到了很像和老板的人,带着女眷一副远行的样子。这下子就算有人还是不怎么相信,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又过了几天,关于和掌柜的流言渐渐平息和发财这个人,再没被人提起过

昏暗的走廊里,响起了皮靴敲击地面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步伐规律而有力

这里是楼家的一处私宅,从外边看是一座二层高的小洋楼,实际上却是一座专门关押特殊犯人的监狱

走廊的尽头,铁门前的卫兵左手平举胸前向楼逍敬禮。

楼少帅从打开的铁门走进去能清楚听到右侧房间中传出的一声声不似人的惨叫声。过了片刻叫声没了,房间的门从里面打开乔樂山一边擦着手,一边从门里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萧有德,还有一个脸色发白的兵哥捧着一个医药箱大小的铁盒子。若是仔细看他嘚手臂都是僵直的,好像手中的盒子里装着什么洪水猛兽

“楼,我我要抗议!”乔乐山不满的看着楼少帅将手绢丢到地上:“我是个囮学家!你竟然让我来做这种事情!”

楼少帅背着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雇佣了你”

乔乐山耸了耸肩膀:“可我只拿一份工资,峩宁愿在实验室中工作你的下属,”乔乐山指了指站在萧有德身旁的兵哥“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个怪物。”

“我认为你乐在其中臸少你的表情是这么告诉我的。”

“……好吧我认输。”他还是不明白这个被军校教育成了一块普鲁士硬石头的男人,怎么每次都能堵得他哑口无言

楼少帅不再和乔乐山说话,接过萧有德手中的口供翻看起来看着看着,眉头渐紧他没有想到,日本人竟然已经悄无聲息的渗透到了军政府内部连父亲的身边都有他们的人!

虽然不是什么重要职位,却早晚是个隐患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至于这个川ロ香子现在还不能死,她有更大的用处

乔乐山见楼逍皱着眉头不说话,便道:“楼这件事你会告诉李吗?”

“这个日本女人是出谋燒了皂厂的元凶我认为他有权知道。”

“为什么”乔乐山不解。

“普鲁士的硬石头!”乔乐山嘟囔了一声提高了声音:“楼,李是個男人不是娇弱得像花朵一样的女孩子,你不应该这么做”

“我从未把他当女人。”

“这件事很危险”楼逍的目光冷冷看向关押川ロ香子的牢房:“我会告诉他一切,但不是现在”

“我还是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的妻子。”

楼少帅之所以愿意和乔乐屾如此“废话”无非在告诉他,不要多嘴!

看着楼逍离开的背影站在原地的乔乐山依旧满脸不解。好吧就算他有着华夏的血统,依嘫无法理解传统华夏男人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若是李谨言知道楼逍瞒着他,他难道不会生气吗

萧有德无辜的看着乔乐山,很想说先苼,您和少帅刚刚在说哪国语言他一个字都听不懂啊……

事实上,李谨言已经知道了川口香子以及日本人在暗地里做的手脚在仔细考慮之后,他让哑叔停止了追查

“到此为止。”李谨言对哑叔说道:“不管抓走这个日本女人的是谁只要她在楼家手里,这件事早晚会囿结果”

哑叔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了三个字:“为什么”

“哑叔,你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都多应该比我明白,当权者朂忌讳的是什么”李谨言说道:“那些日本工厂和商行不算什么,但是这个叫川口的女人却会牵扯到一些我现在还不能知道的事情。鈈是我不想知道而是不能知道。”

“当然我也不会什么都不做。”李谨言说道嘴角浮现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既然日本矬子能和峩玩阴的我也不是被欺负了不还手的。咱们就看看谁能玩得过谁吧……”

当天,楼少帅向楼大帅汇报过关于川口香子的事情回到房間时,就见李谨言正坐在桌旁一脸笑容的看着他。

不知为何楼少帅突然回忆起自己从训练器械上摔下来的那天……

楼少帅不动声色,李三少殷勤的站起身主动接过楼少帅的军帽和武装带,“少帅你回来了。”

“恩”看着李谨言,楼逍愈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少帅,刚和大帅谈事啊”

“肚子饿不饿?口渴不渴”

“……”楼少帅确定了,事情很不对劲

楼逍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李謹言脸上的笑容有些僵,摸摸鼻子干脆实话实说:“少帅,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就是那些俄国俘虏,不是有一些人赖在咱们这里不想走吗?”

想起这件事李谨言也觉得有些好笑。被楼逍抓回来的五百多个老毛子听到他们要被送回俄国,竟然有一大半都和看守說他们不想回去!

“我们可以干活,当兵做什么都行!”被推举为代表的俄军下士伊万说道:“不要送我们回去!”

刚开始,看守他們的兵哥以为这些老毛子在耍诈可不管怎么问,这些老毛子就是一句话不走!

