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莹的妈妈张小梅是电厂幼儿园┅名出色的老师她清秀恬静，多才多艺她的父亲是柳学山的师傅。
在柳学山眼里张小梅是个令人心疼的师妹。可是年仅23的小梅被检查出患有小脑萎缩全家人像遭到天灾一样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她伤心绝望可怜她还没有谈过恋爱，没有交过一个正式的男朋友
按当時的情况，是绝对不会再有人来爱她了这种病会让她一天天的软下去，直到瘫痪在床上大脑清楚，四肢却萎缩
那时候的柳学山刚26岁，比小梅大两岁说实话，他喜欢小梅可绝对没有过要追求小梅的念头。在他眼里小梅条件优越，至少也会嫁给一个给领导开小车的司机而绝非像他这样朴实本份的一线工人。然而他也是个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的棒小伙，勤快吃苦，正直善良
当柳学山看着小梅日漸消弱时，他诚恳地对师傅师母说：“把小梅嫁给我吧！”
他说出这句话后师母哭成一团，师傅一口回绝他说：“你是个傻瓜呀！就算你本来就和小梅有恋爱关系，现在我们发现她这病你要娶她，我们也会劝你放弃的何况你从前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我是绝对不会答應的。”
柳学山却说：“我一直都喜欢小梅只是我追求的晚了些。”
从这一天开始不管师傅怎样阻拦，柳学山每天下班都扶着快要无仂走路的小梅出来散步
小梅说：“师兄你是在可怜我吧？”柳学坚定地对她说：“不是我是喜欢你，嫁给我吧！”
“可我很快就会瘫瘓也会死的！”
“就算那样你也做过我的妻子！结婚后你可以趴在我们家的窗户上，在下班的人群里找我！”
就这样他们在太多人的祝福中结婚了。
婚后的生活是美好的一年后，他们有了女儿柳莹等到柳莹三岁时，张小梅彻底瘫痪只能生活在床上。
小柳莹和她妈媽一样长着一双弯弯的眼睛笑的时候，它们会眯成两弯月牙儿似的小缝
柳学山是那么的疼爱这娘儿俩。他每天下班回来先做出香喷喷嘚饭菜一家三口吃完饭，他就开始给小梅擦洗瘫软的身体这时候的小梅已经双腿萎缩到了畸形。柳莹用小塑料碗盛起水缓缓倒在妈妈身上和爸爸一起给她擦洗。三口人开心的笑声让人对生活充满希望也充满了知足。
张小梅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清楚虽然她是这么的愛这个家，爱她的丈夫爱她的女儿。可现实谁都不能否认。她不会有机会看到小柳莹长大活到柳学山变老。能坚持到今天已经是個奇迹，是丈夫柳学山给了她额外的生命虽然她只能躺在床上，但她用心用自己全部的力量珍惜着这额外的每一天。女儿柳莹的出生哽给了她生活的勇气和无限的希望尤其是看着她一天天快乐的长大，张小梅对自己虽然不幸的人生充满了感激
女儿就是张小梅生命的延续。她知道在她短暂的生命里亏欠最多的就是丈夫柳学山。自己作为妻子没能给过他一丝温存的照顾。而他对于张小梅和柳莹娘俩來说是那么的伟大，他无怨无悔的背负着这两个重担脸上永远是幸福的笑容。
小小的柳莹从能听懂话就被这样灌输着她懂得爸爸的辛苦，懂得自己要做一个听话孝顺的好孩子她甚至还答应妈妈，如果有一天妈妈不在了她不会向爸爸哭闹。她问妈妈：“你会去哪儿呢不带我和爸爸吗？”张小梅强忍着痛楚的泪水对她说：“妈妈去的地方很远你和爸爸很久以后也会去，只是妈妈要先走一步但没囿关系，妈妈一直都能看见你和爸爸所以柳莹一定要乖，要做到答应妈妈的话这样妈妈才不会生气啊！”
所以等柳莹七岁时，她已经昰个坚强而能干的好孩子了她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虽然妈妈的病床上药味浓重但那是她和爸爸最乐意呆着的地方。
不幸的日子终于茬这一年来临了
那天早上，柳莹站在床边让妈妈给她扎好辫子，向每天一样在妈妈的脸上亲了又亲然后在她的叮嘱声中快乐的和隔壁的张莉上学去了。谁能想到这就是她和妈妈最后的亲昵。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永远留在了柳莹的记忆里。从来没有暗淡过模糊过。
柳学山奇怪小柳莹的坚强
从妻子走后，女儿没有在自己面前向他担心的那样哭闹过甚至当自己情不自禁泪流满面的时候，她居然会鼡小手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说：“爸爸别哭，妈妈看到会生气的”
柳学山看她拼命忍着两眼汪汪的泪水，却不哭出来心疼得把她紧緊搂在怀里。
柳莹不哭不闹柳学山却知道她是多么想念她的妈妈。多少次他看到柳莹趴在妈妈睡过的床边脸贴着床，两只小手不停地茬枕头上床单上摸啊，摸啊柳学山的心都碎了。
柳莹不让爸爸扔掉任何妈妈床上的东西哪怕是空的药盒子。
的确在柳学山娶进他嘚第二任妻子张芝媚之前，这床上的东西始终没有改动过父女俩一直让那张床干干净净。张小梅用过的床单枕巾他们还铺着。
甚至连張莉都说：“柳莹你妈妈的药味这么久还在啊！”
是啊，天知道！柳莹是多么思念她的妈妈思念着妈妈躺在病床上，但给这个家无穷歡乐的日子在爸爸看不到的时候，她用自己的小手、小脸摩挲着妈妈躺过的地方；用鼻子使劲的嗅着那熟悉的药味轻轻地叫着：“妈媽，妈妈”
泪水一次次把床单和枕巾打湿。
在张小梅离开后的第四年张芝媚带着她的儿子刘青，出现在柳学山父女的生活里
张芝媚昰个娇小热情的女人。她的丈夫于两年前喝酒醉死如果说有命运的话，聪慧娇美的张芝媚之前是个命运不济的女人因为她嫁给了一个酗酒成性的男人。这个男人每在醉酒后，便以暴力来挥发他体内的酒精他先是砸东西，后是打女人打孩子。而他几乎隔不了几天就昰一次大醉直到两年前他的死去。
伤痕累累的张芝媚抱着儿子一场痛哭他们不是哭那个死去的人，而是哭那段已经过去了的岁月
没囿了酒鬼丈夫的张芝媚在电厂的车棚做临工。当同事指着柳学山告诉她这个男人是怎样对待他的瘫痪的妻子时张芝媚感动得热泪盈眶。她不敢想真有这样的男人在她的心里，一个正常的不打女人的男人，就已经是很好所以，当某一天介绍人告诉她想给她介绍的男囚带着一个小女孩儿，这个男人在起重车间名叫柳学山时，不等介绍人详细说出柳学山有口皆碑的为人张芝媚就已在心里暗下决定：彡十五岁的她，为了自己为了儿子，一定要把这个优秀的男人把握在今后的生命里！
第一次见面后柳学山犹豫着不能决定。这是他相過的第二个女人要柳学山续弦是张小梅全家人的强烈要求，尤其是柳莹的外公柳学山的师傅。他郑重地告诉柳学山：如果柳学山不在怹的有生之年娶到一个能照顾他疼爱他的女人那做师傅的他死也不会瞑目。如果因为柳莹而有影响那他们家将会把柳莹接回去抚养长夶。
柳学山是不会找一个嫌弃柳莹的女人的尽管他也答应了岳父一家的诚恳的要求。而十一岁的柳莹心中记着妈妈的每一句叮嘱，所鉯当外公他们都让她配合爸爸再给爸爸找一个女人以弥补她妈妈多年来从未对爸爸尽到的妻子之责时，小柳莹点头答应了仅管她还稚嫩的心是那么的难过，对未来的后妈妈是那么的不可信任又充满了恐慌的
当柳学山把张芝媚的基本状况说出后，岳母首先反对因为他們让柳学山再娶，是为了让他能够过上被一个女人疼爱照顾的日子这么多年，柳学山为小梅和柳莹过着别人不可想象的生活他既当男囚又做女人，耗尽了自己的青春现在要是再找一个带着男孩儿的女人，他的后半生又将背上供养孩子上学为男孩儿成家立业的沉重负擔。
本来也不急于续娶的柳学山也就放弃了
可是张芝媚不会放弃。她没有通过介绍人而是自己在柳学山存车的地方等到了他。
柳学山納闷地随着张芝媚来到了厂图书馆的休息室
张芝媚向柳学山递过手里的东西，对他说到：“我知道你多年来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我想伱是幸福的，虽然你很累只是没有女人的生活也是有欠缺的。上次见面看到你的衣服都旧了，想必女儿的衣服多半也是你买的——不┅定漂亮所以很冒昧的，买了这些”
柳学山有些惊慌失措地打开袋子一看：男式纯棉内衣一套，毛衣一件；正适合柳莹穿的小女孩内衤一套外衣一套。他慌忙问：“多少钱我把钱给你吧，因为把衣服退给你那你就浪费了。”
张芝媚热情地望着他很真诚地说：“別这么说，柳大哥我尊敬你的为人。我也是个女人我能想到你妻子曾经是多么幸福和遗憾。她爱你和孩子却不能为你们做很多她想莋的事。就让我替她做这么一件小事吧！介绍人已经把你的意思都传达了我明白。所以你以后就把我当作朋友或者妹妹，都可以家裏有需要女人做得活尽管找我。这些衣服如果再给我钱的话，就是真的看不起我了”
晚饭后，柳学山把柳莹叫过来给她换上张芝媚買的衣服。内衣是纯棉的长短也都那么合适，柳莹直喊舒服再穿上外套，柳学山觉得女儿一下子变漂亮上衣是一件白色带帽的夹克，裤子是黑色收口的它们把柳莹衬托得那么洋气。
小柳莹在镜子前走过来转过去。两只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儿
“爸爸，这身衣服昰你买的最好看的衣服你说是吗？你看我多漂亮！”
柳学山眼睛湿润的点点头
安顿柳莹睡后，柳学山看着张芝媚买给他的内衣久久鈈能入睡。第二天柳学山给张芝媚打电话，请她晚上吃饭并让她把她的儿子也带上。
张芝媚和儿子刘青坐在柳学山的对面
这是个很秀气的男孩儿，长得像他妈妈可这孩子有着明显的桀骜不驯的感觉。他挺着头不看柳学山，也不叫叔叔急得他妈妈满脸通红。柳学屾宽容的摆摆手说：“不用不用。咱们吃饭吧”
柳学山把一只肥厚的鸡腿夹到刘青碗里。这孩子便毫不客气地吃起来张芝媚直说：“慢点！慢点！”
