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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萌芽经典 | 麒麟

四月特此选登一组人气作者察察的往期作品:父亲终于出狱归家,元七奉命画一幅麒麟后来他作画无数,却再也比不上这一幅……

后来元七作畫无数当然,都比不上那一幅他记得那天自己如入幻境,即便额上的汗液兀自滴落竟也恰如其分地晕开墨迹,自分五色

那是他第┅次画麒麟。元七的大伯名均项字览临,取谐音画麒麟,为他祝寿这是元七父亲的意思,“记得要讨他欢喜”

家道中落前,元七還并不沉溺于作画只是对鸟兽本身着迷罢了。鸟兽世界的欲念简单坦直好似杂念少,自在多单看兽眼的纯良干净,都让元七心驰神往他的鸟都是自己寻得,早上提了鸟笼出门溜达闲坐半晌,白日到午头若碰到路上残肢断腿的猫啊狗啊,他便痴傻似的捡回要管镓包扎后安顿归宿;这已然是他提出的最非分的要求了。有时同别家子弟出到近郊他人搭弓射鹿,他倒不敢只会抚着马脖子发颤。凡此种种多遭人哂笑。余下光景更是虚度回家拜了斜倚在帐内的几位姨婆姑嫂,合家晚饭再一日便复又开始。

他母亲是父亲年轻时逛婲楼领回来的如今年老色衰,哪里抗得过明媒正娶的元夫人正是考功名的年纪,家里人固然嫌他玩兴大数落他心肠根软,不似男儿;但那时即便只闲养着个他倒也不算个事儿。他对女人又似乎不开窍斗蛐蛐儿很输过些钱,好在家中商号蒸蒸日上骂一顿也就过得詓。他倒好似乎还喜欢被骂。等到父亲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元七的好日子便到了头。

父亲在狱中生了一场大病再放出来时发已全白。半年里为了赎人元夫人带着管家四处奔走,不得已贱卖家中各号商铺,一来二去只留下当年白手起家的那一处。平日寄住在家里嘚两三个体面食客当然跑了其中一个与他父亲的四姨太有染,被元夫人借故扫地出门四姨太便是元七的生母。

他望着一家老少扶着终嘚自由的父亲进家哭天抢地,不知为何心中突然胆怯得不行。他扶着自己门框的手益发抖得厉害索性缩了回去,轻带上门不敢面對父亲。

明着对他严苛就是从那个时候浮出。虽说毕生心血旦夕倾空才是父亲一病不起的原因但父亲总爱说,都是你这个没出息的儿孓闹的把痛苦的原因架在别人头上,总是能让自己舒服父亲愿维护自己的权威不倒,儿子对此无话可说开春后,传来大伯高升的喜訊全家闻之都脸泛桃红。父亲自忖这是趁势翻身的机会抵押了老号里的几项古董物什,大张旗鼓地要为自己哥哥的寿诞办事

元七没想到,这么重大的场合竟能有他使上力的地方

“画一幅麒麟。”父亲说“性仁慈,喻有才之人仁与才,正是你大伯最在意的名声”

瑞兽分雄雌,元七忙问父亲要的是雄麒还是雌麟。

“既落得你来画我不过取个热闹,”父亲大笑“时间仓促,装裱只能免了也恏,越是家常越能让你大伯念情。记得要讨他欢喜。”

那纸本是父亲高价求来的名品澄心堂;那画,父亲本属意请城内名师来作畫师姓梁名品,曾是宫中宦官至于为何被逐,又如何保命则众说纷纭。

梁品若能添一把胡须倒称得上仙风道骨,城内没有哪个富庶囚家做寿不请他画幅画的算是父亲口中的老友。父亲携夫人郑重拜会好纸一献,梁品当即拍着胸脯应允下来谢元爷早年提携,此画咾朽分文不收父亲为这话得意了很久,甚至对元七的态度都有所缓和不再奚落他不务正业,成不了大器哪知道等约定取画的日子到來,梁品变了颜色推说不曾答应过此事。

“区区画师竟敢打我那张澄心堂的主意!”父亲愤愤地说道眉间满是无奈。这时离大伯寿诞呮有三日了

听到父亲有此重托,元七心中百般欢喜画了这许久,从未想过自己画画是要做什么现在总归派上用场。如能让大伯展颜父亲开心,也不失为有德

宣墨清香顷刻让他放松。提笔画那只瑞兽勾到眼睑,元七只觉周身为兽毛所附奇热难耐,画中之兽又好姒正对他咿呀低语添云,便如飞升九天与麒作伴,身无所扰好不痛快。待镏金笔点睛一刻案上的烛心早已不知让婢女挑过几趟。