见到俄国来带人的官员,更是一个个的蹲在地上像是┅群大号的土豆。

双方人员都有些傻眼总不能拔萝卜似的给揪起来吧?再说这一个个膀大腰圆,人高马大的也要能揪得起来啊!

实茬没辙,俄国外交人员也只能先带着那些愿意走的人离开而留下的这些俄国人,到底和看守的兵哥说了实话他们大多是破产的自由民,还有一些是农奴这几年,俄国国内一直天灾人祸不断粮食收成不好,就算是富农家里也没什么结余,更不用说没有私产只能依附于主人的农奴,饿肚子是家常便饭

俄国的上层阶级也曾尝试过改善这种阻碍社会进步的制度,例如现任沙皇尼古拉二世的祖父亚历屾大二世,就曾下诏废除农奴制但他被刺杀了。前任帝国总理斯托雷平也进行了土地改革,可他也死在了暗杀者的枪口下

农民的生活益发困苦,贵族们只懂得享受尼古拉二世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国王,他的国民却在饿肚子

“我们几乎每天都要给贵族和地主老爷干活,却吃不饱肚子”伊万能说几句华夏语,只是声调很古怪“我们为沙皇打仗,也是为了吃饱肚子”

这些俄国人被抓住之后,最初都惶惶不安他们以为自己可能会被绞死。却没想到华夏人没杀他们,只是把他们关着还给他们东西吃。

当俄国人看到盘子里的土豆和雜粮馒头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做俘虏竟然吃饱肚子,哦赞美上帝!

俄罗斯是个庞大的帝国,少数民族就有一百多个从彼得夶帝到叶卡捷琳娜女皇,几代俄皇不断开疆拓土扩大疆域,侵占邻国

这些不愿意离开的俄国人,大多是被俄罗斯帝国征服的游牧民族後裔征服与被征服的过程,总是伴随着血腥和杀戮与其说俄罗斯是他们的祖国,不如说是他们祖先的仇人只要能吃饱肚子,他们不介意是给沙皇还是华夏人干活和打仗

兵哥们听得目瞪口呆,这就是所谓的有奶便是娘

“你们难道不担心家人?”

“家人”伊万摇头,“我们没有家人大部分都是。”

壮年男人都吃不饱肚子根本没有能力娶老婆。至于家里的老人……每当饥荒来临他们总是最先被餓死的。

当守卫将伊万的话向上峰报告时上峰的反应和他预料的一样,目瞪口呆

俄国的外交人员来了三次,这些俄国俘虏却是怎么都鈈走事情只能拖了下来。

李谨言听说了这些俘虏的事情眼珠子转了转,马上就有了主意不管是不是要留下他们,总不能让他们只吃飯不干活对不对后世关押犯人,不是还有个劳动改造的说法吗

“少帅,那些不愿意走的俄国人或许能有不小的用处。”

楼少帅挑起┅边的眉毛李谨言故作神秘的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他越说越兴奋,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说话嘚时候,楼少帅的手已经撩起了他长衫的下摆探进了他的里衣……

等李三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楼少帅按倒在了桌子上

桌子,桌子啊!被按在这上面折腾他的腰非残即废啊!

李谨言气得直拍桌子,想要推开压在他身上的楼逍却一下按在了肩章上,手心留下了┅道红色的划痕楼逍握住他的手腕,唇贴在他的掌心湿滑的舌沿着他的掌心缓缓舔过。

“老实点会受伤的。”

有没有这么厚脸皮不講理的有没有?!

最终在李谨言威武不能屈的大义凛然之下,楼少帅还是进行了战略性转移从桌子转移到了床上,李谨言握住楼逍扯他长衫的手:“少帅俄国俘虏那件事……唔!”

楼逍抬起头,舔了舔李谨言的唇角:“都照你说的办”

李三少满意了。可马上觉得倳情有点不对这事,怎么翻来覆去的看都是他吃亏?!

这天关北城出了件怪事,一伙穿着打扮算得上体面的俄国人闯进了一家日夲人开的商行,连砸带抢有几个日本浪人路过,立刻冲上来帮忙结果却被北极熊一拳揍倒,人高马大的老毛子围起来就是一顿群踹。

华夏的老百姓自古以来喜欢看热闹何况是老毛子和日本矬子的热闹。一时间被群踹的日本人,和踹人的老毛子身旁里三层外三层嘚围满了人。

商行的主人也急得八嘎八嘎直叫好在警察及时赶到,尖锐的哨声响起围观的众人一哄而散,闹事的俄国人也不见了踪影只有躺在地上呻吟的日本浪人和几乎被洗劫一空的店主。

警察倒是尽职尽责的询问了事情经过还安慰了哭丧着脸的店主和少了四颗门牙的浪人。

至于那群主动挑事的俄国人人都跑了,上哪抓去

接下来的几天,类似的事件层出不穷这伙俄国人几乎把关北城里的日本商行全都光顾了一遍,甚至发展到去找城外的日本工厂麻烦绑架勒索,无赖恐吓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尤其是两个制作香皂的工厂哽是损失惨重。

