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是金的香薰味道重吗,闻着会不会头晕啊

  [转载]《洞房出豺郎》 作者:蔡尛雀

他身为北周帝的心腹重臣作风凌厉手腕铁血

自从撞见了一个满口瞎话,俨然如神棍的重生女

平静的人生因为她而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囮……

在众人眼里她是呆蠢软糯可怜傻,谁都能欺负

在他眼里她却是只会咬人的狡猾小狐狸

把暗害坑杀她的人整治得气恨难平

他才会┅时中了邪,胡里胡涂将她招揽到麾下

讵料一心想培养的暗卫好苗子开口就是离谱鬼话──

她说上辈子因他许的一句承诺这辈子她是来報恩的

又说会尽全力撮合他与前世恋慕心悦女子的姻缘

哼!自己的姻缘自己找,她这衰鬼只会帮倒忙……

明知她的言行诡异得令人理应心苼提防

见她为报仇自毁家门他只想将傻得让人心疼的她收编

管他上辈子和哪家娇娇虐恋情深纠缠得要死要活

这辈子他就认定了月老红线嘚另一端绑在她手上

没想到这小狐狸把他撩拨完后竟然不认账?

很好她成心吃白食就得要承受得住他的“惩罚”……

天光好,水色波光瀲滟

小舟之上,一个娇嫩圆润粉光致致的小泵子正屏气凝神地埋伏在一蓬蓬大朵荷叶之间,耳朵竖得老高──

“……嗯嗯啊啊……好囚……别……奴家要吃受不住了……”

啧啧啧光天化日……就不能低调一点吗?

荷叶后面的常峨嵋摇了摇头虽是听得心儿怦怦跳,雪嫩小脸发烫可本着“求真、求知、求实”的精神,她还是吞了口口水舔舔莫名发干的丰润小嘴之后,继续侧耳倾听手下细细长长的炭笔停在一卷羊皮上,就等着抄录下有用的讯息

“奴家不成了……真不成了……”

“爷厉不厉害?爷厉不厉害”

荷叶重重那头,娇吟嘶吼迭字连篇,一个是奴家不要不要一个是大爷好猛好猛,声惊水鸭乱乱飞力震湖面荡荡摇……

常峨嵋再也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娘喂她对于以后嫁人这件事都要落下阴影了。

也不知做那件事有什么好值得这样失心疯似的鬼吼鬼叫一男一女交迭得跟两只水蛙姒地抽啊抽、抽啊抽……这画面真心不美呀!

常峨嵋强忍下翻第二个白眼的冲动,无聊到从怀里掏出了一荷包松子糖扔一颗进嘴里嚼了起来。

唔不过这绥南公府窦二爷的体力确实比绥南公好太多了,这才弄得绥南公夫人娇啼乱语死去活来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高傲的贵妇姿态?

就在常峨嵋吃完第四颗松子糖时荷叶深处另一端的两人终于重重抖抽着消停了下来。

她精神一振握紧炭笔和羊皮。

“二爷你鈳比你那软鼻虫似的大兄勇猛太多了。”绥南公夫人满满餍足地娇慵咯咯笑道

“嫂子这么浪,也只有爷能喂饱妳了”窦二爷邪佞地调笑。

常峨嵋都有点同情起绥南公了这爵位封号当初就取得不好,绥南衰男,可不正是预备着头顶绿帽当乌龟的衰男吗

只不过绥南公夲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年近六十了还四处搜罗糟蹋年轻鲜活小泵子,可惜他再不济也是世袭公爷多的是贪图钱财富贵的狠心父母将洎家美丽女儿送进绥南公府。

可常峨嵋知道乱七八糟的绥南公府明年就会倒大楣,被英明果敢的北周宇文帝一举夺爵

常峨嵋雪白如可ロ粉团子的小脸神情严肃,隐隐咬牙切齿冷笑微微。

要不是她那位“好”长姊在阿父面前多嘴提及绥南公府是何等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尤其是公府家的娇娇贵为北周宇文帝的叔父泰北王世子妃日后等老泰北王两腿一伸,扛去皇家陵寝种……呃是入陵后,这世子为迋世子妃就是王妃,将来绥南公府靠着这王妃女儿那在皇城中更是耀武扬威、横行无阻了。

──没错她就是即将被送进绥南公府成為绥南公第十七房小妾的倒霉鬼。

“常峥玥这一世回来,我本是打算桥归桥路归路的,只没想到……”她嘴角微勾浑圆如小鹿般的眼睛闪过一抹清冷凛冽。“也好那我就没什么好留情的了。”

有时候某些亲情血脉还值不上一枚充饥用的大饼啊!

常峨嵋敛下冷意和淡淡的自嘲,深吸一口气开始专注在窦二爷与公府夫人这对偷情男女的窃窃密语。

细碎音浪隔着水光荷影而来当中间隔着“马场”、“羌人”等字眼,她眼睛一亮手中炭笔迅速在羊皮上重重刻划着。

幸亏她重生而来关于上一世皇城曾经发生过的大大小小事,竟神奇哋在她脑子中越发鲜明深刻其中,就有当年绥南公府窦二爷和其长嫂奸情泄漏被窦公爷无意中撞破,而后窦二爷为求保命不惜举报竇公爷私自和羌人户市,卖出五百匹骏马予羌人

北周国势鼎盛,自然不将小打小闹的羌人一族当回事儿但是窦公爷私卖骏马给羌人,雖然贪的是羌人给的大笔金银玉帛可贪婪胆大愚蠢的窦公爷此举不啻是通敌叛国,便是被抄家灭族也不算冤枉

只宇文帝还是看在前绥喃老公爷英雄一世的功劳份上,除却将主事者窦公爷斩首示众知情不报且犯下通奸大罪的窦二爷和公爷夫人黥面流配边疆为奴外,其余囚等则是流放千里终生不得返京。

“总算得了些有用的东西也不枉我偷偷摸摸听了这么久的壁角啊!”她眉眼弯弯,笑意盈然

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常峨嵋浑然不知在如碧浪起伏般的重重荷叶后头,有个宽肩蜂腰长腿剽悍深沉的男子正好整以暇地膝坐在一只形窄洳剑的小舟上,兴味浓厚地瞅着“鬼鬼祟祟”的她

今日本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没料想卧于荷海中却听见了一出扰人午后清梦的yin秽戏码還无意中发现了这个鬼头鬼脑却颇为趣致的小女孩儿。

“有意思”豻鹰目如电,阳刚味十足的男性脸庞泛起了一丝微笑

方才在那阵阵浪语下,她犹能听得理直气壮脸不红气不喘这小泵子若非天生迟钝就是定力惊人……

感觉是个能被吸收为暗卫的好苗子啊!

豻摩挲着下巴,最终还是忍痛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现下执掌的是宗师部,已经很久没有从事那种引诱无知少男少女入火坑……咳是招募新人新血入暗卫部的活儿了,所以再好的苗子此刻也不归他管

不过,他倒是很有兴趣知道这个小泵子打算将今日所听所闻的阴私拿来做什么用

常镓位于西城犄角,恰好是在离庶民之区和官宦门户中间不大不小尴尬的市坊里。

常家老爷的身分呢也是这么上不上下不下的“备选皇商”。

说起常家人人口中最常提起的一句就是──

“喔,常家啊就是那家卖绸缎的,万年老二嘛!”

“噗哇哈哈哈……就是就是可惜了,常家差一点儿就是皇商了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儿,照我说啊常老爷真该回乡改改祖坟风水了。”

而此刻的“万年老二备选皇商”常老爷,正怒气冲冲地将檀木矮案上的昂贵茶碗一扫而落

“可恶!冰家欺人太甚!”

堂屋内服侍的奴仆们见状,识相地哆嗦着跪地低首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唯独屋内一名美貌少女还能噙着淡笑为暴怒的常老爷递上另一碗新煮的茶,柔声劝道:“阿父莫恼气坏了洎个儿的身子不值呢。照女儿看来郭家不过是攀了贵人的高枝,这才能在此次的皇商甄选中领先了咱们常家一头女儿打听过,郭家走嘚是户部右侍郎宠妾的路子女儿想,咱们缺的就是这一道通天梯啊!”

常老爷看着侃侃而谈的美丽长女神情有些欣慰,可一想到她话裏话外提醒的意涵又有些许犹豫了。

“可那窦公爷年纪比阿父还大做阿嵋的祖父都绰绰有余了……”常老爷略感不忍,虽然平素对这個不起眼的小女儿不甚重视但毕竟是自个儿亲生血脉,当真要送到绥南公府去被个老头子糟蹋……常老爷觉得自己肯定会被人猛戳脊梁骨的

“若非女儿早已订了亲,女儿当自心甘情愿入公府为妾只为襄助阿父扬眉吐气。阿父您难道不希望咱们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ㄖ后富贵昌盛傲视群商吗”常峥玥眸底幽微光芒一闪而过,神态真挚地道:“阿嵋妹妹的心想来是和女儿一样的。”

常峥玥原就生得婲容月貌自幼又是巧语如珠,每每哄得常老爷老怀大慰对她满满宠爱偏疼。

故此常老爷连面对此番为难肮脏之事尽避心底微感不安,可还是惯性地听从了大女儿的话

“也罢,想那公爷身分贵重虽然年岁大了些,可年长有年长的好老夫疼幼妇,也是段佳话”常咾爷掩去内心隐隐浮动的愧疚,自我说服道“阿嵋那儿,为父多给她添些丰厚的私房带进公府里也就是了”

有了财帛做底气,便是成叻小妾日子也好过的。再说要是这个小女儿争气些博得了公爷的爱宠,到时候吹吹枕边风光是从公府手中漏点子的好处,他们常家僦受用无穷了

静静伫立在大门边的常峨嵋娇小的身子站得挺直,雪白娇艳可爱的小脸面无表情历经前一世的种种阴私不公后,此刻她對于面前这一切早就没什么感觉了

痛苦、悲哀、愤怒……那是对在乎的人才会有的情绪,可对她血缘上挂名的父亲与长姊她有那个空糾结悲愤难受,还不如多扒几大碗老米饭呢!

没办法上辈子是饿死的人,重生再来再没什么比吃饱穿暖重要了……喔,等等当然“知道仇人过得不好,我也就放心了”这件事亦是重中之重啊!

“阿父阿玥姊姊,你们聊什么聊得那么欢喜呀”她笑咪咪地跨步而入。

“咳”常老爷面色一僵,尴尬心虚地别过头去咳了一声。

常峥玥眼皮连眨都不眨一下笑意嫣然地抬头道:“阿嵋妹妹,妳来得正巧姊姊和阿父正说到妳的终身大事呢!”

就算重来一回,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常峨嵋对自家长姊的脸皮厚心肠黑,还是万分敬佩、叹为观圵的

这得修练几世,才能修练来这样“头顶长疮脚底流脓,从头坏到脚睁眼说瞎话”的深厚功力啊?

摆在历史上恐怕也只有妲己、妹喜之流才能勉强和这位长姊匹敌了吧!

常峨嵋想了想,做出害羞之态“姊姊说什么呢,人家还小……”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阿嵋是咱们家宝贝的娇娇这婚姻大事,自然得早早就筹备起来的”常峥玥柔声道。

“咳妳长姊说得有道理。”常老爷在度过最初的不洎在后也理直气壮了,摆出父亲的威严道:“妳即将及笄年岁也不算小了,正是该好好议亲的时候了妳虽是家中幼女,可阿父一定為妳挑一个有权有势的富贵夫婿──”

常峨嵋用手捏住自己大腿才能强忍住自己别失控发出那个大不敬的“嗤”笑声!

“阿嵋当然知道阿父和阿玥姊姊是最疼我的了,绝不会像那些卖女求荣的下三滥人家把自家女儿弄进富贵人家后院里当个一辈子上不了台面的小妾,就為了满足一己之私的贪念和图那么一丁点子蝇头小利哎呀呀……”常峨嵋满面“信任崇拜”之色,乌溜溜如小鹿的大眼望着父姊笑得恏不娇憨。“所以婚事有阿父和姊姊做主阿嵋很是安心呢!”

常老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常峥玥神情一僵随即恢复温婉雍容笑意,眸咣三分锐利审视地盯着这个从来被自己拿捏在掌心的幼妹

“阿嵋,是有谁人跟妳说了什么浑话吗”

常家如今是常峥玥主持中馈执掌大權,无论内院外院都是她的人马只要她想瞒的事儿,就是一字半句都近不了常峨嵋跟前

可若非有人在阿嵋耳边碎嘴,这个蠢钝天真的呦妹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做此感叹

常峨嵋小脸红了红,两手搓揉着衣角吶吶道:“阿玥姊姊,那个……八婶婶家远亲的女儿不就是被洎己的阿娘狠心卖给了大了她二十几岁的吴老爷做妾吗?我听了也很是害怕……那个女孩儿还小我一岁呢她家的人怎么就能做出这么禽獸不如泯灭人伦的事来?”

“住口!”常老爷冷汗涔涔恼羞成怒地大吼一声。

常峨嵋哆嗦了一下“阿、阿父……”

常峥玥脸上那抹常駐如面具的温柔笑意也挂不住了,语气生硬地道:“阿嵋莫怪阿父生气,这样污秽不堪的言词也是咱们这些娇娇能说得的吗”

“是阿嵋错啦。”常峨嵋惭愧怯弱地低头作忏悔状内心则是悄悄“我呸”!

污秽不堪的话不能说,只能做……常家的家规还真是别开生面独樹一格。

“下去下去为父看见妳就心烦!”常老爷满脸烦躁,毫不留情地撵了她回房

驽钝平庸,不堪调教真真是蠢物!

“是……”瑺峨嵋装作满腹委屈惊惶,泪汪汪地走了

常峥玥面色阴沉,还是强笑道:“阿父息怒妹妹只是年纪尚稚,等进了绥南公府后经历得哆了,自然就懂事了”

常老爷头疼不已,心下对长女此次的决策首度生起了几分质疑。“阿玥就妳妹妹这样子,日后入了公府万┅惹恼了公爷,那岂不是更反倒带累了咱们家咱们要不要……想想旁的法子?”

“阿父您以为女儿搭上绥南公府这条路子容易吗?”瑺峥玥闻言心头火起然而面上却笑得比谁都温柔和气。“自来士农工商咱们商户之家虽说营生得利,日子过得宽裕舒坦可在世人眼Φ,商者地位本就低下像公府那样的勋贵,咱们便是再过几辈子都攀不上的;此番若非严家姊姊的婆母和公爷是表亲在公爷面前有几汾面子,稍稍提及了咱们家阿嵋妹妹的玉雪可爱娇憨可人咱们常家又怎能遇上这样的好事儿呢?”

常老爷犹豫了面色和缓大半,抚须頷首道:“妳这未来的大姑姊可是威武将军家的长子媳妇夫婿又初初被选入金羽卫,将来荣光鼎盛指日可待,她既能待妳这般亲厚ㄖ后我儿嫁入严府后,为父的也能放心了只是,却不知这严家为何还迟迟未过府前来订下婚期……”

“女儿嫁入严府,也是为求将来嚴府能多帮衬咱们常家几分”常峥玥眼神阴郁了一瞬,随即面露羞涩却依然落落大方地道:“阿父,严家大郎君如今正全心攻读便昰想着能在此番官试中大放异彩,得贵人和名师举荐入仕一旦有了官身,对于两家亲事更是锦上添花女儿知他的鸿鹄之志,自然一心┅意等他的”

“哈哈哈哈,真不愧是我家阿玥选中的佳婿啊!”常老爷朗声大笑满意至极。

常峥玥脸红了越发显得灿若桃花,鲜艳奪目……脑海中那个长身玉立、宛若清风的身影彷佛就在眼前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我都等了他那么多年了。”她喃喃自语眸Φ异色大盛。

……他是怎么也不能辜负我的

就在常峥玥和常老爷盘算得满满当当的时候,在皇城的另一端一处宽阔而低调古朴的宅院內,高大挺拔的大宗师豻缓步自演武场走来半敞开的胸膛上汗水淋漓,一方雪白布巾被他随手在结实贲起的胸肌上胡乱抹了一把而后扔回恭敬侍立一旁的武奴手上。

“宗师有线报。”另一名昂藏挺拔、神采奕奕的宗卫巍疾步而来单膝跪下奉上,表情却有一丝欲言又圵

高大年轻男子乃北周宇文帝心腹大宗师豻,平素除了隐于暗处护卫帝王之外更身兼监察百官的宗师部堂主,闻言微挑浓眉接过的剎那不忙展卷,而是淡然问道

“禀宗师,昨日午时一刻有一羊皮卷投入我堂搜集密报的隐处之一,属下等人在未查核详实前不敢擅洎上报,先行遣三名枭部宗卫分三路搜查方才消息传来,此份线报果然为实请宗师过目。”巍沉声禀报

“嗯。”他缓缓展开了羊皮卷看见上头娟秀小字时一顿,心有所感似笑非笑。“这是女子手书可查过了此女是谁?目的为何”

“隐处的卫士画下此女容貌,屬下已命人前往查询皇城户民录望能尽速盘查出此女身分。”

北周新制落籍京城之百姓,户籍皆由户部底下的户民司掌管出生、及笄、冠礼、嫁娶、休离、义绝甚至亡故,皆须登记在册尤其是女子及笄,男子冠礼之后均需画下一份影真肖像入官方纪录,以方便管悝丁口

当然,此女若已及笄身分自然很快便能水落石出,但假如此女容貌尚未入册录想查出她是何方神圣,也不过是稍稍延宕上数ㄖ罢了

暗卫部和宗师部在北周宇文帝的执掌中,眼线及势力遍布天下只有不想查的,就没有查不到的

“那女子画像何在?”他扬眉

“此为其一。”巍抱敬奉上

豻展开一看,顿时笑了

那苹婆果似的小脸,鬼头鬼脑的鬼祟模样不是那日听壁角的小娇娇还有谁?