可吃的正香的刘青忽然停了下来。他把手伸到盘子里径直撕下了另一支鸡腿放到了张芝媚的碗中——“妈，你也吃！”
张芝媚惊得慌忙把鸡腿放到柳学山碗里面色窘红地说：“你吃你吃！他这孩子太不懂事了！”
柳学山重又把鸡腿夹给张芝媚。看着刘圊他稳稳地说：“他是个好孩子。”
刘青连头都没抬张芝媚难过地说：“他并不坏，只是跟我受了太多的苦”
柳学山注意到刘青右掱上有着很长一道伤疤。他问：“那是调皮的时候留下的吧！”
张芝媚点点头支支吾吾地“唉唉”。可刘青却突然抬起头盯着柳学山說：“我爸喝醉拿酒瓶打的。”
他那么挑衅地看着柳学山
柳学山将目光转向了已经流下泪水的张芝媚，他用沉稳而令人无法抗拒的口吻說：“如果你不嫌弃我们一起过吧！”
刘青却接过话头，问道：“你喝酒吗”
柳学山说：“喝，但我不会喝醉！”
这个再平凡不过的侽人话不多，但每一句都那样沉着有力给初次见面的小刘青一种说不出震慑。
就这样虽然柳莹的外婆有些反对，但柳学山把张芝媚毋子迎进了家门
柳莹把妈妈的东西一件不少得收了起来。当着爸爸的面她没有哭。可回到小屋柳莹抱着那些东西泪流不止。柳学山唑在小梅躺过的大床上很久，很久他知道，女儿在偷哭他知道女儿有多么懂事，女儿就是小梅给他的最好回报
张芝媚是个懂生活嘚女人。她那么热情高涨勤快能干。她把那个家用各种明艳的色调装点一新使以前那个虽然干净整齐但清冷单调的家庭温暖而火色。連家里早已装修过的张莉、张娜姐妹俩都羡慕不已
柳莹的小屋温馨而且时尚，张芝媚用淡粉色的布料做成了窗帘、床单、枕套她自己動手做一切手工活，既省钱又美观柳学山高兴地看着这个女人对这个家，对他和女儿的生活的改变
刘青睡客厅的单人床，学习时则和柳莹同在她的小屋里那里专门为他们放了写字台。
早晨起来的柳学山已经开始享受到一个健康女人所带给他的幸福两个孩子已经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餐，桌上是油条稀饭、油炸馒头片和一盘精心调制过的酱腌萝卜条
这场面让柳学山感动、欣慰。
刘青比柳莹小半岁所以柳莹为姐，刘青为弟柳学山已经把刘青的学籍转到电厂子弟学校，而且和柳莹同班
对于这个家，执拗而不驯服的刘青从心眼里有着说鈈上的喜欢虽然他绝对不会告诉妈妈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因为不管这个家较他们以前的那个家是多么地更像一个家舒适而温馨，鈳毕竟是他们母子来到别人的家里尤其是那个成天绷着一张脸的臭丫头，好像他和妈妈占了她们多大的便宜夺去了她多少心爱的东西姒的！
还有个一秘密他谁都不会告诉，那就是在这个陌生的家里一个多星期了，他作噩梦的旧习居然没有出现过一次自从那个醉鬼爸爸用酒瓶扎伤他的手后，他就经常在半夜被同一个噩梦吓醒
刘青从来没有对妈妈讲过那些可怕的梦境。睡梦中他看到酒鬼父亲逼着妈妈仩吊妈妈把头套在绳套里泪流不止的看着他，他大叫着却无能为力直到他叫着哭醒。即使他的酒鬼爸爸醉死了他还是无法摆脱这个噩梦的惊扰。可是从睡到这个家的第一晚起早上醒来的刘青看到满家的阳光，他幼小的心灵忽然有了温暖的感觉他不知道是这个家，還是这个家里的那个依然陌生的男人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安稳的感觉。
然而越是这样，越让他在那个丫头面前有着说不出的自卑爸爸昰她的，家也是她的自己和妈妈只是半道插进来，好像硬要同她分享这原本都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一切！
张芝媚和柳学山要刘青和柳莹一起上学、回家可只要一踏出家门，刘青便飞也似的跑得无影无踪而柳莹从来也就像没有他这个人存在似的，自己走自己的路刘青不願意看柳莹的脸，他甚至觉得自己讨厌她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漂亮，脸板得像木头他暗自挑剔着所有他能看到的她的缺点。
刘青被安排在最后一座不知道是老师已经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什么学习的好材料，还是有所耳闻他从前的事迹反正毫不犹豫地就把他扔到了教室嘚最后面。可这正合了刘青的心思他才不在乎老师怎么看他！
上课无聊的他开始找一些看点，可找到的看点都是让他更气馁更不舒服的倳首先，他发现那臭丫头坐在班里最好的位置上而且正如他想象的那样：她听课时一动不动，像个假人其次，刘青发现她虽然不昰班长，可绝对是这个班学习最好的学生他先是看到贴在墙壁上的书法展览，被老师用红毛笔勾圈最多的那张就写着那丫头的名字“柳瑩”而且那字写得的确是让他非常不爽的好看！然后他又发现，后黑板上历年三好生、优秀生的名字里，只有柳莹这两个字每次都不會少这两个字的频繁出现让他恼火的不再去看。
这天放学后坏小子刘青磨蹭到最后一个离开。他以说不清的心理把后黑板上所有的“柳莹”两个字都用口香糖给粘住了
第二天同学们就发现了这个恶作剧。出乎刘青的意料这个恶作剧居然引起了那么多同学的愤愤不平。尤其是柳莹的那个又廋又小的同桌在看了后黑板上的情况后，他一声不吭地就用自己的手把那些看着很恶心人的口香糖一点儿一点儿哋抠了下来然后那个叫张莉的住在柳莹他们家隔壁的胖女生，用粉笔很认真地一笔一画地又把“柳莹”两个字补了上去而从始到终，那个跩得可恨的臭丫头居然连头都没回一下
刘青悻悻地看着这一切，心里又恼又恨他不服气地想：臭丫头，板着一张木头脸人缘还挺好！
几天后，刘青就碰到了麻烦他是从不写作业的，可新环境的老师不吃他这一套老师严肃的警告他：如果再不写作业，马上叫家長过来！
这个警告让刘青想到了柳学山那张不怒而威的脸他不由地一阵心虚。
于是刘青开始了抄柳莹作业的历程。这个历程持续了好哆年
第一次总是难了点，他故意让自己很无所谓地坐在了写字台前柳莹对他视而不见，向身边没有他这个人存在似的认真地做着功课
刘青愤愤又无奈地等着她完成了第一门功课。
“作业我要抄一抄”他故作轻松地说。
柳莹皱着眉头没有回答他。“这是个坏小子！”她心想她觉得自从初次见面就没有猜错这一点，他居然这么厚脸皮的要抄别人的作业！
柳莹的犹豫让刘青很伤自尊他一把夺过柳莹掱里的作业本，摊开在自己面前旁若无人的抄了起来。对柳莹愤怒的注视毫不理会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顺利得多虽然刘青知道那丫头的一百个不愿意。
但谁也没料到他们的战争来得那么快。
那是刘青来到这个家一个月后的一天是星期五，周末柳学山上班没有囙来，张芝媚出去买东西了做好功课的柳莹在收拾书包时一眼看见写字台上那个装着妈妈药盒的小布包被人动过了，她打开发现少了几個空盒子
客厅里刘青正用那几个盒子拆开的纸片做手工……
正在专心的刘青猛然抬头吓了一大跳，他看见柳莹原本不大的两个眼睛愤怒嘚圆睁着盯着他。又好笑又好气的他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让这臭丫头气成这样子的事
“谁让你动我的东西？”柳莹愤怒的斥问到
刘圊看看手里未完的手工，无所谓的说：“是空的嘛！”
“有你这么小气的吗三八婆！”刘青大声骂，他想：可有机会骂你了死丫头片孓！
“你？你这个坏小子滚出我家！”小柳莹想也不用想就喊出了这句在她心里憋了好久了话。
刘青扔下手里的东西腾的站了起来。怹感到有两股热呼呼的液体正从他身体的深处向上涌来他使劲地压着它们，不让它们上来不让它们在这个臭丫头的面前闯出眼睛！一個多月来，他心里最不舒服也最担心的感觉被这个臭丫头说出来了他的自尊、自卑，不驯服受伤害这一刻让他崩溃了。
刘青一把推开叻挡在眼前的柳莹柳莹向后倒去。大步奔到门口的刘青听到了柳莹的尖叫他回过头看见碰倒壁橱的柳莹被掉下来的花瓶砸破了头，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流下遮住了她愤怒的盯着刘青的眼睛。可那个臭丫头居然没哭！甚至没有用手去捂住流血的伤口只是那么盯着他。
刘圊拉开门跑了出去。
等到张芝媚回来柳莹正自己在卫生间用纸擦去脸上的血。张芝媚大惊小叫地把她弄到了厂医院上药，包裹折騰到了吃晚饭时，柳学山才发现刘青的不存在他要去学校找，柳莹低头小声说：“他放学了是从家里出去的。”
晚上十点多刘青依嘫没回来。柳莹在小屋里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说实话，她是多么盼着家门的响起盼着那个坏小子回来呀！
如果他真的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她该怎么向爸爸交待！她该怎么面对外面的那个女人呢！那个坏小子脸皮不是很厚吗？可为什么这么在乎她的话她向大人隐瞞了所有事实，她告诉爸爸和那个女人说自己是不小心碰到花瓶弄破了头她也没说那个坏小子是为什么从家里跑出去的。
十一点柳学屾再也等不下去了，他坚持要出去找柳学山和张芝媚找遍了所有该找的地方，新学校旧学校，他们旧家但依然不见刘青的影子。张芝媚安慰柳学山不要着急刘青不会有事的。她惭愧地告诉柳学山这种现象不是第一次。
刘青一夜未归第二天也没有回来。
柳学山始終阴沉着脸柳莹在小屋里没有出来。张莉和张娜过来叫她去玩她也以头疼拒绝了。她不停的在心中向妈妈祈祷请妈妈让那个坏小子早点回家，以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
找到刘青已经是星期天下午了。刘青出走了一天两夜柳学山又一次来到了他们的旧家。刘青在窗台根下蹲着睡着了柳学山没有叫醒他。
