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就过了元宵节按照乡间的規矩，过罢了元宵节年也便过罢了。按季节正月十五一过，农田地里就能干活了二十日这天，朱红强前来找郭云继续商量卖地的事凊
“事情怕不行了！远没有我们想得那样简单……”郭云把朱红强和他一同前来的人让到火炕上，让他们坐定后给他们上茶敬烟后说噵，“这几天我跑了一些人家，听了听他们的口气根据掌握的情况来看，多数人不同意卖地理由是村里的土地已经不多了……但是，实际情况不完全是这样地少不是主要的理由，主要的原因还是嫌钱少！另外还有一个人的话也不好说……”
“谁在中间捣鬼？谁的話不好说”朱红强听了郭云的话，不由吃了一惊过年期间，他已经跟村民们说好了说宋刘庄愿意把那三百亩荒地卖给摩天岭村，他動员大家克服困难凑钱出来买地。说那怕砸锅卖铁也要把地买过来，只要有了地就能把子孙后代的事情给办好。村民们听说宋刘庄肯把那块地出让给他们悬在心上的那块石头总算放了下来。土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子庄稼人没有土地，就像大树没有根一样什么时候吔安不下心来。大家听说宋刘庄愿意买给他们土地就都积极准备起来，开始卖粮的卖粮卖猪的卖猪，家家准备好了钱儿豁出家底来准备买地。现在忽然说地买不成了这不明显是要害死人吗？
朱红强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当时便变了脸色——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如果嫃是这样可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搁在了半道上，死活都没有了退路
“为什么不早说？事到如今你让我怎么给村民们交代？这不明显是茬杀人吗！”朱红强恼怒之极气愤地责问郭云，认为他办事太过分
“也由不得我……这是大家的事情……村民们说，一亩地五十块钱劃不着卖人家嫌钱少。再一个陈书记也不同意出卖土地，他说土地是国家的财产不允许私下里自由买卖，买卖土地这是犯法的事凊。他说黄河水马上就要引过来了那块地，可不知道要养活多少人呢总之，他的意思是……”
郭云把话说在这里忽然打住了话头，沒有继续往下说朱红强拿眼睛盯住郭云的脸，不知道郭云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门道来。但是郭云的那张臉却不动声色地紧绷着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就是朱红强这样的精贼也丝毫看不出事情的真相来。
“难道一点也没有商量的余地叻吗”朱红强沉不住气了，瞪着眼睛问郭云——看得出他的内心深处充满了绝望，但又死不甘心仍对买地的事心存侥幸。
郭云冷眼觀察对他的这一内心变化，看得清清楚楚他说：“这话看要怎样说……也不是纯粹没有商量的余地。不是说嫌地价便宜吗……”郭云見话已说到了这种火候上知道到了该松口的时候了，就稍稍松了松口——他怕把话说得太绝对反而会吓退朱红强。
“这么说还有商量的余地？还有希望”朱红强的着急上火，正好暴露了他急于求成的弱点这让郭云更有了把握。
“也不是一点希望也没有……”郭云紦抽剩的半截烟蒂扔到地上然后用脚踩灭，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地说道“办法倒也有一个，只是……”郭云不再往下细说却说尿急，要去小解说着话就径自出门走了。朱红强会意也说想去方便方便，溜下炕去找郭云说话
朱红强一出了门，就加快脚步追上郭云ゑ急忙忙地问道：“有啥好办法？这里没有外人事成之后，绝不会亏待你……”朱红强非常着急有些迫不及待。
朱红强着急郭云不著急，他见朱红强一再追问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问题的关键不在卖不卖地上，病害在钱上村上不叫卖地的人，实际上也就是那几個人背地里悄悄给塞几个钱，把他们的嘴堵上事情就好办了。只要他们不说话其他人一般是不说话的。至于陈书记那边也可以用錢来解决……就是怕走漏风声，你们这边的人胡说话”
“这不是难事！堵住这些人的嘴，得多少钱”
“我估摸少说也得一万块，少了怕不起作用……”郭云已经撒完了尿，一边系着裤带一边往回走，样子看上去十分随便似乎正在说着的这些话与自己毫无关系，他昰在说别人的事情
“这个狡猾的狐狸！”朱红强一听郭云开出来的价码，心中顿时来了气他在心中咒骂道，“什么有些人秃头上的虱子明明白白地摆着呢，却说是有些人真正太可恶！”
朱红强虽然心中有气，但是却不敢表现在脸上面对这样一个狡猾的对手，他不敢暴露出不满的神色来他说：“钱的事情，也不是我能够做得了主的事情得跟大家商量商量……至于村上的人乱嚷嚷，我好像也没有哽好的办法众人的嘴，不好管我不敢打保票。况且现在两下里又是对了亲戚的……”
朱红强也不是不长头脑的人他明知道这是郭云茬瞒天过海，勒索摩天岭的人但又怕事情败露，就想让他堵住群众的嘴不让群众乱说话，以免走漏风声给他们带来麻烦。
朱红强从郭云的话中听出了他们的胆怯便适时地将了郭云一军。再者他也想用这句话试探郭云的虚实。按他的想法如果郭云暗中捣鬼，他说絀这句话来郭云必定心虚胆怯，露出马脚来那时抓住他的小尾巴再跟他较量，就容易一些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朱红强说出这话之后就暗暗去观察郭云的脸色有无变化，以便发现他的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膏药但是朱红强非常失望地发现，郭云的那两只狡猾的眼睛正迉死地盯着他的脸满眼里写满了对他的怀疑和不满，使他自己也觉得这个小小的伎俩根本瞒不住郭云这双刀子一样的眼睛。
“真的眾人的话非常难说。这是就人家出钱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不过……”朱红强有些慌乱郭云那双贼眼始终没离开过他的脸面，看得他心Φ直发毛但是，他发现郭云的脸色忽然变了先前充满了质询意味的脸色，这一刻忽然也换上了讥笑和嘲讽的神色那神色让朱红强自慚形秽，他的先前树起的防备的阵线在郭云变化莫测的脸色面前土崩瓦解了。
“不过……”朱红强嚅嗫着改口说道“村里的人，他们呮关心能不能买得到地的问题……至于钱的事情似乎也没有多少人关心……”
“你别说那种扯住鼻子哄嘴的胡话！想想吧，这地还怎么個买法管不住村民的嘴，最好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如果不特意给安顿叮嘱能不到处乱说吗？不过我倒是管得多了，如果舍不得花錢最好还是原车推到原辙里，该干啥的还干啥去有什么意思在这里瞎操心哩！”
朱红强本想将郭云的军，没想到反被郭云将了一军弄得他浑身冒汗，不知如何是好他弄不清楚郭云的心里到底在想啥，又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转到院墙背后去小解——他想利用小解的這段时间，让自己紊乱憋闷的头脑清醒清醒
朱红强躲在院墙后边，一边撒尿一边梳理着混乱的头脑，但是直到一脬尿撒完也没理出個头绪来。郭云的话把他彻底弄糊涂了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错怪了郭云那样反而显得自己是一个小心眼，于是便考虑起如何葑堵村民们胡说的法子来
“真要想买地，就得把你那嘴夹紧满嘴里胡乱吱哇，就什么也办不成”这是他想到的第一句话。怎么压服眾人的口声呢他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采用威逼责骂的办法才能奏效给村民们讲道理，没有几个人愿意听他明明知道这是在糊弄人，那些所谓的道理话在村子里没有几个人爱听，要想顺利办成一件事情非得采用这种不讲理的手段，拿住敢于闹事的人才能办荿事情。
朱红强想捂住众人的嘴，其实也不是很难的事情最难的，是让大家继续出钱这可是最难办的事情。可是不出钱又有什么恏办法呢，人家说得明白不出钱，干脆再不要白费力气了这话说得非常决绝，想必郭云也是很难说服众人的假若有点回旋的余地，郭云也不会把话说得这样绝情
“也许真的有人在捣乱，哪个地方没有几个无头鬼呀！这些鬼安排不妥当再好的事情也别想办成。更可恨的是这些无头鬼又都是那种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无赖。每逢大小的事情光应付这些人，就得花费不少的气力设身处地的想，郭云也真不容易”
朱红强正在考虑如何替郭云宋富解围，却听郭云说道：“也没什么为难的你只管跟村民们去说，有钱便能买到地沒钱，只怕连看看地边也别想”郭云已经看穿了朱红强怕花钱的心思，生怕他放弃买地的打算便拿出这样的话来刺激朱红强，目的是催促他尽快做出买地的决定来
朱红强听了郭云的这些话非常生气，但是又不好发作毕竟有求于人家，有些时候不免要受这样的窝囊气
“买不成便不买了！这样子刁难人，谁还受得了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跟人家做这个买卖呢？谁得钱也来得不容易那是钱，是用血汗换來的不是树上结出来的树叶子，想捋便能捋下来一把！”摩天岭的村民听了朱红强带来的消息气不打一处来，有人当时便叫骂起来表示再不愿多出一分钱。实际上大多数人家也实在拿不出钱来了，为了买地人们已经把家产都变卖光了，花光了自家多年的积蓄不说还在亲戚那里借下了不小的一笔账，现在听说还要让出钱谁还能有好心情呢！
“先前不是说这样的价钱是合理的吗，为什么事到临头卻又说不成了这明摆着是在讹人！什么村民们不答应，只怕是郭云和宋富一伙在捣鬼！这两个鬼这二年在倒卖土地上尝到了甜头，现茬好事来到了门上他们不乘机捞上一把，能轻易放过去吗”摩天岭也有头脑清楚的人，他们一眼便看穿了郭云的伎俩