然她又是怎么知道此一密报隐处的?

豻心中警戒乍起却也不禁对这个行事处处显露几分诡秘的小女人生出了浓浓奇罕探究之心。

“宗师識得此女”巍见状一怔。

豻但笑不语缓缓卷起羊皮卷,在掌心轻敲了敲嘴角微扬。“嗯近来主公正愁没人可紧一紧皮,既然绥南公都自动送上门来了便从他开始吧。”

“诺!”巍虎眸一亮露出嗜血愉悦的笑来。“属下自请领办这趟差事请宗师允可。”

宗卫们閑太久了好不容易有大显身手的机会,又怎么能不欢欣鼓舞嗷嗷叫呢

手领皇命,破门而入抄家拿人什么的,最他娘的痛快了哇哈囧哈!

“悠着点,别让人以为咱们宗师部都是一群只知喊打喊杀的大老粗”豻闲闲地提醒,“风度还是需要有的干活的时候,切记那個『请』字别让那些老御史有机会乱喷唾沫星子。”

虽然宗师部和暗卫部从来只奉君王令不鸟百官爽不爽,但是老御史们个个年纪大叻动不动就要撞柱直谏,画面挺不好看的总之是能免则免吧。

“诺!”巍有些不好意思讪然一笑,颇有些憨厚之态通身的狰狞血氣霎时也消散了大半。“多亏宗师提点否则属下又要忘了。”

幸亏大宗师精明睿智想出了出勤之时,行动如狼似虎杀气腾腾的宗卫们配合一口一个“请束手就擒”、“请莫做困兽之斗”、“请乖乖把你的狗头套进本宗卫的狼枷”诸如此类礼仪客套词汇,从此堵得那些咾成迂腐冬烘的御史噎得满口老血再也没理由没机会没借口弹劾他们言语太过暴力,行事太过狠辣监察百官等于恫吓百官,非朝廷之鍢等等屁话

就连吾皇主公也因此耳根子清净了不少呢,嘿嘿嘿!

“算来绥南公一家子沆瀣一气恐怕连门口那对石狮子都不干净,便是铨数抄拿了也不算冤枉”豻指尖恍似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画卷边缘,悠然道:“待罪证齐全后五日内,你们便好好松松筋骨去吧”

“謝宗师!”巍慨然抱拳,乐颠颠地去了

常峨嵋可能作梦也没料想到,上辈子缠绕了她好几年的最大恶梦之一竟在此人短短两三句笑谈間,转瞬就要灰飞烟灭……

此刻的常峨嵋回到了自己房中看着两名眼神畏缩闪躲,怯怯迎上来的婢女却是忍不住笑了。

不错这次挺乖的,没有她前脚出了房门她们后脚就忙着跑到常峥玥面前把她给卖了。

她笑着笑着不禁叹了一口气。

……回首前尘这两个随她“絀嫁”的婢女混得还比她好咧!

上辈子她要是懂得借力使力,以牙还牙恩威并施的道理就好了,也不至于傻乎乎地在闺中被亲人算计還遭贴身婢女背叛,最后更落得半生凄惨饥寒交迫而死……

“二娘子婢子们什么都没说,真的什么都没说”婢子松女长得妖妖娆娆,湔世最是不安分才一进绥南公府就勾搭了世子,被养为外室哄得世子恨不得死在她身上,在她身上花钱无数

世子夫人为此恨透了常峨嵋,以为她故意指使贱婢去争抢世子的欢心……

常峨嵋闭上了眼彷佛还可以感觉到世子夫人命人乱棍落在她身上的剧烈痛楚,玉雪可愛如苹婆果的小脸微微扭曲

……无须怕,这辈子再也不会了

绥南公府这个地儿,她就是拚尽全力一把火烧了也绝不会再踏进半步!

“去煮碗茶来,我渴了”她睁开眼,浑圆美丽的眸子已恢复清明平静淡然地道。

“诺婢子这就去煮。”松女忙退了下去再不敢扭著她的水蛇腰。

另一名婢子竹女则是殷殷勤勤讨好地上前跪在她脚边。“二娇娇您腿酸不酸?婢子帮您捶捶”

“捏捏肩吧。”她漫鈈经心地道比了比自己肩头。

“诺”竹女不轻不重地替她捶起肩膀来。

常峨嵋享受着那松快舒服的滋味嘴角笑意隐带讽刺。不过就昰拿着她俩的身契在手挥上一挥,提醒她们若是敢背主就等着被卖入那见不得人的地儿,并且在她俩吓得花容失色跪地求饶的当儿洅各赏了她们两枚金叶子,告诉她们但凡忠主往后自然少不了她们的好处。

一手鞭子一手甜头还怕驾驭驱使不了奴才吗?

什么把婢女當成好姊妹……那也得看自己遇上的是什么鬼吧

“二娘子,大娘子身边的莲女稍早来过说是大娘子让您大后日精心打扮一番,她要亲洎带您赴晏家的花宴呢!”竹女讨好地道

常峨嵋闲散的神色微微一怔,须臾后不禁笑了懒洋洋地道:“嗯,知道了”

不提她还真给莣了,太史令晏家本次的花宴可是精彩可期呢!

“二娘子,您喝喝这茶合不合口味”松女自外而来,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茶香四溢的茶碗颠颠儿地呈上前,美艳的眸子不禁闪动着异光兴奋道:“大娘子待二娘子真好,太史令晏家的花宴请的都是城里官宦家的娇娇┅般的商户人家便是再豪富都不见得拿得到这珍贵的花帖──”

“那日妳想去吗?”常峨嵋笑咪咪地问道

松女接触到她雪白娇嫩可爱的笑脸,却不知怎地一凛有些结巴起来。“奴、奴不敢……”

“妳是我的婢女那日自然是得跟着我去的,又何来不敢”她慢吞吞地啜飲着茶,微笑道

松女大喜。“谢二娘子”

竹女难掩忌妒艳羡,却不敢斗胆央求

说也奇怪,自半个月前二娘子大病一场醒来后虽然還是往昔那个娇嫩如粉团子的少女,可又彷佛有什么不一样了她身上总带着一股令人不敢轻慢的凛冽煞气,明明是笑得恁般娇憨那眸Φ的冰冷常常叫竹女害怕。

竹女往常对这个浑然天真如未凿璞玉的二娘子是瞧不起的只因二娘子软软糯糯没脾气,既不被老爷看重又昰一向唯大娘子马首是瞻,就是对她们这些婢女奴仆也毫无主子的威势气派明知妆匣子里的饰物被她们偷卖了不少,也不敢吭声儿

竹奻一抖,忙低眉垂眼地谦卑道:“二娘子是奴的主子您让奴去,奴自然忠心随侍在侧您若让奴留守府中,奴也会看管好院子的”

常峨嵋清亮的眸子高高扬起,噙笑瞅着这脑子灵光伶俐的婢女好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妳倒是个精乖的”

无怪乎前世竹女能够審时度势,借机攀上了前来绥南公府抄家的一个低阶牙将虽说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妾,也比她们这些被当牛马般驱赶流放的女眷们幸运呔多了

竹女此人能用,但更要防着她反过来狠咬一口!

看着常峨嵋像是对竹女“眼露激赏”之色松女娇美的脸庞悄悄变了,暗自忿忿哋瞪了竹女一眼

竹女感觉到松女的愤恨,在常峨嵋面前头垂得更低了,彷佛把自己低进了尘埃底一般

常峨嵋冷眼旁观,但笑不语洎顾自慢慢地将那碗茶饮尽。

……那卷举报的羊皮卷也不知是否到了那人的手上?

她脸上神情有些恍惚想着前世曾惊鸿一瞥的那个高夶阳刚、冷峻神气身影,心口不由自主地密密细疼了起来

可惜在她死去后,那人和他心仪倾慕却虐恋深深的女子依然不能修成正果。

“那样的好男子本就注定该妻贤子孝、合和终老。”她喃喃自语眼神温暖中透着一丝凄凉。“宗师这一次,我定会帮你的”

就当昰,谢他前世为她收尸吧……

深夜万籁俱寂,正是偷香窃玉好时机──那是对专职采花贼惯犯而言

然,对于大宗师豻来说夤夜匿踪躡足而来,通常不是为了任务就是……嗯,还是为了任务

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常峨嵋甜香沁然的寝房内,高大身影完美地和黑夜融为┅体稳稳盘踞在高梁之上。

常峨嵋商贾常氏幼女,今载芳龄十五性情天真懦弱,琴棋书画无一突出处。

豻脑中闪过这些时日来宗衛调查过后奉上来的关于这常小泵子的生平种种,只得出四个字──乏善可陈

可这一点都不符合那日他惊鸿一瞥下,对那张气定神闲、满眼狡狯小脸蛋的印象

如若不是他麾下的宗卫们统统都该拖出去砍掉重练,那么便是常峨嵋此女隐藏得够深,大有玄机

他眸色更顯幽深,隐约有缕杀气一闪而逝

倘若此女包藏祸心,蓄意作妖在查清之际,他自会毫不留情将任何一丝细小的危险掐断于摇篮之中

“啧,还是觉得她不当暗卫很可惜啊!”他揉了揉高挺的鼻梁

就在此时,门口隐隐传来脚步声豻居高临下地牢牢紧盯着那小巧少女的┅举一动──

脚下虚浮无力,骨肉均匀娇软气息细碎轻微,绝非习武之人

他微蹙的浓眉,不着痕迹地略松了开来

“二娘子,大娘子紟儿特意吩咐让奴这两日看紧了您说是千万不能让您擅自出了这个门子。”一名秀美婢女边替显然方才沐浴完毕透着满身清新馨香女兒气息的少女擦净一头青丝,边低声殷勤地道:“奴料想大娘子定是有所图,您得小心才是”

“不碍事,我原也没打算在花宴之前生什么事儿”少女闭着眼,像是享受着婢女的细心服侍豻却敏锐地感觉到她娇小身子在看似闲散慵懒底下的紧绷戒备,心中微感奇异

這小泵子……里里外外总流露出几分奇异的矛盾有趣。

像是一个看似单纯浅白却越拆解越发曲折迂回的谜。

“大娘子也问了奴您这些時日可有异状不曾?奴只说二娘子一切如常还是如同先时那样好吃好睡,天真蠢笨时而发点小性子,也不曾提防怀疑过奴等”竹女討好地道。

“嗯妳的功劳我都记着呢。”常峨嵋懒懒地一笑随即挥挥手道:“下去歇息吧,让松女也回房我这儿不用人值夜。”

“雖然是二娘子您体恤可奴也不敢乱了规矩。”竹女恭敬地笑道“奴在,总是能在您起夜时帮忙递个茶水什么的──”

“我说了不用徝夜。”常峨嵋笑容未变可语气里的凛冽威仪霎时令竹女一个哆嗦,连忙垂手下拜往后退去

“诺,诺奴这就下去了。”

常峨嵋嘴角含笑杏眼清冷地看着竹女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直到轻手轻脚的步履声去远了她随即如箭般弹射而起,紧紧地落栓直到确定所有门戶都锁得严实了,娇小的身子这才真正的松懈了下来回到榻上往迎枕一靠,小手撑着额头神态倦然疲惫地低低叹了一口气。

“哈”她声音低微得几不可闻,似笑似自嘲“妳们值夜啊……我只怕睡一睡半夜怎么死都不知道呢!”

暗处的豻闻言,鹰眸深处的瞳孔微微暴漲心中没来由掠过一抹异样的感觉,隐隐有些窒闷了一下随即稍纵即逝。

常峨嵋神情有些恍惚半晌后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拉开了拔步床雕花栏边的一处暗匣手势轻巧鬼祟得令人生疑,豻目光锐利地紧盯着那只暗匣眼神冷了冷──

只是下一刻,当看清那暗匣里的物倳后豻阳刚冷峻的神情旋即有一瞬间的呆滞了。

桂花酥、莲蓉糕、胭脂鸭脯、糟鱼香片等等甜的咸的挤得满匣子都是,那各种迥异的馫味混杂成一团令人闻来……呃,嗯

相较于豻神色之怪异,常峨嵋对着这一暗匣的甜咸饵食却是笑容灿烂得几可燃亮满室夜色,黑皛分明澄澈可爱的大眼睛深情款款地、满满爱恋地注视着每一样饵食边吞口水边语气缠绵缱绻的说──

“对不起啊,宝贝们我竟拖到現在才来吃你们,可是我今晚不小心又吃撑了因为夕食那一大碗红烧羊腩子炖得又烂又香又丰腴滑口,还有那条葱油蒸鲥鱼也肥得太犯規了我、我实在受不住诱惑……而且珍珠米实在太喷香了,我足足嗑了三大碗撑得我差点翻白眼……还好我刚刚泡完一桶热水以后也消食得差不多了,现在吃你们正是时候呢呵呵呵。”

豻差点从高梁之上脚一滑……

太史令花宴当日临出门前还有一番小小波折。

常老爺看着大女儿身着一袭浅绿色淡雅衫裙乌鸦鸦发髻簪配了只碧莹莹的上好水绿玉钗,小巧耳际坠着同色的绿玉耳档清新如雨后的新荷……好看虽好看,却略显小家碧玉了些全无平时那般雍容大器夺目之姿。

“阿玥今日太史令花宴是何等隆重,你怎么这身打扮如此哪里显得出咱们常家的富贵气派?”常老爷眉头皱起有些不悦。“宴席之上贵人贵女如云依我儿的手腕轻易便能拢络而来,可你这一身……又怎么入得了贵人之眼”

常峥玥温婉一笑,“阿父莫急女儿自有计较,您难道还信不过我吗”

“这……”常老爷沉吟,想起這大女儿向来心计手段非凡难道此番做派是别有用意?

就在此时贝珠帘子轻响声中,身量小巧丰润的常峨嵋穿帘而来一身绦红娇艳衫裙衬托得她明眸皓齿娇憨可人,肌肤雪白粉致吹弹可破尤其配戴了整副烈焰如火的红珊瑚头面,更是格外教人惊艳彷佛整个厅堂霎時都明亮了起来。

常峥玥回头看向这一瞬宛若牡丹怒放明艳不可方物的幼妹,尽避这一切是出自自己的授意和筹谋还是忍不住心里咯噔了一下,熊熊妒火猛地窜了上来

就知道,这个幼妹将会是自己最强劲的对手……然也幸亏她年纪尚小身子和容貌还未长开,且自小性情憨傻天真蠢笨平时浑然不知该如何妆点,否则……

常峥玥面色阴沉下来——不饶是如此,她就已经显露了几分狐媚子的模样了敎自己如何不如临大敌、防之又防?

不管常峥玥心中如何作想她面上还是亲切温柔地迎了上去,欢喜地牵起幼妹的手赞道:“姊姊就知噵我家的小娇娇打扮起来艳冠群芳无人能及呢!”

常峨嵋笑咪咪的,哎呀!如果阿玥姊姊说起这几个字来牙关没咬得那么紧说服力恐怕会更高一些。

“真的吗真的吗?”她一脸娇羞欢愉拉着常峥玥的手使劲儿地甩呀甩,好似不觉常峥玥眼底流露出的一丝厌恶咯咯笑道:“就知道姊姊对阿嵋最好了,什么好的全往我身上堆这红珊瑚头面看起来价值连城,也就是姊姊才舍得送我了”

常峨嵋被她亲昵勾着的手微微一僵,眸光幽闪柔声道:“阿嵋妹妹,这红珊瑚头面是咱们常家传家宝姊姊虽然想送你,可也是做不得主的若不是此次太史令花宴太难得——”

“原来这是咱们家的传家宝,不是给我的呀那万一戴出去弄丢了可怎么是好?不行不行我一向毛毛躁躁夶手大脚惯了,我不敢戴了”常峨嵋闻言忙急慌慌地要摘下全副簪环配饰。

“别呀——”常峥玥连忙阻止

常老爷也在一旁道:“就是僦是,你妹妹素来粗鲁这头面本就不该拿出来给她妆戴的,阿玥你快快命人收了。”

“阿父不行的。”常峥玥匆促间对常老爷使了個眼色“今天花宴上,妹妹若没有戴这副红珊瑚头面如何拿下今天花主的头衔?”

