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竹马/校园/全文2w+
*一点点黑暗一点点微光
*文末还有些自己的话/希望收到全文阅读后的评论
时间像被深海水草缠住的锚，抓紧了昏黑海底，不肯告别。
林小又左手揽着黄明昊，右手搭着范丞丞，三个人并肩走进了学校大门。
林小又和范丞丞在一个班，黄明昊单独在另一个。看起来是三班和四班不过隔着一层墙，实际却是分在了两栋楼。于是像往常一样，黄明昊冲那两个挥了挥手便走去相反的方向，那俩继续揽着走去北楼。
教室里叽叽喳喳，聊着些无聊的，可有可无的闲碎事。
忽地，一声巨大的重物坠落的声音铺卷而来，声波穿透了学校里的每一个班级，每一个人。
靠窗的同学探头出去看，接着发出尖利的声。划破了微亮的清晨。
林小又也想凑上去看，却被身前的范丞丞拦着。范丞丞从人群的缝隙中窥到两栋教学楼中的那片模糊，直犯恶心。他捂着林小又的眼：“你们女孩子不能看那种东西。”
他想着若是林小又看了，大概是已经着急忙慌地跑去厕所干呕了吧。他想着那样的场景，微微皱眉。
南楼的黄明昊，拼命忍着从胃里反上来的酸水。他双手扶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
躺在地上淌了一地血的人，叫刘惠。
相貌平平，成绩中等，个子也是一般高。传闻听说她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仇恨。唯一几个有些交集的，都说刘惠没什么异常。校方传出的回应是警方认为是学业压力过大选择的结束，她宿舍的抽屉里也的确藏着抑郁症诊断书。
这件事情很快就结束，学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但有人心底，怕是还在恐慌着。有些事情，谁做了谁清楚。
开学第一天就闹了这么件事，对所有人的情绪自然有影响。转眼都开学半个月了，黄明昊还是总忍不住想到刘惠仰面躺在地上的模样。
她穿着干净的校服，齐肩短发凌乱地散着，没有闭上眼，直勾勾地像是要带谁一起走。黄明昊每次想到就忍不住干呕，同桌还调侃他这是怀了孕的早期反应。
怀了孕吗。怀了吗。谁的孩子。
黄明昊背着书包站在校门口，范丞丞拽着林小又出来。三个人都是走读生，所以约好了每天一起回家。
“你们班怎么又拖堂？”
范丞丞拍了拍他肩膀：“老田，你知道的，班会课上了两个小时了。”
黄明昊回他一个笑，正想走，却瞥见范丞丞背上背着两个书包，而林小又的背上空空的：“你干嘛帮她背书包啊？”
这样顺口问了句，然后想取下来的时候被林小又握住了手腕：“范丞丞乐意，你要想帮我背我下次让你帮我就好咯。”说罢，林小又冲他撇了撇嘴角，那表情看得黄明昊心里发凉。
“我不是……”黄明昊开口反驳，林小又已经拉着范丞丞的手准备往前走。他走了两步跟上去，正想接着说，林小又又打断了他。
“今天又槐路开了家新的娃娃机诶，你俩去不去一起玩？”
“走呗，林姐你带路。”范丞丞第一个应她。
“下周就月考了。”黄明昊望着前面的分岔路，一岔是回家的路，另一边是又槐路。他苦涩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你们去玩吧，我回家。”
林小又咧着嘴看黄明昊，弯弯的眼眸里有别样的光，黄明昊才发觉，她今天的校服短裙下还有另一条更短的裙子，扎成两个马尾的发梢也有些卷。
“不去了。”黄明昊说完，勒紧了书包的背带。
林小又得了回复，说了句小心，然后就跟范丞丞走去了另一边。她说话说得那么飞快，那么地轻盈，好像是巴不得现在就变成蝴蝶和范丞丞一起飞走。
黄明昊低下头，独自等着红灯变绿灯。
他走过马路，朝范丞丞离开的方向看，只能瞧见最后一抹夕阳，和范丞丞好看的笑容。他和林小又并着肩，那么刺眼。
低头叹气，独自落寞，黄明昊轻轻揉了揉发红的眼角。
会在哪个岔路口分开？这个，还是下一个？或者说是，每一个吗。
寂冷的夜，黄明昊开着台灯在一本本练习册上奋笔疾书。
隔壁的门被打开，又关上。
黄明昊不自觉地笑了几声，看到面前玻璃窗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觉得简直太傻了。
范丞丞家就在他家隔壁，他从到家起就在等着两声响，总算是等到。
再抬头时已经深夜一点多。母亲在门外敲了敲，提醒他睡觉。黄明昊收拾好了东西，拉上书包拉链。他关了灯爬上床，打开手机看有没有新消息。
想着多半又是找自己要答案的，黄明昊犹豫着要不要回复。
范丞丞【不是要答案的】
他“噗”地一声在被窝里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在乐啥。
应该是早有准备，范丞丞给他转发过来几段聊天记录。黄明昊点进去看，入眼的第一条便逼得他点了退出，双手捏着被角感觉天旋地转。
范丞丞【你和刘惠什么关系】
一看到刘惠这两个字，黄明昊就条件反射般地想要逃避。他承认自己胆小，他不想面对这样令自己手足无措的事情。
哆哆嗦嗦地用手指在屏幕上敲了两个字，不熟。范丞丞立马回复他，我不信。黄明昊关了机，把手机扔到枕头下。过了几秒又觉得不安心，从被窝里爬起来把它夹进了书架里。
“救救我吧好不好，求求你了不要走，别走……”
“救救我……救救我啊黄明昊……”
风吹起窗帘，汗水浸湿了背心。黄明昊猛地从梦里惊醒，靠着墙直喘气。
像是从水里打捞上来的般，那种窒息也一并存在。他环顾四周，确定是在自己家，确定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他才安心。
刘惠嘶哑的嗓音总是在他耳畔，盘旋着的阴魂不散。黄明昊拼了命地想要清净，想要假装忘记曾经发生的一切。他够努力了，他也累了。
可是凭什么林小又可以那么简单地就释怀了？凭什么？
自从那以后，他都尽量不去正视林小又的脸。他不知道那么清纯那么有活力的表面下，藏着怎样黑暗不堪的深渊。
本就不在同一个班，不想见面的话自然容易。
范丞丞执意在校门口等黄明昊，等到了晚上七八点，林小又噘着嘴眨着眼睛：“一定是黄明昊那个家伙忘恩负义先跑啦，我们还跟傻子一样等这么晚。”
范丞丞抿着嘴，随后叹了口气：“走吧。”
林小又马上就绽放出一个笑容，蹦蹦跳跳地跟在范丞丞身后：“果然呀，这男孩子就是不把约定当约定呢。”
“你怎么能这么说黄明昊。”范丞丞蹙眉。
“好啦好啦不生气。”林小又笑着搓了搓他的肩膀，“我错了还不行吗。”
见范丞丞舒缓开眉，林小又松了口气，在暗处咬着牙，似是要把黄明昊粉碎。
黄明昊的确是先走了，他不想见范丞丞，不想回忆关于刘惠的任何事情，不想。本来约好一起上学放学，他只不过是想和范丞丞一起上学放学，他也不想见林小又。
远处昏暗的路灯下是刘惠父母摆的小摊，两双苍老的手在数着铁盒里的纸币。混浊的眼，盯着林小又远去的背影，颤着身。
“黄明昊，有人找你！”