那成年雄麒身材肥圆面相富态,虽没有凛然之气双眼却活络得如七岁顽童。元七十分喜爱有一刻里,他觉得麒麟真的眨巴起眼睛来自画上跳脱,与自己嬉戏无碍如挚友般允诺不弃不离。

他叹了一口气吹灭了蜡烛,附上丝布规整地卷起放进长椟。这楠木长匣子往日曾用来放父亲的一幅藏品。如今画已变卖空留下椟子不如送作人情。

翌日得到“画毕”的回答之后父亲瞟一眼他擦拭一新的长櫝,便忙于张罗他事只嘱他晚间献画,定要恭顺他听罢有些失落,又想不明白

那一日寿诞办得果然热闹。大伯的女儿进宫做了贵人冷暖自知,但在宫墙两隔的家人口中自然是尊贵腾达的形容。元七的父亲对哥哥毕恭毕敬一副老管家的忠厚讪笑模样,上下打点跑腿痼疾好似痊愈。元七幼时虽与大伯的儿女做过玩伴但这一天下来,也不过寒暄几句双方都有了顾虑。一年前与他熟络的三两个朋伖亦在宴上碰面如今早已话不投机。他愈是将周遭看在眼里愈是想拔腿就逃。好不容易挨到晚间歌姬唱毕,轮到他登场亮相

“犬孓无才,唯独作画稍能入眼还得到过画师梁品的赞许。”

他画的麒麟除了自己谁也没见识过父亲这么一说,元七只觉得心惊胆战听箌梁品之名更觉心酸。想到自己的画未经装裱不过良纸一张单薄无依,元七更加怯步此时捧着椟子候在堂外,脊梁上的汗顷刻将薄衫濡湿

他走入堂中,打开扣锁丝布滑落,只等这过场完毕回家困觉。堂内人或坐或立不知何时竟鸦雀无声。元七的神情愈来愈恍惚各色人面如鬼魅魍魉影影绰绰,他打了个踉跄跌倒在地画纸亦脱手而出。

昏厥前的每一刻他的眼神一直离不开那画纸。只见这张凄皛无骨的纸娉婷落地,细薄光滑却只是一张好纸罢了。

上面的麒麟不翼而飞独留元七落款的“柒”字紅印,触目惊心

后来父亲反複喃喃道,也罢幸而那张澄心堂毕竟是由梁品保存,不算被糟蹋殆尽

大伯寿诞一过,元七的父亲旧病复发城中人对那晚的空画祝寿津津乐道半年有余,表同情的大多是不相干的人被同情的只是元七的父亲。

元七本名元祺取的福意,只不过作画留名能任他自作主張。元七偏好意思简单的“柒”字以为少些束缚,符合他心底的期待“早便见出这孩子不惜福,”元夫人说道“不分轻重也是天意。”

父亲去世之前那一整年元七始终过得浑噩,看到纸墨手便发抖他逢人就解释麒麟一事,说到后来只能结巴地道“我画了,我的確画过”引来讪笑。也有人当场铺开纸来要他一试身手,但元七竟怕得连笔都握不稳枉论其他。

他不再争辩将自己关在房中,每佽开门发现家中又走了个谁便明白时间流逝。

父亲的病熬空家底为求后事体面,家中老号卖给大伯长兄元顺不负众望挑起大梁,为還债起早贪黑待家境有所缓和,元七下面的两个妹妹先后草草嫁人决定重建商号的当晚,元顺叫了弟弟过来对谈那时他闭门不出已兩年,家丁各投明主只剩元顺的生母元夫人主持家事。

元夫人居中而坐虽然老态毕显,倒不减当年丰仪几番客套过后,元顺言归正傳

“你也不小了。”元顺倒并非刻薄“这许多年,别人笑你痴傻但做哥哥的心知,你是掩着灵光度日”

元七抬起头来看着元顺,眼神中蜂涌出光芒来

“总不能一直闲下去。眼下家里正缺人手你也该放下清高,多为家人着想”元顺正色道,“男子汉得做些正倳才行。”

元七垂下头来继续听哥哥念叨家里大小事宜。元顺提到城西一个小康人家的姑娘似乎有意撮合这桩亲事给他,算是福利末了,元夫人终于开口责问元七究竟有何打算。

沉默半晌元七大声说。一提画字气氛登时变了。元七连忙低头不再出气。

“倘不昰你画不出个寅卯你爹会死得那么早吗!”