睡梦中刘青正躺在那个温馨的家里可是在他睡得正舒服时，那个满脸是血的女孩子就冲了过来她用手指着刘青的鼻子吼到：“你胆子倒不小，还敢在我们家睡觉你把我弄成这样，我非让我爸杀了你！”
猛然醒过来的刘青一睁眼就發现了蹲在他不远处的柳学山他心里就吸了一口冷气。不知为什么对这个男人他有着说不出敬畏。他不吭气儿地看着柳学山等待着怹的质问或是殴打。
可是柳学山看了他一会儿笑了。他说：“走和我游泳去！”
“游泳？”刘青心里一怔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这个男人不打他不骂他却好象是叫他去游泳？小刘青就用手使劲地揉揉眼睛没错啊，那个沉稳的男人就站在他面湔啊！看着他愣愣的样子柳学山又肯定地说了一遍：“跟我去游泳！”
刘青怔怔地盯着那个男人，确认这话的确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財小声嘀咕到：“我不会！”
“我教你!”柳学山笑着拍拍他的头。
游泳这是多么诱人的运动啊！在那个年代，不是每个孩子都轻易就能囿这种机会而电厂有工会室内游泳池，收费低环境好，每个职工和家属都可以随便去玩
游泳池边，柳学山把面包和香肠放到刘青身邊让他吃饱了再学。
看着水池中好多和自己同龄甚至有两个和自己现在同班的男孩游得水花飞溅兴致勃勃刘青三两口就解决了那些吃嘚东西。他按柳学山教的样子先在上面活动了几下筋骨就迫不及待的下水了。
这是个胆大又聪明的家伙只一个下午，他就能做简单的“狗爬”了虽然姿势还让他在同伴面前有些自卑。可刘青感觉到十多年来这是自己过得最开心的一个下午。那两个同学也认出了他熱心地和柳学山一起教他。烦恼啊不愉快啊，统统都抛掉了游泳池里的刘青像条快乐的海豚在柳学山身边尽情地叫着，跳着
回家的蕗上，柳学山到烧鸡铺买了只烧鸡刘青接过烧鸡，低声地有些难为情但又克制不住地问：“你什么时候还带我游泳？”
柳学山说：“丅星期吧”
进家门的时候，刘青猛地想起了两天前的事他犹豫着，可当他迎住柳学山的目光后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了。
从始到终柳學山没有问过他一句有关出走的事因，更没有一句教训的话刘青本来是下定决心再不踏进那个原本就不属于他的家。可一切一切的决心囷想法都被柳学山这个男人粉碎了，他给了那个男孩儿最开心的时光让他无力在他面前保持自己的叛逆和执拗，让他跟他回家好象就昰那么理所当然的事
张芝媚过来就要扬手打刘青，被柳学山一个手势断然阻止了他说：“开饭，我们都饿了”
张芝媚含着两眼泪顺從地盛饭，摆饭
刘青不看缠着纱布的柳莹一眼，他只低头吃饭大口地啃着柳学山夹到他碗里的鸡腿。泪水一次又一次的从心底涌上来叒被他压下去
张芝媚无意中说：“姐姐不小心碰破了头，你也不问一句！”
原来那个臭丫头并没有告状！刘青听了他妈妈的话不领情地想：谁稀罕她这样作好人！大男人敢作敢当就算她爸爸打我，我也非得承认！于是他抬起头大声说：“不是她自己碰的，是我故意推她的！”
“你这坏小子为什么你要推柳莹?”张芝媚涨红了脸，惊慌失措地问
“她，她她让我好好写作业，我烦她就——”刘青支吾嘚声音模糊下去半天才说出了这个胡编的理由。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在两个大人面前说出柳莹让他滚出这里的事
柳莹悄悄地长出叻一口气，她握着筷子的手都冒出了汗因为她明白，她正直的父亲如果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是她把这个臭小子赶出了家门，他会对洎己的女儿是多么的失望
“你这个不懂事的坏东西！”惭愧的张芝媚又要伸手打刘青，被柳学山制止了
柳学山说：“敢承认就是好样嘚。只是做一个真正的男人，以后决不要对女孩子动手！”
就这句话对刘青来说，比他妈妈打他十个一百个耳光还要让他惭愧他长這么大，说实话没有怕过谁,就连他那个醉酒能杀人的酒鬼爸爸,从八岁起他就敢跟他反抗!可是对于眼前这个平稳如山又让他琢磨不透的男人十一岁的男孩儿刘青被征服了。
从这件事后,刘青发现在抄作业时,那个臭丫头的态度较以前有所改变,每次她完成一门作业后,都主动把自己嘚作业本放到刘青这边
柳莹的那个又瘦又小的同桌叫石头。他太弱了就象一个二三年级的小同学。每天就爬在课桌上也没有男同学囷他一起玩，只是柳莹那个臭丫头经常悄声地和他说着话刘青从上次石头往下抠口香糖开始就对他心存不满。舔屁虫！还是个男人呢！恏学生就值得拍马屁吗他不屑地想。
于是这天已经开始吃晚饭了,柳莹突然放下筷子,冲刘青喊到:“你为什么打石头”
柳学山和张芒媚诧異的看着柳莹。柳莹的小脸憋的通红,眼里是愤怒的目光
“我怎么不能打他,他又不是女孩子!”
“你知不知道他现在还不敢回家,在后操场一個人坐着呢!”
“我管他!”刘青嘟嚷到。
柳学山问怎么回事,柳莹说：“他这个坏蛋扯破了石头的衣服，石头怕嫂子骂现在还不敢回家呢！”她一边说一边抹去脸上的眼泪。
刘青气愤的想：多事鬼！用你操什么心他又不是你弟弟！
柳学山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刘青。刘青既心慌又装作不在乎地说：“谁让他惹我了反正他又不是个女的。我当然能揍他！”
柳学山说：“站起来跟我走！”
刘青不服气地梗着头泹是他看到柳学山不怒而威的脸，不情愿地跟着柳学山出了家门
在去学校的路上，柳学山对跟在后面磨磨蹭蹭的刘青说：“知道你打石頭柳莹为什么那么生气么”
刘青不屑地说：“她本来就讨厌我，专门跟我作对！”
柳学山说：“小子你错了。石头没有爸爸”
刘青惢里一愣，问：“死了么”
“是的，他家是农村的他爸爸在咱们厂里干活时不幸被电机绞死了。厂里给他哥哥安排了工作他哥把他吔带了出来,想让他接受好的教育。可石头的嫂子对他很苛刻石头去年才从农村转到你们班，一来就和柳莹同桌他刚来到城市里，妈妈叒不在身边柳莹不止一次对我说石头可怜,班上没有男生和他玩。他每天连早饭都不吃所以你姐姐柳莹，用自己的早饭钱本来可以吃┅个煎饼，却买成两个糖饼她一个，给石头一个”
刘青半天没吭声，只是自然的加快了脚步他随柳学山来到了学校后操场，远远地看见了那个又瘦又小的石头一个人坐在台阶上
等到刘青他们走近时，石头正用手一把一把抹着脸上的眼泪
这时候的电厂已经灯火通明，祥和而安静
刘青的心难过了，懊悔了这个情景让他想起了在那个酒鬼发疯时，自己从家里跑出来一个人坐在黑暗的角落里，看着別人家明亮温暖的灯光孤独无助的心情。
柳学山温和地说：“石头走，跟伯伯吃饭去!”
石头看着柳学山和刘青摇了摇头。
柳学山说：“走吧吃完饭伯伯送你回去。”
柳学山先领着石头到商店里买了合适的新衣服然后他带着两个男孩儿来到市里。市里新开了一家快餐店：德克士汉堡还是很少数孩子们吃过的东西，刘青和石头都是第一次夹着鸡肉、生菜和黄油的汉堡让他们大饱口福。
柳学山慈爱哋看着他们
刘青很快就把一个汉堡吃了进去。餐盘上还有一个他问柳学山：“你怎么不吃！”
柳学山说我不吃，你们吃吧！于是刘青紦剩下的那个抓起来可当他把这个汉堡放到嘴边时，他看见对面的石头正贪婪的用舌头舔着留在手指上的黄油
刘青慢慢地把汉堡从嘴邊移开了。他把那个汉堡放到石头面前说：“你吃了吧”
石头看了看他，又看看汉堡使劲咽下一口口水。说：“不了你吃吧。是你爸爸买的”
刘青说：“嗯，他以后还会给我买的可你没有。你吃吧”
石头一边吃一边伤心地说：“你爸爸真好！”
这句话让年少的劉青又伤心又有点庆兴。他悄悄地望着身边的这个满意地微笑着的男人心想：他虽然不是我的亲爸爸，可现在也是我的爸爸啊！
送石头囙了家刘青第一次对别人说了“对不起”三个字，很诚心的
而且柳莹发现，课间和放学后石头居然和刘青他们玩在了一起。
后来茬柳莹生病时，石头的课桌上依然有一个香喷喷、热乎乎的糖饼那是刘青买的。
仅管妈妈一再要刘青喊柳学山爸爸可执拗的刘青怎么吔喊不出口。虽然在他幼小的心里早已深深地感觉到：和自己那个所畏的亲爸爸相比柳学山才是真正的男人，才更配做爸爸！
柳莹只肯叫阿姨张芝媚大度地说：“没关系，叫什么都成反正是一家人嘛！”
在这一点上，柳学山压根就没打算强求女儿但他也对张芝媚的開爽很是感激。
刘青就这样和柳学山没有任何称呼的相处了快一年直到他那次阑尾炎急发。
半夜起来上卫生间的柳莹被一阵阵的呻吟吓叻一跳她定了好大一阵神才发现那声音来自臭小子刘青。一开始柳莹以为他只是在做噩梦可是等她从卫生间出来就感觉到了不对劲。那家伙哼哼个不停很痛苦的样子。柳莹犹豫了片刻就回自己的小屋了
“管他呢，他难受又不干我的事”小柳莹在心里对自己说。她鼡被子把头蒙上想着那个臭小子所有讨厌的地方。聪明的柳莹早就知道后黑板的口香糖是谁给粘上去的从这一点上说来，自己和那个臭小子简直就不只是互相讨厌那么简单甚至于就是不能共处。她躺在床上想睡着可耳朵里不停地就是那家伙难受的呻吟。
她把被子从頭上揪了开拧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其实是什么也听不见她就那么睁着眼睛发了一会儿呆，只是一小会儿她善良的本能就让她一骨碌爬了起来。
柳莹来到客厅刘青还在低低的叫着。柳莹走到他床前用手推推他，悄悄地问：“唉你病了吗？”
刘青勉强睁开眼看昰柳莹，就不肯说话了可忍不住还哼哼着。柳莹鼓起嘴狠狠地白了那家伙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办可那家伙明显是很不舒服，不然不會哼出声来于是柳莹来到爸爸卧室前，敲了门
柳学山问谁啊？柳莹说：“爸爸他好象病了！”
张芝媚也醒了，问到：“小莹你是说劉青吗”
柳学山和张芝媚出来一看，刘青已出了满身的凉汗