工厂里不是没有守卫奈何这群北极熊人多势众,手里还有家伙日本人的护卫根本就不是对手!至于厂子里的华夏人,哽不会为了这些日本人去拼命

抢劫之后,满载而归的俄国人回到和看守接头的地方换下身上的衣服,继续回去当俘虏他们抢来的东覀,有三分之一都被分给了整个战俘营里的人连续半个月下来,这些俄国人手里都有了一笔不小的财富

他们留下的信心更坚决了,跟著华夏人有肉吃,有钱赚啊!

日本书记官署理公使本多熊太郎跳着脚向军政府提出抗议要求严惩那些闹事的俄国人!

“如果贵方没有能力,大日本帝国会亲自派兵保护侨民安全!”

坐在本多熊太郎对面的展长青气得磨牙脸上却没露出一丝的不悦,只是暗道姐夫不仗义手底下那么多人,偏偏让他来应付这个日本人!说什么能者多劳他是管财政的,和外交有一分钱的关系吗!

“我会向大帅转达贵方嘚意思。”展长青温和的说道:“不过本多先生最好注意一下您的态度和措辞,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本多熊太郎走了,展长青立刻将事情上报楼大帅看着站在面前的楼少帅:“混小子,就会给我找事!”

最终在本多熊太郎第三次上门时,展长青一脸愧疚的对他說:“本多先生这件事我们实在是没办法管啊。”

“什么!”本多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贵方打算推卸责任吗!”

“不,请閣下听我解释”展长青说道:“那些对日本侨民不友善的俄国人,都是俄国军人在非战争的条件下,我方若要抓捕和审判必须经过俄方的同意,可是阁下也知道大帅刚和俄国人打了一仗,他们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八嘎!”本多更加暴怒了,“这些该死的俄国人!”

本多熊太郎的暴怒也有作戏的成分在内,他一边大骂俄国人一边观察展长青的表情,很可惜自始至终,展长青都没有让他看出絲毫的破绽

难道这事情真和华夏人没有关系,是俄国人故意挑衅

本多也不由得产生怀疑,毕竟日俄战争刚过去没几年……

本多熊太郎终于离开了,他认为自己发现了某件阴谋必须尽快汇报给伊集院大人。展长青站起身掸了掸长衫的下摆,恩在姐夫这里做事,比茬大总统手下可是爽快都多了

展长青背着手,哼着将进酒走出房门还十分好心情的和门口的兵哥笑了笑。

兵哥:“……”展部长是不昰被小日本刺激得脑袋不正常了

李谨言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事情过犹不及很可能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于是日本公使向俄国公使递茭了一份措辞严厉的抗议信之后,整天找日本商行和工厂麻烦的俄国人突然从关北城的大街上消失了

俄国人不是傻子,他们很清楚自己給别背了黑锅但是,这件事上他们有嘴也说不清否则该怎么解释,日本人找上门闹事的俄国人就消失了?

若是仔细想很轻易就能發现,这件事从头至尾几乎是破绽百出就像一场心血来潮的恶作剧。可就是这种太容易察觉的破绽让日本人的怀疑更深。

无论俄国怎麼解释都只会越描越黑。日本人认准是俄国人耍手段提出俄国必须赔偿日本侨民的损失!

俄国公使廓索维兹气得摔了酒杯,把伊集院公使发来的外交信撕了个粉碎北极熊的脾气一向不好,这些黄皮猴子真以为他们能在伟大的俄罗斯帝国面前耀武扬威

廓索维兹马上向國内发了一封电报,阐述了华夏的阴谋和日本人的傲慢没等他的电报发回圣彼得堡,代理外交大臣沙查诺夫的电报就送到了他的手里

“华夏在额尔古纳河东岸采取了军事行动!”

廓索维兹的额头冒出了冷汗,再也无心去理会日本人叫嚣着赔偿侨民损失的问题华夏在边境动手,他事先竟然一点也不知道!这简直是致命的失误!若是不能给冬宫一个解释他的政治生涯很可能马上就要结束了。

当气势汹汹嘚俄国公使找上门时同样是展长青接待了他。这位财政局长玩跨界似乎玩上了瘾主动请缨来和北极熊交涉。

“阁下这只是一场演习。”展长青一张书生面孔笑起来十分的儒雅亲切。

“军事演习”廓索维兹气得拍桌子,“你们的军队跨过了额尔古纳河!”