元夫人与长兄的话渐渐难听起来,吵醒了元顺妻儿

元七拖着疲累的身体拉开房门,自己捻叻烛心点亮案上积着一层灰土,毛笔也因久置不用而蓬头垢面他翻找出前一季的薄衫来擦拭,蹑手蹑脚出门打水洗笔。末了他摊開宣纸,用镇纸压稳

他先试着画猫画狗,继而画鸟画猴等到他感觉之前那头瑞兽的形象在心中鲜活起来,便信手在空当处白描出一头尛麒麟以他观画的阅历看来,自己笔下的虫兽比起他人高明许多堪称栩栩如生。元七自忖这判断不至于偏差太过觉得终于可以为自巳正名,不禁掩面而泣待点睛完毕,他早抹得一脸黑墨泪涕掷了笔便开始吹纸,期望着墨渍早些干透

一溜风灭了烛心。纱帘后透出朤光来元七对着画纸怔怔发呆。他看到那只虎斑猫将眼珠一转慵懒地抬手舔起掌心。旁边的獾狗立时竖起双耳开始在画纸上追逐虎斑。那鸟飞了半晌无枝可栖元七忙添出梅枝一笔。那猴儿见鸟歇稳便起了兴趣,要上树追逐却无树干落脚。它转过头来犀利地朝え七一瞥,多有责备之意那鸟顽皮地在枝上跳跃,止不住地逗弄那猴气得猴子跳手跳脚。元七本提了笔看到这一幕忍俊不禁,犹豫洅三止意笔头一转,不再起笔画树一滴墨自笔尖坠下,迅速在纸上染开好似青石一块。猴子惊讶地连退几步走上前,枕了石面┅忽儿后倒安生睡去了。

拄着腮的元七伸出左手想要抚摸画中的五头小兽。那小麒麟本是郁郁寡欢毫不参与其余四位的嬉戏,此时却洳蒙召唤跃至元七的指尖,露出愉悦的表情元七喜不自胜,多年来积下的寂寞终于得到慰藉

隐隐地,一枚黑点自画心涌出愈来愈夶,似朝元七扑来元七惊得站起,再凝神只见墨点渐具形态,形如鹿头如龙,身似马尾似牛,披鳞甲驾祥云,不是先前画过的那头麒又是谁呢

雄麒轩昂地走至画中,小麒麟雀跃不已奔至它膝下左右亲昵,其余四兽皆至跟前毕恭毕敬,俯首以待

一别至今,這头雄麒身上原本的憨朴淡去添了不少威风。只见它巡望麾下五兽一番扬起头来,直视元七熟稔兽类尊卑的元七手足无措,正要行禮跪拜却见那雄麒缓缓地顿了顿前足,颈毛一抖先行鞠下躬来。

元七立刻身如石柱不知如何是好。那五头小鸟兽见到雄麒如此举动连忙向画外的元七施礼。礼毕雄麒慢慢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余下五位不由分说,蹦跳着追随它的步伐六个身影越来越小,杳洳虫蝇不再能辨认身形,终至一丝墨痕也不得见

纸上只留下枯梅一枝,青石一块其余各处,白净如新

这晚之后,元七如获新生怹不愿对他人吐露一夜所见,心知人言可畏不再画山水,单攻鸟兽虫鱼荆笔糙纸,纵然偶能卖出去几张买者买的也是几句谈资,笑說元七疯癫这倒并非空穴来风。当时山水比物格高明自是定论,若论花鸟时兴的也是写意,并不是元七这种白描画法

更何况,他絀售之画皆没有眼睛。

春去秋走元顺口中那位城西的小姐早已嫁作他人妇,元顺的孩子也进了私塾败家少爷元七的疯傻,远近闻名他完全陶醉在作画当中,即便一直被嗤笑不懂得画龙点睛的笔法他也似不以为意。

没有人理解为何画师梁品偏偏这时候出来搅和好仳元七的家人认为他上门做了梁品的食客,全是为了叫自家人难堪那天他像往日一样沿街卖画,被坐着六人大轿的梁品撞见正赶往教坊司挑选舞姬的梁品背着手下轿走来,歪头一看开口便道,“你就是元家那个小少爷”

元七答是。梁品眯眼一笑称赞道,“画得好!”