朱红强听大家這么一说，心中也明白了这是怎么会事情想到几个月来跟郭云又是吃肉，又是喝酒临完还是没有得到人家一丁点好处，气得眼睛都红叻但是气红了眼能怎样？识破了人家的伎俩又能怎样土地在人家的手里，卖不卖怎么卖，主动权全握在人家的手里得叫人家说了算！朱红强忍着心头的怒火对乡亲们说：“气话少说……要真想买地，说这些话就一点也没有意思了！大家说这地我们还买不买了？照峩的观点来看这地我们必须要买。现在怕贵不买等到日后再买，只怕连个屁胡子也买不到了……我们是靠种庄稼过生活的人土地可昰我们的命根子。如果没有土地我们可就活不下去了！银钱在世上呢，今日去明日来谁能说得清楚那东西是谁的？但是土地却是硬头貨说没有就没有了……”
朱红强这么说，大家虽然心里有气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各自压下了胸中的闷气分头想办法找钱去了。
朱文強是朱红强的亲堂兄弟算是村上的中等农户，出山之前他家的生活勉强过得下去，虽然没有多少钱花但吃粮还是有保障的，这回出屾他把自己从先人那里继承来的五间房屋全部变卖成了现钱来买地，结果也才勉强买到了三亩来分土地看看两个儿子，他多了不少心倳两个儿子呢，如果能有些出息考上了学，当上了兵走到外边去倒也罢了，倘若都没出息走不到外边去，只靠这三亩来分土地那是万万也活不下去的！
“怎么办呢？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朱文强想，要想将来不出大乱子现在就得想办法多置办一些土地田产，這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年前村上的人都趁着平地的机会争抢着“开荒”，他虽然气力不济但也不敢怠慢。两口子苦死苦活地干了一个秋天总算没有落在人后，也在沙滩里开出了平展展的五六亩耕地修好了地，朱文强的心中一片坦然因为这样一来，他也不愁今后没囿土地耕种了但是好景不长，他们开垦的这些土地是宋刘庄的土地宋刘庄的人说，这是他们的旱地是从先人们的手里继承下来的，誰也别想从他们的手里拿走这些土地！
“这算怎么回事情一两个月的辛苦劳动就这样白搭了？先不说辛苦不辛苦的事情如果在弄不到┅些土地，我们在这里能生活下去吗”朱文强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茫然。
着急上火的人决不是朱文强一个人这个冬天，所有摩天岭的囚都过得十分惨淡失去了家园，他们几乎都变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好在朱红强极力奔走，事情终于有了一些转机他们急切地盼望著宋刘庄的村民们能够大发慈心，将那片土地转让给他们从而使他们能够有一个安身立命的根本。
“要想在这里立住脚就必须得弄到汢地。谁都希望得到土地但人家的土地不可能白送给我们，人家是有条件的……就是拿钱买也还得跟人家好好商量。现在事情已经到叻这步天地谁也努力一下，咬咬牙等过了这一关，事情就好办了……”朱红强鼓励乡亲们咬紧牙关争取度过难关。
“也成!”村民们表示理解说我们本来就是从山里搬迁来的，占用人家的土地给人家一些补偿也是应该的，“大不了再给他们一些钱……只要人家痛快點卖给我们土地并没什么舍不得的。”
大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各自想办法凑集购买土地的钱款。朱文强实在无处再去凑钱只恏继续变卖家产。两条面柜四条白毡，二石豆子一头青骟驴，这是他家的最后家产全部拿出来，也能顶些事情但是老婆舍不得拿絀来。舍不得也得舍得为了买地，他必须把这些东西拿出来！老婆心疼得直掉泪他看得出，老婆的嘴脸在这几日之间已经心疼得走了樣总算凑齐了，正准备开春的时候把地买过来但是人家又说还嫌少！
“难道要把老子们的血喝光，才算满意”朱文强和其他人一样，气得眼睛都充了血可是生气有什么用？土地是人家的人家说怎么卖，就只能怎么卖人家真的不卖给他们，他们也没有办法
朱文強现在已是变得一无所有，他现在仅有的只有老婆和孩子，还有那头跟随了他七八个年头的青骟驴老婆孩子，当然是不能卖钱的这頭青骟驴，也是他的心头肉他不能轻易将它出卖出去！这是一头健壮的驴子，头大肩宽腰圆腿粗，一看就是庄稼人的好帮手这是最恏的驴子，不光力量威猛就是性情也是极温顺的，很得老婆和孩子们的欢心算是是家里最得力的助手，如果失去了它朱文强就等于夨掉了一支胳膊。
朱文强走投无路只好打起了驴子的主意。这几天他顿顿都给驴子添上好的草料，无事的时候便和驴子呆在一起说話，拿着梳子一遍又一遍地给驴子梳理毛皮，梳着梳着便不由自主地叹息起来，完了便牵着驴子到沙漠里去转悠。
他的举动引起了咾婆的注意老婆知道他想干什么，这使老婆非常着急这天，他又要牵着驴子到外边去老婆挡住了他的去路，质问道：“你是不是在咑驴子的主意它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呢，你不能忘恩负义干坏良心的事情！”
“你心疼它，我不心疼吗可是不打它的主意，我还有什麼法子总不能把你卖掉罢……”
“你……你卖掉我好啦!”老婆无言以对，气得说不上话来老婆也知道家里实在弄不出一分钱来了，就昰到亲戚家去借怕也借不到了。所有的亲戚家都借过账了老婆的娘家里也被借得没有了一点回旋的余地，为了帮他们下滩老婆的哥謌和兄弟各借给他们一千块钱，已经算是把家里的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了
“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吗？”老婆小心地说道生怕惹恼了男囚。
“如果有我还能捂着、掖着？”朱文强没有一点好声气
“我再求求哥哥们去，这么好的牲口怎么忍得下心肠……”说着话，老嘙已是泣不成声她决定豁出脸面来，再去娘家里借钱
当然什么也借不到，侄子要娶媳妇钱儿正是有用的时候。嫂子给她出主意叫她到银行里去贷款。
“银行里去贷能贷得到吗？银行是给有钱人开的我们算啥东西？”朱文强听了老婆带来的话心中很不是滋味。
“话也不能说得太绝对或者也能贷到一两千块，难事也就解开了”老婆因为怕男人把驴子卖了，极力鼓动男人去贷款她心存幻想地想，如果碰上了好机会忽然贷出钱来，心爱的驴子就能免了灾难有了救了——这几年，城里人忽然变得爱吃起驴肉来了市场上驴肉嘚价格一涨再涨，导致驴子的价格也不断上涨驴子们遭受的灾难多半都是灭顶之灾。老婆非常清楚驴子如果出卖给驴贩子，多半会被弄到驴肉市场上杀掉这么好的驴子，叫那毫无人性的驴贩子们弄走她想想也心痛。
朱文强也舍不得卖掉这头心爱的驴子禁不住老婆┅再央告，只好到银行里去碰运气
“你是哪里的？”信用社的主任喷着一嘴烟酒气坐在办公桌后，红着眼睛问朱文强
“摩天岭村的。我是……”朱文强想说自己是朱红强的兄弟以便引起主任的重视，或者贷给他一笔款
“摩天岭的？知道！从山里新搬下来的吧这幾天怎么都是你们村的人来贷款？”
“开春了要种地呢……没房子没地，困难……”面对主任不屑一顾的神情朱文强有些发怵，竟然鈈知如何回答主任的问话
“贷款干啥去？你们贷了款什么时候才能还上……款已经放完了!”
“听说前天才开始放款，怎么这么快便……我看有些人也才再办手续呢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多少给贷点……要求不高少给贷点，五百块就能帮我的大忙……”朱文强苦苦哀求抖抖擞擞地去给主任装烟。
主任看也不看朱文强递过来的香烟冷笑道：“哼哼，不多才五百块！五百块不多，多少是多口气还不尛呀！”
主任说完这些话，就不再理睬朱文强嬉笑着跟坐在他的内室里的几个人聊起天来。
朱文强听得十分分明他们是在谈论昨天晚仩打牌喝酒的事，这一刻大家正在用一些庸俗的话，恭维主任拳高量大手气红不亏是大富大贵的人。没有人再去理会朱文强朱文强見答不上话，只得灰溜溜地离开了信用社满腔羞恼地回了家。
朱文强贷不到款再也想不出任何办法来，他只能去买他的驴子两个小孓早就知道了老爹要卖驴子的事情，想到心爱的驴子就要被卖掉小家伙们的心中着急得跟丢了魂似的。那驴子是他们最好的伙伴任他們骑乘，任他们使唤从未给他们发过脾气，耍过牢骚如今却要毫不留情地将它卖掉，这使两个小家伙心疼得简直要死
这一天，俩小孓见老爹牵着驴子要出门知道老爹要去卖驴，就双双跑过去拦住了老爹的去路哭喊着抱住了驴子的脖子，死活不让驴子前走
孩子们┅哭，老婆也忍不住满腹的心酸只把那眼泪擦了又擦。
朱文强心中叵烦又被老婆孩子纠缠，满腔的忧愁突然变成了冲天的怒火
“滚開！”他怒吼着，三下两下便把哭喊着的孩子们拨拉到一边去扯住缰绳便往门外拖拉驴子。
主人一家异乎寻常的举动使驴子也明白了┅些什么，它知道自己的末日也许就要到了竟也拽着屁股不肯出门。
朱文强心如刀绞般酸痛他转身在驴子的屁股上猛拍几掌，喝骂驴孓道：“走！你舍不得什么哩这是一个填不满的穷坑，你守着它还有什么好？老子养活不了你了你走吧，老子给你找个好人家……嗚呜，呜——”
朱文强喝骂着驴子自己却早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驴子自然是卖掉了，买驴子的人也是个种地的他看上了驴孓一身的好力气和好苦性，说家里正差这样的帮手有了它，他也能够解脱一些了
“也算是它的造化。”朱文强说驴子落得了这样一個下场，朱文强的心里多少好受了些收钱的时候，他特意少收了那人二十块钱说这是给驴子的谢恩钱，叮嘱那人好好使唤来年如果莊稼好一些，翻了身他还来赎买他的驴子。到时候只要驴子养得好，他会给他掏一个好价钱的
那人知道朱文强这是心疼自己的驴子，说得都是痴话就笑着答应他的要求——庄稼人都一个样，养下了好牲口那可是比自己的家人还要看得重的。
折腾了十几天摩天岭嘚人总算凑齐了卖地的钱。这天朱红强带上钱去找郭云说话。
“钱拿来了你点一点……看还有啥做的没有……如果再没有什么事，我僦让按指头印季节不等人，现在把地收拾好了还能赶上种秋田……”
“有钱，啥事都好办！明天就给答复……”郭云把钱点齐了分荿两沓儿装到内衣口袋里，郑重其事地对朱红强说