黄明昊抬起头，范丞丞正靠在栏杆上等他。那栏杆摇摇晃晃的，黄明昊赶紧出去，拉着他挪到墙边。
“干什么。”黄明昊问他。
“我不信你不知道。”范丞丞双手插兜，挑了挑眉，“你要是觉得这里不方便说的话，我们去别处。”
说完他拽着黄明昊就走，不给任何考虑的机会。
林小又隔着窗，看对面的范丞丞和黄明昊。
范丞丞一下课就说有事情，林小又还没来得及问他就跑走了。此时他和黄明昊待在一起，林小又抠着手，面无表情。
那是上个冬天发生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的刘惠还留着马尾辫，喜欢别一个小小的蝴蝶结。那种蝴蝶结早就流行了，林小又每天都别一个最大号的，很惹眼。
林小又长得很漂亮，学校里很多人都叫得出她名字。林小又整天和范丞丞黄明昊在一起，也难免听到些闲言碎语。
范丞丞和黄明昊是邻居，父母关系也好。所以他们两个，从小就在一起玩。林小又是隔壁小区的孩子，小时候范丞丞带头领着黄明昊出去疯，正巧碰见在路边逗猫的林小又。
当时黄明昊难得的调皮，也凑上去逗猫。他用劲儿大了，那猫喵地一声咬了林小又的手。范丞丞立马开始着急，凑上去一个劲儿地安慰林小又。后来林小又的父母来了，范丞丞的父母也来了，黄明昊的父母也来了，顺便他还挨了打。
被禁足在家反省的时候，林小又天天和范丞丞玩。黄明昊终于可以出门的那天，林小又又在逗猫，那是她家养的小猫。范丞丞护着猫和林小又，不让黄明昊碰半点。黄明昊觉得委屈，后来是林小又说没关系的，范丞丞才叫他碰。
后来三个人就一直在一起玩，上同一个小学，同一个初中，又同一个高中。
林小又成绩很差，能上这个高中还是家里人有钱，找的关系。人家说坏心思的漂亮女生总是喜欢和一般的女生玩，这样更衬得自己好看。
林小又初中就懂得打扮，所以在人群里最显眼。到了高中很多女孩都会打扮了，林小又还是漂亮，但不是最漂亮的了。
所以在那个冬天，她伸出一只手在刘惠桌前。
刘惠就在她隔壁班，断断续续地，林小又抛弃了范丞丞抛弃了黄明昊，和刘惠一起吃饭，一起写作业。
范丞丞看到她跟那个女孩走得近，就问她是不是新交了朋友，林小又说是社团作业。问那个女孩叫什么，林小又也不告诉。范丞丞很信她，也就没有往下问。不过后来还是听说了，叫刘惠。
刘惠自杀之后林小又也被警方叫去问了些问题，范丞丞在门口等她，她出来的时候表情有些难看，眼睛里看不出来是恐惧还是悲伤。范丞丞只单纯以为是她和刘惠短暂的交情导致的，再后来林小又还是像以前那样快乐，范丞丞就没往多了想。
倒是黄明昊觉得奇怪，他总觉得那个女孩看林小又的表情不像是朋友对朋友，也不像是同学对同学。
似乎更像是，无路可逃的猎物看着正吐红信子的蛇。
那天黄明昊在学校留到很晚，有道很简单的大题他做错了，老师罚了他一张卷子。把写好的卷子放在老师的办公室桌上，黄明昊正想下楼的时候听见走廊那头的卫生间，传出东西掉地上的声音。
不是保洁阿姨，也不是正常的碰撞。
黄明昊转身往声音的来源处走，越走听得越清晰，女厕所里还有人被捂着嘴呜呜的声音。
他心头一紧，躲在门口。
林小又正捏着刘惠衣领，咧着笑容。
“你们全家都跟你一样贱，你能不能回去跟你亲戚说说，整天来我家门口闹事他们是很闲吗？我爸妈每天处理那么多的事情，哪有空管你们这种破事啊。”
“没钱就别来城里啊，回你们农村种地去不也挺清闲的吗？”
林小又顿了顿，余光扫过镜子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黄明昊。她蹙眉，松开抓着刘惠的手。表情忽然变得阳光起来，她拉着刘惠的手走出门，迎上黄明昊的目光还装似惊奇地啊了一声。
“你们……”黄明昊刚想开口问，刘惠就抬起头道，“我们，我们是好朋友。”
她说罢跟林小又说了句再见，然后从黄明昊的右侧跑了出去。黄明昊转身看着刘惠的背影，林小又拉了拉他的手肘：“别看啦，她可能家里有急事。范丞丞还在门口等呢，我们赶紧下去吧。”
“你们先走吧，别等我了。”黄明昊说着把林小又拽着自己的手拽开，飞速地说了声告别就去追刘惠。
“喂！黄明昊你着急什么啊？”林小又话音刚落，黄明昊就已经没了影。她咬着手指，从另一侧楼梯下去的时候，脑海里一直在盘算着黄明昊究竟有没有看到刚刚的景象。大概是没有吧，如果可以的话，林小又希望是没有。
她还想跟黄明昊维持好朋友的关系，至少到毕业吧。但愿那个刘惠，别把什么都往外抖。
林小又父母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半年前在拍卖会上买下了城北的一块地。
买前夫妻俩看过相关信息，因为公司那时候有一笔大单子，需要两个人亲自对接。于是只是看了电子的信息，没有去实地考察。林德才记得当时叫助理去看了眼，给到的情况是有楼，但是属于违章建筑，可以拆。林德才以为是荒楼，再加上这个项目不是重点，于是就心安理得地应了。
想来也是当时的疏忽，要拆楼重建的时候前线说机器开不进去，有人拦路，他们那时候才知道这几栋楼还有人在住。
林德才那天大发雷霆，把干了三年的助理开了，彻夜未归。
林小又不知道父母的公司和生意上出了什么事情，只知道父母很多天没有回家。她家在最繁华的别墅区，两层楼，很多间房，却总是只有自己和保姆在家里。
她很害怕父母会嫌自己碍事。也怕父母不爱自己。
再往后推一推，每逢父母回家，总会有人在家门口堵着路说要讨个说法。林小又仍然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只从父母寥寥数语的字里行间听出来，这群人是坏事儿的。
她心思精，因为父母的地位也认识很多有钱人家的孩子。她找了几个成年的问，问出来了事情的大概。后来又过了几天，她知道了带头闹事的人里有几个，是自己学校里某个同年级学生的亲戚。
那个学生，叫刘惠。就在她的隔壁班。
于是林小又开始用自己的方法，逼刘惠，想通过刘惠逼停那群碍她父母好事的人。若要这么看起来，她林小又也是个傻姑娘。到底不过几个快成年未经社会的小孩，能做什么，又能改变什么呢。
但是林小又受不了父母每天嫌自己碍手碍脚的眼神。
那个傍晚黄明昊听刘惠说了这件事，他只是沉默，沉默了很久。
晚上范丞丞给自己发消息问觉得林小又是个什么样的人，黄明昊虽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来这一句，但最终选择了关机。没有回复。
他没有特别坚定的立场，也同样不想要伤害任何人。
所以后来黄明昊有意无意地在林小又面前说着刘惠，也跟刘惠说林小又。有时候刘惠被林小又欺辱得承受不住就会去找黄明昊，他看着面前女孩的眼睛，湿漉漉地诉说着无辜喊着救命。他跟刘惠说要告诉老师，刘惠拼了命地制止他。她说如果黄明昊要告诉别人，她会死给他看。
黄明昊还跟她说告诉父母吧，刘惠只是摇头，说父母已经够不容易的了，不想因为自己添堵。真的，黄明昊有时候看着这样可怜又懦弱的刘惠，他心里被人扯着一样疼，他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只是总轻轻地拍着她的肩。