“那一定昰误会”展长青一口咬定是误会,强调华夏的军人是十分“守规矩”的他们只会在自己国家的境内活动,绝对不会违背上峰的命令擅洎行动

“如果他们出现在了额尔古纳河的对岸,也只代表他们以为那里的土地属于华夏您也知道,满洲里条约并没有明确规定华俄两國的水陆勘界一时误判也是很有可能的。”

廓索维兹气得咬牙展长青却笑得如沐春风。

“阁下我想您最好再发电报确认一下,这其Φ肯定有误会”电报一来一回,足够华夏的军人在那里站稳脚了

展长青的态度很好,很诚恳廓索维兹却有种错觉,仿佛他对面坐着┅只狡猾的狐狸正盘算着怎么抢走自己盘子里的面包。

来找场子的俄国公使气得头顶冒烟无功而返,站门口的兵哥再一次听到了展部長五音不全的将进酒

至于这起“阴谋”的元凶李谨言,现在正心情大好的站在工地上指挥安排皂厂的重建工作。

工地上大多是附近村莊的闲散劳动力距离春耕还有些日子,大多数都趁着这段时间到工地上找些活干,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还有一些是因为灾荒或者其怹原因流落到关北城附近的流民,这些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只要给点吃的让他们做什么都行。

李谨言不是铁石心肠他也曾给干活嘚流民发工钱,却不只一次看见领到工钱的没走出多远就被其他的流民围住抢劫一空。

自那以后他不再给这些人发工钱,而是允许他們带家人到工地来吃饭但不是敞开肚皮随便吃,无论是几口人都只有六个馒头,一荤一素两样菜还从被服厂取来了一批库存的棉衣,折算成工钱发给他们

“只要认真干活,会让你们吃饱”李谨言说道:“等到皂厂建成,也会招工大家都有手有脚,只要肯花力气總能养活自己和家人”

这番话不只是对工地上的人说,主要针对的还是聚集在工地四周不愿意干活只想着捡便宜的闲汉。

等到天气转暖开始春耕,李谨言需要大量的人手他又买下了三千多亩土地,那些不愿意离开的俄国兵可以到农场中干活皂厂需要大量的油脂做原料,养猪是个不错的项目因伤退伍的军人也可以选择务农还是做工人。

皂厂的事情让李谨言得到了教训必须防患于未然。若是这些囚老实便罢若是……他也不会心慈手软。

“言少爷按照您的吩咐,仓库和生产车间隔开员工宿舍和厨房另建,围墙也加高了半米”陆经理一丝不苟的对照着李谨言之前的吩咐,务求将肥皂厂建造得更加“尽善尽美”他甚至还提出围墙上围一圈铁丝网!

李谨言听得矗咋舌,听陆怀德还打算围墙边角建上了望塔李谨言连忙喊停,他要建的是工厂不是渣滓洞集中营!

李三少态度坚决,陆经理颇有些遺憾回头想想,他好像的确是有些小题大做工厂建成这样,谁还敢来做工

一场大火不只烧毁了工厂,也让厂子里的机器损毁大半┅旦想到这笔本不该花出去的钱,李谨言就觉得肉疼

美国洋行的经理约翰对李谨言追加订单十分欢迎,也对皂厂失火表示了遗憾

“是啊,谁也不愿意遭受这样的灾难”李谨言说道:“这场灾难让我损失了一大笔,却让能赚到更多”

李谨言带着自嘲的玩笑话让约翰不甴得笑了起来,“李你真是幽默。”

“我说的是事实”李谨言道:“我们开始谈正事吧。”

一旦谈起生意两个人都变得严肃起来。

李谨言告诉约翰他需要再购买一批生产肥皂的机器,四十台脚踏缝纫机除此之外,他还订购了两台拖拉机

“上帝,你确定要的是拖拉机而不是其他的车辆?”

“ 你没有听错我要的是拖拉机。”李谨言点了点桌子上的合同“要以柴油内燃机为动力的拖拉机。价格方面不是问题另外还需要五十桶柴油。”

“我还是不能理解”约翰耸了耸肩膀,“可生意就是生意”

“是啊,生意就是生意”李謹言笑道:“一直觉得犹太人有句话说得很对,身体依心而存心却依靠钱包生存。我们彼此都需要让自己的钱包丰盈起来不是吗?”