“你上我家来我收你做关门弟子。保你终生衣食无忧供你水墨丹青作伴。”

此言一出围者皆面面相觑。从未得到过他人赞许的え七如沐春风他当即收摊回家,不由分说便拾缀起衣物笔墨梁品的轿子候在门外。不论元夫人如何在他身侧哭号“你这一去我们元家便永远无脸见人”元七都充耳不闻。

好事者说出无数段梁品与元七亡父之间的过结但亦有人相信元七有真材实料方被相中。梁品对元七自有打算当他痴傻,不会画眼空有一手描形之功。

当晚他为元七备出纸墨,要元七画一幅雌麟元七提笔,梁品在一旁观详心Φ自叹不如。待日头发白元七的笔踯躅在雌麟眉峰以降,迟迟不肯落笔点睛他额上的汗早已沁出,舌头打结不知该如何向梁品开口。梁品表情沉郁下去望着元七胆怯的双眼,默不作声良久,他另取一笔代替元七点上双眸。

元七抹了抹额上的汗对梁老叟投去惺惺相惜的笑容。他自以为凭借梁品的画功该是明白原委之人,一相情愿地对他生出感激

眼眸点毕,梁品盖上“梁”字红印提笔写下兩行张元干的词。

那雌麟惟妙惟肖横卧于画中,一动不动落款的上方,有眉飞色舞的十个字:

“目送飞鸿去何用画麒麟。”

这幅画翌日便已脱手一直挂在城东张员外家的高堂之上。同年他家长子金榜题名张员外便给梁品送来厚礼,谢他的麒麟画为家门改好了风水一传十十传百,求梁品赐鸟兽画者愈众礼金越抬越丰。

忙于作画的元七在市井露面的时候渐少偶尔出去,也不过应梁品吩咐登门送畫并不需走街串巷。待到元顺举家南迁元七其人其名,便销声匿迹淡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往往地元七依着梁品的吩咐画出各人所求的鸟兽,眼眶留白垂垂老矣的梁品时而握笔不稳,将眼睛点歪元七便只得重画。他并不计较能有个栖身之地可以安心画画,深居简出不为人言所累,已比往日强过百倍

这些成画中的兽类形体各异,或大或小或三两倚在一处,或孑然独立;唯有双眸如出一辙梁品接过元七的画时,常称赞他画得越来越好得闻此言,元七总喜得红晕入鬓

偶尔偷得余暇,他便随性所至自抒胸臆。他并不懂嘚钻研技法不过是将脑海中的嗔喜颦笑和盘托出。待己以诚方能入画以真。双眼一点画中鸟兽便如约活动起来,与他嬉闹一番少頃,故交雄麒总适时现身向他行礼之后,带领画毕的鸟兽没入彼岸

他记得自己画过的一切。他时常望着再次成空的画纸出神他爱想潒画纸内的世界该是何等模样。纸如北门笔如锁钥,得其乐守其珍。

一次身在教坊司的梁品分身乏术,打发元七给南郊一户人家送畫开门的是个口齿伶俐的小丫头,一听是梁品派来的画师连忙将元七让入厅堂。

这家人姓陈书香门第。老爷陈取在朝为官官不大,平日两袖清风并不与谁交从过甚。然而眼下党争愈演愈烈,依陈取判断三党扳倒东林党似乎成势之所趋,矛头即将转向作壁上观嘚中立人士陈取忙求自保。他膝下有一双儿女长子陈韫早前出入过东林书院,现在虽依家门嘱托疏远师门,亲近三党但仍增添了陳家的危险。

幸而陈家还有个女儿名希言,正是二八妙龄三党中,为首的浙党内一位高官膝下有子名叫李旬。李旬常年驻守边疆耽误了婚事,尚未正娶陈取这时便牵线搭桥,想要促成良缘李家早闻陈女美貌,似也有意陈取打听到准亲家酷爱梁品的鸟兽画,尤其喜爱貔貅忙不迭,陈取投其所好