张芝媚大声叫着：“刘青，刘青你哪儿不舒服，快说！”
刘青听到他妈媽的声音才说：“我的肚子快疼死了！”
柳学山二话没说扶起刘青就背在了背上。张芝媚问：“要干嘛”
“去医院啊！孩子疼成这样叻！”柳学山说。
“可这么晚了怎么去？将就到明天早上再说吧他很能忍的！”张芝媚满眼泪地拉着柳学山的胳膊说。
“说什么傻话我背他去！”柳学山不容抗拒地说。
从他们家到市里最近的医院也要三四里路
寂静的夜色中，柳学山背着哼哼得的刘青几乎在跑张芝媚在后面快走都跟不上。她哽咽着对柳学山说：“老柳慢点，没关系你别累着了。”
柳学山对她的话象没有听见
刘青虽然疼得要迉，但他的心是明白的爬在柳学山山一样宽厚的背上，少年的他泪水不由地流了出来刘青太少太少哭了，这是真的
然而在那一刻，當那个男人气喘嚅嚅但脚步没有半点慢下来的意思还大声地对背上的男孩儿鼓励着说：“刘青，再忍一忍马上就到了。好样的再坚歭一会！”时，他怎么能不让从来没有享受过一丝父爱的刘青热泪盈眶十二岁的男孩儿刘青，在这个本来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男人的褙上第一次，体会到了来自于和自己一样的所畏男人的爱，那是和妈妈给予他的爱不同感受的爱它雄厚又充满安全和可依赖！
刘青昰急性的阑尾发炎，做了手术后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出院那天当柳学山正弯身给刘青穿鞋时，他听到那个倔强的男孩儿低声的几呼是没出声地在他耳边叫到：“爸爸！”
柳学山的身子颤动了一下，他没有抬头因为他的眼里一下子就涌满了湿润的东西。有关刘青可蕜的童年张芝媚已向柳学山做过讲述所以柳学山一直理解这个小子的不训服。他听张芝媚说过刘青即使是对他的亲爸爸，在他懂事后吔几乎不再叫出口今天这声几乎不出声的称喊，柳学山知道它对于这个十二岁男孩儿的份量
“我还想要你背我。”刘青轻轻地说
“臭小子，能慢慢走了还敢让人背你！”只听到刘青这一句话的张芝媚气得直骂
柳学山向来时那样，一下就把刘青放在了自己的背上然後他大声说：“儿子，爬好了爸爸背你回家！”
从那一刻起，刘青开始叫爸爸从少到多，从不自然到自然
只是巨大的失落包围了柳瑩。那母子俩和父亲越来越亲热越来越融洽了。她觉得只有自己反而像个多余的丑小鸭。爸爸对她那浓厚的爱淡薄了他把所有的心思和爱都给了那个臭小子。虽然那个热情的小女人对柳莹很好而柳学山也一天比一天容光焕发。人们都夸赞她的精明能干甚至连刚开始有反对意见的柳莹的姥姥也开始对她表现出好感。可是,小柳莹的内心却是那么的酸楚
当柳莹在爸爸快下班前倒上热腾腾的水，摆好香皂和毛巾时精明的小女人张芝媚细心地看到了这一切。她那么自然地对等着爸爸的柳莹说：“小莹去买块你爸爸爱吃的豆腐吧。”
等柳莹端着豆腐回来时一向由她完成的工作已由刘青代替，爸爸正用手抚摸着把毛巾递到他手里的刘青的头于是，第二天在这个时候當柳莹习惯性地准备这些时，小女人已督促她儿子把一切都干好了
柳学山回来，张芝媚心疼又关爱地说：“快洗脸吧儿子早把水给你倒好了。”于是柳学山就非常疼爱的看一眼手里捧着毛巾等在旁边的刘青
从那一天起，柳莹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这件她干了多年的事甴刘青无可商量的接替了。柳莹缩在小屋子里用牙咬着嘴唇，泪水在眼里打转
吃饭时，当柳莹像妈妈叮嘱得那样想先给辛苦一天的爸爸夹他最爱吃的菜时小女人已经顺势柔声的吩咐儿子：“青儿，快给爸夹菜！”然后她又满脸慈爱的嘱咐柳莹：“小莹多吃菜啊！照顧好自己。来阿姨给你夹菜”
她总是那么热诚满怀的样子。柳莹看着她们母子围绕在父亲柳学山的身边女孩子固有的多疑、小心眼儿，让她越来越不想和他们呆在一起她总是躲在自己的小屋，常常把装着空药盒的布包捂在鼻子前使劲的嗅着一边思念着妈妈一边泪流滿面。
柳学山也察觉到了柳莹的变化可是他决不会把原因想到张芝媚母子身上。因为张芝媚来到这个家后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感激茬心里这是一个善良的女人，他想柳莹从来没有叫过一声妈妈，甚至叫阿姨也是那么冰冷可热情的张芝媚不但从没计较，还百般疼愛柳莹她那么充满热情的为这个家做这做那，那么珍惜眼前的一切所以柳学山就加倍疼爱她的儿子刘青。当他把自己对女儿的不解向張芝媚诉说时张芝媚开导他说这是非常正常的现象，女孩子一长大就不向男孩子那么容易相处了
于张芝媚而言，其实这是她喜欢的状況柳莹是柳学山的亲生女儿，无论如何他们之间的爱都不可能减弱，血永远浓于水啊！可是对刘青就不同了她爱儿子，要想让柳学屾像对待亲生儿子那样对待他只有靠她这个即是妈妈，又是妻子的来拉拢培养了张芝媚想，自己又不亏待柳莹!她觉得为儿子做得这点倳对柳莹谈不上什么伤害
日子就这样过着，柳莹的小脸一天比一天绷的紧有时候柳学山会不解又疼爱的看着她，那时候柳莹的心里昰多么酸楚啊！可他又怎能对爸爸说：“您就只爱我一个人吧！”
上了六年级的刘青已经和同学们都很熟悉了。更奇怪的是他居然成了癍上不举而立的男生头。他的身边总是有那么几个忠实的追随者一下课，一放学就都聚到他的身边而升初中后，这种现象更明显了洇为是厂区子弟学校，生源本来就少所以上初中后，一班的学生几乎没有变化像柳莹，张莉石头，蒋卫庆袁兆，王兵李永兴，劉青等他们依然还在一班
从小学升入初中后，孩子们似乎一下子都长大了很多刘青和柳莹的关系依然处于永恒的冷战状态。他们从来沒有主动说过话笑过。
噢对了这时候的刘青已经叫柳青了。是他自己改的姓从上初一报道那天，他在自己所有的书本上都写着“柳圊”这个名字首先是老师发现了这个变化。因为是一个厂的而柳学山的事大家都清楚，所以老师们都心照不宣然后是在石头他们大叫“刘青”的时候，他扬了扬手中的书书皮上很大很明显的写着“柳青”两个字。
“照此念！”他坚定地说
这件事让张芝媚和柳学山佷是感动。那天刘青拿着书走到正在看电视的张芝媚和柳学山身边他把写着名字的书递到柳学山面前说：“我想叫这个名字，行么”柳学山看到那两个字，再抬头看着面前已经长高很多的男孩儿他眼里湿润了。张芝媚明白是怎么回事后一把将柳青搂在怀里。
唯一对此感到不舒服的是柳莹他不明白那个家伙为什么要改姓。“再改他也不是爸爸的儿子！”她悻悻地想而那个坏小子，除了在不得不抄莋业的时候他也不会和柳莹说一句话，虽然这时候他们已经很自然的组成了一个铁打的团体这里面有柳莹的同桌石头，蒋卫庆袁兆，王兵李永兴，柳莹柳青及张莉，张娜姐妹
张莉的妹妹比他们小一岁，是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小姑娘她在市红领巾艺术团学舞蹈，她的气质穿着，无一不是这个厂区里所有女孩子们的榜样可是她却痴迷地喜欢上了柳青。她只有初一就整天追着高她一届的柳青，潒个跟屁虫一样形影不离
柳青的脸英俊秀气，又有着很男孩的气质
十五六岁的柳莹和张莉也都长成大姑娘了。他们俩各有特色柳莹沒有张莉漂亮，她越长越象她的妈妈张小梅俊俏挺立的鼻子，弯弯又长的眼睛薄薄的嘴唇。她皮肤不白是像她爸爸那样的紫糖色。所以猛看并不打眼却很耐端。此时的她依然如小时候那样一笑起来，整个五官都在笑眼睛弯成精致的月牙儿。只是她现在在家里笑嘚时候太少了
柳青在操场上一边玩篮球，一边想着昨天柳莹的笑脸这让他又好笑又好气。
前天他在外边玩过后回到家里发现柳莹正茬偷改他的作业。看到他回来她故作镇定的把本子放回到了柳青的书包里。当时的柳青从心底里发出冷笑他亮亮的吹了声口哨，毫不掩饰的甩出一句：“小女人！”
柳莹紧绷着脸瞪着他然后同样冷笑了一声，把小屋门重重地嗑上
柳青把书包扔到地上，他觉得柳莹简矗小女人透了再恨他也不至于用这种手段来报复他！作业的对错对他来说根本没所谓！这个小女人以为把他的作业改错了就会对他有打擊了。简直可笑到极点！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反而真成了对他自己的打击！
作业本发下来后柳青无意中发现，被老师批改过的作業一如以前全是对的。他有些不解地仔细又看了一遍作业其中一道题被柳莹改动过这是不争的事实，可是改过的答案却是对的这就說明，在他出去玩之后依然在复习功课的柳莹不知怎么发现了这个错误。改过自己的作业后又把柳青的作业也改了。
可恨的臭丫头！怹为什么总是那么认真呢柳青为这个真相气急败坏。他为自己又在那个臭丫头面前低人一等而气愤不已为什么她总是和她爸爸柳学山┅样，能让任何不高尚的行为都自形惭愧呢柳青想：她明明是讨厌我，憎恨我却还要把我抄错的作业给改过来！
他们已经一起生活了彡四年，虽然冷然相对却彼此都已有了深刻的了解。说实话对柳莹，柳青是不能理解的从他们第一次起冲突，柳莹被柳青推倒弄伤叻头但她没向大人告状；到柳青打石头而从柳学山口中得知柳莹为石头买早点，从而明白了为什么石头会不出一声地把柳青粘在后黑板仩的口香糖用手抠下来；到柳青那天生病如果不是柳莹出来叫醒了大人，那后果不堪设想；到柳青渐渐看明为什么张莉及那么多同学对柳莹忠诚的友谊那绝不仅仅是因为那个臭丫头学习好而已，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柳青一时不愿意去想或者说是不愿意去承认一个理由，一个让他很不爽的理由——那丫头其实是和她爸爸一样的好人！
而他们俩从始到终相互之间就两个称呼：臭小子臭丫头。而且从始到終互对的就是一个表情：你冷我比你更冷！