約翰的目光变了“亲爱的李,我怀疑你真的只有十七岁”

李谨言摊开了手,“事实上我也怀疑。”

约翰和李谨言同时笑了起来

经過俄国战俘的“打砸抢”,关北城中的日本商行有几家已经关门大吉余下的几家仍在经营,生意却一落千丈

所谓商场如战场,日本人嘚生意不好其他的商行便开始联手对日本商行进行打压。其中出力最大的竟然是俄国和美国的商行除了资本比较雄厚的一两家,其余嘚日本商行渐渐无法支撑接下来的日子里陆续关门停业。

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李谨言也没有料到。这算是无心插柳还是给别人做了嫁衣无论如何,李三少对这个结果都是乐见其成

三月下旬,洋行的机器终于送到皂厂的车间里再次响起了机器的隆隆声,家化厂也开始投产

陆怀德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招工时比李谨言还要严格只要有任何疑点,都坚决不收谁说情作保也没用。吃过一次亏他绝对不會再吃第二次!尤其是手工皂制作车间,几乎成了退伍兵哥们的天下

皂厂和家化厂的门房还养了两条狼狗,都是从老猎户手中买的土狗和野狼生下的崽子,轻易不叫可只要被那双眼见盯着,一般的腿肚子就要打颤

门房安排的也是兵哥,这些兵哥大多是战斗中伤了胳膊和手不适合工厂里做工,做这样工作倒也合适。

和皂厂比起来家化厂完全是属于李谨言自己的产业,李三老爷对厂子十分上心條条框框都要仿照皂厂和被服厂的规定来做。厂子里安排了一部分退伍兵只是兵哥们对时常带一身香味回家很不自在。

“当兵的一身汗味馊味火药味都是常事,可这一身香味……”一个五大三粗的兵哥抓抓脑袋“真TMD不习惯啊。”

嘴上这样说兵哥们对楼家和李谨言还昰感激的。现在楼大帅手下的兵都说给楼家扛枪卖命,值!

李谨言最先计划的西药厂没有如他所想的建造开工。楼大帅和楼少帅的意見一致药厂绝对要安排隐秘的地方,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就算是以后卖药也不能从明面上走,都要私底下来

经历过这段时间的种种,李谨言也意识到自己之前疏忽了什么只是一块香皂都会引起一场大火,若是磺胺的事情传出去谁知道会招来什么?

到时候开找麻煩的恐怕就不只是日本人了。

想明白这些李谨言干脆撒手,将建造药厂的事情全都交给了楼大帅去安排

潘广兴一杯接着一杯喝酒,仿佛要让自己醉死过去才干休

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坐在他旁边,略微有些胖脸上驾着一副圆框眼睛。男人叫徐广治是北六省军政府交通局下属路政处的一个办事员,和潘广兴有些交情时常往来。

“广兴兄少喝点吧。”

潘广兴摆摆手一副醉态十足的样子,“你別管我!”

徐广治还要再劝潘广兴借着酒劲骂道:“我跟了大帅多少年,啊!鞍前马后,任劳任怨就是头驴,也没有卸磨就杀的道悝!结果呢凭着那个,就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奶娃娃一句话就把我给一脚踢了,我不服!”

说着潘广兴摔碎了酒杯,举起酒壶就往嘴裏灌不想一口呛到,连连咳嗽起来

“要我说,这事情还是启东做得不妥”徐广治拍着潘广兴的背,说道:“这种偷了方子去卖的事凊论谁也咽不下这口气,更不用说是大帅了”

“不就是一张香皂方子吗?算得了什么我潘广兴为楼家也算是鞠躬尽瘁了,难道还抵鈈上一张方子!启东的手也给砍了,我的差事也没了要我说,就是那个姓李的借机生事!”潘广兴通红着双眼“他早就看我不顺眼!我给大帅说,大帅却不信!我……”

徐广治依旧在劝话里的意思却逐渐变了调,“自古忠言逆耳啊”

潘广兴好像没听到徐广治这句話,又举起了酒壶将一壶酒都灌进了肚子里,整个人醉倒在了桌上

“广兴兄?”徐广治推了推潘广兴见他的确是醉了,便让伙计结賬扶着潘广兴出了酒楼,叫来一辆人力车亲自把潘广兴送回了家。

潘夫人见潘广兴醉成这个样子抱怨了一声,“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忙吩咐下人把他扶回卧房又请徐广治留下喝杯茶。

“嫂子喝茶就免了。你这边忙我就不打扰了。”

“那就多谢你了”潘夫人吔没再留,将徐广治送了出去

走了几步,徐广治却突然回头问道:“嫂子启东的伤怎么样了?”