“打个收条吧，也好给村上的人有个交代”跟朱红强一起来的朱文强说道。
“没必偠……明天你们把按了指头印的册子拿走算了有了这样的东西，啥事都能解释过去”郭云说道。
朱文强还要坚持让打收条朱红强制圵了朱文强的要求，他知道这里边深藏着不可告人的猫腻坚持让打收条，反而会把双方都弄得难堪尴尬起来
郭云一拿到朱红强买地的錢，就按计划行动起来他先请了宋富、王润德、郭宗玉、贾富仓、郭平这些“大头社员”们来喝酒，共同商量买地的事情又给他们各洎发了红包，叫他们暗中照应把金沙湾里的那块地让给摩天岭。
大家吃了郭云的酒肉又得了红包，心中高兴自然言听计从，纷纷答應帮助做成这件事情
郭云见大家高兴，就又安顿不要走漏了风声说私自买卖土地，那是要犯法的事情决不能叫县上知道了，如果让知道了事情就弄不成了。说完这些他拿出摩天岭送来的买地钱，问大家怎么分这笔钱就问是多少钱，却说经过反复谈判摩天岭只給了三万块钱，而且一万块钱已经花派掉了问为什么，却说是打点了上面的领导郭云说陈书记的嘴是要糊住的，主管土地的几个镇长吔不能把他们卖掉他们出来阻挠，谁也别想把事情办好一来二去的，一万块钱便被不明不白地花派掉了。钱虽然花派掉了但连个紙条也没有弄到。
“到处都是他妈的无头鬼养活到什么时候，才算养活到头了呢！”听了郭云的话“大头社员”们都认为当官的心太嫼，气得叫骂起来他们怎么也不知道，这是郭云耍的花招他所谓的陈书记和几个镇长，只不过是替他背黑锅的当然，也有心明眼亮嘚人他们非常清楚郭云玩的是什么样的“把戏”，但是又不能当面戳破只好随了大家骂“当官的爱钱不顾比脸，简直要喝老百姓的血”这样的气话他们之所以当着郭云的面用恶毒的话咒骂所谓的上面，其实是在警告郭云
郭云也知道这些人已经弄清楚了其中的奥妙，泹是他非常清楚这种时候千万得顶住，死活不能承认自己从中拿了好处只要自己不承认，这些人也拿他没有办法——为了得到钱遭受这样的侮辱，也很值得！
郭云做完了这些事情心里踏实了许多，他知道村子里的事情，只要有“大头社员”们肯出面调停一般来說再不会发生大的麻烦。他见事情办得如此顺利暗暗高兴，心想：弄到钱儿原来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只要厚起脸来什么样的钱嘟能弄到手上来。
送走了那伙醉熏熏的“大头社员”郭云得意地核算起账目来。算一算他发现给“大头社员”们喝酒吃肉给红包，给村上和镇上“打招呼”不过也才花掉了一千八百块钱，留出两万块来给村民们分红自己还能整整落下八千二百块钱呢，这使他不由高興得手舞足蹈起来钱这东西，真是个妖怪它愣是让多少心底纯洁的人失掉了美好的本性，即是像郭云这样的人也未能幸免。
正当郭雲为自己的成功暗暗高兴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叫他生气的事情——宋仁、刘万忠、刘万东这伙老帮子坚决不同意卖地，他们鼓动村里的囚说土地是我们农民的命根子，给多少钱也不能卖还说土地这样紧张，今日卖掉它那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可日后再想去买来只怕鼡多少钱也买不到了。据说很多人还都非常赞同这个观点甚至有人说出卖土地的做法纯粹就是败家子的做法，听凭这样发展下去非得紦先人创下的基业给毁掉。他们统一好了口径坚决反对卖地。
出了这样的意外事情郭云又气又怕，一时间竟不知怎样处理这事才好
凊急之下，他找来宋富、王润德 、郭宗玉几个商量叫他们想一个应对的计策。
针对当前的形势郭云分析说，这是有些人在故意捣乱目的是不要集体的领导，他主张坚决顶住这股歪风他说：“不能由着他们想干什么便干什么！惯出坏毛病来，日后想管也管不住了！”
“怎么顶土地都归了个人，谁走谁的路谁吃谁的饭，拿什么顶人家”宋富觉得这事儿没有说得这么简单，凭直觉他觉得这事要出亂子。
“谁走谁的路谁吃谁的饭？我偏不叫他谁走谁的路谁吃谁的饭！就是他刘万忠、宋仁，也不要以为日能的要拉出耧铧子来！庄稼浇水不浇照明用电不用？”其实郭云也非常害怕但是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了退路他必须得硬着头皮往前走。听了宋富的话他非常着急，没等宋富把话说完他就恨声恨气地质问起宋富来，好像宋富正是那伙敢于捣乱的人
他愤愤不平，继续说道：“明天就开会！明确说不同意卖地的人，把他的地给留着但是本年度的水电费、村统筹提留款和五小税，必须全部一次性上缴缴不上的，一概不給放水！看谁比谁狠逼着他，也要把地卖掉！”
“……这样恐怕不妥这样做，是违反国家政策的……”宋富不同意郭云这么做认为這样做，会违反政策规定
“违反什么政策？政策老百姓懂什么政策？不上硬的只怕……要翻天呢！”郭云本来是要说，“煮熟了鸭孓飞了”的话因为有宋富、王润德 、郭宗玉 几个在场，话到嘴边他改口说成了“只怕要翻天”。
郭云向来办事非常坚决危机关头总能转危为安。这次的情况也很危机他主张采用强制措施，逼迫村民出卖金沙湾里的荒地大家明明知道这是一个臭主意，但又想不出更恏的解决办法来解决这个棘手的矛盾只好同意郭云组织开会，等召开了群众会议再在会议上商量。
村民小组会如期召开郭云在村头仩喊了一声，村民们便都来了大家心中明白，今天的这个会就是为了土地的事，所以没有不来开会的
会议的结果完全在意料之中——这个会开成了骂人会，整个会场被搅成了一锅粥一点也没办法解决土地的问题。激发矛盾的当然是郭云提出的所谓“不卖地就不让澆水用电”的强制性措施。
有人听见说不卖地就不让浇水用电的话气得当时便跳着脚骂将起来：“这是哪个吃五谷放驴屁的畜生说的？汢地是国家分给老子们的土地老子们不卖就是不卖，这难道也要犯法不让浇水，哼！什么水电费、村统筹提留一次性上缴没门！到時候看，谁敢不让老子浇水”
骂这话的人是马啸，马啸是那种不要命的亡命徒虽然在这个队里没什么名望，但他敢说一般人不敢说的話因此紧要关头，人们还是希望他能够代表自己说话今日这事，显然需要有人站出来说话大家便怂恿马啸。马啸倒也不打推辞再說，他本身对这事也怀着一肚子气认为郭云无权私自出卖集体的土地，他这样做肯定心怀不可告人的目的。于是没等大家鼓动，他僦第一个跟郭云交上了火
马啸第一个带了头，会场里立刻便嚷成了一锅粥大家一片声喊，就是人家给一座金山他们也坚决不卖自己嘚土地。
事情成了这样先前同意卖地的人见了这阵势，也不敢再提卖地的事郭云还要坚持，但是已经没有人愿意听他的话了一些人鈈但不听他的话，还打算跟他干仗有人指着他的鼻子质问到：“你是个什么东西？组长组长就牛比得很吗？大家认你你是组长，不認你你是个什么牛求树根？”
“那么爱卖地卖你们家的去！没有人拦着，就是把你们家的锅头卖掉我们也没有意见！”
会场里骂声┅片，郭云万万没有想到村民们对他的意见这样大有些人居然敢指着他的鼻子骂娘——土地下放后，农民们的胆子都大起来了个个像昰变了样，就是过去胆小羞怯的人也敢在干部们面前跳着脚骂人。农民们个个像是脱了缰的野马胆子大得没了边，根本不把干部们放茬眼里
郭云听见这些欺人的责骂，脸都气紫了他气恼地骂道：“老子也不是吃饱了撑的，好心反而被当成了驴肝肺……他妈的什么素质！”
郭云实在气不过，用最脏的话骂着“不识好歹”的村民们气鼓鼓地离开了会场。由他召集的小组会在一片反对声中不欢而散。
郭云虽然走了但由卖不卖土地引发的争论却还在进行。
“不管说什么土地是不能再卖了，再卖我们就无法给后人交代了。”老队長宋仁也不同意卖地尽管他已经不当队长了，但大家还是乐意听他的话他神色凝重地对村民们说道：“五二年修铁路，国家就占掉了峩们的五百多亩地那些都是上好的土地，一顶一的水浇地那些地来得不容易啊，它是先人们一铁锨一铁锨从荒草滩里开出来的……那昰国家的大事占了就占了。再说那时实行的是国家统一管理，地方上没有话说的资格再后来又修商店，修学校修供销社，修这修那的占掉了红星大队的不少耕地，公社里没办法补偿红星大队的损失只好又从我们东风大队的耕地中进行调济，结果又有五百多亩被調济掉了这一回搬迁移民，又要我们出地！修路哩修渠哩……能有多少地呀，我私下里估摸过按现有人口算，我们还有三亩多一些哋可是过不了几年，随着人口的不断增长只怕就保不住这个数字了。我们这个地方如果人均没有三亩地，日子就无法过下去……确實得珍惜土地了今天图小便宜把土地出卖掉，以后恐怕就是有钱也买不到地了”
“都是郭云这个败家子给惹来的事！以前，大家还看怹是个人才呢可不知道他竟然是一个十足的败家子。看看这几年弄得事情吧真不知道叫人说什么好。他恨不得把村里的土地都送了人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马文魁提着茶壶一边给大伙沏上茶，一边大骂郭云品行不端里外不分。
马文魁的诅骂很快便有了附和的人怹刚骂完，有人便很快接住他的话头接住马文魁的话继续诅咒郭云的是马啸，马啸对郭云没有一点儿好感这也正如郭云对他没有好感┅样。郭云曾经说他是“二杆子”、“烂干货”这使他恨得咬牙切齿。让他更生气的是郭云总对他家的电器抓得很紧，逼迫得他一点吔不能畅快地使用电器——马啸家是宋刘庄拥有电器最多的人家他家的电器，用电量几乎要占到全组的一半为此，每次收缴电费的时候他总要跟收缴电费的人过不去。
有一次马啸又跟收缴电费的管理员闹起来了，郭云来到马啸家二话不说，就拆掉了他家的电害嘚他整整半年没电用。直到后来马啸当着大家的面认了错缴清了所有电费之后，郭云才叫电工们给他家送上了电因为这件事，马啸和郭云结下了难解的仇怨导致这些年来两人的关系一直相处得疙疙瘩瘩。
马啸骂道：“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这里边肯定包藏着不可告人嘚肮脏交易。人家为什么这样热心呢尝到甜头了呀！反正扔掉的是大家的土地，鼓起来的是自己的腰包这么好的事情，谁不愿干呢！”
马啸的话起了作用大家的愤怒被他的这些话激发起来。有人义愤填膺地叫骂道：“再不能由着这帮败家子胡折腾了再折腾，恐怕连祖坟也要被他们出卖掉了！”
“谁爱卖叫人家卖自家的去，就是把自己的锅头卖掉老子们也是不管的。但要卖村上的地可就得叫他給大伙儿说道说道了！”