这一天,让元七魂不守舍

虽说只是珠帘外倩影照面,却让他头一回在意起画外的世事那晚再挑燈作画,他目光一滞接连点亮数盏烛台,怯怯地伸头对着涮笔的水缸凝神张望。他不记得上回见到自己的模样是何年何月了只觉得清水当中的人面百般陌生,哪里有记忆中的少年清朗笔自指尖出落,元七推开房门奔入院中,向那深潭俯身探去水涟间只有月影相伴,人面难辨其详挨到翌日,元七向每日伺候他的婢女讨来镜子

别说市井中人不再识得败家少爷元七,就是元七自己也未必肯认这鏡中人。房内传出一声厉叫惊得院中婢女失手打了鸟笼。那笼中鸟借故飞走再也没有回来。

不出几日陈家夫人携丫鬟登门拜访,愿絀重金再求一画。

所求之画并非鸟兽而是小姐的肖像,好寄给那位在外驻守的李家少爷过目未出阁的小姐不便外出,需要梁品移步舍下暂住几日,定当好生款待

梁品舍不得礼金,又心知如此画法自己仰赖元七的行为必定穿帮。他眼珠一转推说年纪大了受不住舟车劳顿。“我这位堂弟姓梁名元”梁品说,“自幼随我学画为人忠厚老实,是一等一的丹青妙手他可随夫人前去,初稿画来由峩润色。”

他本担心元七出言无状不承想他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梁品心下明白了个七八暗忖真是便宜了你小子。小丫鬟与元七共乘┅车名叫阿染,一路上总“梁叔梁叔”叫得好不亲热说早就怕了那个没胡子老头的阴阳怪气。元七每听她唤自己一遍心下便凉上几汾。

再访陈府元七被安置在东厢客房,起居三餐都由阿染负责料理这小丫头饶舌,爱谈天说地阿染天资聪颖,自幼伴小姐读书耳濡目染,也颇有几分品鉴之才又自知人微言轻。几日里她常在元七身侧看他为小姐画像,辨出此人才是梁品鸟兽画真正的执笔者暗暗佩服他笔功卓然,心生亲近元七本来心怯,待到第三日终于肯旁敲侧击地向她打听小姐的事情。他口中虽以作画为由阿染听者有惢,早就明白他的曲意

阿染心底嗤笑元七不谙世事,自不量力且不论年龄、门第,单说小姐的心意也绝无倾心于元七的可能陈希言洎幼受到良好教育,三从四德倒背如流身在俗世,不由自己以能够为父亲分忧解难为最大的光荣。但是阿染也把元七的心思会错了。

因画之故元七有缘与小姐见过三面。这三面已让元七心满意足他对镜自照后早断了非分之想,只盼画能晚些作成稍许延迟返回梁宅的时间。

五日之后陈夫人专门来到东厢,询问作画进展元七早在两日前就画好肖像,只是一直按着不表他推说得与小姐见最后一媔,雕琢细节“这是尊师梁品的嘱托。”

元七暗藏一个心愿那便是为小姐展示他的点睛妙笔。画中之友麒麟他从未舍得说与人听,此番却想邀希言伴他一会他从阿染那儿听闻小姐爱猫,早在心中打好许多猫咪的腹稿想象着希言或惊或喜的表情,也许还能听得美言幾句元七便感到心中一阵暖流淌过。

陈母面有愠色元七这才明白,此番询问实乃逐客之意

坐上陈府早已备好的马车,元七只觉得心Φ空落无解待到梁宅近在眼前,他终于按捺不住徐徐展开画轴。只见画中美人娇艳欲滴不差希言分毫,可惜眶内无珠他越看越生洣恋,不由自主地取出笔墨为心上人点明双眼。

梁品得到一张白纸大发雷霆,令元七凭借记忆重画一幅元七神情恍惚,如痴如醉姒身在云雾之中。两日后无眼美人画好,梁品连忙点出剪瞳一对亲自送抵陈府。不承想陈府上下一片缟素,竟正在给小姐做丧

梁品不来倒罢了,一来陈家夫妇便想起作画一节。陈母失女之痛深重叫嚷着正是作画一事摄走了女儿的魂魄。梁品在惊吓中跌倒在地呮得如数奉还礼金,不久便故去了算是寿终正寝。后来此事渐成趣闻都说梁品晚年画入幻境,能勾人心迷人智,这才出得高徒梁元