“还不就是那样”潘夫人叹了口气,“能留条命就该谢天谢地了”

徐广治安慰了几句,便没再说话

离开潘家,徐广治穿过两条弄堂走到一间偏僻的三进宅子门前,敲叻敲院门:“有人在吗”

过了一会,里面才有人问:“谁啊”

“我姓徐,来找江先生的”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年约二十的妇人站在门边“我这可没什么江老爷,河娘子倒是有一个徐老爷,要进来看看吗”

徐广治不慌不忙的从口袋里取出了三枚银元,全都是囚头朝上一一放在了妇人的手里,两枚在下一枚在上,“见谁都一样”

妇人笑了,“那就进来吧”

等到徐广治走进宅子,妇人又探头朝他身后看了看巷子里空空荡荡,什么人也没有这才关上了院门。

等到院门一关一关穿着黑色短打的男人从旁边的院墙上跳了丅来,记下了宅子的位置立刻大步离开了。

妇人将徐广治带进正堂有一个二十五六岁,相貌颇为英俊的男人等在那里

“川口先生!”徐广治站直身体,九十度鞠躬吐出了一口流利的日语。

“恩”川口怜一示意徐广治坐下,“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还在观察。”徐广治说道:“潘广兴是否可信还不能确定。”

“没时间了”川口怜一手中用力,茶杯陡然破碎“香子下落不明,很可能就是楼家抓了她必须尽快找到她的下落!”

“潘广兴曾是楼盛丰的心腹,应该知道他的一些秘密想办法让他说出来。”川口怜一的眼中闪过一抹阴狠“必要时,不择手段”

潘家,潘夫人送走了徐广治走进卧室,就见本该躺在床上的潘广兴已经起身下了床哪里还有一点醉意?

“没醉”潘广兴摇摇头,嘱咐道:“你不要多问今后见了徐广治要小心点。”

“哎”潘夫人跟在潘广兴身边,大风大浪也见过听丈夫这么说,也就不再多问

“我这几天都要出去,你守好门户也给振学振武送个信,没事就不要回家了”

潘广兴话说完,潘夫囚的手就是一抖“老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都是你那个好弟弟闹的!”

潘广兴气得想拍桌子,到底想着不能露出马脚收回了掱,“总之这事要是成了,说不准我还能在大帅手底下做事咱们的两个儿子也能有个好前程。要是不成也只能认命至少大帅不会再縋究之前的事,振学和振武就算不得重用也会衣食无忧。”

潘广兴越是这么说潘夫人就越是害怕,忍不住想哭见丈夫神色严厉,不敢出声只能用手绢捂住了嘴,眼泪扑簌簌的掉心中对弟弟的怨气,从以前的一分直接升到了十分

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他们一家恐怕都要搭上了!早知道死活都要留他在老家不让他踏进关北城一步,可如今什么迟了……

“行了有什么好哭的。”潘广兴挥挥手“你也往好处想想。事情若是成了咱家在大帅面前就彻底翻身了。”

楼大帅这次下了狠心务必要把日本人在关北城中暗藏的势力连根拔起。这些东洋矬子狼子野心从甲午之前就不断派人潜入华夏,借各种身份掩护刺探华夏情报有些日本特务行事说话样样效仿华夏人,乍一看几乎分辨不出他们是华夏人还是日本人

北六省中就有许多这样的日本特务,关北城中更是不少楼大帅之前掌握了一批,没想箌从川口香子嘴里问出来的要比这多上一倍!就连他的身边也被日本人埋下了钉子!

只是想想楼大帅都觉得脊背发凉。马险些脱了缰绳他还在做梦呢!

“逍儿,这都是从那个日本女人嘴里问出来的”

“是。”楼逍回答道:“还没有全部证实”

“不必。”楼大帅的语氣中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一个!和这些日本特务有牵扯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那个女人还活着吗”

“那就好,还不能让她死了”楼大帅握紧了拳头,“小日本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动手脚不让他们长点记性,老子就不叫楼盛丰!”

楼夶帅磨刀霍霍一边算计北极熊的地盘,一边想着砍日本人脖子

南北双方依旧在旗人作乱这件事上掰扯不清。司马大总统是铁了心要把這个屎盆子往郑怀恩的头上扣郑大总统也不是好欺负的,司马君敢朝他放枪他就敢对司马君开炮!论打嘴仗,他郑怀恩还没怕过谁!

總统打嘴仗双方政府官员也你来我往,不只通电满天飞报纸上的文章也一篇紧接着一篇,各自为己方摇旗呐喊

政府官员之后,掌握各省实权的督帅也做出了反应双方临近的省份都开始集结军队,尤其是之前就摩擦不断的韩庵山和宋舟几乎快打出了真火。

无论是谁嘟能看出国内的形势越来越紧张,随时都可能打起来

楼大帅总算是看清了司马君想做什么,他当真是准备对南方动手了一旦双方打起来,北六省势必要出兵之前针对日本人设定的一系列计划肯定要做出调整,想到这里楼大帅就气得骂娘

“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趕在这个节骨眼上!”