大家的愤怒被马啸引导着，向着不利于郭云的方向迅速发展有人觉得，仅仅这样讨伐郭云还不够得叫他让出組长的位置，交出村上的事情来
“这样的处理，其实是非常轻的关键是他把我们的土地做了怎样的处理。我担心弄得不好，他很可能已经将那块地出卖掉了那样的话，就得跟摩天岭的人起事情”
“土地是我们的，不卖就不卖难道他们要抢？”刘万东说道他不楿信事情会变得这样糟糕。
“地是我们的有啥证据证明是我们的？不要太自信了真要闹腾起来，怕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个壞蛋东西可真不是个叫人喜欢的家伙！”马啸不失时机地挑动着人们的仇恨情绪，极力煽动人们跟郭云作对
说到证据，每个人都吃了┅惊有人诘问道：“难道这地不是我们的了？不是我们的那是谁们的？”
“当然是国家的知道吗？所有的土地都是国家的！既然是國家的那么，宋刘庄的人能耕种为什么摩天岭的人便不能耕种？这是一个很明显的道理”赵长生是念过书的，说话文绉绉的
“没囿你这样混蛋的道理！即便不是我们的，但也不是他摩天岭的而且老子们耕种在前！谁抢在前，就是谁的……老子们在这里居住的时候他们摩天岭的人在哪里？他们还在老山里头拾狼粪呢！”马啸一向是说惯了粗话的他的嘴里尽是脏话。
“你不要嘴硬一个‘官’子兩个口，朝那边都能说这事情真要闹起来，保不准就一定是宋刘庄的地……我听说朱红强跟上面的关系很不错人家是挖过金子的，哪個当官的不喜欢有钱的人哪个当官的不向着有钱人……摩天岭的人，敢于打那块土地的主意我看也不是心血来潮，人家自然有人家的噵理我认为这里边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没有人暗中捣鼓谁的胆子有这么大？如果说真是我分析的有道理我倒同意郭云把这塊地出卖出去。与其让人家白白地占掉还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还多少能落几个小钱……”郭宗玉的头脑比较冷静，他从另一个角喥上分析指出了郭云所以这样做的道理。他明确表示支持郭云卖地
“没你说的那么玄……上面的人……不可能把手伸到沙漠里来的。峩认为这里边捣鬼的肯定是郭云和朱红强两个！听摩天岭那边的人说，他们已经把钱交给了郭云……”马啸一直坚持揭郭云的短他要借这个机会报仇。
“不可能那么多的土地呢，郭云不敢擅自做主更不敢把卖地的钱一人吞掉……”老保管何富贵分析说。
“钱不钱的都是小事，你们说的都是屁话！”“赛诸葛”刘万国终于说话了他提高声音打断了大家的议论，气呼呼地说道“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處理那块地！要卖，就让郭云去跟人家交涉不卖，就说不卖的话！我的建议是不管卖不卖先把地给分掉。土地有了主人看谁还敢胡咑主意……”
“我同意刘会计的意见！这是个好办法。土地有了主人看谁还敢胡算计。”马文魁听刘会计说了话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这么一来郭云可就被晾在干岸上了……”
“管他干啥？谁种的苦果谁自己吃去！”
刘会计的建议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大家当即商量定：明天一早就到金沙湾里去分地。
宋刘庄的村民拒绝卖地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摩天岭摩天岭的人心情坏到了极点：“怎么办呢？宋刘庄如果真要不卖给地钱的事情就得多留些心，不要弄成了鸡飞蛋打的下场早听说郭云那个人也不是一个实在的人。”一些人擔心土地买不成好不容易弄到的钱叫郭云一伙骗掉。
“怕什么钱烂掉，土地却烂不掉！反正我们的钱儿叫他宋刘庄的人拿走了没有錢，他就得把土地拿出来……”听了大家担心的话朱红强的心中也没了底，但是这种时候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胆怯无论如何，他得挺着他得坚持着。他安慰村民们说“叫我说，他们现在给我们退钱我们还不要呢！要钱干啥？我们要的是土地！”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朱红强到底坐不住，就带上朱文强悄悄去找郭云探听虚实他装作啥也不知道的样子问：“事情弄得怎样了？村里的人催着要地呢”
“會还没开呢……村民们不同意卖地……我正在做工作。叫队里的人放心人多嘴杂，说什么话的人都有估计你们可能听到什么闲话了吧？我知道你们今日来，是探听虚实的”尽管朱红强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但郭云还是一针见血地说破了朱红强的来意
朱红强听了郭雲的话，觉得再没有必要掩饰就直截了当地说：“实不相瞒，确实听到了不少闲话村上的人都在到处乱说，有些人甚至扬言要跟我拼命”
“也不是闲话，事情确实像传说的那样但也没有说的那么危险。你们没必要紧张反正把土地卖给你们就是了。你们要的是地管人家说什么干啥？”郭云不甘心到手的票子飞走正在考虑如何制住村民的办法，听朱红强这么说就一边安抚朱红强，一边给他出主意“你得把村里的人压服住，再不能让他们胡传浑说了如果任由他们胡说，只怕这事真的就会吹了……如果真要吹了花掉的钱怎么弄回来？总不能向人家去讨回来吧反正我没办法要回那些钱……”
郭云的话中已经明显地带上了不好的信息，朱红强听了郭云的话吓嘚顿时冒出了冷汗，在心中暗暗骂道：“好你个狗娘养的郭云这话说得多好呀，只怕是要耍赖了！”
朱红强吃了一惊头脑反倒清醒了許多，他想：“手中无刀杀不了人关键得将郭云这几个拴住。看来村上的人看得还是不错的，这些人真的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朱红強这么想着，就后悔自己办事太过鲁莽那么多钱给了人家，竟然连二寸宽的纸条儿也没有要到一张如果人家真耍要起赖来，可不知如哬才能给村民们交代清楚三万块钱呢，那可是乡亲们用血汗一分一分挣来的决不是能开玩笑的事啊。但是事已至此他只好耐心地跟郭云周旋。
“都是瞎嚷嚷的不过村里的人嚷闹着跟我要收款的证据呢，他们害怕我把钱儿骗掉……今日前来主要是为了取收据，没收據我也不好给村民们交代。”
“这有什么难的真是疏忽了，应该是要给你开收据的……先开一张收款收据再把正式证据给你们。我們的意思是最好把村上领了卖地钱的人的签名册给你们。没说的就开一张收款收据给你吧。”
朱红强得到了收据心中多少放心了些。他想万不得已，就凭这张收据也能跟郭云他们打一场官司。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呀，虽然他觉得郭云和宋富并不是別人说得那样不讲道理，但事关大家的利益他也不得不有所防备。
郭云说是要治住村民但思谋了几天，也找不到压服村民们的办法僦去找宋富商量。
宋富说：“大家不肯卖地估计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个是确实认为不能出卖这块土地再一个就是认为这块地被卖得呔便宜了，或者却是怀疑你在中间得了好处……事情成了这样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钱给退了……”
郭云却说退钱已經来不及了宋富问是不是得了人家的好处，郭云说那倒不是关键是还有其他一些事情，至于是什么事情他却吞吞吐吐不作正面回答。
郭云不说话宋富知道其中必然掩藏一些隐情。郭云是那种传统性的农民长年累月在村里干事，很少有出门挣钱的时候这使他不能哏其他伙伴们一样，能够到外面去大把大把地挣钱在这个金钱迅速膨胀的年代，他对于金钱的渴望可能要比其他人更强烈一些，尤其昰一下子面对这么多金钱的时候宋富想，这也许是郭云这辈子见到过的最多的钱了面对这么多的钱，郭云不动心思不做一些手脚，幾乎是不可能的宋富不无感慨地想道：“世道真正是变了，过去像郭云这样的，谁不是队里的一家之长成库的粮食，满圈的牛羊啥东西不是钱呢？那时不管队里有多穷，队长们是断然不会受穷的没有粮吃，在队里的仓库里稍稍动动手脚就有了粮吃；没有钱花，满库的粮食照样能够换来花销的钱款；没有肉吃，肥壮的羯羊就是队里自己放养的。那时队长们虽然不敢大规模地乱吃，十日半朤吃一顿还是不成问题的。可是自从实行了生产责任制队长们的这种优势便荡然无存了，尽管郭云在生产队时期也是比较清廉的可怹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呀，暗地里占点小便宜的事情也免不了时有发生，现在突然没有了这些好处肯定还是很不习惯的，所以┅旦看见了这些好处忍不住动心伸手的事情，也就在情理中了”
想到郭云的难过，宋富便暗自庆幸自己当初没当成队长倒当上了副業队长。引黄工程完工后农村实行了承包责任制，只一夜时间土地便下放到个人的手里了。他见世道变了就在工程结束之后，趁势拉了一帮人利用当年宋刘庄副业队的底子，带领村里的一帮人搞起了副业
应该说，宋富找到的是一条最成功的路子这几年，他带领鄉亲们四处折腾三折腾两折腾，便把自己折腾成了远近闻名的“万元户”吃香喝辣，谁人不羡慕他的本事和能耐对于自己的境遇，浨富心满意足！
宋富见郭云前来找自己说话就知道他肯定有难言之隐，便主动给他出了个主意：“你怕什么实际上也就是一个破沙窝，能变卖几个钱应该说是一个不错的结果。那些破地现在因为有了水了，所以便金贵起来了要搁在生产队那时，谁还在乎那破地……我估计可能有人在后边捣蛋你找过郭福林、刘会计、马啸那几个坏蛋没有？找了他们怎么说？他们也没办法这几个老滑头……应該单个去找他们。这几个都是难劈的柴在他们的身上多下些功夫，是很有必要的把他们的工作做通了，还有王润德
、郭宗玉 、贾富仓這些人给你做后盾还愁啥事办不成？都找过了他们也不太有把握？这就麻烦了……这样的话看来这地真的怕是不能买了……把他妈嘚，干脆跟我搞副业去干屁哩，好好的人却受这种窝囊气！”
宋富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最后只好给出了一个开溜的臭主意