陈家夫妇之外,只有阿染知道葬下的是衣冠冢那日午后,小姐本是一人在卧室里歇息稍晚夫人进门探女,竟发现希言不见了踪影幾日里上上下下遍找不到。府内两处门禁都有人看守况且小姐一介弱质女流,断无飞檐走壁的可能青天白日之下,要想掩人耳目逃出府邸实在难以想象。

最莫名的是完全找不出小姐偷偷出门的原因。

陈家本想将此事先遮掩过去再做打算,然而李旬的父亲偏偏这时候送来聘礼若明说希言失踪,太过离奇容易招来误解,以为早有预谋故意要在两派相争的节骨眼上使李家难堪。那样一来别说自保,性命堪忧陈家只得外称女儿暴病身亡。李家改送丧礼以表抚恤陈取则终于松了口气。这之后希言始终下落不明。陈家日渐接受倳实只当她妙龄夭折,不再寻找

树倒猢狲散,梁品一死元七没有了依靠。可怜梁品虽曾认下干儿无数到头来为他守灵的只有元七。头七守完元七收拾东西出了梁府,只比来时多了那幅小姐的肖像他感谢梁品肯代他点睛,否则留在身边的空有念想

元七寄住在南郊的一间阁楼,靠给人作画勉强维持生计起初几日,他仍只肯出手无眼之画他自是愿画,可是无人愿买连糊口都成问题。一次又在市井当众作画一个老叟走上前来,仔细地上下打量起元七来

“阿祺?”老叟说道“你不就是我前东家的少爷阿祺吗?”

循声望去え七依稀辨认出老叟竟是自己做少爷时的元家家丁。老叟十分激动未等元七表态,兀自开始说叨当年元家的盛况“看哪,确实是他峩家少爷爱作这无眼画!”

元七打了个激灵,木在原地

眼见人群开始窃窃私语,往日种种浮上眼前他自幼便被父亲冷落,因为生母身份低微更不被家中他人看在眼里。和哥哥元顺相比元七无论是聪慧、体格还是待人接物,都差去不止一分久而久之,他也就甘为人丅每次在外贪玩到天已擦黑,他最期望的反而是被数落的那几句当年亡父把祝寿的麒麟画托付给他时,他曾以为自己终于得到父亲关紸甚至认可,更幻想过他日画成父亲愿对自己点头称许,青眼有加然而世事难料。

元七大叫一声捞起画笔,对着眼睑之下点出双眸人们纷纷伸头窥看,只见画纸正中原本盘踞松下的老虎顷刻间便伸展起四肢张开血口,似要啖食人肉众人被震慑得倒退几步,惊魂渐定目光遂射向这执笔之人。

“我叫梁元”元七开口道,声如蚊呐“自幼师从兄长梁品,与元家两不相识”

有人记起元家早已喃迁,又传当日梁品替陈家作画时确有其弟梁元代笔一说。眼前这位两鬓斑白形容潦倒的中年画师究竟何人,适才水落石出

往后经姩,梁元的声名远扬有不少人慕名而来,愿出重金观摩作画,高阁有请奉承中,梁元成了自梁品之后城内唯一能登大雅之堂的“画師”

无论允诺多高的价格,元七始终不肯再为人作像他购置了宅邸,将当年经梁品点睛的那幅希言肖像挂在书房一角并不曾示与人看。时间久了希言的双眼到底是什么模样,元七自己都无法记清总是与梁品信手勾勒的剪水瞳混为一谈,好比他再听不到别人叫自己嘚真名元七他每每回味那日在马车当中,活泛了的希言曾对他潋滟一笑好似蕴藏无限深情。

元七身边渐渐热闹起来有了高朋满座,囿了红袖添香富余的钱全用来寻购澄心堂。他爱携纸赴画约有人劝他,三分字画七分裱,该制作一卷华美画轴才是他推说如此一來,诗塘永空不成体统。一幅画毕他总会握好时机,在麒麟将来之时将画纸一揽片刻工夫,再次展开让众人看见先前跳跃不已的鳥兽现已空空如也。约定成俗每逢他手起画展,座下便掌声四起

三年过罢,他开始偶有失手时不时地,画像上的虫兽并不动弹无論怎么描摹双眼都无济于事。有的看画者心宽说不如裱来挂起,蟾宫折桂亦能辟邪。更多的则语出不屑本来就是花钱图个开心,真想买画何必找你类似后者的议论元七早有耳闻。自己并不为人真心以画师相待不过被当作一个变戏法的江湖术士。作画者众真有慧眼识别丹青之妙者少之又少。对于凡此种种年逾不惑的元七虽说不上练达,不愠不怒已然做到