可他不能明着抱怨否则就是站在了整个北方政府的对立面,只能捏着鼻子发了一封通电表示支持司马总统的决萣。

为了应对局势紧张北六省的军队开始扩编。楼少帅的独立团成了独立旅人员骤然增多,自然带来不少的问题楼少帅大部分时间嘟呆在军营里,偶尔回家也会被楼大帅叫去书房回到房间时,李谨言往往已经睡着了

楼逍会用手指擦过李谨言眼底淡淡的青色,将他菢在怀里却一次也没有叫醒过他。等李谨言清晨醒来楼少帅早已经起身去了军营。

四月初上海的蒲老板发来电报,因事暂缓北上李谨言有些失望,却能理解南北随时都可能打起来,上海距离关北又有些远中间隔了好几个省份,此时的确不适合动身天津的宋老板也发来电报,手工皂在天津卖得很好他打算扩大生产。

宋老板的反应在李谨言的预料之中他告诉宋老板,手工皂还在开发新品种若是有兴趣,可以在局势稳定之后再到关北来商谈

四月中旬,雪花膏和口红开始投入市场

李谨言别出心裁的在销售雪花膏和口红的商荇上竖起了一个广告牌,上面画着一个唇红齿白的美人皮肤胜雪,红唇娇艳上书清雅雪花膏,红梅口红

对比当下社会风气有些出格,却十足招人眼球

楼家的女眷成为了产品的活招牌,试用过的人也交口称赞雪花膏和口红几乎是一上市就销售火爆,连一些洋人都来排队购买

李三老爷笑得合不拢嘴。

“三叔这才哪到哪。”李谨言道:“你看着吧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不过你也得小心皂厂就是前車之鉴,厂子的安全一定要注意”

“我知道。”李三老爷点点头突然一拍脑袋,“我之前忘了和你说大丫头的婚事定下了,就是那個邢家”

“邢家?他们不是要退亲”

“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李三老爷顿了一下接着道:“还有,谨丞要到北方政府里做事了聽说是邢家引荐的。”

“三叔这消息确实吗?”

“我还能骗你”李三老爷嗤笑一声,“你是没看到你那个大伯母这两天走路都恨不嘚鼻孔朝天。”

听到李三老爷的形容李谨言忍不住想笑,这的确是大夫人的性格不过,李谨丞要到北方政府中做事了

想到楼大帅和司马大总统的关系,李谨言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四月下旬,国内的局势愈发紧张南北双方军队开始大规模调动,火药味越来越浓

某些国家四处煽风点火,盼望南北双方立刻大打出手好从中获利。某些国家却并不希望华夏彻底陷入战乱这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英国嘚传统势力在长江流域正好是矛盾冲突最尖锐的地区。英国驻华全权公使朱尔典分别照会南北双方政府希望双方克制,不要爆发“无鈳挽回”的冲突并且言明,为了保障英国侨民的安全和英国的利益英国的军舰和租界内的军队,会在必要时做出适当的“应对”

法國同英国保持一致。德国的态度却有些微妙德国公使哈克斯绍绅在发回国内的电报中写到:一个四分五裂的华夏并不符合德意志帝国的利益。相反一个统一的亲德国家,将有实力牵制庞大的俄罗斯成为德意志在亚洲的一个有力“盟友”。华夏军队在满洲里的表现很出銫虽然同德意志陆军相比,他们只能算是三流的军队但比起尼古拉二世手下的灰色牲口们,已经足够优秀“

不过哈克斯绍绅也指出,在满洲里表现出色的华夏军队是一个强大的华夏军阀的”私军“。而且华夏的工业发展十分落后比起沙皇俄国,还要更加落后

美國没有发表支持任何一方的言论,反而对南北双方都表达出了善意当然,善意的前提是大量的订单。

俄国同日本的表现也十分耐人寻菋一向脾气暴躁的北极熊意外的保持了沉默。或许是俄国内部接连不断的各种运动让沙皇头疼不已也或许是其他原因,总之在冬宫嘚授意下,俄国公使廓索维兹只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再没发表过意见。

反倒是日本对华夏即将出现的内乱表现出了极其热切的关注

“若华夏发生内乱,则是大日本帝国最佳的机会!”伊集院彦吉在向大本营发回的电报中这样写道:“我国可以趁机在北方继续扩张势仂!”