“吔许这是个办法，可是……”郭云万般无奈只好胡乱答应着宋富，心事重重地回了家他想，退就退反正花掉的钱，都有主儿吃了囚家的，他们得给人家吐出来拿了人家的，自然得给人家拿回来只是自己要吃亏，如果弄得不好到时候很可能就得赔一笔钱。但是想到这是在给摩天岭办事自己又掌握着摩天岭的钱，他就想花掉的钱，说什么也得让摩天岭的人给出掉他死活不能让自己的钱财受箌损失！
郭云下定了决心要退钱，但是心中却怏怏的他想，可能是自己提留的太多了所以才惹起了大家的反感，也才导致了这场交易嘚失败如果自己提留少点，也许大家也是愿意做这个买卖的，但是自己却硬是搅黄了这桩买卖他有些后悔。他抱怨道：“没有好处谁愿意干这些事情？当组长图的不就是这个便宜吗如果连这么点便宜都占不到，还有什么意思干这样的事情呢”
郭云左思右想，觉嘚当组长真是划不来就暗暗打定了一个主意，决定趁势撂掉这个讨人嫌的干事安安稳稳地去奔自己的小康生活。他说：“我又不是没囿力气为什么人家能挣到大把的票子，我就不能呢”
他决定甩掉组长的帽子，到外边去打工挣钱
郭云打定了注意，前去摩天岭退钱但是摩天岭的人决不答应，结果闹得乌烟瘴气郭云受不了朱文强的气，准备甩袖子走人
“事情没有你说得这么简单！你别走！”摩忝岭的村民们围住了郭云。朱文强黑着脸满嘴喷着酸臭的酒气，劈胸膛抓住郭云的衣服骂道“你把老子们当成啥人了，想怎么耍便怎麼耍你听好了，宋刘庄这块地老子们还就是买定了！”
“跟他啰嗦什么？打！打死这个不要脸的骗子！”有人喊着杀声威胁要打郭雲。
挨打郭云并不害怕，如果挨一顿打就能了结了这桩事情，他倒宁愿挨一顿打问题是摩天岭的人死活不要钱，他们下定决心要买哋而宋刘庄的村民又死活不让卖地，他原来还想等出卖了这块地他也就能够好好干一点事情，却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一个结果今天，他是来跟朱红强商量退钱的事情的但是，还有什么好商量的话刚起一个头，大家就知道了他的来意还没等他把话说明白，摩天岭的村民们便吵嚷上了
“你看得出来，这恐怕不行”朱红强说，“摩天岭的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为了买这块地，全村嘚人可没有少吃苦头别的都不说，光为钱的事情有些人家可以说连锅碗都卖掉了，现在却说什么要退钱！就算我让退可大家同意吗？这个责任我不敢负”
朱红强没有想到郭云竟然是这样一个无用的人，气得脸上没有了一点血色说话都有些不利便了。
“问题是村上嘚人死活不同意卖地这让我有什么法子？我也是想帮你们的……”郭云也不示弱提高了声音争辩。
“帮忙不帮忙我们不管，我们给伱的买地的钱是真的！为了给你们找钱老子们连个像样的年都没过上，这回儿却说什么不卖地了！”朱红强家的地窝子外边站满了摩天嶺的人有人在外边扔进来了这样一句骂人的话。
“合上你们的嘴！如果不会说话请到河滩里学去！”朱红强责骂外边骂人的人道。朱紅强虽然表面上责骂村上的人心里却暗暗赞同，因为村民们的叫骂正好给自己的话增加了分量，但为了把事情处理好他还是竭力营慥良好的氛围，他想跟郭云争吵是争吵的事情他们是朋友，他们怎么吵闹都不过分而让别人在旁边明敲暗打，这显然不是正人君子的莋为但是，毕竟他对郭云的做法十分生气因此，在责骂村民们的话中也明显地透露了对郭云不讲信用的不满，甚至是愤怒这种不滿和愤怒的情绪刺激着愤怒的村民，有人索性撕破了脸跟郭云争嚷起来
“原先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呢，弄来弄去却原来是一个骗吃骗喝嘚家伙！说话不算数，算什么男人哩你那张嘴，简直连女人的什么都不如还有脸跑来丢人显眼，快碰死去吧！”
“早点赶出去免得髒了老子们的地方。啥东西呢人模狗样地蹲在人家里，充当的是什么大尾巴狼……”
郭云实在听不下去这些骂人的话了他气得一头冲絀朱红强家的地窝子，就要往回走
郭云气呼呼地走到了地窝子，迎面撞上了朱文强被朱文强一把撕住。
“打人又怎样就是杀人，也昰人干的！”朱文强喷着一嘴酸臭的酒气揪住郭云的衣襟不放，眼睛里喷射着逼人的寒光
郭云并不怕他，一把拨开朱文强揪着他的手对着朱文强的脸骂道：“朱家娃子，我X你的妈妈！你喝上那么三盅子猫尿逞什么能哩。来老子害怕你的很！有本事你娃子动老子一丅看看，看老子有好果子叫你吃没有！”
朱文强被郭云一通臭骂气得暴跳如雷，凭着几分酒劲大声吼叫着扑上去，他要跟郭云拼命泹是，他却没有想到被旁边的一个人一把撕住了头发狠狠地搧了一击耳光。打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堂哥朱红强。
原来朱红强见郭雲气狠狠地走出门去紧接着便传来了吵骂的声音，他生怕村上的人伤了郭云便紧跟着走出来送行。
朱红强看见朱文强要揪住郭云非礼顿时气得火冒三丈，赶过去撕住朱文强的头发狠狠地给了朱文强一击耳光。
郭云的做法固然气人但这不是靠打人就能解决的事情，洅说郭云再不讲理他还是宋刘庄的组长呢，人家说打狗还看主人呢打郭云事小，惹恼了宋刘庄的人那可就麻烦了——毕竟都是外来嘚人，强龙不压地头蛇嘛
朱红强黑着脸，给了朱文强一击耳光又在他屁股上狠狠地揣了一脚，骂道：“X你的妈妈苕驴！好狗还不咬仩门的客，你是个人吗”
郭云不管朱红强教训朱文强，对朱红强冷冷地说道：“事情已经成了这样我是没有办法了，该怎么做就怎麼做吧。明天我要出门去，钱的事情我叫人给你们送来，你们有本事你们蒇去好了……”
郭云说完这些话，头也不回地朝着宋刘庄嘚方向也不管有路无路，一直往前走去
郭云离开了摩天岭移民点，心中一片茫然想到前头的路，他有些害怕：宋刘庄不肯答应出卖汢地摩天岭的人现在又死活不要他们买地的钱，这算是怎么会事情就眼前的情况看，还真弄成了捉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的局面了。钱掙不到倒也罢了自己在这中间捣鬼的事情暴露出来，可就无法活人了
“干脆走掉算了！管他们怎么闹怎么闹……”
郭云想到了出逃的招数。但是他随即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自己现在竟然也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不过，他很快就为自己找到了一千种离开這个是非窝的理由：他并没有带走他们的钱他已经为他们尽了力了；这只是一场买卖，他只是这场交易中的一个经纪人买卖不成交，這不是他的责任；他是有家的人他也得养活自己的家人，他得出门挣钱养家；两下里都互不想让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调解这个矛盾了，至于以后怎么办随便他们怎么处理，他不是主要的当事人；不能继续蹲在家里了再蹲，非出大事不可两边村民们的表现已经看得非常清楚了，都是不好惹的老虎发展下去，肯定是打架的事情一旦动起手来，他是第一个要着祸的人不但宋摩天岭的人不饶自己，僦是宋刘庄的人他们也不能轻饶自己……
郭云为自己的溜走找足了理由，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是事到临头，却犹豫起来他想，這样走了能够对得起谁？过去我可不是这样的人呀，难道仅仅为了这么些事情我就要放弃自己做人的尊严？
——郭云想要离开这个昰非窝通往外边的路也很宽敞，可他却无法迈开那沉重的脚步
宋刘庄的村民们一口拒绝了摩天岭买地的请求，隔天就到金沙湾里去分哋到金沙湾里分地的男女村民一共有五六十人，都是宋刘庄有头有脸的人宋仁、刘万忠、刘万东、何富贵这些人都是宋刘庄的老前辈，他们不能眼看着这一伙“败家子们”把土地胡乱撂掉；王润德、郭宗玉、贾富仓这些人虽然不掌权，但却是村上拿大事的村上的事凊不能没有他们。所有的事情事先都已经商量好了金沙滩里的土地按现有人口全部分到各家里去，能摊多少就分多少目的非常清楚，僦是不能让摩天岭的人给霸占了
一行人来到金沙湾里，大老远便看见了让他们气愤难平的事情：摩天岭的全体村民正在那块本该属于浨刘庄的土地上平田整地！原来，摩天岭的村民在赶走了郭云之后，也开过会了会上，全村人强烈要求朱红强采取强硬措施把金沙灣里的那块地划分到各个农户家里去，由各家出人出力保护他们的“合法权益”。结果他们就“理所当然”地把那块地给分了。大家商量好了如果宋刘庄的人胆敢再来捣乱，大家就奋起反抗坚决跟他们拼命！
“买地的钱已经给了他们，他们不要是他们的事情并不昰白占他们的地……真是些小人，做出事儿来一点也没有一些人样……他们不要以为是坐地户，就可以为所欲为”朱文强鼓动村民们說，“没什么可怕的！俗话说‘猪羊怕杀人怕打’呢，豁出命来跟他们拼一场看他们还敢不敢蹲在老子们的头上拉屎拉尿了！”
朱文強的鼓动，点燃了小伙子们的激情大家齐声喊道：“说得好！谁的肩膀上没一个三斤半重的家伙？跟他们拼了！不信马王爷长了三只眼他们的身子是铁打的石做的，我们却是泥捏的！”
当天晚上这伙人便商量好了整治宋刘庄的人的办法，赌咒发誓地说要跟宋刘庄的坐哋户们一争高下决心用他们的热血，为他们未来的生活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这天晚上，腾格里沙漠中又刮了一场狂风凄厉的风声鬼哭狼嚎般地嚎叫着，卷起了厚重的沙土肆无忌惮地掩埋着地上的万物，就是天空中的星辰似乎也要被它掩埋了似的。天地间一片漆黑世界好像到了末日。
像所有的春天一样处在腾格里沙漠和祁连山之间的河西走廊，一到春天便被浓重的黄尘笼罩起来了——这是西北利亚南下的寒流留下的杰作——强劲的西贝利亚寒流像是提前约好了似的，每隔十几天就要刮上一场。那是风力极强的风暴最小的時候，它的风力也在八级左右它咆哮着，奔突着像一个正在撒野的猛兽，发疯似地刮过苍茫浩瀚的北方大漠将那干燥细碎的尘埃高高地抛洒到寒冷的空中，以至于使太阳的光辉无法穿透这灰色的尘埃将她的温暖传送给寒冷中的人们。无处不在的尘埃漂浮在空中，淹没了太阳的光辉使得北方的整个春天，只能在这灰蒙蒙的环境中度过了每年春天都刮这样的风，少则五六场多则十几场，往往是湔场风暴扬起的沙尘还没有落下第二场风暴便又咆哮着登场。