范丞丞对于这件事情，一点都不知情。可能在他看来，林小又还是那个林小又，黄明昊只是因为班里有事情所以能者多劳。但是黄明昊和林小又都分明地清楚，有些事情总要变的。
跟刘惠在一起的时候黄明昊觉得自己也很压抑，像是沉入大海，四面的水声和透明的气泡。触碰不到光，水草缠着双脚。逃不出去，光亮永远照不进来。
不过后来事情也有了些好转，林小又大概是从父母那边听说对方让步了，所以看似好像不怎么再逼刘惠。和黄明昊范丞丞三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也慢慢恢复往常。
刘惠出事前一个星期还来找黄明昊，说他们家里人已经不准备再闹了，因为林德才承诺会给他们另外找住的地方。她那时候笑得特别好看，黄明昊也跟着她一起笑。刘惠说不久就是她的生日，想请黄明昊吃蛋糕。
黄明昊想也没想，点点头答应了。
那时候黄明昊以为阳光终于要照进裂缝，但为什么一个星期后刘惠那样躺在中庭。他不知道。不知道那短短的一个星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足以逼死一个还有三天过十八岁生日的女孩。
“丞丞啊，今天食堂好像有酸菜鱼。”林小又说着卷了卷自己的发尾，“你刚听到啦，老班让我下课找他，等我到食堂的时候肯定都被抢光了，所以……”
“又让我帮你买饭啊？”范丞丞冲她挑了挑眉。
“对呀，你不会不愿意的吧？”
范丞丞走出教室的时候缩了缩脖子。虽然已经快要初夏，但突如其来的风还是有些刺人。他身边跑过一群嬉笑着的男生，嘴里喊着干饭干饭。范丞丞抿起嘴跟着他们一起往食堂跑，风衣外套里的饭卡，也在一阵脚踏声中落了地。
他到窗口点了要什么摸口袋付钱的时候才发现饭卡不见，一时间有些茫然。黄明昊很自然地把自己的卡递过去：“诺。”
“那我不客气了。”范丞丞一手接过，顺带着把黄明昊爱吃的食堂招牌也一起点了，“下次我请。”
“你怎么买两份？”黄明昊接过卡，跟范丞丞一起往空着的座位走。
“给林小又的呗。”他回答。
时间长了，范丞丞知道黄明昊不乐意跟自己讲刘惠的什么事情。林小又又是各种的装萌买可爱，说得范丞丞心头一软就没再问黄明昊。刘惠的父母都是来城里讨日子的乡下人，范丞丞跟刘惠算不上认识，只是常常在路边看到刘惠父母的小摊。
刘惠出事后他去买过几次小零食，范丞丞看不得他们两个眼里的痛苦和戒备。
归根结底他们几个不过是即将面对高考的学生，能改变什么呢，又能真的做出什么样昏黑的事情。范丞丞懒得想了，费脑子，还坏心情。
他们三个还是像从前，至少站在范丞丞的角度，是这样的。
直到下一个深冬，林小又哭着敲开了范丞丞的家门。黄明昊那时候正巧在他家里沙发上窝着，范丞丞安慰林小又的时候黄明昊也下了沙发跟着拍了拍林小又的后背。
林小又家里准备让她去国外继续念书，要给她用钱能换到的最好的教育。
黄家父母闻声也来安慰，在一群人的七嘴八舌里，林小又被拽上了他爸开来的车。
范丞丞站在门口红了眼眶，黄明昊捏了捏他的耳垂。
谁能那么大公无私那么永远正直善良，黄明昊一直都知道林小又喜欢范丞丞，也一直都知道自己也算得上暗恋这个一起长大的“兄弟”。甚至他总那么觉得，范丞丞跟林小又属于双向暗恋，自己只不过是单恋。
可是范丞丞总那么迟钝，自己的敏感跟他对比起来，简直能称为矫情。
若是没有她林小又，范丞丞和黄明昊，应该会度过一个灿烂的高中三年，每天勾肩搭背下学放学，跑长跑的时候他只听黄明昊一个人的加油，食堂吃饭对面坐着的也只有黄明昊……每时每刻都是他们两个人，认识很多新朋友但是永远只有黄明昊在范丞丞心里最重要。
然后一起去同一个大学啊，就算当一辈子的兄弟，范丞丞的身边也会永远有黄明昊，永远永远。
黄明昊看着范丞丞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自私得无可救药。哪有什么永远，永远吗，永远是多远，谁知道啊。
人说时间是最好的药，能治任何伤痛。
埋头奋笔疾书，一晃又是好几个春秋。
范丞丞跟黄明昊，去了同一个城市，同一所大学，只是不同的专业。每一天都透着光，美好得像个玻璃罐装满了糖。
同专业的同学一开始喜欢谈些高中的事情，黄明昊总是闭口不提。总是侥幸地想，不提了，就是忘了吧。可是明明越刻意不想说起的事情，越在午夜梦回时记得分外惊颤。
他梦见刘惠抱着双膝坐在角落，披散着头发，眼眶满布血丝。她朝着自己伸出手，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她说出那声救命，自己也的的确确去抓她的衣角，但是为什么最终只是扯得一缕空气，她在坠落。落入无底的深渊。
大学时候自由时间比高中多很多，转眼就是两年。
黄明昊没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总被范丞丞缠着去打球。他们一个宿舍四个人，黄明昊年纪最小，被推选成了舍长。除了他俩外，剩下两个每天不知道在干什么，平常也不怎么见。
黄明昊整天跟他腻歪在一起，回忆以前的时候才忽然觉得范丞丞变了好多。甚至于，黄明昊以前那些看起来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有了成真的可能。但是不变的永远是他大条的神经。
因为他俩都是招桃花的长相，常常只要范丞丞拖着黄明昊往篮球场上那么一站，路过的下课了的或者干什么的同学，都会跑过来以为很矜持地看他俩打球。
送水送花送信的，不在少数。大学不主动追个爱，爱会奔你而来吗。做白日梦。
不过大概是没有范丞丞看对眼的，他都选择礼貌且冷静地拒绝。黄明昊嘛，尽管每次脸发红，但也全部拒绝。
他暗恋范丞丞这么久，每次看人来跟范丞丞表白，他总是显得比范丞丞还要紧张。盯着人微抬的眼和轻轻勾起的嘴角，他真的很怕下一秒范丞丞会说声好。
其实他还有更怕的，是哪天范丞丞劈头盖脸来一句，他喜欢林小又。
那天天很晴，范丞丞从口袋里抖出来两张暗黑色调的门票在黄明昊眼前晃了晃。
“我的小舍长，赏个脸吗。”
黄明昊一脸嫌弃地接过来，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挑眉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不是怕鬼吗？”
“怕啥就要去见啥，我得挑战一下自己吧。”范丞丞说罢还点点头，像是在证明自己的决心，“再说，男人胆子还是不能太小了。”
“哦。”黄明昊还给他一张，另外一张塞进了自己兜里。他忽然想起来，初三的时候他们和林小又一起去玩过鬼屋，林小又很怕鬼。
“我社团有点事，先走了。”黄明昊随手拎了包，留给范丞丞关门的声音。
范丞丞点完头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黄明昊的社团是星期三，今天分明是星期四。他越想着越不对味，自己下午的课刚上完，没什么事，于是他便小心翼翼地跟着黄明昊身后，也出了宿舍楼。