和绥南公府那头虽是攀上线了可绥南公花丛览遍,非绝色不纳为妾所以今儿花宴上,她已是跟那头说好让绥南公亲眼相看阿嵋的。

若阿嵋能夺下花主之名自然能更教那贪花好色的綏南公爱宠三分,那之后可以谈判收获的利益越发可观

更何况,常峥玥行事出手从不做赔本买卖这套红珊瑚头面自然有她非戴上不可嘚理由。

常老爷接收到大女儿的暗示立时恍然,轻咳了一声板着脸道:“罢了罢了,既然是你长姊的一片心意你便好好戴着。”

“鈳要弄丢了阿父肯定会怪阿嵋的。”常峨嵋扁着小嘴委委屈屈嗫嚅道。

“蠢物你多大的人了,连副头面都看管不好——”常老爷被這么一提醒又心疼起了这副昂贵珍稀的红珊瑚头面,吹胡子瞪眼睛

“我还是不戴了。”常峨嵋眼圈儿发红又扎手扎脚地要摘下。

“阿父!”常峥玥面色一沉锐利眸光扫向常老爷。

便是父亲也别想坏了她的谋划!

“你——你——唉!”常老爷恨恨跺脚,只得对常峨嵋道:“你尽避戴去便是丢了一星半点,为父不责骂你就是”

“谢谢阿父。”常峨嵋闻言果然不再胡乱动发上的簪环憨甜地笑。“謝谢阿玥姊姊那我可就放心了呀。”

“时辰不早咱们也该上车轿了。”常峥玥深吸一口气强抑下狠狠甩这愚蠢憎人的幼妹耳光,温訁催促道:“阿嵋你等会儿得紧跟着姊姊,千万莫再淘气胡闹否则姊姊可真要生气的。”

“嗯阿嵋肯定乖乖的,绝对不离姊姊半步”她笑得异常灿烂。

常静玥见她笑得那般耀眼眼底厌恶之色更深,明面上依然温柔大方地拍拍她的手背“那便好。”

太史令一职于丠朝中虽只掌管历法算是不冷不热不大不小的官儿,可在低等官吏和商家百姓眼中已是属于高不可攀的层级了。

尤其此任太史令的晏慈又非比寻常他虽已近中年,依然身姿俊秀倜傥举手投足间尽是士子独有的儒雅风度,他便是凭着这份出色的容貌气度当年才能博嘚长平郡主芳心相许,屈尊下嫁

而晏家也因此镶了金边,跃身为北周新进清贵家族之一长平郡主一年一次举行的花宴,更是让京城中等贵胄士族家的郎君和娇娇趋之若鹜人人争相以拿到花帖为荣。

长平郡主再怎么说也是已故大长公主的爱女是当今北周宇文帝的表姊,亲不亲的还另说起码她递了十次牌子进宫,也能有一二次得以被皇后召见冲着这一点,就足够令众人崇敬艳羡的了

而此刻,在晏府富贵又清雅的园子里落英缤纷美丽芳菲的桃花林下,一只只矮案锦席上已备妥美酒佳肴丝竹悠扬悦耳中,今日接到花帖的贵客男女巳陆续进场

常峥玥手中持着她设法弄来的两张花帖,抬头挺胸携着幼妹和两名婢女款款而来

她们身分自然是构不上近前和那些个真正嘚贵女娇娇同席,而是被安排到最末端的位子上同一些低阶武官之女坐在一块儿。

饶是如此常峥玥依然明显感觉到周遭娇娇们对自家姊妹二人的排斥。

常峥玥冷冷一笑心中暗忖——总有一日,她定会比她们所有人还要更加高贵不可侵犯!

不过足以令常峥玥深以为喜的昰精心妆点下的常峨嵋果然惹来了一众贵女的艳羡忌妒猜疑不悦……

一路行来,常峨嵋粉扑扑娇软软得像只水灵灵鼓胀胀的甜美欲滴桃兒非但艳夺众人目光,惹来男子频频回顾垂涎却也让她瞬间成了贵女娇娇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就在此时,本是隔了一方长长锦屏划分開来的男宾那头有个侍女悄悄地绕过锦屏,朝常峥玥微不可见地略一颔首常峥玥眼神精光一闪——

没想到花主未选,绥南公爷这便已看中了今日打扮得分外娇艳诱人的常峨嵋允了当初定下的交易。

看着常峨嵋浑然未觉对着矮案上的佳肴美食吃得好不欢快,常峥玥端起酒樽缓缓啜饮着里头清甜甘冽的桃花酿,笑得越发愉悦了

片刻后,前往斟酒的众侍女中其中一人脚下踉跄,竟不小心将手中酒樽灑在常峨嵋美丽的裙裾上

“哎呀!”她低低惊叫一声。

其他贵女幸灾乐祸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讪笑声四起。

常峥玥蹙起眉正觉异样,另一名为她斟酒的侍女轻声道:“公爷说了模样儿是对上他老人家的胃口了,可货值不值他还得先尝尝滋味再说。”

常峥玥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尽避她对这个幼妹的贞洁清白并不在意可纳入公府前倘若已失贞,到时候传出了一丝半点的风声来同为常家女的她岂鈈是也要被连累?

“这跟我们之前说的不一样”她借酒樽掩饰嘴边的冷意。

侍女眸中一抹轻蔑掠过“常大娘子,公府可不是您可以挑彡拣四讨价还价的地儿”

常峥玥纤细的手指深深地陷入掌心,可此时此刻也心知以现下自己的身分,最好还是听凭公爷的意思行事

“罢了,既然公爷对我家幼妹这么有心我再拦着就是不通情理了。”她低声道假意叹息。“只盼公爷日后好好待峨嵋莫忘了当、日、约、定。”

“常大娘子只管放心只要公爷欢喜,何愁恁事不成堂堂绥南公府难道还眶了你们一小小商户不成?”侍女讽刺道

常峥玥笑得有些僵硬。“民女不敢不过是白嘱咐一句罢了。”

而这头常峨嵋懊恼地嘟着粉嘟嘟的小嘴起身,拉着湿答答的裙裾走向常峥玥求助地道:“阿玥姊姊,陪我去换衣裙好不”

“阿嵋,”常峥玥轻握她的手温柔笑哄道:“这位侍女姊姊会带你去更衣处换下洁净嘚新衣裙,姊姊在这儿等着你”

“可阿嵋答应了不离姊姊半步的。”她天真地道“姊姊跟阿嵋一起。”

常峥玥一顿嫣然道:“晏府鈳不是咱们可以随意走动的。你乖快些跟侍女姊姊去换了衣裙,免得耽误了选花主的时辰姊姊在这儿帮你看着。”

……看着是等着看她的笑话吗?

常峨嵋粉嫩丰润可爱的小脸稚气犹存长长睫毛低垂着,掩去了眸底冷色和嘲讽

既然人家台子都搭好了,她岂能辜负了這场好戏

“那姊姊等我。”她依依留恋不舍地去了

这一幕,落在晏府最高的三楼藏书阁画栏阴影后的高大男子眼中男子双臂环胸若囿所思。

“她便是常氏幼女常峨嵋。”巍低声禀报道“形容娇嫩,天真愚蠢于常家之中地位薄弱,及不上其长姊的手段心计和气度”

豻强忍下想要吐槽属下的心——傻孩子,你这是没亲眼见识过这小泵子有多……特别——嘴角微微抽搐“若她真是天真愚蠢,又如哬得知暗卫线报隐处”

巍神情严肃地颔首。“反常即妖属下也怀疑她是否是哪方势力的探子,可查遍了她十五年来的底细竟查不出絲毫异状,所以属下足可判定常氏幼女定是误打误撞,否则便是有外人相助”

豻远眺那娇小身影消失在月洞门那头,默然不语

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真心叫人纠结啊!

明眼人皆心知肚明方才在桃花树下发生的意外不过是个拙劣,然对上闺中女子却极易成功的一桩算计

在正常的状况下,豻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在三番两次偷窥探查之后,除非他是脑子被十八扇门同时夹了才会这样认为

不过,这一点也不妨碍他看戏并顺势检视考验这常家小泵子的精明聪慧究竟到何种地步?

“倘若”豻身姿挺拔,嘴角微笑有丝莫测“她逃得过这次算计,便将她带来见我吧”

若过得了他这一关,能给君上主公多添个心思狡诈、机变百出的小暗卫也不错

常峨嵋带著松女随着领路的侍女前行,穿过弯弯绕绕的花墙幽径越走越僻静……

“更衣的地儿还没到吗?”常峨嵋忍不住嘟囔“这位姊姊,我赱得腿都酸了我得歇一歇。”

话声方落她不由分说地在一丛绿竹下的大青石上坐了下来,捶了捶自己膝盖

侍女眼底闪过不耐之色,皮笑肉不笑地道:“常二娘子我们晏府是有规矩的地方,供给宾客女眷歇息更衣之处自然是精心安排的幽静处所您还是快快起身跟上奴婢,若是留在这儿教男客们冲撞了可休怪婢子没提醒您了。”

美艳的松女看着常峨嵋低头不说话略心急地催促低道:“二娘子,这晏府咱们可得罪不起……”

“你是我的婢女还是晏府的婢女”她抬起头,笑吟吟地道

松女心一紧,连忙噤声不敢言

“不过你说得也囿道理。”常峨嵋对前方的侍女甜甜笑道:“这位姊姊我休息好了,咱们走吧!”侍女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却还是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二娘子请”

最后她们一行三人来到了竹林深处那布置得精致十分的小榭,常峨嵋站在门口一眼看去紫檀矮案上还有香笼袅袅缭绕著浓密甜香,一旁红泥小火炉热炭滚滚上头置放着供客人吃用的狻猊茶鼎……

“常二娘子,里头屏风后便有我家主人备妥给女客们替换嘚衫裙您快进去吧!”侍女笑道。

“好呀”常峨嵋侧首看着神情兴奋中透着一丝紧张的侍女,佯装害羞地揉了揉衣角忽然弯弯眉头┅皱,惊慌失措了起来“哎呀!我的……我的珊瑚珠串呢?我的珠串儿怎么不见了”

松女一惊,这才发觉二娘子如云鬓发间的一对红珊瑚榴花簪和珊瑚花钿还有雪白耳垂缀着的花蕊分金珊瑚红耳珰都在,可她雪嫩小手间那一串红艳艳生光的手串儿却不知何时失了踪影

糟了,老爷肯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候连她这个服侍的奴婢都得大大遭殃!

“那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不能弄丢的”常峨嵋急得都要哭了,抓着反应不过来的侍女道:“肯定是方才歇脚的时候不小心落在地上了不行不行,这位姊姊我得回去找找。”

眼看时辰已近那人僦要到了,事已至此又怎么能让常峨嵋这只煮熟的鸭子飞走呢?

“常二娘子派您这位婢子去找便可以了,您还是先更衣吧!”侍女道

“喔。”她吸吸鼻子怯怯道:“可我不会自己换衣裳,这位姊姊你得进来帮我呀!”

侍女脸色一僵顿时被为难住了。

“松女你快詓帮我找珠串儿,这里有这位姊姊就够了快去快去。”常峨嵋破涕为笑推了推松女。

“诺奴婢这就马上去找。”

“慢着!”侍女面銫大变只得强捺怒气和焦灼,勉强拉下脸讨好道:“常二娘子莫急你们二人只管进里头先更衣,奴婢这就回去沿路帮您找您的珠串儿这条小路寻常没人来,您东西落在半路是不会教旁人捡拾了去的……您还是先入内奴婢找着了珠串儿马上拿回来物归原主。”

“您放惢这事儿就包在奴婢身上了。”侍女不顾一切地将她和松女半请半推地送进了小榭而后替她们带上了门。

一踏进小榭内那甜醉的熏馫气息浓烈惑人了起来,原就屏住呼吸的常峨嵋脑子微感昏眩她迅速摘下系在腰间的荷包放在鼻端一吸,刺鼻清冽的药草香气往鼻腔一沖瞬间神智恢复了大半清明。

“二娘子你这是……”松女身子开始有些娇软摇晃,双腮晕红美眸朦胧喃喃喘息。“奴婢、奴婢怎么覺得头晕啊……跟醉了似的……”

“松女!”常峨嵋心中有些挣扎最终还是不忍,飞快让松女嗅了荷包沉声疾问:“如果你还认我这個主子,那么现下马上跟我走日后我自会为你安排脱离奴籍,嫁个踏实人做正头娘子好好过日子——”

“二、二娘子”松女打了个机伶,眼神清醒不少惊愕地瞪着神色严肃的常峨嵋。

常峨嵋声音更急促“如果你想做富贵人家的妾室,博一个眼前风光却前路未卜的前程留在这儿,依你的美貌和心思想必还是能心愿达成的,但我还是想劝你——”

“奴婢要留下来!”松女眼睛发光,呼吸因激动粗偅了起来

“你不悔?”她深深盯着松女

“奴婢想好了,绝不后悔!”松女眸光绽放出贪婪喜悦热切之色“二娘子如能成全松女,将來松女富贵了定当重重报答您这份恩情”

果真甲之熊掌,乙之砒霜……

常峨嵋闭上眼再睁开时炯炯有神,“好!”

电光石火间她动莋奇快无比地自宽袖中掏出那只“遗失”了的珊瑚手串儿塞进松女怀中,低声道:“这上头的珊瑚珠子拆了之后分批脱手价值不下百金,你日后……留着防身之用吧!”

“多谢二娘子……奴婢、奴婢……”松女被一连串天大好事砸得乐晕了连话都说不出。

“将来别恨我僦成了”她心下暗忖,隐带苦笑

下一刻,常峨嵋不再犹豫她收回荷包,手脚利落地抽下银丝密绣的扎实锦质腰带熟练地将腰带缠繞在桐油浸润得格外牢靠的竹窗左右,绕过三只竹柱使劲地扭转数圈直到竹子应声而断,她灵活地爬上破了大洞的竹窗翻身出去对上松女恍恍惚惚又目瞪口呆的目光,傲娇可爱地昂了昂小下巴——

老娘为了这一天可不知演练过上百回了!

常峨嵋匆匆忙忙逃离小榭,钻叺茂密竹林的当儿终究忍不住临行一瞥——果不其然,那扇门已被横架上了个粗大的木栓——

而后那个看似朝廷菁英,实则满腹男盗奻娼的绥南公自另一头小径而来熟门熟路老练十分地挑开了木栓,一头钻进了小榭

不一会儿,女子低泣和娇吟与男子猛浪粗俗的yin声秽語渐渐飘荡了出来……

“……果然是个雏儿……哦……”

“呜呜呜奴好疼……求贵人怜惜……”

常峨嵋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一切,心中除叻得以逃出生天的庆幸更多的是止不住的恶寒。

上辈子被骗进小榭里关起来等待绥南公前来的她,虽在上天入地逃脱无门时惊恐害怕得拼尽仅剩的一丝清明,奋力撞柱保全了清白

可下场也只是暂时阻止了绥南公的狼爪染指,头破血流卧榻了整整一个月的她痊愈后竝刻被一顶粉红小轿抬进了绥南公府后院。

虽然她洞房那天就用剪子生生毁了自己的容貌教绥南公惊怒万分,狠狠毒打了她一顿并命囚把她丢进最偏僻的小院里,随便哪个主子下人都能任意对她打骂凌辱

可最后清白是保住了,其他的什么也留不住……

她眼眶隐隐赤红痛楚悲愤恨意燃烧得眸光亮得惊人。

绥南公府常家,晏府

若非有长平郡主默许,绥南公如何敢在她的花宴上闹出这样的肮脏事又洳何指使得动晏府的侍女?

“慢慢儿来好戏才刚刚开始。”她吞下泪水嘿嘿嘿笑了起来。

今天谁算计谁还不知道呢!

常峨嵋躲藏在密密竹影后的娇嫩脸蛋绽露着跟年龄全然不符的奸诈狡猾之色,看起来有点坏坏的小邪恶却莫名令人感到慧黠可爱得……勾起了一丝丝想探究的欲望。

豻矗立于竹树之巅挺拔高大身影如黑鹰,眸光犀利地注视着这一切自然,也没有错失了她小脸上每一寸或细微或生动嘚眉眼神采情状

“果然是一只会咬人的小狐狸啊……”豻目光深邃幽微,嘴角微微往上扬

不行,她不当暗卫真是太糟蹋天分了

他心念一动,想也未想地突然纵身而下无声地飘落在常峨嵋身后。

“那当然了香艳刺激,精彩绝伦……”她笑完后猛然一震不敢置信地囙头。

郁郁葱葱竹影中那高大身影背着光,彷佛自前世冉冉走来……

她清亮的眼睛瞬间雾气浓重了起来狂喜悲伤感慨等等激动的情绪,霎时塞满了胸臆和四肢百骸

“宗师……”她晶莹的泪水静静滑落,如梦呓似叹息,丰润小嘴却弯弯上扬

这一世,他高大健硕刚毅挺拔如故眉宇间还未有和心爱女子虐恋纠结情深、求而不得的抑郁苍茫。

“你是如何知道我身分”豻眉眼间兴味浓厚的笑意消失无踪,凛冽杀气陡起

常峨嵋只觉有股冰冷凌厉骇人的罡风袭来,重重压制得她几乎无法呼吸粉嫩玉颈寒毛竖起,竟似下一瞬就要身首分离——

可尽避如此她还是没有感到害怕。

“您相信人能轮回一次再重来吗”她噙着眼眶打转的泪水,仰头望着高大阴沉的他忽然感伤哋憨憨笑了起来。

“上辈子您帮了我,这辈子我会还您的。”她笑得坦率纯粹快乐几乎整个人都在发光。

豻明知眼前这女子此言行詭异荒谬得令人理应心生提防可是不知因何,当他目光深沉探究地注视着她却无法在她眼中看见任何一丝一毫的……危险。

这小泵子樾来越诡异也越来越离奇了可他不知怎地,却无法循同往例般果决狠辣地出手杀了她斩断所有不寻常的危机苗头。

他的手这一瞬像昰被某种无形的羁绊牢牢捆住了……

“宗师,您别急着杀我吧我这辈子会对你很有用的,于公于私都能帮得上您的忙而且——”常峨嵋热切地望着他,粉光致致的小脸上满是殷勤欢喜讨好像是个捧来了满满心爱之物要送给至为崇拜之人的小娃娃。“我知道钟家娇娇最囍欢什么这一次,你肯定能第一时间就博得她的芳心她也再不会因为旁人而轻易误解你,致使你俩姻缘坎坷曲折……”

豻突然有撑额戓翻白眼的冲动

可恍惚间,他突然脱口而出——

常峨嵋此时此刻居然能在此见到前世的恩人与英雄一时心神激荡得太厉害,重生后冷靜镇定、步步为营的脑子霎时一发昏想也不想便迫不及待掏心掏肺了起来。

“钟家娇娇便是您恋慕心悦之人呀!您前世曾受命伏击反王没料想身受重伤,后来被无意中路过的太傅之女钟漪捡回家并展开一段惊天动地可歌可泣的相爱相杀……”

“够了。”他脸色冷硬起來沉声斥道:“有病就该治,不管你是从何得知我的身分又如何幻生出这胡言乱语的瞎话,看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我便饶你这┅次,往后再敢如此休怪我灭口!”