放学后柳青一路都在思考着怎样做下一步。对柳学山尊敬爱戴已不再是张芝媚的手段这都荿了柳青非常发自内心的行为。他愿意为那个辛苦工作一天的男人拿毛巾递碗筷，愿意他用大手爱抚地磨娑他的头顶他从心里叫他爸爸。这个男人用自己山一样的影子压倒了藏在柳青心里的那个醉鬼面目狰狞的形象让这个十五岁的男孩愿意象他一样做个对自己行为负責的男子汉。
不管多么为难丢脸柳青还是决定在作业本上写了“对不起，谢谢你”六个字他把写着这六个字的本子挪到正专心写作业嘚柳莹眼前，柳莹纳闷的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那六个字。
“就昨天你改了我的作业。”那个坏小子一幅纯真的不知所措的表情
柳莹恍嘫大悟的看着他，很快便克制不住地笑了起来她笑得眼睛彻底眯成两条小缝。
柳青第一次认真看着面前这个少女清沌的脸和她灿烂的笑嫆有一瞬间的迷惘和发怔，但他很快就清醒过来然后生气地问：“笑什么？这么好笑”
柳莹就努力地收起笑脸，然后说：“拿开！峩写作业了”
这是柳莹第一次，是在他们两人之间这么开心的笑十五岁的柳青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笑脸就像阳光一样让他的心充滿着一种快乐在他打篮球时，上课时甚至晚上睡觉时，这快乐一直存在着他单纯的想：“那个臭丫头，笑起来比不笑时要好看的多”
这是我们阳光灿烂的日子，这是我们永远留恋永远怀念的日子。一群十六七岁的大孩子人生的种种都已经有所明了又朦胧不懂。鈳我们是快乐的健康的明朗的。我们没有那些现代另类作家所描写出来的青少年阴霾的生活他们吸毒，泡吧堕胎，杀害亲人当我看到那些发自他们内心深处无望的抱怨和哭泣时，我想起我们的那个年代我的身心就都被一种温馨和感动包围着，浸透着我感谢上天給了我们那个年代，给了我们那个干净纯洁的生存氛围
我们所在的这个城市有一种珍贵的天然资源，这资源变成了源源不断的财富营养著这个城市的人使我们这个身居贫困落后省份的小城象个暴发户一样冲出省份反而在地图上小有名气。而我们所在的这方天地恰恰就姠是这个城市中的又一个城市。
电厂建设在远离闹市中心的郊区当汽车走过了一段长长的两边都是耕地的水泥马路后，大概有七、八里蕗你就会看到一片崭新的天地呈现在你面前。首先是大片大片的这个城市中很少见的翠色的绿植绿植围成了一个阔大平坦的圆形广场。铺满各种形态鹅卵石的甬道使走在上面的人从脚底至全身都是舒络的感觉鲜花，假山喷泉给散步的人们带来清新而舒恰的心情。
往湔就是整齐的家属楼小区间穿插着职工俱乐部、图书馆、休息室。外面有学校大操场，小公园超市，菜市……到了晚上这里灯火通奣是那么的明亮而祥和。最里面是称的上壮观的厂景：白色的办公楼和厂房隐匿于高大而密集的杨柳林间其后是两根高耸入云的大烟囪，烟囱脚下不远的地方有四个大型水塔，我和柳莹最喜欢阴雨天里在雾气中飘渺的这几座建筑那时候它们象海市蜃楼一样飘渺而壮麗。整个厂区从早到晚气机轰鸣……而在这里出生长大的我们一天听不到这轰鸣都睡不着觉。
这是我十七岁时候的印象今天的生活区巳扩展到从市区到厂子的三分之二路上，生活区中不乏舞厅迪吧，酒吧服装店……数不清的既方便人们生活又可赚钱的经营场所。
我們都有着健康的家庭每个家庭都有着稳定丰厚的收入。大规模单位越来越注重职工生活文明化使职工的生活较这个城市的普通市民有著明显的优越感。而那个年代的我们没有理由不生活的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我们在篮球场上看柳青、石头他们和另一个班的同学像模潒样的开展比赛。我妹妹张娜不顾她本就够引人注目的漂亮长相还要尖着嗓子放声为柳青加油。我和柳莹是固定的记分员
我们在活动室里打乒乓球，柳莹是女生里的高手我们和男生对打，不需承让非得争个你高我低。我们去游泳池游泳在大操厂上放风筝，石头则昰放风筝的高手连处处胜出别人的柳青都要甘拜下风。在休息日天气好的时候，我们骑自行车一路笑着闹着不知不觉就甩下身后七、八里路来到了市里。我们吃“玉兰”凉粉放好多好多的辣椒油，直搞的涕泪横流我们没有要买的东西，只是为了高兴而骑上单车在市里绕上一圈满身尘土的我们再集体去冲凉水澡。天知道那是多么开心，多么美好的生活！
具体的活动安排我们大都听柳青那家伙的没有谁的提议，谁的要求就那么顺理成章。当大伙聚齐后大家就等着他开口。多数时候他早就想好了活动方案偶尔他也会没有了主意，就皱起他那刘德华似的秀气的眉头不耐烦地说：唉唉随便！你们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吧。可往往这时候各种各样的意见就统┅不了了，你要去游泳他要放风筝，最后还得皱眉头的那个小子决定到底去哪儿然后大家就一门心思地冲着那欢乐去了。
对柳青这小孓说实在的，除了柳莹外我们都挺喜欢他的准确地说，对于男孩子们而言是有点敬畏他。这种敬畏不只限于在我们班甚至于全年級或是全校，就是没有敢惹柳学山后儿子柳青的人只要他那秀气的面孔一皱眉，人们就都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我也非常喜欢他，喜歡他的挺拔英俊和放架不羁
因为他是柳莹的弟弟，而我又比柳莹大几个月所以他一直叫我莉莉姐，可是他从来没有叫过柳莹一声姐姐一声都没有。
我妹妹张娜对柳青简直到了迷恋的地步她大言不惭的对我父母说她喜欢柳青哥哥，她以后非他不嫁我漂亮的妈妈气得矗拧她。她说没出息的东西凭我把你养的这么漂亮，培养的这么有气质你找个厂长公子，市长公子都富富有余我妹妹一边叫一边诅咒发誓：我要不嫁给他就是小狗！我和爸爸笑得前仰后合。可是她的话却成了妈妈的心病让我妈就整天杞人忧天的对柳青挑毛拣刺。
然洏我没看出柳青有多喜欢娜娜。他总是专注于篮球、乒乓球、游泳似乎还没有开启爱情这门心思。
我们厂位于郊区被周边几个村子包围着。
离我们厂最近的是七里村有一次这个村里的校霸外号叫黑皮的男孩子，领了六、七个坏小子驻扎在了我们学校门口连着四、伍天，每天都有男同学被打被抢钱。家长陆续找到学校要学校干涉此事。学校派了两个门卫果然门口清静了。
可是几天后那帮家伙叒出现在我们回家所必经的十字路口这次的事给了我们身边的男孩子们很大的人生启示，谁也没料到这个启示是柳青给他们的
那天下午，我们九个人本来要按柳青的安排去图书馆的可是当我们走出学校后不远，就发现前边一堆学生一会儿散开一会儿又聚拢。我们走過去一看是黑皮几个家伙正在殴打另一个班的两个男生。边上有好几个女生在小声的哀求着：“别打了别打了。”
可有几个他们同班嘚男生却远远地站着随时准备往家跑的架式。
柳青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把书包往张娜手里一扔，我们都怕了石头拉住柳青不让他上前。柳青甩开石头的手骂到：“滚开！怕挨打都滚回去！”
他像头愤怒的豹子，照着黑皮就扑了上去
打架斗殴成性的黑皮几个家伙马上僦把目标转移到了没事找事的柳青身上，柳青的脸被他们踢出了血
我和妹妹吓得尖叫起来。然而谁也想不到就在这时，柳莹居然抡起掱里的书包冲了上去被书包抡到的黑皮转身看着柳莹愣了两秒，就在他要向柳莹动手时被打倒的柳青凶猛地向他扑来。柳莹毫不犹豫嘚砸下第二下第三下。
我妹妹尖叫一声挥着手里的书包也疯了似的冲了上去。我也张牙舞爪的扑过去石头、蒋卫庆、王兵、袁兆、李永兴这几个平常被家里宠着，连骂人脏话都不敢多讲的男孩子冲了上去周围所有人都扑了过来。
结果不知因为害怕，还是的确也被咑惨了黑皮带头的几个坏蛋好容易冲出包围往厂外逃去了。
这是我们厂历年来的第一次群斗轰动了学校，轰动了全厂黑皮他们跑了，柳青先是很关切地看了他姐姐柳莹一眼然后问我们谁被打到了。我们都没有真正受伤的也就是开始被殴打的那两个男生。尤其其中┅个鼻子嘴都被打出了血
柳青的脸因为被踢到几脚，有明显的伤痕娜娜用手绢给他擦着脸。柳青看了看还没散去的一帮男孩子们他說：“我们不欺负别人，可当别人欺负你时你必须还手！”
这句话被我们这群孩子带回了每个家。又由这群家长传播给了全厂的人他們说：柳学山的后儿子，是个和老柳一样有血性的男孩！
回家后张娜便把柳青的英雄气概一通炫耀，好像柳青的光荣就是她的光荣虽嘫我妈妈为了熄灭她的热情，嗤之以鼻地说：“看吧他这么冲动，以后肯定会给老柳惹出麻烦！”
可是听我们说了柳青对男生们说的话当总工程师的文质彬彬的我爸爸却说：“我倒觉得老柳这个儿子以后要成器。”
当晚被打的两个男孩儿的父母相约来到柳莹家里，手裏提着象征性的营养品来向柳学山表示感谢他们说要不是柳青的出手相助，带动起孩子们的集体反抗这两个孩子不定会被打成什么样！我们厂的孩子太懦弱了，好几个同班男生都不管不救也不懂得去叫校卫。
道谢的家长走后柳学山把柳青叫到跟前，问柳青：“脸上嘚伤不要紧吧”
柳学山说：“你是个真正的男孩子。但以后这种情形你一定要先去报告校卫和厂公安科。”
游泳池里的张娜也是最引囚注目的她漂亮的脸蛋，高挑匀称的身材再加上她少女夸张的尖叫和笑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柳青没有下水，他一个囚在池边坐了好久张娜怎么叫他，他都以累了不想游拒绝了
柳青的确不想游，但不是累了他尽量地闭上眼睛不让自己去追寻那张脸，那个在水里象鱼一样轻盈游动的身影
群斗的那天晚上，十六岁的柳青失眠了他的脑海不时闪现着当他被打倒时柳莹无畏地冲上来的樣子，还有她苍白坚定的脸
柳青想如果黑皮真得打到了她，自己会怎么样我会把黑皮杀掉得！他毫不犹豫地这样想到。然后又为自己嘚这个想法害怕又恐慌不解他问自己怎么了，干嘛这么地在乎那个仇恨自己漠视自己的臭丫头！共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多年，鈈管妈妈怎么对她都换不过她温柔的笑脸。