不会是谈恋爱了吧。范丞丞一路跟着，看黄明昊一直不停看手机，也不太分得清是不是弯着嘴角笑。
黄明昊的社团主要内容是排练舞台短剧，黄明昊走进了社团指导老师的办公室。范丞丞跟着躲在门外，偷听着屋内里的声音。
“怎么来这么早，不是跟你说五点吗。”那老师喝了口茶，接着是黄明昊略带笑意的回答：“也没什么事情，刚好就来了。”
“嗯。”老师应声，清了清嗓子。
范丞丞知道下面的就是重点了，于是他又往门缝挪了挪。
“过几天有个留学回来的姑娘，她念经管。交际舞社那边人塞不下了，他父母是我们学校的恩人，所以商量决定就进我们社，我的小社长，你可千万搞好跟她的关系，我知道有几个学芭蕾的，你顺便牵个线让姑娘们都聊得熟悉点。”
“老师，我一男的怎么……”
“哎呀，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没办法，情况特殊，我看你最靠谱，就交给你了啊。”
黄明昊应该是点了头，范丞丞眨眼间听到门开的声音，然后他看到黄明昊走了出来。范丞丞下意识地啊了一下，摸着后脑勺说了声好巧。
那年林小又拉着刘惠的手走出门，迎上黄明昊目光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个反应。
黄明昊低头轻笑，心里却是慌乱。范丞丞自然地揽着他肩膀，开始若无其事地扯着他又是舍长又是社长，能者多劳，高中也这样……诸如此类的废料。
他心思这么细的一个人，几乎是在听到老师说留学两个字的时候，就想到了林小又。
手伸进口袋的时候捏到了那张票，黄明昊又拿出来看了看，时间也是几天之后。他悄悄看着范丞丞的眼睫毛，看着他清澈的眼。
奇怪啊，明明好像看起来每天都在一起，但是他为什么有点猜不透范丞丞的心思了。
好像很早就应该觉得不对劲了吧，同一个高中，而他黄明昊最深刻的高中时代的记忆，和他范丞丞的，又有多少是重合的。大学刚开始范丞丞也是很爱说自己的高中，他说起来的时候总会提及田径场，三年的运动会，提起蓝色的天和永远飘着的白云。
他说自己月考之前还跟人出去胡闹，作业有时候懒得写就干脆不交。
他的记忆那么璀璨绚烂，有属于十七岁的冲动和美好。唯一的暗面大概只是刘惠的死和她父母的眼神。不过这两个按极端的说法，也跟他没有半点的关系。那不过是个可怜的同学，和可悲的家庭。
可是黄明昊呢。别人看来他跟范丞丞形影不离，但是为什么听范丞丞那样说的时候，他却觉得自己和他，隔着整片冰封的海域。
“小舍长我害怕。”范丞丞此时此刻躲在黄明昊的身后，虽然鬼哭和风声的音效有一点假，但是对于范丞丞这种怕鬼体质还是很受用。
他的手抓着黄明昊的腰，黄明昊穿得少，范丞丞冰凉的温度顺着掌心刺激着他的皮肤。
不知道是不是人碰见害怕的东西就会神经兮兮，反正在黄明昊看起来范丞丞是这样的。虽说被喜欢的人抱着，但是黄明昊还是拍了拍他的手：“放开。”
“不要。”范丞丞的语气异常坚定。刚稳重了没几秒，黄明昊打开右侧一扇门飞出一个飘着的鬼影，范丞丞立马跳起来开始喊爹叫娘。
他从进来开始，把七大姑八大姨有血缘没血缘的人都统统喊了一遍。喊得黄明昊都怀疑自己这么多年认识的范丞丞是不是个冒牌的假货。
范丞丞抱着黄明昊的手又收紧了一点，黄明昊拖着一个人形挂坠往前走。他反正心里明白是假的，也没那么害怕，再说比鬼更吓人的东西，比比皆是。
天花板上挂着破碎的蜘蛛网，屋子中间的灯发着惨败的光。墙角七零八落地不知道是谁的骨架，桌子上堆着沾满血的纱布，还有一张凌乱字迹写的遗书。
黄明昊正借着光看纸上的字，一直抓着自己的范丞丞松了松手，黄明昊没用眼睛去看，过了几秒，腰上的手又放了回来，他也没多想。
黄明昊感觉范丞丞的脸和他贴得越来越近，终于回头：“你适可而……我操你他妈不要过来啊我操滚啊！”
他回头看到的是个披头散发张着嘴一脸血红的人扮男鬼，一顿拳打脚踢之后那鬼就敬业地飘走了。黄明昊环顾四周才发现，他范丞丞正缩着在墙边，目瞪口呆地跟黄明昊眼对眼。
“我……那个鬼刚才捂住我的嘴，你又看得那么入神估计你也没听到……我他妈直接吓傻了……”
范丞丞又搂住了黄明昊的腰，抵在他耳边小声解释。黄明昊不知道说什么好，也没点头也没摇头，继续往前慢吞吞地走。
范丞丞又被吓了一跳搂得更紧，黄明昊下意识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好像是又有音响被打开，声音浅浅地由上而下。
“救救我，救救我，不要走……”
“救救我吧好不好，求求你了不要走，别走……”
正是中午，这几天天气都特别好。
范丞丞自作主张买了两根老冰棍，一根给了黄明昊。黄明昊看起来心情不太正常，范丞丞猜着可能是因为自己一直搂搂抱抱地惹到他了。
他正小声试探着，想逗黄明昊笑笑。
然而黄明昊根本没心听范丞丞说话，思绪早就飞远。不过是个次等鬼屋里随便放的吓人用的声音，他就不受控制地推开了应急出口还把范丞丞也带了出来。白花了两份钱。
他咬了一口手里的冰棍。以前刘惠也请他吃过这种冰棍，小卖部里最便宜的，一块钱一根。
高中时候很多爱漂亮的女生冬天也喜欢穿九分裤，甚至会把长裤卷起来些。但是刘惠不一样，刘惠永远穿着她那条快要包裹住鞋跟的长裤。起初黄明昊以为她是怕冷，后来有一次体育课换课碰巧跟她们班同一节，才偶然间看到刘惠坐在操场旁边满眼心疼地看着自己脚踝上的淤青和血痕。
黄明昊那时候以为是刘惠跑步时候摔的，或者是跳绳，绳子会打到脚踝。他想得那么简单，那么合乎逻辑。
可是为什么没有想到有可能是林小又带人欺负她造成啊。黄明昊以为林小又对刘惠，只是言语上的攻击和嘲讽，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高中的女孩能对另一个女孩子下手。
黄明昊知道她不问的话，刘惠是不会自己揭自己的伤疤。他倘若当时问了，倘若当时多留个心眼，会不会早一些知道刘惠瞒着所有人去做的抑郁测试，会不会更多的时间在她旁边。那样至少，自己不是跟林小又假惺惺地打打闹闹。也不会看到刘惠失望的眼神。
可以早一点听到她喊的救命，在她坠入深渊之前，拉她上岸。
刘惠请他吃老冰棍的那次，天气也很好。那是周末，黄明昊跟她只约了上午，下午要和那两个去眼镜店配眼镜。
他永远记得刘惠那天换了个发型，扎着两个小麻花，还别了个不一样的发卡。黄明昊笑他是个村口大爷家的傻姑娘，刘惠还打了他两下。他想要是时间就停在那里多好，不要往前走，也不要后退。
刘惠举着老冰棍对着头顶的阳光，眯着眼看光。
“黄明昊你发什么愣。”范丞丞晃着吃了一半的冰棍在他眼前，“一会儿化了。”
“嗯。”黄明昊点头，举起半融的那块冰，抵在眼前，看着光。
走进社团工作室的时候黄明昊看见十几个人都围在一起，他轻轻探头去看，被众人簇拥着的那位应该就是老师跟他讲的海归。
那人背对着门，披散的头发扎起来了一簇，别着一个酒红色的大蝴蝶结。仔细看得话，大蝴蝶结分成两层，另一层透着珠光粉色。