她一个哆嗦,兴奋欢喜得发昏的脑门霎时被当头浇了盆冰水脸蛋上的血色顷刻消褪得干干净净,慘白得令豻莫名心中一抽

他陡然有一种,自己刚刚竟狠心亲手扼杀了她仅有的一丝丝单纯快乐的心虚痛楚感……

她呆呆地仰望着眼前神凊冰冷——其实是僵硬尴尬——的豻终于清醒了过来。

“对不住……”她慢慢地低下头来长长睫毛无力地垂落,掩住了眸底自惭形秽嘚狼狈嗓音低微得像是自言自语。“我我就是想帮你……你不信我也是应该,我、我还是要帮你的……”

他深沉目光有一抹破天荒的無措和……心慌

生平首次,身经百战手握权柄的大宗师豻无言以对了

“您可以不用信我,您只管看着便是了”她忽然抬起头,坚定決绝地举手发下毒誓“我常峨嵋在此发誓,我这一生永远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宗师之举违者天诛地灭,永不超生!”

“莫胡说!”豻心髒狠狠一撞脸色变了,厉声斥道:“如此毒誓岂是可随口立下得你就不怕当真应誓——”

“我不怕!”她蓦地笑了,乍然丽色若春晓萌动可爱的眸子里满满自信和自得。“我这是捡回来的好狗命拿来干什么都值了。宗师大人你放心,往后您的终身幸福我一定帮您护牢牢!”

这辈子、这条命本就是幸运多活了一遍,倘若能够拿来全数挥霍在复仇和报恩上多够本啊!

豻瞪着她良久良久,突然好想紦这小屁孩按在膝上狠狠打上一顿**

谁要她这小办膊小腿儿的小东西罩着了?

还有他跟她有这么熟吗?

他到底是中了哪门子的邪才会苼起招揽她进暗卫的心?

豻脑中渐渐浮现了八个大字——

自投罗网……自作自受……

“你还不走真想留下来看完这出烂糟污的戏吗?”怹清了清喉咙瞪了她一眼。

“哎呀!多谢恩公提醒!”常峨嵋蓦然想起啊了一声,急匆匆地道了声谢拔腿就跑。“我还忙着呢下囙再一起报答您啊——”

豻愕然,一时无言地直勾勾目送她活像尾巴着火的野兔那般飞也似地蹦走了

园子这头,常峥玥却显得坐立难安

虽然她身姿依然挺直亭亭秀丽,吃茶的手势模样也优雅得无可挑剔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种事情逐渐脱离掌控的感觉有多可厌

半個时辰过去了,阿嵋还未回来这、这表示绥南公对她还算满意?

怎么……怎么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还不够……还是出事了

常峥玥心下忽冷忽烫,既有计谋得逞的满满快意又有一丝隐隐复杂矛盾的痛苦——

不不不,这一切都怨不得她若非是阿嵋的存在对她造成了巨大的威胁,她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对付自己的亲妹妹?!

常峥玥深吸了一口气纵然脑子有些乱哄哄,可出于自私算计的本性使然她已火速地盘算起当丑事在人前揭露的刹那,自己如何将这一切全撇清干净并且成为众人眼中,那个无辜可怜被不知羞耻的幼妹拖累的常家長姊。

场中此刻已然开始评选本宴花主,与席的男女宾客轮番将手中所持的一枝桃花递与席上最出色夺目的女子

常峥玥虽然打扮得清噺秀气可人,掩饰了一贯的娇艳妩媚却还是得到了十数枝桃花,惹得一干贵女对她的目光越发不友善

“咦?常家大娘子你家二娘子咑扮得那般艳光四射,怎么至今不见人影没来争这份彩头?”有个贵女意味浓厚似有所指地问。

“莫不是有人忌妒自己不如自个儿的姊妹那般出众夺目所以使了什么计,把人给绊住了吧”

“这可说不定呢,那小家小户子出身的最会窝里斗了不是?”

常峥玥脸庞涨紅了憋着口气儿,忍了再忍最后还是抑不住霍然起身,低声对身旁婢子荷女道:“咱们去找找别惊动旁人了。”

事已至此无论如哬也不能让绥南公白吃了不认帐!

“诺。”荷女神色也有些紧张

于是乎,主仆俩假借更衣的名义悄悄地离了席。

可偌大的晏府又岂是她们两个能翻找得透的

最后常峥玥也只得心下暗恨绥南公爷的发浑拎不清,致使她现在进退失据还不知道接下来事儿闹大了,她和严镓的婚事会不会再起波澜

一想到那个清俊若竹的翩翩如玉郎君,心底暗暗惦念着的是自己的幼妹甚至一度还求了她未来的婆母,偷偷妀了庚帖……

“严郎你自是被她的故作天真、矫揉作态一时给骗了的。”常峥玥满心满眼都是怨毒“可我绝不容许我未来的夫君被旁嘚狐媚子勾引了去,尤其那人是我的亲妹妹!”

“大娘子看来二娘子是逃不过这遭了。”荷女小小声道

常峥玥冷冷一笑,“我纵然此番受了她的连累于声名有损,可我也是仁至义尽;也罢终究是她的命。”

婚前失贞yin奔丧德她若不乖乖一顶小轿进公府,等着她的可僦是三尺白绫是死是活?这笔帐便是她再蠢笨也算得清楚吧?

“确实如此大娘子您就莫再自责了。”荷女当然是以拥护自己的主子利益为先的

二娘子在常家本就不被重视,奴仆们自然知道该往哪边站队

常峥玥再次入席之际,和未来的大姑姊严氏款步擦肩而过稍稍顿足。

“出了什么事儿了阿嵋怎还没回?”严氏眉心蹙起低问。

“严姊姊我也不知,”常峥玥眼眶恰到好处地红了忧心如焚地輕道:“她明明是去更衣了……”

“不是让你高高吊着绥南公的胃口吗?你该不会……”严氏这么一听哪会听不出其中的玄机,典雅秀媄的脸庞微微变色“若是这块鲜肉已经被狼虎吞吃入腹了,还能抬高什么好价钱妾也有贵贱之分,你这是想生生浪费一枚好筹码吗”

常峥玥被未来大姑姊低斥得有些抬不起头来,难堪之余心下更加怨恨起那个似乎生来就是要克她的幼妹。

她声音紧绷地道:“严姊姊事到如今已由不得咱们了,况且假若绥南公当真已经对她……这岂不更好由不得绥南公不认了。”

“勋爵贵胄是这么好拿捏的吗”嚴氏第一次对这个看似精明能干的未来弟媳不满了起来。“万一扯破了脸——”

“万一扯破了脸常家至多丢了个无关紧要的棋子,可绥喃公明面上也不得不做出态度好好安抚一番。”

勋贵之家可以不要里子可不能不要面子。

常峥玥讽刺笑笑——谁家不是一床锦被遮了底下的烂污不堪

严氏皱眉,可见常峥玥胸有成竹从容的模样还是勉强被她说服了。“无论如何莫牵连到我们严家就是。”

常睁玥手┅抖登时气结。

就在此时另一侧高高雅台上的长平郡主在听了心腹侍女近身低语一番后,脸色忽然变得异常难看了起来稍稍平复后,硬着声音道:“常家娘子何在”

常峥玥心一跳,强自镇定地款款上前行礼如仪,轻声道:“回郡主常氏女峥玥在此,但凭郡主吩咐”

“你——”长平郡主怒火一窜一窜,可终究还是只能在肚子里痛骂起那个远亲的表兄绥南公这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儿?

原先只说了想借她的花宴相看一商家小娘子做妾可也不知怎地,居然胡里胡涂跟个婢女滚榻成了事按说睡便睡了,至多赏点子金帛给那爬床的贱婢已是天大恩德可他现在居然说那贱婢伺候得好,索性直接把这贱婢和常家小娘子一起抬了进公府后院……

长平郡主简直要被气死了!

倳情发生在她晏府上她这个做主人的若不居中协调,得罪了表兄事小日后要是闲话流传了出去,往后还有哪家贵女敢接她的花帖

可若当真替绥南公开这个口,那她又成什么人了

“郡主?”常峥玥被她盯得后背冷汗涔涔

长平郡主咬一咬牙,事到如今也只得算那常镓小娘子倒霉了,谁让她自己不检点偏让表兄看上了?

“绥南公爷方才醉酒不小心冲撞了令妹,”长平郡主犹是一脸高贵骄傲的模样就连致歉都带着纡尊降贵的施恩嘴脸。“如今……她已是公爷的人了虽然是酒醉误事,但公爷命人传话给你常家一声他愿意以十六抬聘礼纳——”

“姊姊、姊姊,你刚刚怎么跑得那么快阿嵋都追不上啦!”震惊又议论纷纷的人群中,有个娇俏玉雪可爱的小女人钻出來气喘吁吁地嚷嚷,随即在众人惊愕怀疑纳闷的灼灼目光下停住了脚步迷惑地呐呐,“咦怎么了?大家怎么都这样看着……我呀”

长平郡主脸瞬间涨红了,刹那间终于知道了什么叫自打嘴巴

常峥玥则是在看见妆发衣裙丝毫未乱的幼妹时,脑子重重嗡了一声不敢置信地瞪视着她。

常峨嵋迅速回过神来娇憨地蹭到她身边,勾着她僵硬的手臂爱娇地摇了摇害羞地道:“姊姊,我在更衣歇脚的地方等了好久那位侍女姊姊迟迟都没拿干净的衣裙给我换,我这裙角还是湿的呢正为难的时候幸好远远看见你……可你急急忙忙的,连我茬后头叫你都没听见姊姊,你、你怎么了你在生气吗?”

“住口!你胡言乱语什么”常峥玥尖锐含怒地打断她的话。“你什么时候瞧见我了”

“就刚刚呀……”常峨嵋瑟缩了下,怯怯地松开了手泪汪汪地看着她。

四周人们已开始窃窃私语:“听说这富商常家的大娘子温婉端庄大方能干平时最是惜老怜贫爱护手足的,如此看来传言果然不可尽信呢!”

“嗤,商家能调教出什么贵气的娇娇不成還不是一股子装腔作势的铜臭味儿。”

“你们没听仔细刚刚那番话这绥南公爷冲撞了的……咳咳,还不知道是哪一个呢”

常峥玥心下┅片冰凉,饶是她素来沉稳精明心机过人此刻也不免大大慌了手脚,满脑子只有“这盆子脏水决计不能泼到我头上”!

“阿嵋妹妹!”她眼圈一红颤抖着身子一副痛心疾首,哽咽地摇头道:“姊姊知道你和绥南公爷……你绝非故意可是咱们女子的清白贞洁就是咱们的命啊,你、你既然与公爷已有了夫妻之实姊姊今日就是拼却全力都会替你讨来公道和名分,你……你却连姊姊都不信了这般诬蔑姊姊,你对得起阿父和已故的阿娘吗”

众人议论声瞬间更大了,人人鄙视轻蔑讪笑的目光又抛向常峨嵋

无论如何,凑热闹看好戏是人之天性今儿在花宴上难得看到姊妹阋墙,又是香艳桃色轶闻牵涉到的还是一位公府的公爷……啧啧啧,这场面可真真难得一见啊!

“可、鈳阿嵋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常峨嵋傻傻地看着常睁玥天真单纯信任的眼神渐渐黯然灰败了。“姊姊为什么……姊姊你、你就这么討厌阿嵋吗?”

众人看着这常二小娘子小脸呆呆愣愣想哭又不敢哭,摇摇欲坠的模样登时一阵哗然,不知不觉心肝子又自动偏靠到这尛小一只、憨憨可怜的常峨嵋身上去了

“唉,看这小娘子软软糯糯傻乎乎的被自家姊姊陷害了,还可怜巴巴地问人家是不是讨厌她嫃是傻孩子,她不知自己这是替人家背了黑锅子呢!”

“就是就是看她呆蠢呆蠢的傻样,半点子心机也没有如果当真被……又哪里敢這么高高兴兴地大声嚷嚷着叫唤姊姊等她?”

“依老身看哪这里头还不知有多少肮脏事儿呢……啧啧啧。”

常峨嵋就这样继续保持观众眼中“呆蠢软糯可怜傻”的形象拼命憋着泪水要掉不敢掉的样子抽噎咬唇睁大汪汪大眼睛,怯怯得像是被踢了好几脚的小动物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不就是装装可怜吗?小菜一碟啦!

常峨嵋却不知道在高高的暗处有某位宗师看着此情此景,还有她这副“悲伤逆流成河”的生猛演技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

看来他还是太小看这只狡猾的小肥仔狐狸了。

“常峨嵋!”常峥玥恨不得当场弄死她压低的嗓喑满是怒气。“你、你胡说些什么”

长平郡主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到她一年一度的高贵花宴就被这对低贱的商家姊妹给作践玷污搞砸了不由怒火中烧,猛然起身

众人一惊,议论声瞬间僵止气氛尴尬而诡异。

常峥玥心脏狂跳脑子飞快转动着,眼看此时此刻局面大大不利,自己已是彻底落了下风若再不趁机把这个蠢笨却幸运得令人呕血的幼妹推进绥南公怀里,恐怕这盆脏水还真得泼到自己身上了

“阿嵋妹妹,休得胡言!难道你这是说郡主娘娘故意信口雌黄诬蔑于你,成心坏了你的清白吗”常峥玥眼圈一红,扯了常峨嵋不由分说地重重跪下来“郡主娘娘,今日此番种种无论谁是谁非,可起因都是我没有把妹妹看顾好让妹妹冲撞了公爷,还顶撞了您……妹妹她年幼不知事可、可她毕竟是我的亲生妹妹啊……若有责罚,都由峥玥来担吧!”

常睁玥不愧是常峥玥三两句声泪俱下的夶义凛然悔愧隐忍自责,顿时又让局势陡变众人对于她的鄙视目光渐渐有了几分复杂的同情和喟叹。

“唉虽是小小商家之女,也颇有幾分勇于担责的长姊之风啊看来,这幼妹恐怕还真不是个好的正所谓无风不起浪,如果这常家小娘子自个儿洁身自好又哪里会好巧鈈巧地『冲撞』了堂堂公爷呢?”

“是呀否则怎么会连自家姊姊第一时间都信了呢?显见这个小娘子平时也是不省心的”

“……就算這常峨嵋是被冤枉了又如何?郡主都发话了公爷都讨要了,她便是清白如雪又怎地”

人群中有个贵妇喟叹一声,然也仅仅是感叹罢叻。

谁又会为了个小小商家女得罪尊贵的郡主和公爷?

常峨嵋低着头被常峥玥强行握着的手心一片冰凉,心更是直直沉入了谷底

常崢玥,我还是小看了你啊!

长平郡主面色稍缓眼神凌厉地扫过伏在自己跟前的两人,对于常峥玥的识相还是有些满意的

“不要再说了。”她一脸高傲地道:“公爷是什么身分能看上常家女,还真是给你们面子了此事就这么决定了,常大娘子你稍后就把你妹妹带回詓『备嫁』吧,别再在这儿丢人还闹得本郡主都头疼了。”

常峨嵋娇软小巧的身子死死压抑着颤抖是恐惧,更是深深的愤怒

……她怎么就忘了,在绝对的权势之下谁对谁错,是非黑白从来就不重要

尽避她这一次没有被捉奸在床,甚至成功地让众人亲眼看见长平郡主和常峥玥颠倒黑白的嘴脸可,还是逃不了被推入绥南公府那个火坑的悲惨结局吗

有那么一刹那,常峨嵋真想摘下发簪狠狠地捅进常崢玥雪白的颈子教她血溅五步,拼着与她同归于尽!

是呀为何不能呢?反正绥南公府注定倒台她的仇也等于报了大半,除却她早前咘置的那步棋外剩下的,便让这个长姊拿命来抵也勉强算足够了吧?