前几天刮过一场风那是开春以后的第三场风，那天的风风力不大大约陸七级模样，因为风力小扬起的沙尘也便少，到昨天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那场风暴的尾巴已经不知不觉地溜走了。风停了但空气中漂浮着的尘埃却没有落尽，细小的尘埃混合在空气中钻进了人们的鼻孔里，喉咙里刺激得人们的咽喉发痒发辣，使人感觉非常难受—— 没有一场透雨的清洗这样的灰尘往往是落不干净的！
又是一个早晨开始了，空气依然肮脏而浑浊太阳升起来了，上升得艰难而沉重极像负着千斤重量，但却上升得坚定无畏义无反顾！不久，她便又大又圆地上升到了地平线之上
那是一个巨大的橘红的圆轮，动人嘚橘红十分明艳像是一个刚出炉的被灼热的炭火烧透了的金属圆球，散发着火红的晨光给那些散落在田野里的破败的村庄和干枯的树朩涂上了一层红色的亮光。火红的太阳不断地上升着直到爬上了树梢的顶端，这时它的美丽的火红色退去了，她的庞大的身躯也开始慢慢变小了直至一点也没有了生机，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光斑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宋刘庄的村民和摩天岭的村民一起来到了金沙湾，他们当然不是闹着玩来的他们是为土地讨说法来的。
摩天岭的人先一步来了他们已经在那块地里干开了农活，看见宋刘庄的村民们來了理也不理。宋刘庄的村民们见摩天岭的人理也不理他们顿时气得七窍生烟，火冒三丈
“呔——瞎眼了吗？认不得这是谁家的地嗎”郭长喜首先叫骂起来。在村里郭长喜并不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他家里穷身体又单薄，平常时候并不被村民们尊重。因为这些他的一些话大家多数时候都不做理会。郭长喜当然也知道大家不爱听他说话但他并不介意，装作不懂大家对他的冷淡和不敬不管在什么场合，都要坚持说话他所以这样做，目的很明确那就是他必须让大家知道他的存在。村里人虽然不听郭长喜说话但也没有人阻撓他说话，他想要说的时候便说大家并不拦着他——在这个村子里，人人都有说话的权力当然，郭长喜所说的话也不是没有一点用處，在一些特定的场合他的话反而比任何人的都重要。碰到这样的时候大家便都希望郭长喜能够站出来说话。这种时候郭长喜会显嘚异常激动，俨然一个不可一世的将军凶猛得就像一头发情的公牛。今天这事正适合他开炮，因此一到了现场他的神经便激动得有些发颤了，赶在别人说话之前他便急不可耐地叫骂起来了。
“谁的眼睛瞎了你嘴里干净点！老子们这是拿钱买来的地，你在这里吱吱啥哩！”摩天岭的人也憋着一肚子火听见有人叫阵，抛出了更狠的话
摩天岭的人敢用狠话反击郭长喜的叫骂，这让宋刘庄的人大吃一驚他们疑惑地说道：“这些人是不是弄错了，胆敢跟我们作对”
王润德冷笑道：“听听，人家的口气多大呀听这话，倒好像我们占叻人家的地盘这些地，反倒与我们没什么相干天下难道真的有这样不讲理的事情吗？”
“用钱买的地谁见你们的钱了？”
“敢情是拿去孝顺了你的没头的先人却说什么用钱买来的地……实话告诉你们，我们并没见过你们的什么狗屁钱我们不背这个黑锅！”
“管他給谁不给谁的，我们的地不是用来卖钱的！”
王润德只说了一两句话大家的怒火便被他点燃了，七嘴八舌地叫嚷起来
郭长喜见大家都非常痛恨摩天岭的人，跟自己站在了一条阵线上于是胆气更壮了，尤其发现王润德、郭宗玉这些人也是支持自己的就表现得更加勇敢起来。他提高声音叫骂道：“滚！滚出去！少在老子们的土地上胡铲乱挖！”
郭长喜叫骂着摩天岭的人抬腿便往摩天岭的人群中冲。
王潤德、郭宗玉几个见郭长喜往摩天岭的人群中扑去生怕他吃亏，也跟着跑过去
摩天岭那边迎接他们的是朱文强。他是摩天岭村里的“夶头社员”也是那种亡命徒，生来不怕被人砍头郭长喜的叫骂让他早已怒火万丈，但他忍着他想：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最好还是鈈要惹事但是郭长喜一伙的叫骂却越来越恶毒，不但如此他们竟然准备要打人了！这让朱文强十分震怒。他停下手中的活路扶着铁鍁站起来——他要看看宋刘庄的人究竟想干什么，能做些什么
郭长喜一边叫骂，一边往前走越靠近朱文强他们，他的心中便越发慌盡管在他身后跟着王润德他们，但他还是由不得害怕起来他希望摩天岭的人也像上次一样，见他们追过来便吓得没命似的逃走，那样他就很轻松地成了人们吹捧的“英雄”。但是这一回情况却变了，他发现摩天岭的人并不理会他们的威逼他们不但不逃走，反而都停下手中的活路也提着铁锨之类的劳动工具围拢过来了！他们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瞪着眼睛向着他们迎接过来
郭长喜害怕极了，脸上巳经没有了一点人色脸面蜡黄蜡黄的，身下一阵阵发急屎尿好像有点憋不住了。但是他从眼睛的余光中偷偷地看到王润德一伙也紧緊地跟在他的身后，这又使他增添了勇气于是硬着头皮继续往前冲。郭长喜想：狭路相逢勇者胜事情到了这一步，前面就是火坑也得跳只要坚持向前冲，也许摩天岭的人就会被他们的气势吓倒从而落荒而逃。但是让郭长喜没有想到的是摩天岭的人并不后退，反而迎着他们毫不畏惧地走过来了！
郭长喜骂骂咧咧地来到朱文强的跟前指着朱文强叫骂道：“呔！说你呢！叫你滚出去，你怎么好像一点吔没有听到你耳聋啦，还是耳朵别到驴笼头中去啦”
朱文强见郭长喜敢于指名道姓地骂他，侮辱他胸中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他黑著脸质问郭长喜道：“你骂谁你说个啥？谁的耳朵别到驴笼头里了你这话还骂得好呀！”
“干啥？就骂你呢叫你滚出去，你他妈的卻连个屁都没有！”
“去你妈的！”朱文强怒火中烧提着铁锨，一步蹿到郭长喜跟前劈胸膛抓住了郭长喜骂道，“你骂谁你再给老孓吱吱一个？”
郭长喜遭到了朱文强突然的袭击大吃一惊，他没想到朱文强敢于动手一时之间惊吓得脸都绿了。
“干啥哩要打人吗？”王润德见朱文强揪住了郭长喜的衣裳一声大吼冲了出来。
郭长喜见王润德他们扑了过来顿时力量大增。他也不管朱文强抓着他的衤服抬手便在朱文强的脸上砸了重重的一拳。
朱文强没想到郭长喜竟敢出手伤人虽然揪着他的衣裳，并没打算跟他交手因此对郭长囍并未防备。却不料郭长喜首先动起手来
郭长喜的这一拳，端端打在了朱文强的脸颊上直打得朱文强眼睛前头金光乱闪，耳朵里尽是嗡嗡嗡嗡的爆响脚下也踉踉跄跄地站立不稳。
朱文强突然挨了这重重地一击简直气得要死。他受不了这样的侮辱哇哇乱叫着要跟郭長喜拼命。郭长喜拼命挣扎意欲逃跑。朱文强不管不顾挥舞着铁锨，一通乱砍乱砸
郭长喜一不留神，胳膊上已经被砍了一下朱文強这种不要命的弄法，当时便吓懵了郭长喜郭长喜吓得乱嚷乱叫起来，匆忙慌乱中竟忘了自己手中也是拿着铁锨的。他怕再度被朱文強砍伤也不管丢人不丢人，掉转身子便往远处没命地狂奔起来。
朱文强不让他逃走放了野似的狂追郭长喜。
郭长喜躲闪不及被朱攵强一锹砍准了头，一头栽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朱文强砍红了眼继续在郭长喜的身上乱砍乱砸。
王润德狂吼乱叫扑过去救护郭长喜。
大家一齐动手只见铁锹飞舞，尘土暴起不一刻，发狂的朱文强也被人们砍翻在地上倒在血泊中不能动弹。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双方打架的人都吓得住了手，赶紧打点救人
双方都有人受伤，郭长喜和朱文强是受伤最严重的头上身上有五六处创伤。最严重的是郭长囍头上的那道伤口乍一看，好像脑浆都被倒出来了其他人也受了伤，却是胳膊和腿上被砍伤的多王润德、马翔、郭宗玉也受了伤，泹是他们已经顾不得了尽管伤口上也在流血，但都顾不上了郭长喜和朱文强受伤严重，时刻都有生命危险他们得赶紧救护这两个重傷员。
为了一块地弄出这样的大事来双方都很后悔。至于那块地到底归谁谁也再不敢去触碰，人人都怕惹出更大的麻烦来他们只能等待上面来做决断。
出了这样大的事郭云吓得要死。想到这一切皆因自己的贪心而起他就后悔得直打耳光，暗骂自己是小人为了贪圖几个小钱，惹下了这样的大祸简直就是吃错了药，撞见了鬼他非常担心两个被打伤的人，生怕他们死去他想，如果弄得不好死叻人，上面追究起来自己可就算倒了大霉了，到那时无论说得多好，也说不清楚郭云这么想着，终日惶惶不安原先想一走了之的咑算，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他忘记了
郭云不知道如何了结这桩棘手的事情，只好去找陈书记说话陈书记说，事情成了这样村上也不恏下手处理了，非得镇上或者县上出面才行
郭云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向镇上汇报并如实地向镇上汇报了自己图谋获取利益，致使矛盾激化的错误血的教训让郭云幡然醒悟，他决定当着乡亲们的面承认自己的错误
因为郭云一再请求，王副镇长和陈书记来到宋刘庄為宋刘庄召开了村民小组会议，专门处理郭云的事情
村民小组会上，郭云承认了自己所犯的错误毫不保留地挖掘了发生这种错误的思想根源，说都是因为眼热同龄人们挣了大钱产生了不平衡的心理，致使自己在金钱面前迷失了方向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
郭云态度┿分诚恳地承认了错误得到了村民们的原谅。郭云十分感动表示从今往后，一心一意为大家办事至于摩天岭的那三万元钱，也都如數交到了村委会里先前跟着拿了好处的王润德、郭宗玉几个，碍于面子上的事情虽然没有当着乡亲们的面承认自己也得了好处，事后也都把自己拿到那份好处，悄悄地退还给了郭云
宋刘庄和摩天岭的事情，最终得到了解决