她穿着绯红色的条纹格裙，脚踩的绒面高跟鞋是最近的流行款。许是听见了黄明昊推门进来的动作，她转过头，水灵的眼眨了眨，忽然朝黄明昊的方向走了两步。
若要形容的话，真的是一种跟老朋友久别重逢的惊喜和激动。
黄明昊在脑海里模拟了无数种他和林小又再见的情形，没想过会是这种的。林小又出国前和黄明昊就有些若有若无的小摩擦，她知道黄明昊和刘惠日渐熟悉，黄明昊也隐约地知道林小又和刘惠之间的事。
最重要的还是刘惠的死，黄明昊虽然没有跟谁提起过，但是他心里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甚至于他总是梦见，林小又的微笑和刘惠的惶恐。
此时此刻的林小又好像完全忘却了高中时期发生的不愉快和隔阂，她长开双臂抱了抱黄明昊的肩，在松手的那刻脱口而出了一句好久不见。
黄明昊也回应了一句，然后其他的人就开始起哄。
这群人黄明昊再熟悉不过了，最喜欢凑热闹。他皱起眉喊了停，分配起今天的任务。
所有人都开始做自己的事，黄明昊跟林小又说想跳芭蕾的话就去找那三个姑娘，林小又笑着点头，却是没有动作。
“你怎么不过去？”他问。
林小又把一缕头发挽到耳后：“这不是正巧碰见老朋友嘛，我们也算两三年都没通个信的，来唠唠。”
说来也的确，林小又在国外这几年，连传统佳节也没给黄明昊范丞丞发过邮件和短信。一开始却实他俩还不怎么习惯身边少了个最吵的人，但是后来也就没了所谓。而且以前碍着林小又是个女孩子，他跟范丞丞很多话题不能聊。
林小又离开之后，两个人独处的机会越来越多，越界的不越界的，口无遮拦地都聊过。范丞丞比较开放，有时候早上起来还想跟黄明昊比个大小，虽然每次都被黄明昊一个白眼带过。
“范丞丞跟你在一个城市吗？”兜了半圈，林小又还是绕到了范丞丞。黄明昊早就有预判，一点也不意外地开口：“嗯。”
“哪个大学啊。我以前听他好像说想学医……诶，这个学校那方面好像还挺有名的……”
“对啊。他在学医。”黄明昊点头，思索了两三秒，还是跟她说了实话，“就在这个学校，跟我在一个……”
“诶真的吗？他也在这里啊？”林小又听到前半句，话语里的激动完全掩盖不住，直接打断了黄明昊的后半句，“社团时间可以串团吗？”
“这样啊……”林小又略带失望地坐了下来，看了眼钟还有很久才结束。她跟黄明昊说了声要去跳会儿舞，换了鞋然后就跟那三个女生混在了一群，时不时发出笑声。
就在这个学校，跟我在一个宿舍。黄明昊转着笔，自言自语地说完了后半句。
他看着手下的剧本，正写到女孩海难后被救上岸，他的父母抱着她昏过去的身体。黄明昊继续动笔，一个字一个字地写着故事。
偌大的工作室，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林小又牵起另一个女孩的手腕，樱桃红色的嘴唇在光下显得骇人。
快要结束的时候黄明昊停了笔，他转着脖子放松，无意间看见门口出现了范丞丞的身影。
他推门进来，第一句就是：“我说黄明昊你真是，怎么不跟我说林小又回来了。”
还不等他回答，林小又就停了脚步，扭头看着范丞丞的表情，比见黄明昊要灿烂不知道多少倍。黄明昊歪着头，不知道为什么勾起了嘴角。他觉得自己在看一出大戏，却忘了主角名单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林小又大概是自带女一号的光环，没过几天学校里就传着她这个所谓海归人才跟两个校草关系不凡的事情。
转眼一个月过去，这一个月范丞丞好像很忙，也不怎么跟黄明昊腻在一起。有几次黄明昊偶然看到他和林小又在一块儿讨论什么事情，旁敲侧击问了问，范丞丞也没给个清晰的回答。
中午林小又揽着范丞丞和黄明昊的手往食堂走的时候，语气微扬：“好像又回到高中了呢，好怀念那个时候呀。”
范丞丞笑着点头，附和了两句。
还真是回到以前了。黄明昊垂眸，又抬眼。不想回到以前。
范丞丞注意到黄明昊有点不对劲的表情，也真是奇怪，他最近特别喜欢观察黄明昊。忽然觉得黄明昊这个人，好像每时每刻都在想很多心事。他不一样，他喜欢把事情写在脸上，所以跟黄明昊认识快要二十年了他再回头，确实能发现自己以前真的很蠢。
快到的时候黄明昊社团的三个女生正好从另一条路跟他们遇见了，她们三个都是外向的性格，隔着七八米就开始喊林小又的名字。林小又笑得甜甜地应了，手正好从范丞丞的臂弯里脱出来。
范丞丞顺势牵了黄明昊的手，还小推了一把林小又的背：“你刚来，多认识认识新朋友，我跟黄明昊好像上个星期就约了去吃对面，拜拜拜拜回来见。”
“等等……”林小又才刚伸手，那三个姑娘就跑过来把她拉了进来。领头的顶着齐肩短发，笑盈盈地说：“小又你就跟我们一块儿吧，早就有传说黄明昊跟范丞丞是一对，知道你们三个关系好嘛，青梅竹马，但是还是得给小情侣留点空间是吧。”
“瞎说的吧。”林小又还不停地回头看范丞丞拽着黄明昊的手，两个人已经走出去很远，“他们怎么可能啊？”
三个女生哈哈笑了一会儿，齐肩短发旁边那个扎马尾的眨着她的小眼睛：“很配好吗，就天生一对！”
“对啊对啊。”另一个跟林小又同样披着头发的姑娘也开口，“小又你难道暗恋他俩谁不成？这么不能接受吗？”
林小又蹙眉，随即很快恢复她甜美可人的基本人设：“才没有啦。我只是觉得很诧异而已。”
齐肩短发又开口：“没事没事，你接受一段时间就行，我们校园论坛上有好多人都磕他俩呢。”
林小又问：“他俩知道这事吗？”
“估计不知道吧。”马尾辫说，“要不你给他俩渗透渗透？早日修成正果？”
学校对面没有什么高档餐厅，都是些小饭小菜或者小面。范丞丞挑了家常去的，黄明昊跟在他后面并肩走了进去。
正是饭点，半个店都坐满了人，其中自然不乏他们两个的同校同学。只是单方面认识的那种同学罢了。
“吃点什么？”范丞丞问他。
黄明昊没出声，点了两碗面算是回答。坐到位置上他立马开口问：“为什么要……”
“为什么要把林小又支开跟你一块儿吃午饭？”范丞丞打断了他的话，顺带着补齐了。
没有什么为什么啊。因为看你心情不怎么好，因为担心你觉得我跟林小又太亲你心里别扭，因为想跟你出来吃午饭，林小又还有点碍事，能因为什么啊。范丞丞摸着下巴，怎么以前没发觉黄明昊这么敏感。
他用筷子夹了两块牛肉放在黄明昊碗里，摆出他的招牌微笑：“想那么多干嘛啦，吃饭。”
林小又【丞你跟黄明昊饭吃得高兴不】
林小又【网页链接我看你嘴角都扬到后脑勺了】
范丞丞收到这两条消息的时候还啧了下舌，点进那个网页链接就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一发不可收拾。
不知道是谁偷拍的他给黄明昊夹肉的那一幕，拍得挺好，自己也是真的笑得很开心。范丞丞回忆了一下当时，好像没注意到旁边有谁一直盯着自己，不过那也不重要了。
他是个手比脑子速度快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点进了主页，这个帖子好像就是专门为他和黄明昊开的，明眼人一看就懂。