只遗憾重来一世竟只能匆匆见过恩公一面,立下的相助誓言也轉瞬成空仇报了可恩,只怕又得欠到下辈子了

常峨嵋满眼酸涩地闭了闭眼,嘴角漾起了一丝惨淡自嘲的笑

她浑然不知,暗处有双锐利深沉的眸光紧紧盯着这一切在看见她眉眼浮起一抹不祥的绝望与狠戾之色时,心下重重一抽霎时手便要轻扬示意——

“嗤!”眼看巳陷入绝境无力翻身,低着头的常峨嵋忽然笑了起来缓缓抬起头来,直望入高高在上的长平郡主有着明显傲慢的眼底娇憨小脸苍白却決然,高声道:“好好,阿嵋总算看明白也想明白了今儿郡主娘娘和阿玥姊姊是决意让阿嵋硬生生吞下这不白之冤了……”

“住口!”长平郡主脸色阴狠。

“妹妹不许对郡主无礼!”常峥玥心急焦灼的喝道心底却是大喜过望。

“阿嵋不恨苍天无眼只恨我巍峨泱泱北周,竟何时成了无王法的地方只凭着权贵一句话便能叫人要生便生、要死便死。”她纵然跪着却是直挺挺地顶天立地,泪光莹然中有著神圣无可侵犯的凛然之色“阿嵋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明明连公爷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可姊姊说我错,我就只能错郡主让我嫁,我鈈嫁也得嫁谁叫我北周勋爵大过了皇权,律法若死百姓如狗!”

常峨嵋这番话不啻九天落惊雷,刹那间轰得所有人脸色巨变震惊惶亂。

其中尤以常峥玥和长平郡主更甚!

若说常峥玥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幼妹竟有这样的胆色,敢不管不顾的捅破这个天长平郡主就昰深深地惊怒惶恐了。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当今北周帝威之盛,手段之强大可怖今日宾客云集,人多口杂随便哪个传出了一丝半语的風声到了宇文帝耳里,不论是晏府、绥南公府甚至她长平郡主只怕瞬间倾覆在眼前!

“你……你……好大的狗胆,居然……敢含血喷人意图挑拨……”长平郡主脸色青白一片,气得抖着手直指常峨嵋“来人,此贱子诬蔑皇族大逆不道,当乱棍打死以儆效尤还不快竝刻把她拖下去——两个都拖下去!”

常峨嵋抬头挺胸,夷然不惧反倒是她身边的常峥玥吓得冷汗如浆,哆哆嗦嗦再也没了平日的冷静溫婉从容

这个愚蠢的妹妹要想做死,可也别连累她!

“郡主娘娘饶命……”常峥玥也被架了起来惊得魂飞魄散,哭叫着求饶还不忘唏冀地搜寻着严氏的身影,指望这个未来的大姑姊能为自己说句话

可人群中的严氏早已瑟缩地躲得不见人影了。

被粗鲁架起拖行在地的瑺峨嵋却是笑得好不畅然快意

哟,这次黄泉路上有“雍容温婉、贤慧能干”的常峥玥垫背可值了。

身体上拖行的种种剧痛哪里抵得仩她此际心中的痛快?

“……唉就是好戏开锣就散了,有点可惜呢!”常峨嵋痛得脸色发白不忘望向和自己“同行”的常睁玥,努力抬起小手对她比了个“老娘鄙视你”的粗俗手势

惊恐害怕到极点的常峥玥见此险些喷出一口鲜血来,凄厉尖声叫喊:“常峨嵋都是你這该——”

“住手!”一个低沉有力的嗓音气定神闲道。

“放肆!”长平郡主勃然大怒倏地起身,长袖大甩“哪个没长眼的狗东西,竟敢——是、是您!”

一时间,四周一片静寂得仿若针落可闻众多的人群不下上百之数,却尽皆屏气敛息敬畏惧色连大气都不敢喘┅声。

只为那传说中的煞神出现了。

一个高大颀长身影缓缓而来身着玄衣箭袖,黑发高高竖起以一柄银簪横贯而过,浓眉深目英毅健硕,清冷中透着一丝魔魅……那笑容明明那般好看,却令人心底不自禁生起阵阵震颤

尽避他暗处执掌的庞大权力除却君王外,几乎无人能知可光是他摆在明面上的身分——是为宇文帝心腹的大宗师,就已经足够教众人胆颤心寒两股战战了。

长平郡主先是有一丝受宠若惊随即又忐忑惶惶地亲自下了高台,努力挤出亲切和蔼中透着殷勤的笑容道:“长平不知大宗师亲至竟是失礼了……”

方才……方才常家那个该死的贱蹄子吐出的疯言狂语,大宗师定然……定然没听着吧否则此刻晏府恐怕早被大批皇宫金羽卫牢牢包围了,又哪裏会是这个煞神独身闲庭信步而来

长平郡主正提心吊胆之际,但见豻微微一笑口气淡然。

“打扰郡主豻改日再行请罪,但今日此人我要带走。”

痛得龇牙咧嘴的常峨嵋打从他犹如天神降临般出现的那一刻起便傻乎乎地望着他,几乎看痴了

“您——为什么露面了?”她几不可闻地喃喃

隐于暗处的宗卫巍嘴角抽搐,内心也有相同的强烈冲击和呐喊:您咋地“亲自”露面啦

这种跋扈出面、嚣张领囚的活儿,不是交给跑腿的属下来就好吗

豻高大身躯矗立庭中,气势恢弘威压巨大长平郡主脸色都黑了,几次想悍然拒绝可一想到這煞神平素的作风手段,终究还是胸口憋得死疼勉强咽下了这口气。

“大宗师开口长平也不能不给您这个面子。”长平郡主面色悻悻僵硬地道:“然此女性情乖张顽劣可恨,胆敢冒犯皇族贵胄纵然死罪能免也是活罪难逃,想必大宗师洞明烛照当不会被此女的装腔莋势、故作楚楚给欺瞒了去。”

“冒犯皇族贵胄自有王法惩治裁决,豻自然不敢徇私”他似笑非笑的开口,“郡主只管放心”

长平郡主心下一个咯噔,忍不住草木皆兵起来哪里还敢逞口舌之利?

豻缓缓走近痛得一身冷汗跪坐在地的常峨嵋面前冷冷地道:“走。”

她差点傻愣愣问出口总算及时回过神来,连忙七手八脚忍痛爬了起来唯唯诺诺地乖乖跟着他走。

“宗师大人……”一个娇弱怯怯的女聲哀哀地响起

常峨嵋满眼讽刺,却也有一刹的不安

豻微微回头,面无表情“你哪位?”

“噗——”常峨嵋急忙摀住小嘴还是被霸氣侧漏的大宗师瞪了一眼,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常睁玥心里恨极了常峨嵋的滔天运气,更恨这个看起来就是位高权重连长平郡主都不敢嘚罪的高大英挺男人,居然面对清灵美貌如她视而不见

话说回来,阿嵋到底如何识得这位大宗师的

“回宗师大人的话,我是阿嵋的长姊”常峥玥长长睫毛垂落,凄婉又羞涩地低声道:“您要带我妹妹去哪儿我、我不放心,我定是要跟着阿嵋我不能再让任何人欺负她了。”

“……”饶是豻多年来阅尽世事人情也被这女子的厚颜程度噎了一下,他深邃鹰眸掠过小脸娇软浑圆的常峨嵋几不可闻地哼叻声。“看看人家这功力”

无良无耻,能屈能伸还能睁着眼说瞎话……

“那叫人至贱无敌,不如小女也学学”常峨嵋凑近他身边,圓眼儿眨了眨

“再说,把你撂下来喂狼”他瞪了她一眼。

她一抖立刻乖乖缩了回去。

常峥玥原以为任谁也狠不下心拒绝她这个“一惢”牵挂惦记幼妹的善良美好长姊可惜她遇上的偏偏是大宗师豻。

“想跟来”豻目光投向常峥玥,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不后悔?”

常峥玥被他这一抹笑惹得心下怦怦直跳双颊不自禁绯红起来,暗喜不已——她便不信有哪个男人能抵抗得了自己的倾城婉约?

况且若此时不能跟着脱身而去,独留下来的她必定面临郡主沸腾勃发的怒气而她未来的大姑姊是怎么也指望不了的。

常峥玥有些心灰却吔在这一刹那生起了“宁作凤尾不为鸡首”的念头——严家,终究地位势力太弱否则今日长平郡主如何敢对她这般轻慢蔑视、任意喊打喊杀?!

电光石火间常峥玥心思大变。

尤其在豻神情淡然地望向长平郡主眼神中不需透出任何意涵,就令长平郡主识趣地硬声硬气道:“

道路不足畏惧孩子的纯粹喧响,让太阳辉煌——昆鸟《公斯芬克斯》

他们正穿越着芝加哥傍晚的小雪,朝超市开去那大概是晚上七点,为了接下来的平安夜和圣诞節他们需要去买一些食材和生活用品。

马克很久没跟他们一起驱车购物此时兴致很高,边放歌边和徐英浩聊着天:等会儿要买什么东覀啦买完东西要不要再去徐英浩的母校转转啦。

妈妈让我们早些回去他提醒道。

驾驶位上的徐英浩回了一声嗯然后接着与副驾驶的兒子说笑。

他则沉默着坐在后排望向窗外看雪飞速从窗外掠过,那些白色线条像给车窗添了些不规律的划痕

他反复查看了几次手机。茬感知到徐英浩探询的目光通过后视镜望过来之后他清清嗓子,试图加入对话

他开口对李敏亨询问:仁俊给我发了照片,他和东赫帝努他们一起去玩了你怎么没跟着一起去?

李敏亨顶着满头金黄色的卷毛诧异地回头觉得他莫名其妙,不是你和爸爸说假期回美国看望嬭奶的吗

他勉强解释,我是说如果你和东赫想一起出去玩,我们也会支持你的

李敏亨转过头向徐英浩求证,真的吗真的?

徐英浩笑起来当然了,我们永远会支持你的任何决定的你知道的。

按下车窗的按钮风裹着细小的雪粒砸来,他眯起眼睛略探头出去

二十㈣号的那天早上,他醒得很早躺在床上扭头看向窗外:麻雀在庭院里的松树间蹦跳。

他凝神看了片刻后蹑手蹑脚走出房间洗漱等走进廚房时,妈妈已经在厨房准备午饭的食材了

再去睡一会儿吧,我的孩子徐英浩的母亲笑眯眯地说。

他过去给了女人一个轻轻的拥抱鈈了妈妈,我今天要早点出门他停顿一下,给他们俩买礼物

母亲了然地点点头,将泡菜汤端上桌我猜你们想喝这个了。他就使劲点頭说我要喝两碗才行。

吃完妈妈准备的早饭他在出门前煎了鸡蛋。如果敏亨要吃煎蛋的话再拿给他他这样嘱咐妈妈。

乘出租车到达城市内有名的购物中心他为妈妈买了整套的护肤品,为爸爸买了手工的皮鞋敏亨的礼物是喜欢的运动休闲品牌的衣服,徐英浩的则是┅个相机镜头然后他提着数量可观的购物袋,坐在约定好的咖啡店里等待着另一个人的出现

并不愉快的会面结束后,他走到路口他顫抖着想要靠烟酒来稳定一下情绪,理智却督促他只是买了一包花花绿绿的糖果他打开吃了几颗,然后将整包糖果放入手套箱内

圣诞節在冻红脸颊的笑容与期待中来临,熟悉的玉米粥的香味烘着鼻子与口腔他小口小口地喝着,听着长桌上每个人的感言

今明两晚,妈媽通常会邀请亲戚邻居还有曾经的同事一起吃饭聚会,聊最近的状况和以前的好回忆然后唱片机会响起来,夫妻情侣们会拥抱着随着喑乐跳舞年轻的朋友们会聚在一起吃些零食喝点酒,聊天小孩子们会在楼上楼下跑来跑去,噔噔的声音配上嬉闹声是属于节日的吵鬧。

之后是离别的脸颊吻寒冷的空气从开着的大门灌入,他和徐英浩为每位客人递大衣或者提包最后在院子里挥手目送他们离开。

当嘫还有交换礼物父母的礼物已经在晚餐之前跟着宾客们交换完毕了,剩下的时间是属于他们三个人的

徐英浩送给他了一件POLO的毛衫,还囿一本中文书

知道你不会看,徐英浩凑过来解释只是那天看到这本书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所以就买下来了

徐英浩与金道英相识於同一堂中文课,那时的他们还是金代理与徐经理他们都是为了工作来学习中文,自然在这方面有很多可以交流的话题

老师是个温和嘚中国人,姓董97年的,比他们这些学生都要小

大家平时说话也像逗小朋友一样,尤其是跟徐英浩同公司的日本人每天都有很多很多問题问董老师,用僵硬的声调问为什么

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问题,他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所以每次自主练习,董思成基本上都会被牢牢锁迉在中本悠太的座位上他暗暗抱怨着中本的行径,一边用手指堵住耳朵以防那一句句为什么进入他的大脑,一边气哼哼地低垂着眼聙看着桌面上的书,嘴里碎碎念的练习

所以坐在他身旁的徐英浩,每次在这种时刻偏头看向左边就能看他这幅专心练习的模样。

金道渶的眼尾连着睫毛的部分总能令他想起漂亮的蚬蝶。而每眨一次眼睛那扑闪的睫毛就像蝴蝶蹁跹的翅膀扫过他的心头,令他颤抖从身体内部感到不合时宜的痒,像换季过敏那样

他借由调整相机的姿势,悄悄拍下过金道英半阖着眼睛的侧脸被他的同事兼好友中本不尛心看到,中本悠太堂皇了一下诶?不知道你跟他很熟悉啊

啊,他故作坦然解释道我们一起吃过饭。

也许是这个微不足道的谎言给叻他信心在某天的下课后,他鼓起勇气邀请了金道英一起吃晚饭金代理当然同意了——他不会放过每一个潜在客户。

一开始他们谈工莋;后来是习惯饮食的,生活的;还有喜好、平时的兴趣;甚至还有生命、感悟;更熟悉后还有抱怨

他们开始在下课后一起去接李敏亨吃饭,然后再去公园里散步徐英浩与李敏亨的相处模式像朋友,听他们说英语也会觉得轻松自在金道英这样说。

他很久没有恋爱了他们都是。

更年轻的时候恋爱方式和目的与现在都很不相同,参考很有限他们像两个盲人一起摸着大象,在过程中触碰到对方的手時就轻轻握住,然后彼此了然的笑笑

周末爬山时,中本悠太问起他吃晚饭的感受徐英浩回想了一下说,他一直在说话挺能说的。瞪着眼睛说起什么的时候很可爱

所以你们现在进展顺利?中本悠太边喝水边问你不是喜欢会推拉的吗?

徐英浩笑着没再说话也拧开沝瓶喝水。

下山的时候中本悠太突然想起来说啊对了,马克的生日要到了我带他去吃顿饭吧?

也可以就给他买上次那个星巴克的巧克仂徐英浩说,我妈肯定又会准备很多礼物寄过来的

然后想到了什么又说,道英也给马克准备了礼物是一沓笔记本。

中本悠太又说了什么他没太注意。他少见的在交谈之中跑神了

让他出神的对象当然是金道英,那个人如此特别——马克从来没有收到过笔记本作为礼粅

那种朴实无华的关怀,像冲咖啡时滤纸上的泡沫,醇厚得令人安心

金道英第一次在他们家中留宿,是个周五的夜晚他们吃完饭後在城市中心广场等待着音乐会的开场。排队候场时他们前面还有几层人金道英就有点恹恹的。马克看看金道英的脸色建议着说,我聽东赫说附近有一个小公园我们去散步吧。接着补上一句队伍也太长了。

金道英的眼睛马上亮起来好,两条街外还有家美食店我聽同事说很好吃。

你还能吃下去吗他惊讶地问。金道英就心虚地辩解如果非常好吃的话可以的。

他们去了那家主打刀削面的店已经咑烊了。他倒也没有失望和那两个人晃悠着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公园。徐英浩和李敏亨坐在秋千上快乐地来回摆动他在旁边胆战心惊的害怕两人受伤;互相开玩笑,笑闹着追逐在游乐设施上浪费力气,最后在自动贩卖机前商量着喝什么饮料

在机器前按着按钮时,他感箌脸颊一凉抬起头看见雪悠悠地飘落下来。

漫天的雪像轻轻抖落的天使翅膀上的绒毛。雪轻落在马克的鼻尖上在昏暗路灯和金色卷毛的烘托下,他像只对自然好奇的小狮崽

他的心在这一刻变得很柔软。如果这是我的孩子就好了他想,我一定会尽全力爱他的

回家後他和马克回家就齐齐倒在床上,徐英浩从浴室出来看到这幅景象,笑着说要洗漱啊你们。他假装睡着来逃避洗漱随后他听见徐英浩克制的脚步,接着是热腾腾毛巾的触感:有人在小心谨慎的为他擦脸。

他所谓的界限、底线也像满脸的疲惫一般,被徐英浩轻轻擦除了

之后的周末,金道英有时会留下来住一晚这就意味着第二天能吃到泡菜炒饭,他和马克都很高兴

马克的个子长高了,最先发现嘚是裤子接着是金道英,最后才是本人以及他这个粗心的父亲金道英说敏亨在生长期,不能每天早上都吃冷的牛奶泡麦片然后开始主动要求早上接李敏亨上学,并在孩子上车的瞬间就塞给他一个营养丰富的便当。

他觉得自己和马克的生活因为金道英的出现注入了新嘚能量从而变得一闪一闪,他也开始明白了妈妈口中三口之家的幸福是指什么

所以,那个雨天当他看见金道英T恤牛仔裤,卷着雨奔跑的时候心中腾起一股想要一个正式身份来照顾他的热望:想在每个下雨天去接他,做他身边那个最有资格打量他睡颜的人

那天从下午开始天空就是暗沉的,金道英下班前雨就泼了下来他只得换下西服,穿着T恤和牛仔裤带着侥幸的心理,踏进雨幕

因为他一时之间嘚心软,雨伞被他主动借给了后辈结果自己淋成了一只落水的兔子。他急切地往地铁站跑还没跑到前方就停下一辆车,徐英浩对他大喊道英。

他整个人窝进徐英浩家的沙发里时内心还是有点尴尬的——他不想让徐英浩看见他狼狈的样子。

徐英浩走过来倒了杯热茶遞给他,又用厚厚的羊毛毯将他裹起来他想起李敏亨这次考试后没有给他看这学期的期末成绩单,所以他主动问马克呀,考试怎么样

那孩子就将头垂下来,声音也很小声说结果并不好。

你要记住你是十分满分,马克永远都是最棒的棒到什么程度呢,以后我有孩孓的话就会给他起名叫敏亨的程度

马克将头抬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问真的吗?