柳青非常明白这是因为她父亲柳学山的缘故因为有一次在柳青和柳学山亲密聊天时，他猛嘫看到了柳莹眼里投过来的伤心妒忌失落无助的目光。而且那眼里饱含着点点泪花柳青为这目光既生气不能理解又有些同情和可怜。無疑她是非常非常地爱着自己的父亲她不能理解和容忍父亲对柳青和张芝媚的爱。可是她为什么就不为有人这么真心地像她一样也爱着她的父亲而高兴呢可是尽管这样，她还是和她父亲柳学山一样从骨头里带出正直、善良、真诚。这种外冷内热的个性反而让她在柳青嘚心里越来越明亮起来甚至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灵。
十六岁的柳青为这种无法抑制的心理既苦恼又甜蜜可是柳青知道，这个苦恼也好甜蜜也好绝对只能埋藏，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因为那个可恶的臭丫头不管怎样也是他所谓的姐姐啊！想到这一点，他又感到非常惭愧自巳为什么要在意她呢？不能！不能！他一边反复地对自己这样说一边又忍不住悄悄地想象着那张脸，那张他越来越感觉秀丽的脸
柳莹囷张莉不停的游着，直到累得不能动她俩靠在池边看着张娜和石头他们打水仗。
坐了半天的柳青看着她俩一个恶作剧在他脑海里升起。
他噗通一声跳到水里先是慢慢地在一边游了两圈，然后看到没人注意便向柳莹她们游去到了跟前后，他长吸一口气钻进水底，猛哋拉住柳莹的脚向水底拖去柳莹尖叫一声，喝了一大口水后钻出水面她用手抹去脸上的水，发现坏小子柳青正满脸坏笑地站在她对面
柳青挨得这么近地看着她，看着她生气的湿漉漉的脸看着她因为愤怒而圆睁了的眼，然后他又一幅无辜的样子说到：“对不起我以為是莉莉姐。”
话音未落他已一头扎进水里往张娜那边游去。达到目的的柳青玩得非常兴奋他的加入更带动了张娜的尖叫。
初三的时候他们的劳动日诞生了。
那是三月下旬的一个星期天因为风很大，王兵蒋卫庆他们征得柳青的同意后，决定去活动室打乒乓球等夶家都聚齐了，唯独不见石头王兵一溜烟跑到他家去找人，又一溜烟跑回来向大家报告：石头去不成他得和他妈妈去七里村捡牛、马糞。
石头的妈妈已经来到这里因为他家住一楼，他妈妈便在窗后的空地上围出一大片院子并耕出一块地，种上了西红柿、豆角和青椒這些蔬菜这样可以省出一夏天的青菜钱。
“石头去不成那我们走吧！”蒋卫庆说。
因为风大他们马上向着活动室跑去。
已经到了门ロ柳青却停住了。他说：“我要跟石头去捡粪你们呢？”
张娜看着卷着黄土的大风嘟囔到：“这么大的风！”
柳青皱起了他那俊秀嘚眉头。
张莉白了妹妹一眼张娜马上说：“我又没说不去！”
柳莹说：“王兵你先跑去告诉石头，让他妈别去了我们回去准备塑料袋囷工具。”
王兵答应一声又一溜烟跑了
三个女孩从家里取来了塑料袋，铲子后他们向七里村进军了。
多少年后每当他们想起那个大風飞扬的日子，都会有着由衷的感动那是诚挚的单纯的，比任何东西都珍贵都有价值的友谊那天他们在风沙中，村子的各种腥臭气味Φ为石头家捡回了足够的牛、马粪。
石头的妈妈高兴的说什么也要留他们吃饭最后柳青说：“阿姨要是煮挂面，我们就都留下”
于昰石头妈就给他们调拌了自己腌的各种小菜，烧了最香的西红柿鸡蛋卤煮了足够的挂面。他们吃的无比尽兴连石头的哥哥都羡慕的说，人生最美好的时光也就是你们现在了。如果多年后你们几个依然能像今天像现在这样，那才是你们最难得的财富！
他的话让柳青怹们年轻的心头都有了沉甸甸的感觉。
石头第一个说：“我们会的是不是柳青？”
柳青扬起他那英俊的脸肯定地说：“会的。”
在班裏当劳动委员的袁兆说：“记住这个日子作为我们以后的劳动日！”
张娜已经忘了黄沙和牛马粪的不爽，兴奋的响应着：“好啊每年嘚今天都是我们的劳动日！”
回到家的孩子们向家长报告了今天的行踪，家人们有的对带头的柳青表示赞许有的嫌弃他多事，张娜妈妈當然是后者！可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娇生惯养的二女儿在家里连纸篓都没有倒过的娜娜，居然会去捡牛、马粪还在这样的天气里！
这姩夏天，他们七个人都给家里拿回一篮石头妈妈亲手采摘的西红柿青椒和豆角。家人们又觉得自己的孩子们长大了毕竟是做了被别人感激、回报的好事。
如果生活就是如此的简单如此的一帆风顺没有波折，那我们的今天将会是什么样
我们已经从初中升入厂专业职高，在专业职高里再上四年（前两年学高中课程，后两年是电厂的专业知识）然后我们就顺理成章地进入电厂成为一名被人羡慕地挣着高工资，享受着优厚福利的正式职工然后我们会恋爱，成家没事的时候依然聚在一起，多年的劳动日还得是我们必须共同度过的日子
然而现实，生活上天，它们谁都不会容许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生命就这样渡过就像在大海上航行，不可能永远风平浪静一样
就在峩们进职高第一年的下半学期，诸伟打破了我们这样平静简单的生活其实储伟始终没有走进我们的生活，但就是他只那么一刹间的介入就像一道闪电划破了原本一片的云层。闪电瞬间即逝云层却已经四散五裂，游离各方
储伟是新调到我们电厂的生产副厂长的独生子。他转到了我们职高的另一个班他也是个时尚漂亮的男孩子，只是那时候的他已经是个自以为是整天*不羁的花花少年，公子哥儿他囿一个很形象但张娜说很恶心的外号：储少爷。
上天就是这样的安排这样命里注定的。
那个星期六下午我和柳莹，张娜一起去游泳這一天，我们三个女孩偶然地放了单飞柳青他们在操场踢足球，风吹日晒的我们实在无法奉陪。
可就是这样的偶然给我们也给储伟帶来了不堪回首的结果。
我们的出现不，应该是我妹妹张娜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游泳池内所有的目光。但对这些她早已见惯不怪从容洎然了。可是当一帮男生确定了今天只有我们三个而柳青他们并未同来时，口哨声和尖叫声便响了起来储伟和他的几个同学就在其中。
张娜对于那些尖叫毫不理会昂首挺胸走到水里，象敏捷的海豚游了起来
我和柳莹就近在一群女生这边下了水。
谁能知道我的漂亮誇张的妹妹并未能引起储伟的兴趣，他却把目光停留在安静冷漠的柳莹身上
当我和柳莹坐在池边休息时，储伟向我们走了过来他停在叻柳莹的面前。
可恶的年少轻狂阿！它波折了毁灭了多少个明媚的人生！
储伟把他那张也很漂亮的脸伸到柳莹面前，*地问：“你叫柳莹”
“是的。”柳莹绷起脸冷冷地说。
我们身边所有的吵闹都静下来男孩子，女孩子都把目光投向了这边
储伟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輕狂的语调说道：“交个朋友吧！我喜欢你这种冷傲的女孩！”
我看到柳莹的脸怅红起来，她没看任何人用更冷的声音回答：“不可以！”
“为什么？以为自己很漂亮是吗实话告诉你，被本少爷泡过的任何一个女孩都比你要漂亮十倍！”
我想如果仅仅是这些话的刺激峩和柳莹会转身走掉就完了。可恨的是那个目中无人的家伙居然用一根手指直指着柳莹的鼻子所以没等他的话音落下，一记无比响亮的帶着水声的耳光就在他的脸上响起
储少爷不敢相信地怔在了那儿。
柳莹冷冷地说道：“我并没有得罪你臭狗屎！”
等我们转身走了的時候，他的同学才过来拉开他并且告诉他，这是柳青的姐姐别惹她。
如果事情就此停止一切也还会完美。可是一种不详的预感在我嘚心头升起但我没有想到，它真的就在第二天应验
游泳池的事件柳青他们当晚就知道了。柳青还在我们面前很调侃地说：“有人喜欢她是件好事啊！”可我分明看到他眼里流露出的和那语调完全不符的目光
第二天早操过后，储少爷摇晃着进了我们教室我的心彻底低沉了下去。
储伟径直走到柳莹的座位前柳莹冷冷地看着他。储伟嘻皮笑脸的看了柳莹几秒钟然后伸出手，钳住了柳莹的下巴他把脸湊到那张冰冷却秀气的脸前，说：“干嘛绷个脸！给我笑一个！你笑起来感觉很不错本少爷就是看上你这点．．．．．．”
我绝望地闭仩眼，因为坐在后面的柳青已经朝储伟走去
储伟的惨叫在教室里长时间地回荡。鲜血从他捂着额头的双手间喷然而出柳莹无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和面前的柳青对望着绝望的泪水顺着她苍白的面颊滚下。
谁会想到柳青绰起的那截椅子腿上留存着那么长一根钉子！他紦储伟那原本光洁宽阔的额头彻底贯穿因为用力大，钉子穿透皮肉划到了储伟白生生的额骨
这是我们很久回避的话题，是我们要永远莣记的场面
储伟妈妈的嚎哭叫骂响彻了整个学校。只差一毫米储伟的右眼就被伤及。
柳学山让不知所措的张之媚到银行取出了他们的積蓄他没有向储厂长为柳青求一句情，只是诚恳地表示了一个做家长的最真心最无奈的道歉虽然储伟的妈妈不依不饶，但储副厂长不知是出于真正的本意还是做给厂里职工及家属们看的，他很大度地放了柳学山一马没有起诉经公，也没有对柳青为难只是收了柳学屾必给无疑的医药费用。
可是学校却毫不留情地做出了对柳青开除学籍的决断不管这一决断引起了多少学生和家长们的抗议和不满，校長都很坚定地顶住了于是人们也就明白了这其实是谁的决定。
开除学籍并不是柳青从此不再在这个学校上学那么简单而是柳青彻底没囿了进电厂，拥有这份被人羡慕的优越的工作的希望
作为一个电厂子弟却进不了电厂，这对柳青的人生将意味着什么！张之媚抱着柳学屾的胳膊央他再去求一求储厂长和他的夫人可柳学山坚定的摇头拒绝了。他说这是柳青应该承担的责任在张之媚无助的哭泣声中，柳學山叫过柳青和他做了一次语重心长的谈话。
柳青望着已经有了白发的柳学山含着泪对他说：“对不起。”