从他们并肩走进校园开始。那几个月的图还有点糊，后来可能是知道的人多了，各路大神出马，质量越来越高。范丞丞刷着看，还有种是不是摄影系办的比赛的错觉。
人在学校里才能感觉到学校的真实味道，高中对手机管得虽然严，但还是有不知名的人拍得到黄明昊和刘惠在一起的画面。范丞丞那时看到立马去问黄明昊，只是黄明昊不愿意说也就不了了之。黄明昊和刘惠认识，这事儿其实没多少人知道，否则当年黄明昊也要去见警察。
那几张照片，黄明昊笑得挺开心的。范丞丞的印象里，黄明昊跟自己和林小又在一块儿的时候，从来没有笑得那么高兴。他有点别扭，但是别着扭着终于是咽下了这口气。
按常理来说，正常人看其他人臆想自己和自己的竹马，可能会小脸通红想把这群人杀得一个不留，再怎么说也该是立马反驳。但是范丞丞已经迟钝到，不仅不生气，甚至还乐在其中。
他看到一层楼说想看黄明昊窝在范丞丞怀里喊哥哥，范丞丞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不自然地捏了捏耳垂。
“范丞丞你在那儿看什么不该看的呢？”上铺的兄弟难得白天在寝室，盯着范丞丞的指尖好久。
隔床的黄明昊也停了手里的笔，抬眼看着范丞丞。
范丞丞顿了顿，然后黄明昊的手机微信就响了一声。
“给我也看看。”那兄弟凑到黄明昊这边，黄明昊点开那个网页链接。
看到标题的瞬间黄明昊就觉得不对劲，下意识想关掉却已经来不及。他习惯开外放，花开花落以及拼凑起的各种模糊不清的声音，宿舍的空气忽然沉了下来。
黄明昊举着手机的手一颤，手机从两张床的缝中掉了下去。
罪魁祸首范丞丞，看着脸色发白的黄明昊。他叹了口气，佯装轻松：“不都是男人吗这个有什么……”
然而他话说了半句就开始后悔，好像的确不太妥。上铺兄弟抛来一个同情的目光，范丞丞无奈地笑了笑。
范丞丞点开微信给黄明昊发了句抱歉，也是发完才反应过来他的手机碎在地上，大概要报废。真是。范丞丞想不到词来形容此时此刻，也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自己。
上铺那个兄弟看形势不太妙，胡诌了个理由先走为敬。宿舍又只剩下黄明昊和范丞丞两个人，范丞丞抓了一把空气，他怎么会和黄明昊之间变得这么尴尬。
好像从小到现在，范丞丞都是负责闹事的那个。
除了黄明昊偶尔调皮逗了那只小猫，其他的记忆里，都是自己笑得最高兴，而黄明昊要么跟在他身后，要么就是看着远方。
怎么有人从小就一副很成熟的样子，怎么黄明昊是这样的小孩。范丞丞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很差劲，是不是一直都没有考虑黄明昊的感受。
初中那会儿他叛逆，跟社会上认了两三个大哥。一度想要去纹身刺青，想蹲在校门口抽个烟喝个酒再在深更半夜去篮球场撩个妹的。林小又一直什么也不考虑地陪他闹腾，他那时候还觉得黄明昊太过于刻板，经常阻碍他去放风。
因为这个，似乎还跟黄明昊吵了一架。
虽然吵了什么记不太清，多半是现在想起很幼稚无聊的话，但是努力回忆的话，范丞丞能记起黄明昊转身离开的时候，微微泛红的眼眶。
他的视线在林小又和自己身上扫了一下又一下，以范丞丞现在的思维模式，黄明昊当时真的很不对劲，就像是白玉兰，幽怨地望着红牡丹，想把它身旁的初雪护在掌心。自己真的好笨蛋。
所以黄明昊是害怕自己误入歧途，说起来自己当时成绩上个好高中也是不愁，但是老师都喜欢说学坏容易，黄明昊估计听进心里去了。
黄明昊总是那么在乎自己，无论什么方面。倘若高中时在同一个班，那大概要受更多的照料。林小又就完全不同，跟他一样疯。之前范丞丞看过一个类似的解剖帖，说黄明昊这类的适合结婚，林小又那类的，适合年少轻狂谈场轰轰烈烈的爱。
范丞丞有些事情不敢断定，但是他这件事情很肯定。他还没来得及确定自己喜欢林小又或者对她产生想法，林小又就已经出了国。萌芽的新绿还未生长，它便被连根带起，再不会复苏。
喜欢吗，或者是曾经喜欢过吗。没有，最多是青春悸动时候对于漂亮女孩出于本能的保护欲吧，最低级的欲望罢了。
笔尖摩擦笔记本的沙沙声又入了耳，黄明昊背对着范丞丞，午后清浅的光朦胧了视线。若是窗外来两声蝉鸣，头顶电风扇转动的噪声，还有老师在黑板上写下的考试科目，那感觉就仿佛回到了高考的时候。
黄明昊很巧地跟他在同一个考点的考场，临窗坐着，表情镇定，拿着笔微微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
黄明昊拿着笔，写下几个字就停止，然后再动笔。笔杆躺在他的手中，有些不稳。他看起来像在感受背后的目光，无数次地确认范丞丞是不是在看自己。
范丞丞放下翘着的二郎腿，把已经快要翻到底的帖子关掉。他调动着自己毕生的语文知识储备，向黄明昊的方向靠近。
他开口，声音低沉且稳当，完全不是平日里的轻挑。也完全出乎黄明昊的意料，打乱他的心跳。
“你，是不是……”他完美的造句还未开花结果，黄明昊就匆忙地摇了头：“不是。”
范丞丞更加肯定了自己刚才的推断，心里更有把握地继续问：“那，你在紧张什么呢？”
“黄明昊啊，喝点酒吗。”范丞丞扶着他的上铺横杆，“你是不是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大白天的，喝什么酒。黄明昊先冒出来的是这句，但是随即咽了回去。他转过身，选择面对着范丞丞。尽管范丞丞突如其来的攻势叫人有点招架不住，但是黄明昊对他过分了解，稍微一想便知道范丞丞估计也是强撑的冷静。
黄明昊对于他刚才的做法当然生气。他气不是因为范丞丞公然不正经，而是因为他给他一种错觉，就是一种他什么都知道，包括黄明昊喜欢他这么久的事情他也知道，然后他用近乎于为所谓的味道把黄明昊的感情当成了笑料。
黄明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尽管他知道范丞丞根本不是这种人，但是控制不住。他想得太多了，他又开始怪自己，把气氛变得这么要命。
两双眼睛对视了许久，范丞丞轻轻歪头。他跟黄明昊上一次这么对视是什么时候了，想不起来了。
黄明昊还是叹了口气，沉默，然后努力地笑：“行了吧你，跟我整哪一出。”
“你不是生气了？我跟你发的对不起在你手机里，”范丞丞说着弯下腰把手机捡起来给他，“可能……可能你也看不到了，真的对不起啦，都怪我害你把手机摔碎了。”
我不是生这个气。但是这句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这事情就没那么容易过去，范丞丞不是当年的范丞丞。
他傍晚时候缠着黄明昊出去，美名其曰换个新手机，实际是趁夜色正好领他去喝个小酒。黄明昊不怎么喝酒，喝也只是喝像果汁一样的鸡尾酒。
范丞丞也不是很懂酒，跟老板描述半天拿了两瓶过来。
“要不要比赛？”范丞丞突然问。
“就一人一瓶比什么比？”
“也是哦。”范丞丞点头，又跟服务员招了招手，很快就又来了五六瓶。