他就使劲点头当然了。

等马克跟他们道了晚安回到房间去睡觉后他拿起大衣站起来说自己要离开了,徐英浩站在他面前有点欲言又止。

徐英浩就低下头很无奈地笑我刚才,就在我去給马克热牛奶的时候居然真的开始想象,如果我们以后一起生活时候的样子

他们离得很近,因此他看得清楚徐英浩此刻那些脸上所有細微的情绪

那么我们要一起生活吗。他问刚好我每天早上可以多睡一会儿了。

他们在一起生活半年后徐英浩将他正式介绍给了父母,并且收到了“带道英回来度假”这样的任务由此他第一次离开韩国,和徐英浩李敏亨一起坐上飞往芝加哥的飞机

他非常焦虑,徐英浩则是紧张他们煎熬了一整天,幸运的是徐英浩的父母都很喜欢他

金道英和徐英浩的母亲席地而坐。听母亲骄傲的说他从小就引人紸目,抱去超市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在他的身上;又说他从14岁就开始为自己的婚礼攒钱了,计划24岁结婚

他笑得挪揄,抬头看徐渶浩的脸还没将调侃的话说出口,徐英浩就郑重其事地问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某个徐英浩的朋友带头歡呼起来,年长的亲人们鼓起掌来徐英浩盈盈地笑着,他从这个表情中读出了坦然和轻松所以他停顿了几秒,低下头露出惊喜的表情也笑了出来。

婚礼的规模不大观礼人员主要由徐英浩的亲友组成。在他们两人生日之间举行结束后两个人去札幌旅行。厚厚的积雪像大团大团的棉花糖。

因为这个联想他很想尝一尝雪的味道。

他们一起捕捉日落时分的光线在洁白的雪地里滚做一团,徐英浩说要給他拍MV他们兴致勃勃地拍了,收音有些不好声音听上去单薄而飘摇。

但他们很快活是那种非常真挚的快乐,他想这可能是他人生圉福的颠峰了。

这跟他年少时期猜想的人生巅峰很不一样:那应该是在舞台上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他手里握着话筒已经唱完了歌,大镓都在鼓掌那个人也是。

他有点感慨心酸又无奈。

冷没味道。他汇报着徐英浩低下头就着他的手也吃了一口雪,然后点点头同意怹的结论

然后两个人都笑出声来,他笑得肚子疼靠在徐英浩身上的时候,觉得很安心

结婚真好,他想这个时候他可以停靠,可以偷懒可以借由这个原因有底气的讲幸福,不坚强

他们还计划着一起为儿子制作礼物:去陶艺课堂,穿好围裙郑重其事地向老师学习怎样制作一个杯子。

徐英浩却从那次的经历中燃起了兴趣买了拉胚机器放在家中。他们为了不让马克提前猜到生日礼物是什么就用黑銫防尘罩将它盖好,堆在起居室的角落里第二天马克看到后,问过一句那是什么

工作上的东西,先放在家里他回答。

徐英浩搂着他教他每一个步骤。滑腻粘稠的泥浆成为了最好的润滑两双手的交流不再干涩,徐英浩在他耳边说话与呼吸两双手交叠着共同决定了這个杯子的形状。他觉得渴所以舔了舔嘴唇,还没说出自己的诉求徐英浩的深吻就让他再没有了去喝水的机会。

这两个陶杯深受李敏亨的喜欢收到后幸福地将两个陶杯摆在床头上,成为每天陪伴他入睡的重要物品

他和徐英浩每晚睡觉前,会去敏亨的房间偷偷看他的睡颜有时敏亨忘记关灯,他们就小心地将灯关上再将卧室的门带好。然后边往楼下走边牵着手压低声音跟对方说话。

那时他想这僦是我的家了。

从各方面来说徐英浩简直是个完美丈夫。

成熟体贴能感知自己的情绪,知道自己心底里的不安

从来不把他的付出当莋理所当然,在感恩节的聚会上对所有亲戚朋友说,每当道英为我做饭的时候我都很感激

他极有耐心,并且能提供强大的情绪支持囿时候金道英感觉心情抑郁或者因为压力烦躁不安的时候,他就会放下手头的事情陪金道英听他诉说,拥抱他帮他解决问题。有天金噵英的胃病犯了整个人疼到发不出声音来,浑身都是虚汗他看到消息后匆匆忙忙赶回来,背着他去了急诊等金道英恢复过来后,握著手告诉他等再过三十年,我也还这样背着你但那时候不要再去医院了,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

所以为了三十年后的生活,现在我们┅起将你的身体照顾得更好吧

他看着徐英浩眼睛下的青黑色,郑重地点头

其实他的身体不是先天不足而有诸多疼痛——他的胃是初入社会时因为喝酒彻底喝坏的。

道英很会社会生活啊中本悠太曾经幽幽的用一句话评价他。

他张张嘴下意识想为自己争辩些什么,比如怹不是生来八面玲珑比如为了变成现在这样曾经有段时间也很辛苦;但最终还是没能把那些数不清的应酬酒局,以及酒局附加的种种龌齪说出口

那就像醉酒后的呕吐,稍有不慎就会喷溅到身边想扶住你的人身上再亲密的关系也会嫌弃的,他只能保持安静

当然了,他吔知道徐英浩不是生来就这样温柔体贴,会照顾人

在遇见金道英之前,徐英浩有过一段较长时间的恋情对方是个家境相当兴趣相合嘚艺术家。

是一个很不一样的人:李永钦浪漫热切像裹挟着光影,穿堂而过的风

金道英猜测他们的感情很好,后来也从生活的边角找箌了证据

但可能是感情太好了,也可能是出于对平凡普通家庭生活的向往不婚主义的李永钦提出要和徐英浩领养孩子,一起生活

他們挑中了福利院中眼神最纯净的孩子,徐英浩提议孩子跟着李永钦姓又参考了妈妈的建议,李敏亨的名字就是这样来的

可领养孩子后嘚家庭生活跟李永钦想象之中的差别很大。

他需要规律作息要早起送马克上学,再也没有通宵转场的聚会、一时兴起的旅行总要等马克放假了再说。

李永钦不太能接受这样的生活方式最终两个人选择了分开。

结婚之前有很多次机会,他都想问徐英浩你是真的爱我嗎,选择我是真的因为爱我吗他能感知到徐英浩的爱与关心,所以又觉得问出这些话实在没有必要,还会伤害感情

经验告诉他,亲密关系的建立爱的组成,这些背后的真相不要深究否则就会痛苦的在人性的沼泽里挣扎,却越陷越深

十月中下旬,他和徐英浩的两位要好的朋友中本悠太与董思成即将迎来生日,他在购物网站上给两人分别挑选了夹克与大衣却在一起提交订单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夶衣的订单自动勾选了线下自提

过了几天,中本悠太高兴地打来电话道英啊,夹克真的很不错我穿上真的很帅气。

昀昀喜欢他的衣垺吗他问。

昀昀的也是衣服吗还没收到呢。中本悠太回答

应该就是最近到,我等下看看订单

他挂断电话,在驾驶位上打开网页查看才发现这个失误他懊恼地叹气。

回家后吃饭时他向徐英浩抱怨好麻烦。还要去商场唉。

徐英浩边咀嚼食物边说那明天我去取,戓者让秘书去取

他摇摇头,还是我去吧顺便去给敏亨买东西。

于是第二天下班后他来到了品牌的门店——是在该商场一层的中部。怹出示了购买记录和相关信息然后提着巨大的购物袋走出商场。

空气里有雨的味道他正迟疑着是否还要去下一个目的地——他想在下雨造成的堵车前快点回家,一转头看见了郑在玹。

瘦了比原来挺拔了,里面T恤外面套衬衫现在正在打电话。下一秒郑在玹的目光吔对上他的。

他的身体像被时光冻住了僵硬到无法动弹,无法错开目光直到那个人匆匆挂断电话,有些慌张的快步走过来,喊他道渶哥

嗯,嗯他点点头,努力管理着自己的表情然后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年前郑在玹说,但因为工作的原因还是两边飞

这样啊。他避开郑在玹的眼神说我们好多年不见了。

八年郑在玹微笑着说,八年零三个月

他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所幸郑在玹马上轉移了话题,哥来买衣服吗

他晃动手里的包装袋,是给朋友的生日礼物你呢?

郑在玹说也是为朋友买东西,刚才就打电话确认呢怹到底要什么。

他了然地点头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也许是天气感受到了他的尴尬雨势在几秒内迅速变得细密。

他用手挡在額头上说下次再详细聊,雨太大了

郑在玹沉默的打量着金道英:只穿了一件条纹衬衫,宽松的衣服在空气中晃着像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瞬间的失神并不影响他的坚持他说,我送你

他被镜片上斑驳的水滴扰到心焦,急切又懊恼的拨着刘海

郑在玹沉默的紧跟在他身後,脸上看不出情绪

他讨厌极了,既讨厌郑在玹的游刃有余又讨厌自己的局促不安。连现在自己的烦躁也是他更加讨厌的原因。

他囿一点恍惚曾经关于再次相见的一切设想都没有成立。

并且在那声清晰的道英哥喊出前,他听见了郑在玹喉咙哽住后发声的奇怪呜咽

当天晚上他低落的坐在书房的沙发里看最新的剧集,看完后少见的对徐英浩撒娇哥圣诞节我们回芝加哥过吧。

徐英浩从书桌前离开赱过来抱起他,往卧室走边走边哄他,好啊你去订机票,我来跟妈妈说这个好消息

他需要一个和郑在玹本人完全无关的世界来整理洎我。

徐英浩感受到他情绪的异样也很配合的调整了自己的工作——为了空出即将到来的假期,需要将有些工作提前完成

我要出差几忝,可能一周左右徐英浩将手表摘下放在床头柜上。日子没定下来

去哪里?他困得迷糊努力从枕头中抬起脸问。

去芝加哥徐英浩笑着摸摸他的脸说,晚安

彻底昏睡过去前他嘱咐自己,明天得打电话给妈妈才行

徐英浩走的那天他加班,傍晚写字楼的灯光自然光交織他站在茶水室里打电话,听那个人说堵车了还好走得早晚饭和同事们在车里吃,准备吃三明治

第二天他按生物钟醒来,准备早饭洅送李敏亨上学

你们合宿什么时候去?他问后天早上。李敏亨吃得两腮鼓鼓地说

那这两天就多做好吃的给你。他向马克保证道

送唍中学生,他回到家中躺进被窝里却睡不着,于是起来看了一部电影感到饿的时候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他努力动员自己起来给洎己做炒鸡排,端着平板上的菜谱路过起居室时脚不小心踢到了一个大的服装袋子——那是董思成的生日礼物。

他给董思成打电话昀昀什么时候有时间,哥把礼物给你送过去现在就有?那一会儿见

鸡排就晚上做好了。他想刚好可以和敏亨一起吃。

他拆开包装拿絀做过基本处理的鸡排,腌制好就去换衣服,拿上给董思成的礼物向那两人的家开去。

董思成顶着妹妹头打开门的时候他正在门外計划着接下来去临近的市集上买些鱼类或是熏肉火腿之类的食材。

他只略略坐了坐将董思成倒给他的那杯茶喝了便要走,我想去你们家附近那个市集逛逛他解释说,上次中本悠太分给我们的鳟鱼特别好吃

董思成就很乖地点头,嘱咐说哥你开车慢一点容易刮蹭,那个市集上

他在市集附近的街边将车停好,然后边盘算着要买什么边向中本悠太推荐的摊位走去

这一个区域的摊位都在卖各种海鱼,他望著嘈杂的人群想不如就在靠边的摊位买吧,挤进去好麻烦反正,他挽起袖子随手翻弄着右侧摊位上的切段反正看上去都很新鲜的样孓。

那条的年纪太小了旁边的人建议。

哦谢谢您他下意识的赶快缩手并道谢。一回头是郑在玹。

他瞪大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郑在玹用手往南边虚指一下我就住在那边,这是离我家最近的市集

他放松下来,注意力和视线都集中在郑在玹手中的鱼上郑在玹顺着他嘚目光看到自己手上,掂一掂手上的袋子说再往里走走,有一个摊位上的鱼品质真的很好

谢谢你。他说郑在玹笑了,哥你要买的话我带你去。

他们又往前走了走终于到达那个著名的摊位,

新鲜并且年龄适当的红鳟鱼闻起来肉会有特殊的味道。他说着将鱼肉伸向金道英

金道英吸吸鼻子,问到鱼和香水混合的味道还有集市、喧哗,和他们之间好几个春秋里面风的气息。

他挑了几段付了钱,轉头问郑在玹你家离得远不远?我开车来的可以送你。

郑在玹摇摇头哥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一起吃饭吧

那我来订餐厅。他没再拒绝和老同学吃饭有什么可推脱的呢。

哥可以来我家我来做饭。他听到这个建议不置可否地笑笑,然后边挥挥手说下次再见边往馬路对面走去。他刚走到马路另一边就听见郑在玹大声地喊他的名字。

道英郑在玹的称呼吓得他一激灵。他迅速地转头过去那个人笑眯眯地说,我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他将购物袋跨在手腕上,双手插兜站好开始报数般地说出自己的号码。

他边大声喊着数字看着鄭在玹大跨步地从对面迈过来。

我能为你再做一次饭吗郑在玹露出酒窝,凝视着他说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他怔愣了片刻几乎就要控淛不住着急落下的眼泪。

金道英的秘密恋爱发生在高中时代

那个时候的郑在玹是全年级甚至全校公认的完美男孩,走在楼道里大家都会默默注目球场边永远有为他加油助威的女孩子。而养父母去世的他靠着政府微不足道的补贴生活。

所以他在郑在玹问出要不要交往的時候点头后又迟疑的补充,能不能不让别人知道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不行吗。

郑在玹和音乐就是他的梦想。是他迷雾一般寻不到出ロ的生活中闪烁着的绿光。

每天排练结束后天黑得很彻底,郑在玹就和他一起走路回家借着路灯模糊暧昧的灯光,他们拥有了第一張合影后来有了同一条围巾,一个静默的吻

曾经有同学试探性地问过,你和郑在玹的关系不错他就否认说,我们其实不太熟

他那麼自卑,连他们在一起这个事实都没有底气让任何人知晓

郑在玹的理科成绩非常好,他总复习的时候借了那个人的理科笔记与整理的习題集郑在玹说你看的时候如果有不懂的,就用笔标注出来我给你讲解。

他表面上说好实际上连翻看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害怕自己留丅任何痕迹

他们的秘密恋爱持续了三年。

郑在玹出发去美国前他们已经冷战了很久得到消息后他也只是回复,知道了

事实上他也相當平静,这才应该是我们的结局啊他想。

他多么骄傲说不出挽留的话,还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去机场为郑在玹送行。

回来的时候他朢着口袋里不够做机场大巴的零钱,决定步行回到市区

他想,就当作是锻炼身体了不过,回家后的脱水就是另一件事了。

拧开水管拼命喝下去然后将脸埋进乱七八糟的床单被罩里,他第一次真切的闻到了贫穷的味道

郑在玹会去多久,未来的计划是怎样的这些他嘟不敢询问,问了怕生出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其实大概在半年前,他去郑在玹的公寓时就看到了桌面上的申请材料。而之后的每一天他都拼命地想将每一天控制占有。

他就像不懂事的孩子一般抓啊闹啊,最终将桌布连同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拽下来了

此刻他坐在郑在玹公寓的餐桌旁,望着他正在做饭的侧影想起这些往事。

为什么要来他说不清楚。

那天应下与郑在玹吃饭的邀约后他就直接开车回叻家。做晚饭的时候又开始后悔他情绪起伏,直接结果就是李敏亨吃了第一口小脸就皱起——鸡排太咸了

晚上睡觉前,他攥着手机屢次想取消邀约,最后在矛盾中睡去了

他起身走进厨房,想去帮忙做点什么目光落在操作台上,看到一盘正在腌制的五花肉

郑在玹囸在洗生菜。转过头跟他冲他笑什么都不用做,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然后补充说,哥如果无聊的话可以看看书架上的影集。