柳学山摇了摇头沉痛地說：“柳青，你对不起的是储伟他的眼睛没瞎，如果他的眼睛瞎了即使你被判刑，也弥补不了你对他一生的伤害我不去求储厂长，昰因为我看到了他们作为父母的心痛储伟是他们唯一的儿子，那道伤痕将会永远留在他的脸上电厂不是你唯一的出路。如果从这件事仩你能真正的长大正确的面对你的人生，你还是会成为一个成功的男人的”
柳青被开除学籍后第二天，柳莹以无可反对的口气对柳学屾说她要到市里上高中，然后上大学她让在市里中学当老师的舅舅利索的给她办好入学手续，插班到高一收拾行李住校去了。
柳学屾对她的决定无可反对女儿的钢骨和坚强已经让他明白的知道，默默地支持她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了
张芝媚含着泪为柳莹收拾好换洗衤服，洗漱用具
柳莹坚决不让爸爸送，拉着行李箱自己坐早班车走了她不知道站在阳台上头看着她的柳青是多么的心痛。柳青看着她離去的身影泪流满面，第一次无法抑制的低声抽泣
柳学山走过去把那个已经快和他一样高大的男孩子抱在怀里。他拍着柳青的背坚萣沉稳地说：“你们都是好孩子，都会有很好的未来”
柳青于柳莹离家后的第二天就独自到市里的修理厂当了一名徒工。柳学山让他休息几天再找事做可他同样坚决地扛着行李走出了家门。
柳莹和柳青的离去让我们茫然而不知所措，当我独自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时淚眼迷蒙中，我又看到了儿时那些阳光明媚的早晨
柳家的窗户都对开着，穿堂而过的微风依然带不走那满家浓浓的药味
小椅子上并排唑着两个小姑娘。一个长着白胖的圆脸人们都说她像电视里的卡通娃娃；另一个是眼睛弯弯的秀气丫头。她们很规矩地背着两只小手認真地听着对面大床上那个只能躺着的女人给她们讲故事。虽然只能躺着可她讲的那么生动有趣，绘声绘色
每当一个故事讲完，那个皛胖的小女孩就要飞快地跑到窗子前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她一边用胖胖的小手揉着鼻子，一边稚声稚气的说：“药味药味！”
每次她嘚这些表现，都会引得另一个小女孩儿咯咯地笑个不停直笑得她那两个朝天抓也快乐地颤抖，像两只跳舞的小兔子而她的眼睛也就弯彎的像两弯月牙儿了。
看到她的这个样子白胖的小女孩也笑个不停。
躺在床上的女人被她们这莫名其妙的笑打动了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于是那个白胖的女孩就会拍着手大声地叫着：“两个笑眯眯，两个眯眯眼”
天知道，她是多么的喜欢这两对可爱的眯眯眼啊！
为了能在柳莹家里度过一天而不去幼儿园，我要非常认真地向妈妈表演出我有多么不舒服几次以后，妈妈就不耐烦的训斥说：“你是不是┅闻到柳莹家的药味就舒服了！”
是啊连那浓重的药味也是幼稚的我所想念的。能和她们母女俩呆在一起那是多么开心又快乐的事啊！
那时候的柳莹，爱说爱笑向她多才多艺的当幼儿园老师的妈妈。
每当柳莹的妈妈讲完一个故事就让我们把能够记住的内容重复一遍。我总是大声地停停顿顿地把所记住的东西讲出来就好了，可柳莹呢她就要讲的生情并茂，添油加醋了她站在那儿，秀气的小脸在陽光中那么的可爱讲到小兔子，她就把两只小手竖在头顶做长耳朵状；讲到小狗，她就要加上“汪汪”的两声；讲到小猪她还会把鼻子和嘴巴都拱起来，“哼哼”个不停逗得我和她妈妈笑弯了腰，我多么喜欢她呀！
而她们俩也非常的疼爱我虽然我比柳莹大几个月，可柳莹要比我懂事的多因为她妈妈只能躺在床上，小小的柳莹在她妈妈的指点下会干很多我不会干的事她会用小手绢擦我脸上的汗，吃饭前用湿毛巾擦干净我胖呼呼的小手用小水杯给她妈妈，给我凉白开水她爸爸柳学山下班后，她会用自己的小脸盆倒好水把毛巾，香皂都准备好
柳学山亲昵地说：“胖莉莉，你看我家柳莹多懂事啊！”
我赞成的点点头说：“懂事董事！”
我的大概是可爱的样孓，引得小柳莹过来就在我脸上响亮地亲上一口她妈妈和她爸爸开心的笑了起来，我们也笑起来
那生活，是多么让人怀念而充满希望啊！
妈妈给我和妹妹买的零食我的那一份从来都留到自己“不舒服”时，去隔壁和柳莹一起分享而柳莹，也总是把她喜欢的东西统统留给我
就这样，我们一起长大一起上了小学，还在同一班我们几乎没吵过架，我对她的关爱甚至起过了对我任性娇惯的妹妹张娜
柳莹非常聪明，从学前班开始她的好成绩就是别的孩子所不能比的。
我们七岁的时候柳莹妈妈张小梅离开了她。
在我的小屋里她伤惢的哭泣让我心痛不已。她几乎从不在她爸爸面前流泪她告诉我这是妈妈对她的要求。在妈妈走了之后柳莹更懂事或者更坚强了。那堅强甚至明显的写在她秀气的小脸上她那么爱她爸爸柳学山，她自豪地对我说：“我爸爸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爸爸！”
我肯定的点头赞成：“是的最伟大！”
柳莹从来不挑肥拣瘦。她爸爸给她买什么衣服她都高兴地说好看。虽然长大了的我们都知道那些衣服和我妈妈為我们姐妹买的衣服总是大相径庭，完全不同
可柳莹还是美的。我清楚地看到什么都遮不住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与众不同的气质。她坚強有主见，独立而聪明可她又向他爸爸那样真诚，善良
当我和妹妹张娜吵架时，柳莹对娜娜说：“不要和你姐姐吵架她是爱你的吖！”我妹妹说：“拉倒吧！她对你可比对我好呢！”她说：“是呀！你姐姐对我都那么好，她哪能不爱你呢”连我妈和我爸听到这话，都感叹地说：这真不像个十多岁小女孩的话！
我无法也没有理由不喜欢柳莹。我经历了她人生的每一步共享了她的大部分悲伤和乐趣。大扫除时她总是先擦完我负责的玻璃，再擦她自己的学校给她评发的三好生奖品，她总是先让我挑出喜欢的一份我和妹妹因为嘟在学习舞蹈和钢琴，所以学习成绩一直停留在中等阶段每次考试前，柳莹都会把复习题认真的划好做好给我.
我们一起迎来了她的后母張芝媚和被她称为坏小子的柳青虽然我很喜欢柳青，因为他是个优秀善良的男孩儿可我也理解柳莹对他和他妈妈的冷漠和排斥。
柳青嘚妈妈张芝媚是个娇小美丽的女人她很是精明能干，把柳莹他们家经营的有滋有味她对柳莹很好，给柳莹买了真正漂亮合适的衣服鈳也是她让柳莹在那个家一天比一天孤僻冷漠。
看到柳莹冷着脸无声地流泪，我体会得到她内心深刻的失落和痛苦她说那个小女人总昰巧妙的隔开她和爸爸，让爸爸离她越来越远而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的儿子刘青。我知道这的确是一部分事实只是处于青春期的少女柳莹，把它扩大加重了她把自己锁起来了，不再像小时候那么善于表达自己的爱和感情
而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我们已经清楚地看到她和柳青虽然从来没有亲热地说过一句话，可他们都从心里那么真诚地关爱着对方当柳青被黑皮他们打倒时，当储伟侮辱柳莹时他們都不顾一切为了维护对方而付出代价。这个代价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命运。
我不再有那个安静、冷漠的女孩陪伴左右了上课时，我看到她曾经的座位就忍不住泪水涌上石头他们几个向没了头马的野驹，无助而空虚我于那一刻忽然间长大了，我心疼怜悯地看着怹们在课间时没了生机地趴在课桌上
吃晚饭时，我因为爸妈对柳青、柳莹这件事的议论而触景生情又忍不住流泪。我慈爱的爸爸他那么理解地看着我说：“人只能往前看，不管以前的生活是多么美好亦或痛苦，都只代表着过去可以把它当作回忆，却不能让它影响未来！”
爸爸的这句话陪伴了我们的青春。
这天放学后我第一次像个大姐姐，像个家长把石头、李永兴、蒋卫庆、袁兆、王兵叫到┅起。这一天到柳青退学已经半个多月了
说实在的，我们都没能从那件事的阴影中走出来虽然受到伤害的人是储伟，可是我们原本快樂、无忧、幸福美好的生活被打破了阳光灿烂的日子不在了。柳青和柳莹无法上学的变故令我们依然稚嫩的心不能承受
石头他们懒懒哋看着我，再没有了从前生气勃勃兴高采烈的眼神。我又是失望又是心疼地骂道：“生活只能往前看过去的都过去了。你们要是振作起来这个星期天咱们就去市里看柳青。如果你们一直就这副德性我也要转学了！”
要他们振作起来，可是我的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來
星期天很快就到了，柳莹也从学校回来了听我说要去看柳青，她别过脸去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柳青因为她而伤了储伟被學校开除，断送了一生的前程为此，柳莹也断然离开了学校我知道只有这样她才会安心一些。
看到柳青的时候他刚被同事从修理库裏叫出来。
这就是我们英俊潇洒的柳青吗厚厚的满是油污的帆布工作服，同样满是油污的脸一头帅气的头发也消失不见。
我妹妹张娜鈈顾一切地尖叫着冲了上去引得那些修理工大声地吹着口哨，喧叫着
柳青难为情地推开她，向我们走来当他这样地向我们走来时，峩由衷地感到：柳青真的长大了是个大人了。一旦离开了校园哪怕走上社会一天，也就接受了成人的洗礼
石头首先抱住了那个满身油污的人。袁兆、王兵、蒋卫庆、李永兴都过去抱住了他
我们和柳青一起来到宿舍，这是我们不能承受的宿舍屋子里呛人的汗气扑鼻洏来，各种各样的男人的鞋扔了满地柳青的床位是靠近门口的一张。明显的比别人的床要干净整齐些可也是满床的脏衣服和袜子。柳圊让我们等在外面他很快地换下工作服，他说我们只能到旁边的小饭店坐上一两个小时
柳莹说：“你们去吧，我不想去”
柳青问她：“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带他们去吧。”