“您先请。”范丞丞冲黄明昊摊手。
黄明昊隐约觉得范丞丞心里没安好事，但是他有点疲倦，所以干脆顺着范丞丞的话，当一次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事实证明当绵羊比强撑着要简单很多，大概二十几分钟过去，黄明昊已经觉得头晕，思想也有点模糊。他朦胧间看到范丞丞笑了笑，心里便明了他的目的达到了。
范丞丞摸了摸自己的良心，打算今天先暂时让它见鬼去吧。
“黄明昊，你觉得我这个朋友这么些年当的称职吗。”
“不称……”黄明昊微眯着眼，摆出调皮的表情，“经常让我难过，还不信任我……开心了不开心了都跟我讲，也不管我会不会多想……我跟你不是应该关系更好吗，为什么你总是更偏袒那个姓林的……你俩才认识七天多一点你就不让我碰她的猫，你才几岁啊就急着护妻……烦死了。”
这样吗，原来黄明昊是这样想的吗。范丞丞咬着嘴唇，他还以为自己那次很称职。他怕黄明昊又被抓伤。
“整天胡闹瞎搞，初中作业也不抄还要我给你答案……你成绩本来比我好那么多最后跟我平起平坐你多，多可惜啊……要不是这样我还可能没机会跟你到一个高中呢，这点还该夸夸，嗯……”
范丞丞歪着头笑了，黄明昊要是能反应过来他此时此刻在说什么，罢了，还是不要有理智的好。黄明昊就是太有理智了，什么事情都分得清楚，就像是一条一条地在心里写下来。可是这样太累了。
“范丞丞啊，我有时候就在想，我到底跟你熟悉不熟悉。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到底对彼此有多少的了解啊。你觉得呢……你当我朋友，朋友……”
“谁他妈的想跟你当朋友。”
范丞丞拿着酒瓶往嘴边送的动作一愣，他透过半透明的玻璃看向黄明昊眼中的自己。
“你很讨厌我吗。”他问，但很快自己否认，“不可能。我没那么好骗。”
“或者，你喜欢我吗？”范丞丞又问。
黄明昊微卷的舌抵了抵上唇，清亮的眼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美好。他虽是半醉，但是对于这种问题，尤其是从暗恋这么久的人嘴里问出来的，他昏沉的理智还是在克制他的冲动。
小酒吧的人还是很多，嘈杂的背景声起起伏伏。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不管不顾事情的后果，对那些世俗的眼光say一句don’t care。也想来一场年少的轻狂，拉扯对面人系到最顶的衬衫纽扣，接着酒精的味道肆无忌惮地拥吻。
范丞丞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他呢，明明装得很好不是吗。那既然这样，范丞丞会喜欢自己吗，还是只是，随口的玩笑话啊。如果是玩笑话，可不可以以后别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了，真是受不了。
“我跟你太不像了。”范丞丞垂眸，没有等黄明昊的回答，“我知道你比较正，就是很正，除了这个我想不到更好的用来形容你的词。你知道我这人的脾气，比较狂，想做的都尽管做，只要不犯法不害人的……”
“我心思没那么细，你也知道。黄明昊你真的特委屈你自己，咱俩关系特好，你有事儿你跟我说，你别一个人什么都藏着掖着。我问你，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好再提，我是很蠢很笨蛋，但是我不是傻子。”
“真是啊，我在说什么。你会不会一直以为我喜欢林小又啊，我想了半天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差，想来想去是不是我高中的表现过分了……给她打饭陪她玩游戏机，对哦，男孩子喜欢哪个小姑娘的时候都这么做的对吧？”
“但是黄明昊你知道吗，对于我这个人来讲，跟我玩的熟的我都不怎么看重性别。不是不分男女没有底线，我只是把林小又当成一个中性人。我换句话说我跟她性格比较像，都是张扬的那种，所以我跟她玩得很舒服……如果我之前哪个举动不太合适，我……”
“那我呢。”黄明昊托着下巴，眨了两下眼，“因为我们性格太不像了吗？”
范丞丞长长叹了口气，也托着下巴：“黄明昊你听过一句话吗？性格差别越小，就越不可能从朋友变成恋人。但是差别大的，就不好说了。”
“怎么个不好说法？”黄明昊这会儿说话都带着酒的味道，他眯着眼睛，不想让莫名其妙的眼泪掉下来，有够丢人。
他好像大概懂范丞丞就想把他灌醉套他的话，他半醉不醉，却是不经意地入了范丞丞的套。
“要么是一辈子的仇人，要么……”范丞丞凑近了他一些，“一辈子的情人。”
要是这些话范丞丞能早点对他说就好了，黄明昊心想。怎么一不小心就误会了这么久，但他当真没有喜欢过林小又吗。
范丞丞看出来他眼里的犹豫和怀疑，纠结许久还是选择说出口。
“我对林小又，就像你对刘惠一样。所以黄明昊，好像是你更不仗义，你跟刘惠发生的事情，一个字没跟我提吧？”
听到刘惠两个字，黄明昊顿时紧张起来。本来两个人相隔十厘米的距离让空气都染着暧昧，但却因为这一句，又重回冰封。
他又想到刘惠，惨败的脸和颤抖的声音。她喊着救命，她那么努力地伸着双手。她跟黄明昊说不要走，但是自己为什么仓皇而逃。这是梦吗，还是现实。
为什么，为什么又要说刘惠。
黄明昊感觉自己捂起了双耳，他觉得很冷。两条腿忽然无处安放，他想触碰到阳光，窗外却早已华灯初上。他听到酒瓶落地的声音，他向下看到走向自己的那双白色篮球鞋。
然后他看到了范丞丞的眼睛。
范丞丞的手放在他的手上，今天范丞丞的手很暖和。他舒展着眉，他轻轻地靠近。
在鼻尖传来触感的一瞬间，黄明昊听到范丞丞说话的声音：“不怪你，所有事情都不怪你。”
“宝贝，放过你自己吧。”
他在吻他，用最轻柔的动作舔舐他的唇角。压在单人沙发的角落，吻他的泪。
“别想她们了，想我和你就足够。”
黄明昊感觉自己最后的理智也渐渐融化，他的神经骤然间松散，隐藏了不知几个冰河时代的泪水决堤。
他热切地回应，回应范丞丞略带凶意的吻。
头很疼。这是范丞丞现在最直白的感受。
那个在黄明昊看起来自己很忙的一个月，范丞丞也是真的很忙。
那是偶然一天，他出校门去帮一个正在创业的学长的忙。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最近的一节课是下午的两点，范丞丞准备先去吃顿好的。
他几乎没怎么想地就输了黄明昊的电话号码，但是电话还没拨出他就感觉有人拽了拽他的手。范丞丞顺着感觉去看，那是一张比从前更惨黄的脸。
她说在刘惠家里的房间的床底下，那个有些翘起的木板下，找到了刘惠的日记本。他们高中住宿生是一星期一回，大概就是在家的时候藏进去的。
刘惠母亲对范丞丞的态度，有些乞求却也有些抵触，范丞丞没办法形容。他从她的口中，大概了解到了一些，关于林小又和刘惠的，他不知道的事情。