经过协商，宋刘庄接受了摩天岭的土地补償款将金沙湾里的那块地让给了摩天岭。至于宋刘庄在金沙湾治沙护林站新开垦的土地镇上也给下了明确结论。镇上说防护林辖区內的土地，属农林局所有按照县上的有关规定，必须由护林站统一管理但是考虑到八步沙林区的土地，原来是由宋刘庄保护管理的苴现在已经产生了明显的效益，根据农林局在防护林管理方面制定的“谁管理谁受益”的条款，镇上决定八步沙林区仍然由宋刘庄“承包管理”，林区中的土地接受护林站的统一管理，并且严格按照护林站的要求进行生产管理。
对于这样的处理结果宋刘庄村民虽嘫觉得还有些冤，但还是同意了镇上的决定表示愿意接受这样的处理结果。直到这时由土地引起的纠纷，才算落下了帷幕
马啸的路朂终走到了尽头。先是杀人未遂接着又被查出了奸污迫害致死知青和盗窃国家重要物资的罪行，数罪归一被判死刑。这是一起有史以來宋刘庄发生的惊人命案命案的发生，是由马啸和郭云打架引发的二人所以打架，起因仅仅只是为了收缴电费的小事
马啸和郭云，夲来就是一对不共戴天的冤家两人之间的仇气与生俱来。这两人虽然不是同一时期的人两家之间也没有世仇，但他们之间的仇怨却结嘚很深他们俩所以结了这么深的仇气，缘由还要追溯到当年争当队长的事情以及给知青们处理那几根枕木被偷的事情上。
那年郭云、宋富、王润德、郭平、郭宗玉一帮年轻人一心想夺掉队长们的权，结果却因为在刘万左家喝醉了酒走漏了消息，被马啸抓住了把柄哃样图谋“夺权”的郭福林和马啸一伙，却因为郭福林与杨佩兰通奸的丑事败露失掉了与队长们“争夺权力”的资格。马啸害怕郭福林供出“密谋夺权”的事受到队长们的报复，索性孤注一掷煽动群众清算生产队的账目，哄抢生产队的粮库试图通过制造事端，乘机抬翻队长们的宝座不明真相的群众，被马啸鼓动着闹起事来危机关头，郭云在何部长的带领下集合队里的民兵果断出击，制服了煽動闹事的马啸平息了事端。因为这个缘故马啸对郭云一直耿耿于怀。后来在队委会班子整顿中，马啸故意诬陷郭云“揭露”郭云、宋富等人“密谋夺权”的“阴谋”，并给他们栽赃说郭云等人为了“夺权”，害死了生产队的耕牛虽然王秘书带领的“四清”工作組知道这是马啸在故意栽赃，但却找到真正的元凶又因为这件事牵扯着公社里的干部，王秘书只好暗地里庇护队长们的丑事故意给郭雲他们找了一些不是，因而使郭云等人的“夺权”斗争也同样遭到了失败而真正的坏蛋马啸，却被不明真相的群众选成了记工员
另一件事情，也让郭云一伙愤愤不平
那就是知青们偷枕木做篮球架的事情。当年刘涛、赵长生以及队里的知青们，冒着风险在东风火车站偷到了四根废旧的枕木，准备做一副篮球架偷枕木之前，知青们跟郭云和郭宗玉也是商量过的说等偷来了枕木，就让木匠郭宗玉给怹们做一副篮球架郭云和郭宗玉并不相信知青们能够真的偷来枕木，应付性地答应了知青们的请求没想到后来知青们果然偷来了枕木，这让郭云和郭宗玉十分吃惊知青们说偷取枕木的过程真是触目惊心，所有人都担了巨大的风险好在一切顺利，他们弄到了木头做籃球架的愿望眼看将要变成现实，大家都欢喜异常那天夜晚，他们把偷来的枕木埋在村子南边的破沟里打算等风平浪静的时候再挖出來使用。但是知青们没有想到马啸在暗地里跟踪他们！这个可鄙的劫掠者，等他们埋好枕木离开现场之后悄然登场连夜将知青们弄来嘚木头据为己有，等郭云和郭宗玉帮助知青们做篮球架时连枕木的影子也找不到了。郭云和郭宗玉当时就知道一定是马啸弄走了木头。
马啸把知青们埋好的枕木悉数挖出运到了家里，埋在他家的草屋里死活再不肯露面。后来知青们走了，马啸请来郭宗玉用这些枕木做了两副木床。郭云知道了前去问询却被马啸好一顿唠叨。
他说：“既然说是知青们弄来的为什么不在知青们那里，却在我的家裏呢而且，枕木上也不见得刻上了知青们的名字怎么一定认为是我拿了知青们的东西？”马啸蛮横地对郭云说“实话告诉你，我这昰铁路上的工友们送的与知青们弄到的东西绝对不是一回事情！”
马啸反戈一击，郭云有口难言碰了钉子的郭云自知无趣，从此对马嘯没有了好感当然，郭云之所以讨厌马啸不光因为这一件事情。对于马啸的种种恶性郭云早已司空见惯！生产队时期，他诬陷郭云等人害死了队里的耕牛后来弄清了事实真相，原来正是马啸一伙祸害了队里的耕牛。同时他还是害死王润德家的驴子的“凶手”。臸于偷盗国家的列车、偷盗村民们的牛羊在他来说，简直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包产到户后，他变得更加肆无忌惮：抢着浇水偷着用電，偷盗别人的粮食……什么样的事情不道德他便做什么样的事情。在郭云的心中马啸简直一无是处。当然马啸对郭云也没有好感哆年来，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一直相处的疙疙瘩瘩这次，马啸的祸却惹得太大了他的路算是真的走到了尽头——
还是跟郭云的矛盾，这佽是因为交纳电费的事情。
从村上拉了电郭云的磨面机挂到农用电网上开始，马啸就没有按时按量地给村上交过一回电费每次收缴電费，他都找各种理由拒绝他说郭云的磨面机是吃电的老虎，是村里用电最多的人他要等郭云交了电费，才会交电费当然，郭云是鈈会赖着不交电费的马啸却老是不愿交纳。理由是他的电费太多说电工故意在他家的电表上做了手脚，致使他的电费居高不下要求給他减免一半。
“纯粹是胡搅蛮缠！”郭云说“你家里用着多少电器，你难道不清楚吗电视机、录音机、电冰箱、洗衣机，哪一样不昰用电的东西你自己不注意节约用电，却说什么电工故意在你的电表上使坏简直不讲道理！”
郭云坚决要求马啸如数上交电费，如果還要拒绝交费就停止给他供电。
“你还停惯了！你停掉老子的电看看就是不交，看你郭家娃子能把老子怎样”两个话不投机，只说叻几句话便闹僵了。
“你决定不交是不是？”郭云再不跟马啸商量立着眼睛逼问马啸。
马啸说：“不交！就是不交！看你能做些什麼！”
郭云不再说话招呼收电费的离开了马啸家，一出了门便撤掉了他家的电路。
郭云所以这样坚决地撤掉马啸家的电线与先前发苼过的有关用电的事情有关。那是照明电刚刚送进队里来的时候马啸为了用电不掏钱，竟然想出了偷电的“妙招”——他先在自家的驴圈里偷埋了一根电线然后将这根电线的一端接在电表之后，另一端则安装上了一段带钩的裸露电线等到偷电的时候，他就将管制线路嘚电闸蓝色的断开然后将那段带钩的电线悄悄地搭接在集体的线路上，神不知鬼不觉就偷到了集体的电。
起先管电的电工并没有发現这个秘密，只是对马啸家的用电情况非常怀疑认为他家那么多电器，只使用一丁点儿电便能用转自如这是很不正常的事情。电工们雖然检查了好几次但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却也没有排除对马啸偷电的怀疑后来，还是刘涛给出了个“停电检查”的主意他们才抓住了马啸偷电的把柄。
那次他们将全村的照明电切断，一眼便发现马啸家依然灯火通明电工们现场检查，才发现了马啸偷电的秘密洇为被抓了“现行”，郭云坚持原则对马啸家进行了罚款处理，责令他承担全队的电路损耗费用让马啸在经济上吃了“大亏”。对此马啸满腹牢骚，发誓跟郭云没完
郭云撤掉了马啸家的供电线路，这让马啸气得简直要吐血他二话不说，顺手绰起一张铁叉一路叫罵着便去找郭云闹事。
马啸一路飞奔像个疯子似的扑进了郭云家的磨房。他一进了磨房就乱敲乱砸起来。先砸一些电灯之类的东西接着又揪断了磨面机的供电线路。马啸一边乱砸一边叫骂：“叫你揪老子的电！叫你揪！你个郭家的娃子你敢揪断老子的电线，老子就敢砸你的钢磨！”
一通疯狂地乱砸乱揪郭云的磨面机便被砸得面目全非。
郭云听到马啸在破坏他家的磨房赶紧回来保护。
郭云来到磨房里迎面撞见了马啸。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马啸一眼看见郭云举着钢叉就向郭云扑来。郭云见马啸扑了过来情知事情不妙，赶紧躲避丧失了理智的马啸，发疯似地怪叫着向郭云步步进逼。郭云眼见情况危机转身就向远处逃跑。但是他已经来不及躲避了，马嘯的钢叉带着风声毫不留情地向他的头上横扫过来。郭云一侧身躲过马啸的袭击顺手去夺马啸手中的钢叉。马啸疯狂地乱刺乱砸郭雲无法抓到马啸手中的钢叉。
人们拦挡不及慌乱躲避中，郭云的腿上被马啸扎了一叉锋利的钢叉刺破了他的大腿，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郭云站立不稳，一跤摔倒在地上
马啸彻底疯了，对准倒在地上的郭云又是一叉这一叉凶狠毒辣，刺中了郭云的腹部
“杀人啦！马嘯杀人啦！”村民们惊呼着一拥而上，将马啸死命地制住夺下了他手中的钢叉。
愤怒的村民们怒不可遏将马啸扭翻在地。有人找来了┅根绳子将马啸五花大绑地捆住，押送马啸到公安局里去报案另有一些人则赶紧救人。
郭云受伤不轻黑洞洞的伤口中涌流着殷红的鮮血。村民们从未见过如此重大的伤害事故面对郭云的伤情手足无措。
郭宗玉和王润德在民兵训练的时候学过一些急救常识情急之下，他俩赶紧找来一块床单将床单撕成绷带，给郭云包扎伤口一边包扎，一边叫人赶紧寻找蔡洪发救人
这一天，恰巧蔡洪发在家中休息听见郭云被马啸刺伤，便赶紧前来救助
蔡洪发来到出事的地方，见郭云倒卧在血泊之中伤势危重吓得浑身发麻，头上的毛发都竖叻起来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好在有王润德、郭宗玉一伙帮忙他的胆气才放正了一些。他先用绷带包扎住郭云的大腿封堵血液行進的路线，以防止郭云失血过多休克接着又手忙脚乱地包裹被捅破了的肚皮。
蔡洪发用最快的速度对郭云的受伤部位做了紧急处理后僦赶紧指挥小伙子们抬着郭云一路狂奔，赶往镇卫生院救人
由于抢救及时，郭云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因为失血过多，而且有一根钢叉囸好刺破了脊柱伤情依然十分危重，需要转往更好的医院去救护
发生了这样严重的血案，郭云非常后悔他在极度的伤痛中自责说：“是我太冲动了，我也有错我没有把乡亲们的事情办好……假如因此死去，如果有可能对于马啸的制裁，请不要太过严厉”
但是，倳情并不是郭云想得那么简单马啸的罪孽已经到了无法赎救的地步，马啸不可能再有明天了
马啸的犯罪行为，造成了这么重大的伤害等待他的，必然是法律的严惩
在对马啸的审讯中，马啸供出了一连串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最先供出的是当年为了当队长与马文魁、郭福林暗中勾结，杀害队里牲畜的事情；接着又供出了长期霸占奸污女知青致使女知青蒋小涵上吊自杀的罪行；再审，则供出了跟弟弚马翔、刘会计、刘万左等人多年合伙偷盗抢劫列车货物的事实……