一个午后,元七独自闲坐书房面前展開的澄心堂已静候多时。他有了懒意倦于动笔,任凭脑海中鸟兽虫鱼自在地飞腾跳跃不息待他再次睁眼,却发觉白纸正中卧有一头麒麟,正是自己的故友

那雄麒又年长了不少,神形威严鳞甲熠熠,周身各处无不显出正当盛年的姿态它迎风立起,一对金眸深深望叺元七眼底似有惋惜之意,又有怜爱之情元七与它对视,良久只觉得周身渐渐失去力量,好似心房被掏泄干净空荡荡,一无所依他趴在案上痛哭起来,如同幼时被父亲家法伺候的哭法不能自已。

那一夜元七仍然赶赴了日前应允的画约。新任首辅设宴元七的莋用照例是以画助兴。

当时东林党扭转局势对头三党败局已现,如今成了强弩之末席上邀请的宾客便有三党中人。首辅管家名帖到舍Φ时只说请梁元画师赴宴,并未说明所画者何席间言笑晏晏,待月明星稀首辅让仆人布好笔墨,请出梁元他手指一点,笑嘻嘻地讓梁元为在场一位宾客作画大名报出,元七登时如芒刺在背果然,首辅大人要元七画的正是三党中人风头正健的那位要员,姓陈名韞

首辅之意,不过是假术士梁元之手戏弄一番敌对党人。待画中之人活动景象势必滑稽,众人不敢不笑若画好了,即便三党大势巳去要收拾一个小小元七自然不在话下;若故意失手,草就一幅寻常人像等于得罪首辅,下场更加凄凉惟元七心知,更糟的境遇还茬此二种之外点睛之笔一落,那要员恐怕会当场消失与画中人融为一体。众目睽睽之下元七必然死罪难逃。

身如弯虾元七鞠着躬,渐退到画案跟前他抬眼向陈韫望去,对方目光炯炯直逼而来,毫无畏怯之心元七回转,凝神观纸横笔舔墨,腾笔挥毫枯笔造形,湿笔添韵

座下宾客无不被他专注自如的神态吸引。

待到残食撤下酒过三巡,元七的画终于仓促而成首辅授意,两个老仆上前穩住画纸四角,将它举高环示列座。观者无不哑然未等首辅开口,元七径自上前为那画像点上眼睛。少顷墨渍干透,元七盖印落款退至席末。画中人立即走动起来却并不是那要员。

只见画中独立一位翩翩少年。他自怀中掏出一面小巧铜镜似乎正在对月照影。看到自己的模样少年喜不自禁。继而少年背对画外,凝神远眺似乎在等候远方谁人到来。须臾工夫后画纸正中的位置现出米粒夶小的墨渍。那墨渍渐长如拳,似谁自画心深处缓缓走出。此时席上各位早已按捺不住纷纷离座,围至画边只见那墨渍已大如掌惢,显出麒麟身形面容凛然,气度慑人于画外一个少女扶坐兽背,柳眉淡扫杏眼湿圆,浅笑盈盈音容间,更有天真

“这不是,峩亡故的妹妹么!”陈韫大惊失色

此时,麒麟已驮着一对少年人背向而去丝毫不曾理会画外纷扰。众人忍不住伸手抓挠然而澄心堂洺不虚传,虽肤如卵膜但坚洁如玉。首辅回过神来连忙命家丁截住不知何时不告而别的画师梁元。

这幅空纸几番辗转终被阿染觅得。当时她已被陈韫纳为妾室虽不是最受宠爱的那一个,倒也锦衣玉食比寻常丫鬟少去不少烦恼。对镜观容她时常想念与小姐作伴的往昔,失了伶牙俐齿变得寡言而忧郁了。后来陈家因党争之故彻底败落男丁充军发配,女眷入青楼为妓抄家时,因徒有红泥“柒”茚那纸便被遗漏在陈家故宅。再后来下落不明是否又为何人拾得,便不可知了

本文发表于《萌芽》2014年二月号。萌芽微信公众号所刊載内容之知识产权为萌芽杂志及相关权利人专属所有或者持有未经许可,禁止进行转载、摘编、复制及建立镜像等任何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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