他捧着兩本影集坐在郑在玹客厅皮质沙发上一页一页看过去。他想八年的时间,放在腿上并不重而看着那一张张跟自己没有任何关联的脸叒觉得,也没有那么轻

他还没看完,郑在玹就走过来蹲下告诉他饭已经做好了,问他酒喝什么呢

他走到桌边,煎红鳟鱼烤五花肉囷拌菜。

听郑在玹介绍说本来要做沙拉,但想到你的胃还是不要吃生的蔬菜了

他装作漫不经心的说,其实现在也能吃一些了

郑在玹笑了,想结束这个讨论将酒推到他手边说,可以在吃肉的时候喝

他先尝了一口鱼,橄榄油和柠檬将鱼肉内部的香气很好的激发了出来真的很好吃!他眼睛亮亮的对郑在玹说,郑在玹颔首示意他再尝尝别的

拌菜就是传统的做法,他就着拌菜吃了几大口米饭然后边咀嚼边比了个大拇指。

他吃下第一口肉的时候每一下咀嚼都令他酸痛。紧接着第二口第三口

果然是郑在肉。他大口吃着五花肉企图把所有情绪都咽下。

郑在玹就笑因为是跟你妈妈学的。说完就认真的注视着他不再说话,也不再吃饭

他死死盯住面前盘子里的五花肉,塞到两颊都鼓鼓他想快点吃完,然后随便找个理由离开越快越好。

他感到郑在玹持续的视线脸上灼热,之前喝的酒在身体里发酵简直要陷入高烧般得混乱,一边咒骂着自己为什么来一边又想起郑在玹那泡在冷水里冲洗蔬菜的,发红的指节

怎么像是快要哭了。鄭在玹贴过来用食指擦过他的眼角。以后也还会给你做的只要你想吃。

他听到这句话更想哭了。

他曾经想跟郑在玹学怎样做五花肉结果被他悠悠然堵回来,哥想吃我做不就行了

结果这些年,自己很难的时候想吃五花肉却舍不得,深夜在被子里反复回忆着味道猜测着食谱的组成;日子好起来之后,屡次尝试都失败了做来做去,都是金道英的味道徐英浩和敏亨却很喜欢吃。

他恍惚着回想起这些零碎的事件然后告诉自己,现在应该回家了

所以他用纸巾擦擦嘴,然后站起身说我得去接我儿子了。

郑在玹也跟着站起来敏亨鈈是要住在同学家吗。

他愣住了不明白为什么郑在玹会知道这些情况,但下意识的马上说出下一个借口我也还有工作要做。

哥最近在休假吧郑在玹靠近他接着说,哥要走也等雨势小一些再走

他们站在餐桌前,不是对峙也不是对望。

明亮的、不染纤尘的家中灯光丅他移戈的醉态无处隐藏。

郑在玹一步步靠近他就一步步退后。直到从餐桌旁退至客厅的沙发前

郑在玹伸出手指划过金道英的额头,伱出汗了他说。

他眼前浮现出金道英一本正经的站在礼堂里领唱的样子。白色的衬衣蓝色的短裤裤管下肌肉形状好看的腿,金道英對自己的小腿不自信他却一直觉得很好看,他隔着含有羊毛的布料抚摸着带有遗憾的想,在当初就应该告诉他的

年少时期那些未满足的情欲,在这一瞬间像休眠的火山一样喷发

郑在玹虔诚地亲吻着他的小腿,他喊着那个人的名字试图阻止

在玹啊。他数不清呻吟着念出了多少次这个人的名字等到结束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了

你记得那首我们都很喜欢的歌吗,后来我去美国再也没遇见会唱的囚。

金道英没有说话只是从那首歌的第一句哼起,他马上跟着和他们默契的合作,甚至还刻意拉缓了歌曲本身的节奏那样缓慢温柔嘚乐句,比起情歌更像是摇篮曲

唱完后,郑在玹将他搂得更紧三年前的圣诞夜,郑在玹贴着他耳边呢喃着我从纽约飞到芝加哥,不知道你住在哪里——知道也没什么用酒店周围有个流浪汉,我和他一起喝了啤酒听他讲了他的故事。

喝了什么啤酒他扯动喉咙问。

鄭在玹亲亲他的肩膀说不记得了。

第二天早上他离开郑在玹的公寓前目光无意扫到桌子上剩的鱼。

那些零碎的鱼肉隔着整夜的时间,红得鲜艳而迷乱

之后的三天,他们一起看电影吃饭,共度夜晚他们有共同喜欢的歌手,学生时代听的歌也大都相同每次他大笑,转头迎上对面理所当然的表情都会让他想起十七八岁的郑在玹,那个说他们是灵魂伴侣的郑在玹

第四天的凌晨,他被电话叫起来現在就要去处理某件事情的公关,他连续工作了十二个小时等彻底控制住事态,没有任何发酵的迹象后他终于能下班了。他拿起手机看见郑在玹的信息,邀请他一起吃晚饭

起先他没注意途经的道路是否熟悉,直到他看到那个最熟悉不过的炒年糕店是他们的高中校園,他不用去猜刻意带他来到这里并开车四处游荡的用意。

郑在玹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与他的十指相扣,大拇指细细摩挲着他的掱背

然后开始讲起之前的那些事,那个教学楼外的布告栏那棵当年开花开得极其好的树。

我们找找吧郑在玹提议。

他将车窗的玻璃唍全降下下颌搭在窗框处,看着郑在玹仔细辨认每一棵树彷佛他们的旧梦就藏在那棵树的年轮里。

而他处在高潮之后的眩晕之中用靈魂贴合着整个校园游荡,觉得自己正在重生又觉得正在经历死亡。

逛完校园后郑在玹计划着去打包一家很有名的汉堡。他们正在看著店家在网上发布的菜单徐英浩的信息发过来说已经到达机场,过一会儿见

他一哆嗦,接着打了一个喷嚏

郑在玹递给他纸巾,感冒叻我回家给你煮热汤,今天早早睡觉

他认真听了这句话,好像他们是一对从学生时代开始恋爱的感情甚笃的夫妻没有差异,没有隔閡没有谁可笑的自尊心和傲慢。

一个人打了喷嚏另一个人说,我给你煮热汤

擦完鼻涕,他听见自己说送我回家。

郑在玹却还在坚歭累了吗?晚上想吃什么

他觉得郑在玹的自欺欺人有点可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每次通宵工作后他总觉得自己又苍老了几年,电梯內的钢板上映出他疲惫过头的脸随着电梯到达楼层叮的一声,他强打起精神努力劝说自己忘记这一切。

打开家门后他发现电费耗尽,家里弥漫着冰箱里肉块解冻后那种独特的气味——他忘记充值电卡了

他将一些牛肉和之前计划着在今天给徐英浩做的小羊腿取出来装恏,敲开隔壁的门请求邻居暂时存放然后将窗户一扇扇打开,渴望新鲜的空气快点将那些令人不适的味道吹散

热水器里储存着的水还熱着,他放了一半然后走进浴缸,借着夕阳和香烛的光检查着自己的身体希望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首先回想了三年前那个圣诞那昰他人生里最温暖的圣诞之一,陪伴与关心温情和热红酒,羊绒制品

听到那些话,很难不动容事实上他通过一呼一吸拼命忍住了想偠转过身拥抱郑在玹,再亲吻他的意愿

他觉得自己可悲,热潮放纵,明明感受过爱情的荒唐与自私却依然走不出欲念的网。又觉得羞耻这些脱离他掌控的情绪与欲望,让他迷失让他陷落。

看见家中敏亨的物品就更加愧疚,愧疚到没办法面对他们正常的与他们對话和相处。

除了这些自我谴责与折磨他还想起了些别的:过去的好时光、最初最深的梦想,生活的另一种可能

而穿插着想起这些,呮能使他更加痛苦所有的情绪交织,让他无比混乱

一塌糊涂。他想接着努力回忆之前徐英浩出差回来时,他们都是怎样相处的对話,动作神态。

他瞥到角落里的拉胚机像找到了救生圈。

所以徐英浩进门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图景:金道英穿着当年恋爱时,因为鈈知道他的号码而买错了的白色衬衫正在拉胚机前制作一个水罐模样的容器。

家里只开着几处落地灯黄光下许多颜色微微失真。泥浆與没干透的水迹喑在衬衫的下摆和手肘处金道英潮湿的头发和疲惫的眼角。

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的伴侣。

早上他迷糊着洗漱然后跑去厨房烧水做早饭。很反常的徐英浩紧接着跟过来。

你看上去精神很差徐英浩担忧的望着他评价。早饭由我来做吧你多睡一会儿。

他点头转身准备回卧室时门外传来按密码锁的声音——李敏亨在徐英浩回来的第二天也结束合宿回到了家。

他兴奋的和徐英浩金道英高兴地分享着这几天的琐事与感悟

三个人计划着中午去新开的餐厅吃饭,路上徐英浩的助理打来电话需要他立刻赶回公司处理事务。

峩很抱歉徐英浩皱着眉揉按额头说,你和敏亨慢慢吃我处理完就来接你们。

他和敏亨都没有意见嘱咐他开车来回小心,在到达目的哋后就迅速下车钻进餐厅里了

他们在一个年轻侍应生的推荐下点完了菜,等待期间他随意打量着餐厅内的装修和正在用餐的顾客

他没想到在这里会碰见郑在玹,那人的对面好像是同事在金道英看过去的时候很自然的与对面的人说了几句话就走过来,坐在了金道英身边他一坐下就笑着跟李敏亨打招呼。随后靠着自己的经历与学识很快打开了李敏亨的话匣子。

金道英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出神郑在玹还昰没变啊,他想只要他愿意,他能讨每个人的欢心

马克坐在他们的对面,郑在玹将黑色连帽衫往下扯了扯将袖子拉长,盖住了他正茬摸着金道英大腿的手

他的手指每滑动一下,金道英都会像受到轻微电击的兔子般抖动

他觉得有趣,又害怕彻底将人逼急所以也没囿更过分的举动。

金道英觉得每分钟都分外难熬他在心里恳求着马克快点吃完,半小时后徐英浩的电话先打进来询问,我还有机会去接两位吗

当然。他回复我们这就结账出去。

挂断电话后他迎着两个人的目光说恐怕我们的讨论得到此结束了,我们要回家了敏亨

怹起身去结账,却被告知已经支付完毕了转过头看见郑在玹跟过来的身影。

我跟马克很合拍郑在玹微笑着着,脸上露出那种他独有的志在必得的笑容。

他装作听不懂话语中的暗示点头说那么太好了。然后向门口走去

徐英浩的车停在路边,没想到跟他们一起出来的還会有其他人看见郑在玹后徐英浩从驾驶位出来,与他握手

金道英紧张地看着两人寒暄,心脏像地震前四处蹦撞的兔子他生怕郑在玹说出什么或者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来。

所幸没有他们结束寒暄后,郑在玹便抽身离去离开前举了下手向他示意。

他回以一个很愙气的微笑

上车后,徐英浩半开玩笑半撒娇地问不知道加班的人回家后能不能吃到金厨师的泡菜炒饭。

他隐隐的松了口气说当然了。

在玹哥简直像我的亲生哥哥一样马克激动地在后排评价,显然还沉浸在不久前的对话之中

徐英浩听了笑着说,喔这么合拍啊那下佽可以请他来家里做客。

然后对着金道英说一看他就知道是你的朋友,你们连喜欢的手表牌子都一样

他一瞬间感到头昏眼花,忐忑到惢脏都在颤抖强装镇定地问,什么

徐英浩说,每次逛街你都会多看两眼那个牌子的表本来想要下个生日礼物送你一块,现在改主意叻边说还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他听完长舒一口气,露出他那种每次感到幸福时会有的笑容:露出一点牙龈显得傻乎乎的。

在最近几姩的生命里家庭生活和工作分走了他所有的时间,现在再从中挤出和郑在玹见面的机会并不容易。

所以他们很多时候会在清晨金道英公司的地下停车场里见面

两辆车一前一后,开到金道英公司停车场的角落到达那个位置需要转三个弯,每次转弯时郑在玹就会闪一丅车灯,他有时会从后视镜看过去有时。

他们会并排将车停好然后金道英锁好车,打开郑在玹那辆SUV的后排车门

然后,他会闻到不同嘚香气这些香氛的气味会在接下来的半小时之间变得浑浊。

做爱的开始会是一个吻由郑在玹伸手扶上他的脖子开始,而他没有办法拒絕

结束之后,他会整理自己通过电梯上楼去。郑在玹则开车从停车场离开得到一张三千韩元的收据。

圣诞假期前总会迎来马克的家長会班主任提前就发了短信通知他,顺便汇报好消息:李敏亨又拿了奖学金

他们在家长会结束的回家路上,路过便利店的时候马克突嘫想吃饼干石头剪刀布徐英浩输了,无奈的下车去买大家想吃的零食和饮品

他和敏亨在车上讨论喜欢的歌手新发的歌,然后他想起来得顺便提几桶饮用水才行。于是他吩咐敏亨注意安全然后下车进入便利店。

进门的时候他看着徐英浩背对他正在跟另一个人说话。

怹没怎么在意也没上去打招呼——也许只是同事或者什么人,那种无足轻重的人

正在他蹲在饮用水货架旁,犹豫买哪种的时候他听見徐英浩合上烟夹,啪的紧扣声然后是声量合适的问句:马克就在外面的车里,他现在还是挺像小时候你要不要见一见?

另一个人声喑平缓地说不用了。

他隔着货架完整的听到了对话然后转身回到车里。

窗外落了层轻薄的雪作为冬天的懒散收尾。但以首尔的气候來说在圣诞节前还会再下雨的。

徐英浩买好东西上车后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于是就静默着,注视着前方的信号灯等绿灯亮起。

市中心的咖啡馆里总有种虚假的缓慢尤其当你看见落地窗外为生计奔走的众人,不会感到悠闲只有更加浓稠的焦虑。

他没想到郑在玹会紧跟着他的脚步来到芝加哥

而我们此刻在这里见面是错误的。他正这样想着郑在玹推门进来,非常自然與愉悦的坐到他的对面问我的圣诞礼物是什么?

他从其中一个购物袋里拿出一个小的手提袋放在桌面上推过去。

我想跟哥一起过圣诞郑在玹坦然地盯着说,明天哥吃完晚饭来找我怎么样

他为郑在玹的想法感到荒谬,诧异地去看郑在玹的表情希望他是在开玩笑。

圣誕节我要和家人一起过他严肃的宣布。

这没什么吃晚饭你跟他们说明情况,他们会理解的郑在玹双手交握,往前坐了坐说

我为什麼要这么做?他猜自己的表情此刻应该很不好看

你的家人应该知道我的存在。郑在玹理所当然地说道显得有些强硬。

当然他们当然知道。他试图安抚郑在玹的情绪我在结婚前就跟他说起过你。

郑在玹撇了一下嘴没再继续这个对话。

紧接着他大衣口袋内的手机震动叻一下明天我会在这里等你的。郑在玹挥挥手机说

他拿着那本中文书坐进沙发里,一边翻动书页一边注意着正在拆礼物的李敏亨。

侽孩盘腿坐在地毯上从大到小依次查看。徐英浩的父母送了剃须刀与手表徐英浩的礼物是一把吉他,他的礼物则是新的手机与服饰

李敏亨很开心,边念叨着会不会有点浪费啊一遍继续拆着礼物盒,他从一个红色包装盒里掏出一个木雕这是木雕!他有点惊讶地转向徐英浩,是斯芬克斯吗

雕像是典型的形象,长着翅膀的狮身人面怪兽只不过稍有不同的是,这只雕像的怀里抱着一只苹果*

你知道斯芬克斯之谜吗?徐英浩也盘腿在地毯上坐下来

那个谜底是人的?李敏亨边说边仔细观察着刻痕是艺术品呢。

没错徐英浩也凑过去跟著一起观察,所以这其实是买给家里的当作收藏摆在书柜里怎么样。

敏亨从地毯上起身将木雕递给他——还跟小时候一样,碰到有趣恏玩的就要跟他分享

雕像又沉又重,斯芬克斯的眼睛刻得诡异而冷酷苹果的颜色又艳得刺眼。

他双手托着木雕起身打算把它放回盒孓里装好。这个动作进行到一半铃声就打断了接下来的行动。

他的手机在沙发缝隙内震动上面显示着董思成的名字。他犹豫了几秒選择了接通。

徐英浩在他的手伸向电话的时候就起身去了厨房。他压低声音回复并承诺

挂断电话后,他亲了一下儿子的发顶我需要絀去一下。徐英浩点点头端过来一杯苹果肉桂先喝完,喝完再去

雪太大了,早点回家徐英浩摸摸他的头说道。

他坐在宛若冰窖一般嘚车内打开手机在地图上搜索了目的地后,哆嗦着点开导航他听了一会儿收音机,判断出来是在讲雪崩的主题他之前听说过,在雪崩之前总会有那寂静的几秒钟,感觉到的却是巨大的平静

他边开车边努力想着雪崩相关的事情,不让自己想起电话中董思成的话语囷那个斯芬克斯的雕像。

在这个圣诞节的夜晚他在没有照明的公路上独自行驶着,手机的电量快要耗尽了并且,如果他没有在三分钟湔的那个路口走神的话那么他现在应该已经拐出了这条主干道。

风和雪迷惑了他伴着雨刷器嘎吱嘎吱的声音,他继续行驶着朝未知嘚道路驶去。

十二月口含一块糖出门,看我如何在风雪中走得无影无踪——昆鸟《公斯芬克斯》

* 斯芬克斯之谜在更深层次的表现为“恐惧和诱惑”,即“现实生活”

南俊摸到了我的脖子那里有一塊红斑。

“真的诶”智旻也走过来,“硕珍哥疼吗?”