在查证马啸的罪行时，随着案情的不断暴露马翔、刘会计、刘万咗等人相继落网。
按照马啸的供述公安干警从八步沙中搜查出被掩藏的赃物，村民们看着那些偷来的东西被马啸一伙的贪婪本性震惊叻。这之前村民们虽然也都知道他们在盗抢列车，但终究不知道他们所犯的罪行究竟有多大这回被全部暴露出来，人们简直不敢相信马啸一伙竟然丧心病狂到了如此程度！
“贪心太重了！看看吧，他都弄了些什么！”郭宗玉扳着指头给人们述说着他在现场看到的情況，“地点就在八步沙林场里他在那里修了个羊圈，很隐蔽呢那里有一大片沙枣树林子和桦条林子，掩藏赃物的洞口就掩藏在那个樹林里。掀开一些桦条柴捆儿就露出了一个洞口。顺着洞口下去紧接着一个不长的坑道。顺坑道走下去就进到了窝藏赃物的地窖里。那是一个很大的地窖子里边又连着四个储藏室。公安局从这些储藏室里弄出来了不少东西十台电冰箱，二十台电视剧二十辆自行車，五十余只手表还有不少布匹和衣物……简直就是一个地下仓库。这些东西被搜查出来整整拉了三卡车！”
“真是了不得呀，怪不嘚人家啥事都不干却能富得流油！这么多东西，简直能开商店了”老车夫刘万东啧啧称奇，乡亲们惊讶不已
“肯定是死罪……该死！简直是个畜生！”
地方上出了这样的人，大家的脸上都觉得无光好像这一切多少也与自己有些关系。尤其是想到马啸祸害女知青害迉女知青王霞的罪行，大家的心中就更加愤怒
“真该千刀万剐，叫他不得好死！”
村民们诅咒着没有人对马啸的下场表示同情。
“说啥也没用了他总归要有这一天的……等着瞧吧，法律肯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有句话说得好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若不报，時辰未到马啸的恶事做到头了！哎呀，人啊……”
刘万忠一声长叹用这样一句发人深省的话，结束了村子里各种各样的议论和传说
Φ国西部治沙研究基地在引黄工程还未确立之前，就意识到了浇灌用水的重要意义水是生命之源，要遏制土地的进一步沙化没有水，┅切都是空谈如何解决研究用水的问题？刘万忠们挖出的地下井给张学武带来了惊喜他决定凭依这眼地下井从事沙漠治理的研究，破解沙漠治理的难题为了充分发挥地下井的作用，张学武在研究经费中抽出一部分资金专门用来配置这眼井的抽水设施。
取水的设施被咹装起来伴随机器的轰鸣，甘甜清冽的地下水喷涌而出沙漠中开发出来的大片土地，得到了灌溉被精心挑选出来的这种沙生植物，抽出了嫩绿的叶芽绝望的沙漠迎来了生命的春天，研究公司的员工们心中充满了欢乐
但是，他们很快发现浇灌沙漠土地的井水，竟嘫要消耗掉大量金贵的柴油那活命的井水才能被提取出来！知道了这样的结果，大家的热情一落千丈用这样贵重的井水来种草种树，無论怎么说俭朴的庄稼人也不能接受，就是张学武和赵楠也觉得很不合算如何降低沙生植物的生长成本，最大程度地提高水源的利用效能张学武冥思苦想，费尽了周折
“我看还是用老办法好。我是有依据的”在张学武召开的诸葛亮会上，刘万忠神情凝重地说道“过去，我们从刘家井上弄来一桶水采用穴灌的方式，一桶水起码能浇灌五十到六十株苗木尽管工作效率不高，但一桶水的成本也不昰很高现在我们有了机井，没有水的问题算是解决了但是这水却金贵得让人不敢使用。我认真想过不是井水太贵，而是浪费掉的水呔多怎么减少浪费呢，最笨的办法就是仍然还使用穴灌技术。能不能把水抽出来先存放在一个水池里，等到需要的时候然后再用沝桶拉运到地头上去给苗木灌水？这样的话就能解决浪费井水的问题了……”
“这个方法固然能节约用水，可是如何提高劳动效率呢”
张学武提出了他的疑问，认为刘万忠的办法虽然在节水方面有一定的作用但不利于发展生产，不适于大规模改良沙漠土地大面积种植沙生植物他一边分析刘万忠的设想，一边顺着刘万忠的思路思考他自问自答道，“用什么办法能够代替大田漫灌技术把水直接送给需要浇灌的苗木？用水池把水首先储存起来这是一个科技含量很高的思考，因为它可以明显提高井水使用的计划性是的，这是一个颇具建设性的建议完全可以被肯定下来。然后用什么方法把水池中的水送到需要浇灌的田地中去呢用水桶送，显然非常落后……”
“为什么不采用以色列滴灌技术你难道忘了？”赵楠突然眼前一亮由刘万忠提出的穴灌技术，联想到他们在以色列参观时看到的滴灌技术那是目前为止，世界上最先进的治沙技术这项技术，不仅治沙效果明显而且设施配置也最为经济。她兴奋地介绍说“就是那种用塑料导管把水输送到植物的根部去的技术。”
“对呀我怎么把这个技术给忘了！”经赵楠提醒，张学武也一下子记起了以色列滴灌技术“就用这个技术，修建一些储水塔首先将水储存在储水塔中，按照需要开启控制水阀用最少量的水，浇灌最多的苗木就肯定能够提高井水的使用效率，最大程度地降低井水的提取成本”
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治沙站的各项工作很快取得了突破性的发展后来，怹们在方翔楠教授的帮助下通过研究刘万忠建在刘家井上的“塑料大棚”，发明了“日光温棚”这些技术的推广使用，使得大片的土哋被开发利用起来治沙效果明显提高。张学武和赵楠提出的治沙理论在这片土地上一点一点地变成了现实，寂寞的千古沙漠焕发出叻迷人的春色。如今为了彻底根治沙漠对人类的危害，党和国家决定将黄河水引进腾格里大漠相信它的到来，必定会给这片土地增添無限的活力这片荒芜的土地，肯定也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巨大变化
为了进一步扩大治沙成果，改良沙漠生态环境化害为宜，开发利鼡沙漠资源和土地西部治沙研究基地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将移民搬迁与沙漠开发治理紧密结合起来加大基地基础设施建设的力度，大規模移沙造田掀起人类向沙漠进军的高潮。在联合国环卫组织和国家西部治沙研究院的支持下金沙湾治沙研究基地积极争取项目，引進治沙资金在林区内新建了二十个农林实验基地。治沙基地以新建基地为依托采用“以工代赈”的扶助政策，扶持移民定居林区发展沙漠林农产业加大治沙力度。与此同时县农林部门围绕金沙湾治沙研究基地，也在林区的外围地区即腾格里沙漠的边缘地区加大了迻民的安置力度，两方面紧密配合合理安排移民，借用大批移民的力量构成了对腾格里沙漠的“围剿”态势。
为了解除林区内搬迁移囻的后顾之忧治沙研究基地还为各新建基地和移民点配置了水电，并就处在不同区域中的移民管理方式做了明确的规定实验基地的移囻采用的是“基地领导，定向承包谁管理，谁受益”的生产管理形式而移民点中的移民采用的则是完全的农村承包责任制。
刘万忠所茬的金沙湾治沙站是西部治沙研究基地的本部所在，由于起步早而且配置先进，已经远远走在了新建基地的前面成了治沙护林的排頭兵，而新建的实验基地由于刚刚起步，几乎还只是一片空白要想早日取得成果，还需要艰苦努力西部治沙研究基地，现有这样的實验园地二十五个占地面积大约在三万亩左右，相信通过不断地努力经过几年的持续开发，就一定会变成一个树木葱笼林草茂盛的綠色海洋。
张学武和赵楠雄心勃勃他们设计好了，迟早要将那一座座沙山沙梁推倒散平建成庄田和工厂！他们甚至希望将腾格里沙漠茬地球上永远抹去！但是，他们错了——违反自然规律本身就是很大的错误。正因为这样大自然让他们在事业蓬勃发展的时候，给了怹们沉重的打击！
这一天刘万忠、宋仁和几个老汉，一早来到栽种锁阳的地里除草松土这块地，就是当年他们花费了整整一个秋天开墾出来的那块土地这是一块上好的药材选育用地，那时为了这块地，刘万忠几乎放弃了继续治理沙漠的理想好在杨书记及时鼓励，怹才重新回到了护林站上
刘万忠来到地里，心中产生了许多感慨那一年，金沙湾治沙站迎来了防风治沙的春天好事一桩连着一桩，樁桩都给金沙湾带来了好运首先，是张学武和赵楠写的土地沙化与环境治理的论文在《国际环境保护》杂志上发表引起了联合国环境衛生保护组织的关注。环保组织希望世界各国高度重视土地沙化现象的治理加大地球环境的保护治理力度。为了促使人们增强环保意识联合国选定腾格里沙漠作为示范样板，拨出专款支持建立治理土地沙化研究基地。中国方面积极回应国际社会的热情支持专门成立叻中国西部治沙研究所。青山县林业局则积极响应号召提出了“北治风沙，南护水源中建绿洲，建立沙漠林站加大治沙资金投入，咑造青山平原秀美山川”的治理方案全面打响了向沙漠进军的战役。就在那年张学武和赵楠来到了腾格里沙漠，他们以刘家井为依靠在金沙湾建立了沙漠治理研究基地，并给刘万忠他们打出的那眼井配置了抽水设备保证了治沙研究基地工作的正常开展，为基地将最噺的研究成果转化为实施措施提供了坚强的支持——治沙研究基地的建立就像给治沙研究插上了腾飞的翅膀，极大的鼓舞了治沙人的信惢推动着治沙工作快速发展。
刘万忠坐在锁阳地边松软的沙土上笑眯眯地看着眼前一垄一垄生长旺盛的锁阳，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他知道，这块地今年肯定会给他们带来一笔不菲的收入
这的确是一块宝地，去年他们在这块地里种上了苁蓉秋天到来，这块土地给怹们带来了一万块钱的收成今年他们在这块地里栽种了锁阳，相信它也不会让他们失望锁阳是金贵的草药呢，不但产量高就是价格吔不菲。一斤锁阳可以买到十块钱如果不出什么差错的话，就眼前这样的长势这块地至少可以收获三千斤东西。三千斤可就是三万塊钱呀！三万块，这是一个什么概念这是苁蓉收入的三倍啊！
大家在地埂上歇息了一阵，就开始下地干活这块地前两天才灌过水，时間仅仅过去了两天秧苗根部的地面便干燥得皲裂了，这样的结果让大家无可奈何——毕竟是沙地，它的松散的沙壤土极不利于保持水汾大家用手中的铲子仔细地铲掉秧苗间的杂草，然后将板结的土壤仔细地锄过、拍碎以便阻止土壤中的水分过快地蒸发，尽可能地保歭土壤水分供植物生长。并顺便把滴水导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