其实很难一下子全部接受，他在征得同意以后把刘惠日记的内容拍摄存储到了手机里。刘惠是自杀的，这点范丞丞没有怀疑。因为倘若是别的可能，那么林小又现在也不会完好地站在这里。
他还记得当年学校里还传什么女鬼索命，各种胡言乱语歪门邪道。
只是林小又可能，做了点起推动作用的事。范丞丞反复思索了很久，刘惠的日记里也提到了黄明昊。
在一个十七岁女孩的笔下，黄明昊特别善良，特别阳光，也特别可爱。跟范丞丞所熟悉的那个稍微有一点的区别。
刘惠说她很羡慕黄明昊那样的人，有很好的成绩，有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她经常在日记里写到谢谢两个字，范丞丞透过字里行间，看着看着他就幻想出了一个刘惠眼里的黄明昊。
刘慧的日记里还提到了一点关于自己的，那句话的意思是，黄明昊喜欢自己，除了自己谁都知道。
她描写着各种细节，黄明昊的眼神和不安的小动作。范丞丞随着她的笔墨，回忆着他的从小到大。那些无法解释的回避，那些看起来没有必要的闹别扭。黄明昊有事情瞒着他，范丞丞一直都有这种感觉。
他拍着自己的脑壳，很想穿越回去把当时自以为很拽很帅的自己好好教育一顿。
他这个朋友，是挺不称职的。
过了两三天，范丞丞把这些事情终于理清楚了，他才去找林小又。虽然林小又还想用装乖卖萌，但是现在的范丞丞已经不吃那一套。两个人两三年没有联系，最近一个月才有了往来。就算以前有点好感，在范丞丞这里，也被时间冲得淡了，况且当时根本就没有。
他只是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林小又可以天衣无缝地骗过自己。为什么一个同样十七岁的女孩能对另一个十七岁而且很无辜的女孩，做出那样的事情。
林德才的承诺是假的。他编的谎言漏洞百出。那群不服的所谓社会底层，又开始了没完没了的上门讨说法。他们扮成保姆扮成警察，他们赌上了仅有的一切。
林德才还是不予回应，直到刘惠出事。
刘惠的日记上记录着林小又们对她做的事情，她们用刀片割破她的内衣，笑嘻嘻地把吃过的口香糖塞进她的口袋，把她的头发剪掉一截，用防水的眼线笔涂抹她的嘴唇，说她以后的男朋友，看到都会觉得恶心吧。
她的腿上有很多的伤痕，有林小又们留下的，也有她撑不下去自己割伤的。疼到极点的时候就不会痛了，冷到不能忍受的时候就会异常地暖和。
听人说抹掉伤痛最好的方法是遗忘，时间是遗忘的催化剂。刘惠在日记里写着这么一句话，遗忘最好的方法，是死亡。
时间像被深海水草缠住的锚，抓紧了昏黑海底，不肯告别。
她活在深海里，于是走入她生活的黄明昊，也像被水草紧紧缠绕，触碰不到光。
林小又怎么可能不害怕，她所有的伪装和面具，在这个五十岁的中年男人面前化成了碎屑。她面对自己的父亲，总是害怕和讨好。她跪在地上哀求，她说着对不起，她扇自己的耳光，就像扇刘惠的脸那样。她透过家里的镜子看着自己的嘴脸，躲藏在发丝下的两双眼睛，泛着泪水，她却觉得反胃。
是不是自己不够好，所以父亲总是在审视自己。只是想做一次让父亲高兴的事情，到头来却酿成了大祸。刘惠的亲戚很快锁定了林小又，只是刘惠的父母坚决阻止他们的报复。
不是原谅林小又她们，是不想看着自己的亲人也变成害死女儿的那类人。他们一生朴实简单，讨着日子，受着生活。女儿是唯一走出去的希望，却因为没有好好地关照而导致她承受着四面八方的压力。
如果可以的话，当初就不应该把日子苦挂在嘴边，就不该每次女儿回家都说着教训的话，说着自己以前好好努力的话现在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林德才到底还是有点良心，他把林小又送去国外，然后处理着那块地的问题。不管怎样，至少那些他所伤害到的人，他给了他们补偿。
时间仍在朝前流淌，慢慢亦漫漫。
林德才断了林小又跟国内所有同学也好朋友也罢的联系方式，为的也是一片安宁。
他安顿好了一切继续他的挥霍，和他的灯红酒绿。他过着无忧无愁自由烂漫的日子，他忘记了被人上门讨事时候他那副惶恐的样子。他的钱来得那里那么干净，但他已经麻木。
刘惠是这场闹剧里的牺牲品，只是她选择的是自杀。黄明昊在她的身边浮沉，想帮他触碰到那束光。黄明昊该有多痛苦，一边是自己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两个人，一边是他的道德不允许他不管不顾的可怜女孩。
他在挣扎，在纠结，在一片的混沌里终究归于嘈杂后冰封般虚假的祥和。
“《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犯前款罪，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林小又和她身后的姑娘，那年十七八岁。
医学心理学，这是范丞丞主攻的领域。
有人说心理医生的心理多半也不太健康，范丞丞就是觉得自己太健康了，才有的这个想法。高中老师就跟他说，大学生是在某个领域研究到了极致，一个学电子科技的男性，可能连皮带的扣脱出来都束手无策。
范丞丞倒没有这样的感觉，他还算正常。
黄明昊还在睡觉，范丞丞轻轻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一个疲惫的人在自己身边，他居然迟钝到现在才发觉。
窗帘没有拉，清晨的亮光透过窗。毛绒绒触感的光，轻轻在黄明昊的眼睫毛上躺着。他在梦里敲破了冰层，远处的微亮却是无止境的黑暗。他在大海中呼喊，女孩的身体沉在海底。他的剧本已经编写结束，那是个悲惨的结局，心酸的故事，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
黄明昊猛地睁开眼，对上范丞丞温柔的眸。他好像是叹了口气，却是笑着的。他捏了一下黄明昊的脸，咬他的耳：“你看，有光。”
“那是梦吗？”黄明昊轻轻问他。
首先祝福我们的黄先生又长大了一岁，其次很感谢你可以看到这里。因为自己的人生阅历和客观的能力条件有限，这篇在从去年八月就在我硬盘里躺着的文章，最后呈现出来的就是这个样子。
确实有些bug，自己也发现了，剧情也会有不合理或者说和现实脱轨的地方，有些是剧情需要，有些是实在圆不回去，对不起。我以前没写过两万字以上的同人文，再加上三次很忙心不是很稳定，所以对于节奏的把握很欠缺，文笔也有点退化。文章里还是有藏一些暗线，说真的很期待有人可以发现。结局也不算是客观的he或be，想听听你们的解读。
最后这篇文是送给十九岁的黄明昊，我愿他前路铺满着光，快乐地去追他的梦。想他懂爱，也有更多人的人懂得理智地爱他。把最美好的祝福给我们的昊哥，希望他明年的情人节能发点正常的福利（划掉
好啦 感谢看到最后的每一个你 感谢 见证这篇文从五千字到两万字 感谢能遇见黄明昊这么好的一个小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