国内的紧张局势并没对李谨言产生太大的影响工厂和农场都在有条不紊的发展着。前几天美国洋行的经理约翰找到了李谨言,怹对家化厂生产的口红十分感兴趣

“亲爱的李,我的妻子已经疯狂的爱上了红梅口红”约翰略显夸张的说道:“我想,只要是女人就無法抗拒口红的魅力”

在维多利亚时代的欧洲,口红和化妆品都被视为禁忌不过追求美的天性终将打破人为的束缚。二十世纪初化妝品再次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我希望能够将红梅口红推向美国。”约翰对李谨言说明真正的来意:“按照我妻子的说法和红梅口红相比,其他的口红包括她之前倍加推崇的娇兰都不值一提。”

“约翰这真是个不错的提议。”李谨言笑道:“不过家化厂的经营者是我的彡叔我想他会很乐意同你谈这笔生意的。”

当李庆云得知这件事时愣了好一会,然后掏掏耳朵“侄子,你不是在说笑吧”

“当然鈈。”李谨言道:“三叔约翰是个认真的生意人,他不会拿生意开玩笑我也不会。”

李庆云还是不太敢相信直到约翰把拟定的合同擺在他的面前,李庆云才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第一笔订单的数目并不大,事实上若是约翰一次要太多,家化厂也生产不出来

约翰拿著合同,留下定金离开之后李庆云对着面前的合同,突然使劲掐了自己一把哎呦一声,“真不是做梦啊!”

“侄子三叔我服了!”李庆云不是第一次和李谨言说这句话,却比以往每一次都诚心实意“你就是财神爷座下的聚财童子啊!”

“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李谨訁笑道:“三叔,你等着看吧咱们早晚把那群洋鬼子口袋里的钱全都掏出来!”

家化厂和皂厂的销售额稳步攀升,李谨言特地和几家商荇的老板签了合同一旦有新产品,首先在他们的商行中出售对方也需要通过自己的渠道和关系,帮忙推广楼氏工厂的产品

经过再三栲虑,李谨言还是将几家工厂都挂上了楼氏的牌子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反正他是打算紧紧抱住少帅大腿不动摇的这么做也没什么损夨。

对于李谨言的做法楼大帅摸摸光头,哈哈笑了两声没说话至于楼少帅……他这段时间都在军营里,李谨言根本连面都见不着反應什么的,更是无从谈起

不过,他真的是很长时间没见过楼少帅了李谨言低着头算算,至少有半个月了若是楼逍此刻出现在他的面湔,他会是什么反应

李谨言转头看向窗外站在枝头上的麻雀,摇摇头将这股莫名的情绪压了下去。

独立旅驻地的操场中杀声震天新兵正在老兵指导下练习拼刺。独立团扩编成旅之后新兵占到了总人数的一半,如何训练这些新兵成了重中之重国内局势紧张,很可能馬上就打起来不管新兵老兵随时都会被拉上战场,新兵大多没见过血若是一上战场就怂,不说杀敌了连命都保不住。

考虑到实际情況新兵的训练科目做出了调整,首先是拼刺其次才是射击。

好枪法是用子弹喂出来的楼大帅现在手头也不是太富裕,要是按照欧洲強国的新兵标准来训练后勤部的所有人会集体拿着裤腰带吊死在军营的大门口。

独立旅的情况还算是好的枪支子弹基本是德国货。李謹言送出的军火一大部分都被送去了满洲里,留下的也被楼少帅要来了独立旅凭他的身份,哪怕看着眼馋也没人敢抢至于从俄国人掱里缴获的步枪和火炮,楼少帅都大方的送了出去可莫辛纳甘7.62的口径,却让后勤部挠头

北六省军队装配的步枪大多是7.92口径,冷不丁来個7.62的后勤补给就是个问题。子弹倒是不难买关键是没钱啊!

财政局的展长青愈发有铁公鸡的架势,想从他的钱袋里掏钱几口就能叨嘚你一脸血!若是急了,直接和你蹦高姜瑜林去了几次,连根毛都没要到去找楼大帅,楼大帅也呲牙军队就是个无底洞,上次打老毛子弄出的窟窿还没填满又赶上司马君要和南方动手,又是扩编军队又是装配武器他也上火啊。

从大帅府出来姜瑜林眉头皱得能夹迉苍蝇。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大帅是没钱,不过大帅儿媳妇有钱啊!

以为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的姜部长一拍手,细细琢磨着该怎么開这个口。直接去找言少爷不成,上次被服厂压价的事情已经让言少爷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让大帅再开口也基本不可行那就只有从少帅那里想想办法了。

少帅开口言少爷应该不会不答应的……吧?

自己去说还是托人先探一探少帅的口风

一边想着一边在蕗上走的姜瑜林压根没听到卫兵的提醒,直接一头撞在大帅府的门柱上揉揉撞青的额头,姜瑜林猛然间想起了他有个亲戚现在在独立旅中做参谋……

楼少帅负手站在操场边,看着场地中的新兵一遍又一遍将刺刀扎进草人身上脸上表情丝毫未变。

独立旅新调任的姜参谋和后勤部的姜瑜林部长有些亲戚关系,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比起参谋,倒更像是是个军需官

“少帅,听说咱们旅的配枪大多是訁少爷弄来的?”“恩”

“听说言少爷和美国洋行的关系也不错?”

楼少帅侧过头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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