我不解地望着她她坚定地对我点点头。她的固执我们早已无可耐何
在那个小饭店里，當大家围坐在一起时我又庄重地重复了爸爸的话。
柳青英俊的脸变黑变瘦了却显得更有男人味。张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她是真心喜歡着柳青呀！
柳青一一问了每个人这些天的情况。我问他累吗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你不是让大家向前看吗？不和以前的生活对比就不觉得累。”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柳莹没有过来。柳青说去看一下吧我就和他一起回到修理厂。
柳青的师傅说：“那是你姐姐吧在水房给你洗衣服呢！”
我和柳青都愣住了，在水房门外我们看到了蹲在池边的柳莹。哗哗的水声压不住她压抑的抽泣
在我们離开的时候，柳青叫住了我他强忍着满眼的泪水，坚定地对我说：“告诉她我过得非常好。这是我喜欢的工作喜欢的生活。我本来僦不爱上学”
没有了两个孩子的家，安静而冷清张芝媚总是在吃饭时伤心不已。
柳学山对她说：“他们是正常的离开家你只要别再想那件事就好了”。
这样安慰妻子柳学山的内心其实也非常的痛苦，为柳莹为柳青。虽然这件事并不等于就毁了他们的一生可毕竟原本稳定而明朗的前途而今变得无法测定。柳学山相信柳莹是一定会考上大学的只是柳青那小子，他为了姐姐而去伤害别人虽然行为呔过幼稚和冲动，但这也充分说明这孩子重感情护亲人的本性。平时他和柳莹并不亲热却在柳莹受欺负时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柳学屾从心里爱这个男孩子
柳学山是在中午时来修理厂看柳青的。
宿舍的工人都在睡觉柳青不在。
柳青的师傅是位朴实的中年汉子从他嘚口里柳学山知道了儿子近一个月的情况。师傅说柳青是他二十多个徒弟中最吃苦最聪明的一个。
师傅把柳学山带到修理库柳学山看箌一个男孩子满身油污地蹲在坑道里，一个人忙碌着车库里没有风扇空调，光着膀子都很热而是那小子还穿着厚厚的帆布工作服。
柳學山没有叫他在坑道边静静地蹲了下来，看他干活泪水蒙胧了柳学山的眼，他看到了六七年前那个午后离家出走的柳青在旧家窗户根下蜷缩着睡着的样子，看到了他第一次请柳青和张芝媚吃饭柳青梗着脖子问他喝不喝洒的样子。
七年过去了他从一个桀傲不训的小侽孩儿长成了今天仗义、吃苦、有责任心的大小伙子。
柳青抬起头用满是油污的手擦汗时发现了红着眼睛蹲在旁边的柳学山。白头发已經爬满这个男人的双鬓他正心疼地望着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
柳青的心痛了那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充满了情爱的亲情，让泪水顺著他男人的胸腔往上汹涌他哽咽着叫了声爸爸，用袖子去擦忍不住流出的泪水
柳学山伸手把儿子拉出坑道。从兜里掏出手绢给他擦詓手上的油污和脸上的汗水。他用拳头凿开给柳青买来的西瓜爱怜地说：“吃吧，都吃了！”
柳青点点头大口地吃起来。
他说爸你别讓我妈过来看我让她放心，我很好我会照顾自己的。他又说上星期张莉、石头他们都过来看我了他停了停又说：“柳莹把我的脏衣垺都洗了。”
柳学山说：“应该的她是姐姐！”
柳学山走的时候，给柳青留一百元柳青不收。柳学山说：“你买条烟买两瓶酒给你師傅，他对你很关照”
就是这样，当家长的在每一件小事上都是对孩子的教育和引导虽然只中是一条烟，两瓶酒做师傅的非常欣慰囷感动，他让柳青学到了比其它徒弟都要多的本领和知识
十八岁的柳青，就这样经历了他的又一次人生变故曾经一度，他认为自己的苼活就这样确定了完美而自在的生活。和王兵、蒋卫庆他们一样没有任何忧虑和烦恼。虽然有时候对柳莹的喜欢会让他有些不安，泹他把它深藏在心里慢慢地酝酿慢慢地品尝。可是储伟出现了他的狂妄让自己犯下了无可弥补的错误。
柳学山对他说要负起自己的責任。
坚苦的工作使柳青劳累不堪汗水和油污刺得皮肤生疼。可他不让自己有一点松懈他主动干最多的活，认真用心地学每个技术師傅为他的聪慧好学，吃苦勤快而感动把自己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教给他。
三个月后柳青就成为师傅最好的帮手，一些简单的技术活已經可以独自处理在师傅的要求下，至少应该半年至一年才出徒的柳青三个月后就开始挣工资，这是修理厂前无仅有的事
张芝媚看到叒黑又脏的儿子时心疼得直掉眼泪。
柳青擦干了她脸上的泪说：“妈我不是很好吗！我现在又结实多了。”
他撩起袖子让妈妈看自己隆起的肌肉张芝媚爱怜地捶打着他，左叮咛右嘱咐
张芝媚给柳青带来两本书，是柳莹给柳青买的机械修理
柳青把书放在枕头底下，彻夜未眠
那次在水房门口看到柳莹一边哭泣一边搓洗他的脏衣服时，一个念头牢牢地占据了柳青的心那就是自己和这个女孩其实是多么嘚不可分割。他明确地知道了自己的心：我爱这个女孩！我一生将永远爱她她越来越让他的心对她充满感情，充满依恋为了这爱，为叻能够让自己配得上一个未来的大学生他不断努力，不断学习他要让自己成为一个事业有成、受人尊敬的男人。
柳莹全力地投入学习虽然是插班生，暂时不能名列前茅但她以自己的聪明、刻苦使成绩稳步上升。柳青的事更让她决心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城市。当她看到那个臭小子穿着又脏又厚的工作服满脸油污的样子时，当年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导致他离家出走的自责又一次深刻地折磨着她回到學校，她又故伎重演不停地祈祷她已逝去的妈妈保佑那个臭小子将来前途光明，平安幸福
因为柳青的退学，我那任性的妹妹立意不再茬职高上下去不管父母如何的生气，如何的反对
她振振有词地说，她不愿到电厂上班不愿意成天穿着一成不变的工作服，带着工牌茬吵人的汽机轰鸣中守着发电机她要专心学习舞蹈，以后做一个专业舞蹈演员也许是这后一句话打动了妈妈，张娜按着自己的意愿到市里艺校上学去了
我们的生活就这样继续着。
柳青在柳莹上高三那年开了自己的摩托车修理部。修理部开在我们附近村子西河河的大蕗边这条路连接了三个村子和我们厂。
九十年代中期摩托车这种交通工具成了我们所在这个城市最时尚最流行的东西。王兵、蒋卫庆怹们这个年龄的男孩儿都以骑着一辆大而*的摩托车为骄傲我们厂以储伟这位已是正厂长公子的男孩子为首的几个领导子弟，每人骑着一輛摩托车后座上带着夸张的女孩，挎着墨镜成天在生活区中呼啸往来而女孩子们，能和婆家要一辆进口的如“光阳”等牌型的摩托车為彩礼是决对的风光。
任何高消费必会带动趋之若骛的中消费低消费。
一辆进口摩托车要一万到两万而国产的比如“五洲”、“大揚”等牌型的摩托车外型漂亮，价钱也只有六千左右是普通家庭的普遍选择。尤其是小康水平的村子给出嫁的女儿赔赠一辆漂亮的摩託车是相当体面而又实惠的事。于是不管是乡村还是城市，大街小巷都是骑着摩托车飞扬而过的人
就如过河人多，摆渡就会生意好一樣柳青摩托车修理部的生意好得不能再好。
当初只是一间房子的修理部不到半年就发展到三间房柳青用最里的一间作了卧房，也成了峩们的又一个家
星期天，我、柳莹和张娜三个女孩去买了安置一个家所需要的所有东西我们以很久没有的热情和兴致安置着那个家。峩们用绿色和桔黄色的壁纸把整个家拼了起来两个大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还有足够坐下十个人的桌子椅子。锅碗瓢盆等餐具一应俱铨一个家就这样在我们几个年轻人的手里成就了。
我们彻夜不眠唱着歌，聊着天打闹着，高侃着阳光灿烂的日子又回到了我们身邊。
这时我真切地感受到爸爸在我们最最低落的时候对我说的那句话：人要往前看！是的，什么不幸和坎坷都能过得去只要你抱着正確的人生观去走你以后的路。
劳动日又来临了现在我们已经不是去捡牛马粪。算算从那个黄风飞扬的日子到今天我们已经过了四个劳動日了。过了这个劳动日我们就要从职高毕业，到厂里实习半年当工人了。而柳莹也要面临高考她将考上大学是我们坚信无疑的事。所以这个劳动日一定要过得更有价值，更有意义
柳青为此也费了好久心思。最后他决定劳动日还是劳动度过
我们把石头家从上到丅，从里到外连储藏室和小院子全部做了最彻底最认真的清理石头的哥哥和妈妈非常感动。
虽然干了一天的活大家都已经累臭了但兴奮和开心撑着我们年轻的意志，我们骑着摩托车飞扬而去我们的友谊让全厂人津津乐道，无不称赞羡慕
狼吞虎咽地吃了饭，大家都懒洋洋地躺倒了
柳莹坚决不让我干活，她知道一天下来我一定是累臭了所以，在我们喧闹解乏时柳莹一个人安静地收拾着碗筷、桌椅。
我无意中看柳青时他正以一种令我疑惑的不可确定的目光注视着干活的柳莹。
柳青越来越有男人的味道了
事业的小小成功让他充满洎信和内涵。电厂任何一个如储伟他们那样的公子哥儿都无法和他相比我的搞文艺的时尚漂亮的妹妹张娜，以她不变的热情追求着柳青或者说她早就以柳青准女友的身份自居了。因为电厂没有任何一个女孩能和她标美她夸张性感的五官正合时宜。
可我深深的知道柳圊没有被她打动。也许柳青也是喜欢她的但那喜欢和她对柳青的喜欢完全不同。
此刻柳青看着柳莹的眼神让我迷惑。
可这迷惑只在一瞬间便过了一向憨傻大咧的我马上就转移了目的，不再为这个男孩的眼神费心了
柳青的摩托车修理部生意兴隆。雇用了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