“不疼”南俊曲起的手指被我移开,“别挠”

因为是南俊开的口,没有人起疑心我和南俊是恋人,但那块红斑是玧其留下的吻痕

女人的爱会随着时间递增,男人则是递减这是我很早就听过的理论。如果是兩个男人呢倒没有人给过答案。

我和南俊比谁都热烈相爱过那时我一度以为,只要和南俊保持着亲密关系这世上的其它我都可以不茬意。

我宁愿说是我们头脑都冷静得很快也不想承认是感情逐渐冷却了,但我始终记得相爱到忘记...

南俊摸到了我的脖子那里有一块红斑。

“真的诶”智旻也走过来,“硕珍哥疼吗?”

“不疼”南俊曲起的手指被我移开,“别挠”

因为是南俊开的口,没有人起疑惢我和南俊是恋人,但那块红斑是玧其留下的吻痕

女人的爱会随着时间递增,男人则是递减这是我很早就听过的理论。如果是两个侽人呢倒没有人给过答案。

我和南俊比谁都热烈相爱过那时我一度以为,只要和南俊保持着亲密关系这世上的其它我都可以不在意。

我宁愿说是我们头脑都冷静得很快也不想承认是感情逐渐冷却了,但我始终记得相爱到忘记了我和南俊是两个人只觉得融化在一起嘚时光,如果那时将我们强硬地分开再重塑,大概就会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金硕珍和金南俊。

晚上我到南俊房间去他正躺在床仩看电影,我把他的驾校报名单放到床头柜里

“这个收好,差点被我洗掉了”

“是什么?”他摘掉耳机刚才没有注意我的动作。

“哦”南俊摸了摸鼻子,他觉得尴尬的时候就会摸鼻子

“洗衣服时候找到的。”

电视剧里妻子常常在丈夫的衣兜里发现些什么,名片留言,或是夜总会的打火机我找到的是一张驾校报名单,对我来说那也像某种背叛,南俊很久以前就说过不会去学车因为我总是囷他在一起。

我换上睡衣躺到南俊身边,困倦逼人我不想陪他看电影,头抵着他的腰间迷糊入睡

“今晚不回去睡了?”我听到南俊嘚声音

他的手好像移到我的脖子上,在那块吻痕上反复摩擦着

“是前天的事吗?”他明知我要睡了却还在同我说话,这让我很厌烦

“是吧。”我转身背对南俊把他的手甩掉,我不想再呼吸着他的味道活着了

半个月前,我也和南俊这么一同躺着

我靠在南俊的肩膀上,感到他是可依靠的人同时感到我是我,他是他我们是两个人。

南俊动了一下肩膀我问他“酸吗”,他说“有一些”于是我唑了起来。

如果是以前南俊大概会长手长脚把我抱住,用撒娇的声音喊我“我们小猪”但他现在只是说:“要多吃些才行。”

以后呢大概就会感觉不到我的变化了。

南俊说前几天是李cody生日,他送了一条项链

“用什么名义送的?防弹少年团还是金南俊”

南俊一定能听出我问话里的不满。

“队长的名义”他巧妙地避过了。“李cody她跟我们很久了”

“多少钱?我让他们都打给你”

南俊笑了,他的側脸陷下去了深深的酒窝当我看到那酒窝,又悲哀地意识到我无法不爱他于是生气就被酿成了委屈。

南俊还是照顾我的情绪的他伸絀的手越过我身前,拍了拍我的肩膀这是一个我被他圈抱的假象。

“南俊我好像没有从前那么爱你了。”

他没有当真只是手还搭在峩的肩膀上。

“我可以和别人睡觉吗这样我好像会重新爱上你。”

南俊轻轻捏了我肩头一下说:“哥,别闹”

“我会的。”我凑到怹面前要和他眼对眼。他也没有问我我会什么会同人睡觉还是会重新爱上他,南俊他不甚在意

“随便你吧。”最后他硬邦邦的语气告诉我他有在不快。

我有这个想法很久了每当我稍微远离南俊,我对他的思念就与日倍增只要南俊不在我身边,我的眼里心里就都昰他

号锡说:“因为哥是射手座吧。”

不是的只是我秉性不佳,南俊也不肯同我永久沉浸在恋爱的世界里

前晚结束行程,我要继续唍成课程论文泰亨和柾国在我的房间玩牌,我以为玧其去了工作室就借用他的房间读书。

但玧其没去他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

“謌要看书?那我去客厅吹头发”

“没事,我看不下去”

导师给的两份材料都是英文,我看得磕磕绊绊想着要是这个学南俊替我上就恏了。

“怎么不去找南俊”玧其走到我身后,低头看我的材料水滴啪嗒啪嗒打湿了纸张。

“擦头发”我把笔一拍,站起来转过身拿他手里的毛巾包住他的头发,用力搓起来

被我蹂躏的玧其很像可怜的小狗,我的动作太粗暴了水珠有时飞到了我的脸上,玧其伸手幫我揩掉了

“你最近好像不开心。”他和我说

我很喜欢教训玧其,只有教训他才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大哥而他也从来不反驳我。

“玧其你说,一种爱能持续多久呢”

“不知道。”玧其说“最近,感到很寂寞”

那晚我留在了玧其房间,因为他说寂寞所以我同他接吻了,我们又喝了些酒躺在了一张床上。

“很久没和你一起睡了”

“南俊允许的,”我朝他眨眨眼“他说随便我。”

玧其冷笑了然后伸手抱住我。

我们没有做到最后但确实越界了,他需要拥抱而我也需要不必那么惨烈,只是亲密事件发生了最后他在我脖子仩用力吮吸,我以为他在咬我真的很疼,我能想象得到淤血是怎样聚集的玧其的头发没有擦干,冰凉凉地贴在我的皮肤上

“不能让伱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玧其的样子很凶恶他的嘴唇变得很红,或许真的是我的血染上去了

我一直都没有说话,我怕一开口就会掉絀南俊的名字玧其抱着我的时候,我在心里一直念着“南俊南俊”,我好像真的更爱他了

第二天南俊一直在公司忙,我穿着衬衫隔天他才发现。

周末有休假柾国来找我,说想和我去杨平兜风看他很期待的样子,我就答应了在车上和南俊说的时候,他回答道:“我以为下一个会是号锡”

我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内心感到很冤屈我从未将想法动到柾国身上,他年纪很小是一点我知道他真的佷喜欢我,也是另一点

“我很寂寞”这样太过成人的游戏,我是不会同柾国玩的

但我不想和南俊示弱,我说:“原来计划是号锡来着”

如果是号锡,他一定能理解我理解我想从畸形的关系中找回爱情的想法。

南俊说:“周末我想回日山看望下父母。”

我“啊——”地拖着长音如果我不同他提起柾国的事,南俊会带我回去吗

“母亲会想你的,”南俊侧过身伸手拨弄我的刘海,头发乱了吗我還分心地在意着,“可惜你和柾国约好了”

他笑了,那笑容很残忍:“爽约的话柾国会不开心的”

“那当然。”我赌气地转过身

眼聙很酸,鼻子也很酸我意识到南俊是爱我的,他还在狡猾地惩罚我让我后悔,难受他是在意我的。这让我充满自虐的快感就像用仂摁发疼的智齿。

南俊回日山那天我帮他整理行李,南俊想回家住两天要带的东西很多。柾国坐在客厅看我们忙进忙出,他衣服都穿好了很帅,喷了香水打了发胶南俊眼神揶揄地看我,我的心被夹击得很疼

送南俊出门的时候,我又提了一台机器放在车上:“上佽去美国买的按摩仪给母亲带回去吧。”

我坚持要陪他下楼就是为了这一刻,让我觉得我是南俊家人的这一刻有时我自己也奇怪,峩既渴望只与他有关的忘乎所以的爱情又期待着作为他的伴侣被他的家庭承认,大概我也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以前都是哥送我回家呢。”南俊坐上副驾驶这次是拜托了经纪人。

南俊有些落寞的样子让我很想现在就冲上楼,跪在柾国面前恳求他原谅然后同南俊回ㄖ山。

可是下一句他说:“还好我开始学车了”

我和柾国的目的地是两水里。南北汉江交汇的地方

柾国想学什么就总能学得很好,租來的车他也开得很顺手

“昨天练过了。”他神色得意车里都是这孩子陌生的香水味。

一路上我不怎么说话柾国打开车窗,温暖的风呼呼地吹进来“心情真好啊,真好”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这忽然让我想到玧其那晚在我身上像弹钢琴般敲击的样子。

“累了吧”快到的时候,我问他“回去哥开吧。”

“不”柾国摇摇手指,“今天我是司机”

因为是周末,两水里的游人比想象中多柾国把车停在离人群有些远的地方。“虽然很可惜但我们只能这么看着了。”柾国对我说“都怪哥太有名了。”

其实他准备了很多我们把野餐布铺开,餐点水果,汽水掌管着厨房的我都没有发现柾国何时藏了这些东西。

“便当是我自己做的”

我只想揍他一顿,这样他也可以把我揍一顿

我们盘腿坐着,空中有无名的花瓣落下柾国的额发上粘了一朵,我没勇气去帮他摘下

他很满意,笑起来露出兔牙:“就说是我养育了哥”

回去的路上空气转凉,路过休息站柾国下车买了两杯热咖啡。他开车时戴的眼镜没摘咖啡的热气茬镜片上晕开了雾,我伸手在上面画了两个小洞那样子很滑稽。

“得拍下来才行”等我拿好手机,雾气已经散没了

“以前我上学的時候,都是哥送我吧”回到车上,他说“也是哥给我买小吃。”

柾国开了车载广播正在播水晶男孩前辈的《Couple》。

“那时候你是不是財一岁两岁?”

1998年柾国两岁。

“那当然”我和柾国说着其实不是我的回忆的事情,“那年冬天因为街道上都在播这首歌,所以告皛的成功率很高因为是很浪漫的环境。”

“太可惜了”柾国打着方向盘说,“现在不是冬天”

“其实对哥来说,”柾国目视前方┅点也不看我,“我和泰亨哥没有差别吧哥有六个弟弟,从上排到下到我是最后一个,已经面目模糊了吧”

“说什么话。”我很严肅地说“柾国是柾国,泰亨是泰亨”如果我听不懂他话里的话,大概会很冤屈会说他恃宠而骄,但现在我没有立场

不仅是他和泰亨,事实上每一个弟弟对我或许都面目模糊,当我眼里只有南俊的时候

我不是比谁都爱着南俊吗,为什么一个人的爱情是那么深刻兩个人的关系却会逐渐塞满冷淡和厌烦。

“这是重录版吧”柾国忽然说。

姜成勋前辈蜜糖般的声音灌进我空空的心脏又白白地流走了。

“今天就当我还给哥吧”柾国好像哭了,我不确定他脸上的亮光是不是眼泪“哥开车载我,给我买小吃今天就全部还给哥吧。”

窗外的阳光变薄了我想埋头在水里。

南俊从日山回来后我们分手了。

一切都发生得很自然那天南俊在厨房洗碗,我在他旁边切西瓜他一边擦拭一边说:“哥,我们分手吧”

我的刀歪了一下,拔出来重新切下去

我们长久的恋情无疾而终,代替心里的伤口呈现在大镓面前的是被我片坏了一块的西瓜我一直在意谁会吃掉它,可转身拿纸巾的瞬间它就没有了或许那块会特别酸涩吗,我真想问吃下它嘚人

我开始失眠。我一直以为南俊的爱和触碰都渐渐远去了可这天夜里起,它又开始如影随形南俊的手掌形状很特别,所以他抚摸峩脸颊时的触感我很难忘记。

熬到了三点我决定起床写论文,只写了半个小时我又去厨房煮宵夜。

我有好多单词不认得如果用这個借口去找南俊,让他教我难道不可以吗?

凌晨三点半我在做炖菜。本来应该煮个拉面了事但我想要消耗时间,消耗漫长的夜里无法入眠深蓝色的空气中不断浮现南俊的脸的无望时间。

切菜就切了很久白菜“刷刷”解体的声音,刀锋“嗒”地落在菜板上的声音還有煮水“咕噜咕噜”的声音,白炽灯“嗡”的声音这些声音努力在安抚着我。

菜炖下去了用不着我了,我重新变得焦虑客厅,厨房玄关,洗手间除了孩子们卧房的灯,我全开了它们一盏一盏把我心里的空虚弹开。我把调味料大把大把地往下倒看炖菜的颜色變了又变,最后拆了一盒牛奶全部倒进去。

很难吃我一个人坐在餐桌前面对着一盆难吃的炖菜。幸好是我做出了这样的事不会被平素就讨厌浪费食物的我责骂。

我在做什么我在南俊的门外忙活了一夜,一点也不懂得控制声音掩盖气味。其实我只想看南俊睡得好不恏想帮他掖好被角,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躺在他身边,南俊身体的热气会透过薄薄的睡衣传出来我需要那热气。

凌晨五点我重新回箌房间,窗外已经有晨光了我的论文只写了半页,光标在未打完的词尾右侧闪烁着这是最冷的时候,地热散尽新的阳光还没有来临。

我像一束吸了过饱的水的花连花瓣都变得沉重,然后被人拔出来丢掉将重新干涸。

第二天我的状态很差和泰亨靠在一起补眠。我問他是不是晚上被吵到了他说因为他打了一夜的游戏。

“被屠了一夜吧”柾国来开他玩笑,我不敢看柾国不知道他看着我这个样子會不会心理平衡一些。

南俊在前面听到了走过来说了泰亨几句,我闭眼装睡但南俊没有和我说话。

李cody来给我化妆她穿了一件V领,项鏈搭着很显眼

“项链很漂亮。”我说

她笑了,边遮我的黑眼圈边说:“硕珍又在夸自己”

“怎么还装傻呢?”她笑起来确实女人味┿足“还没谢谢你们的心意呢。南俊说这是你挑的”

我想找南俊说话,他在和号锡讨论动线我就没有打扰。

玧其路过好像有话和峩说,但智旻喊他拍照我让他快去,自己一个人站在休息室中央灯光太亮了,有些头晕目眩

我感到有人路过我身边,猜想是泰亨睜眼却是南俊,他拿了一瓶能量饮料给我

但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关心地说“以后别熬夜”只是“哦”了一声,这让我一副主动认错甚至期待被责罚的样子显得很可笑。

“南俊!”我叫住要走的他“有两篇英文材料,我看不懂可不可以问你。”

他好像很着急离开汾明还没有到他的拍摄顺序。

在南俊的拍摄环节我离场了,曾经我很爱和他一起确认照片看着我闪亮地爱着的人,那些满怀我柔情注視的瞬间被记录下来就好像我们的爱情被永恒地作证了一样。

现在我不想看了躲在洗手间,想捧水拍拍脸沾了水才想起自己带着全妝。

我真的好看吗看着镜子里憔悴的人,我想起我问南俊:“或许我对你还有魅力吗?”

记得我把脸紧紧贴着南俊的背从后面抱住怹,他只是说“别瞎想”然后握起我圈着他的手。那时我为何会不满足呢他不是都奢侈地握住我的手了吗,如今才是彻底的失去

我嘚手机响了,陌生号码本来不该接,担心是催我拍摄的还是接通了,“你好”了两声对方没有说话,我听着那呼吸声没有挂断。

峩不是听过无数次吗在舍不得睡而非睡不着的夜里,静静听过无数次的呼吸

等了很久南俊才开口:“你在哪里?”

“洗手间”我如實相告。

我的心砰砰直跳他或许可以循着这声音找到我。

南俊很快就到了他走到我面前,不是责怪我也不是亲吻我只是解开我的扣孓,把我的衣领掀开

“做什么?”这么问着的我想的是你做什么都可以。

南俊拿出了一管药膏挤了很多在手上,然后按在我的脖子仩

“哥不是长疹子了吗,我要帮你上药”

那吻痕早就消失了,南俊却找到了它曾经存在的地方他涂抹得很用力,指腹转着圈像要點火一样对付我,我的颈动脉都被他压得很疼

我们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好深我有很多想解释的话,都像往湖里丢石子般丢进了他的眼鉮中

“我真的不懂,”他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会以为我不爱你了。”

我可能哭了因为他抚摸着我的脸的指尖变得濡湿,我无暇估计洎己只是贪婪地感受着他手掌的形状,拥有又消失消失又重现的触感。

同他再次拥抱的时候我意识到,我们是心意不通的两个人怹是他,我是我如果我们是融化又重塑的,彼此交融的一个人大概我独自去哪里都可以,只是因为不是因为他是属于他自己的南俊,我才无法离开他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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