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对方辱骂挑衅他人犯法吗,把对方打出流鼻血,眼睛处淤青,对方还手但没有对我造成伤害,怎么定责任?

  今年运气一直不太好,进工厂才二千多,还要磨十多小时。
  前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泡了个妞,以为她能做自己的女朋友……结果……
  唉!说起来,有些丢人!
  那是一个刮台风的雨夜。
  算是我这一生最狼狈的时候!  
  我当时穿着条大头裤,满脸血水,在下着飘泼大雨的银丰旁,瑟瑟发抖,如遗弃的野狗一样……
  因为我竟被七八个黄毛小子,揪到他们的商务车上,狠揍了一通,打得鼻青脸肿,眼冒金星,然后,其中一人将我从徐徐开行的商务车上,用力一蹬,甩弃在车流如水的马路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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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揍我一通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我搞了他们老大的女人。
  不错,我确实是搞了他们老大的女人。这没有办法,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做了,日了就日了,一点也掺不得假!
  但是,在搞他的女人之前,鬼知道那个被我搂在怀里承欢嬉戏的美丽女子,那个说爱我爱到要死的女人林豆豆,那个在床上运动时比我还要投入的林豆豆,就是他们老大的女人!
  要不是那个叫炮哥的男人突然闯进来,我还一直认为,那个乖巧美丽,性感大方,如女神一般的林豆豆,她会一直与我相亲相爱,与我结婚,然后在东莞这座城市,白头偕老……我也认为,林豆豆就是上天赐给我的东莞爱情。

  他娘的,要早知林豆豆是炮哥的女人,打死我,我也不会搞,就算搞,我也不会光明正大,跑到她的公寓里来搞,开个房什么的,也花不了多少钱……可那天,我正在和林豆豆那童话般的世界里搞得欢快,炮哥顶着一身的雨水,用钥匙拧开门她公寓的房门。
  彼时,我和林豆豆正在房间里享爱着着激战颠峰的欢愉,她娇美性感的胴体,缠绵着我并不伟岸的身躯。她坐在我的上面,一头秀发飞扬起来,一串轻吟响起来,多像奔驰在我的草原中的骏马,多像那奔跑的马儿的嘶鸣……当这个叫炮哥的男子推开房门,冲过来将林豆豆扇了一耳光,又将我擂几拳的时候,我还如堕云里雾里。心头一愣,这人谁啊?怎么乱闯私宅?什么回事啊!
  我还准备光着身子,与那人决斗!
  林豆豆却捂着惨白的脸,狠推着我,说,李慕,你快走!我说,我为什么要走?我要将这人赶出去!我要报警!林豆豆心急了,将一条内裤丢过来,说,我让你走,你就走,不然,你要吃大亏……
  听她这样说,我似乎反应了过来,这个男人,与她有着不一样的关系!
  可是,我已经走不开身,那个叫炮哥的男人,气冲冲地冲了出去。然后,他在外面,将房门拉住,又打电话,叫来一帮人……
  就这样,我被他们架起来,带上商务车。车开动起来,左边的人抽我一个耳光,喝问,看你还敢不敢搞咱老大的女人?右边的人又打来一拳,说,炮哥的女人,你也敢搞?你他妈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是我们的老大!……
  只到这帮人手打累了,腿也踢酸了,觉得再打下去,我会因此挂掉,他们才将我踹下商务车,任我穿着条大头裤在大雨中泥泞一身,现在想想,那情形定然狼狈不堪,不堪回首!
  被踹下车后,我用自已的衣袖,擦了擦面庞,不知是雨水,还是血水,抑或是泪水,润湿我的眼眶,让我面前,朦胧一片!——草!这神马社会?所谓的爱情,所谓的美好,所谓的女神,全他娘的是王八蛋,也太虚假了吧!

  我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却因雨水让路面湿滑,再次跌倒。跌倒后我索性坐在雨水浸湿的路畔,稍微喘息。娘的,被人痛欧一顿,我就还像做梦似的,梦中,被人撞破在床上与女朋友的好事,被她的男人捉了奸,而且被她男友喊人来一顿痛欧,我这算犯得什么太岁?

  也就在我唉声叹气的时候,岑雪开着一辆奥迪TT,打着靠边的闪灯,缓缓靠过来。车窗摇下,我看到的是一美艳的脸,一头如瀑的发,以及一个华贵的女人。这个女人,从摇开一线的车窗里,探头问我:“喂,你,没事吧,这么大雨,坐在泥水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那时候,我其实并不知道她叫岑雪,只知道,她是一个好心人,一个漂亮的女人,一个绝色少妇。
  我努力将头抬起来,感激地朝这个漂亮的女人望了一眼,然后故作坚强地说:“谢谢你,我,我没事,就是受了一点小伤。”

  那个绝色少妇听说只是受了点小伤,便将车窗上摇,快合上时,她不忘叮嘱一句:“小伙子,那你赶快回家去吧!这么大雨,这么晚了,穿那么少,在外边不好。”,说完,她将头缩了回去,然后车窗摇上,奥迪TT,发出低吟的发动机声响。
  我用手抹了抹脸,咬紧牙关,努力地站了起来。这么大的雨,这路边,也确实危险,要碰上哪水货司机,靠侧行驶,肯定会辗着自己。
  正当我准备抽身退上人行道,找个能避雨的地方避避雨,再回去的时候。已经开了十来米远的奥迪TT,却靠边停了下来。岑雪从车上,撑把小伞,急急地走了下来……

  少妇站在我的面前,神色有点慌乱地说:“要不要我报警啊?看你满身都是血的!怕是受了重伤吧!”她说着,她将伞努力地伸过来一点,以期让我遮到雨,可她的伞真的很小,我基本没有遮住。可能真的心有顾虑,担心我是坏人,是神经病,从而将身子,离得距我有些远。毕竟,这深更半夜的,一个光着胳膊泥泞遍身的男人,让人紧张!
  我努力镇定神情,然后迎着雨点用手抹了把脸,平静地说:“谢谢你,我真的没事,不要报警吧。嗯,如果要是你的车上有毛巾,能否借给我一用?”我作了一个抹脸的动作。因为此时雨越下越大,那雨水伴着我脸上流下来的血水,遮住我的眼,怎么抹,也抹不去。
  “有,有,我车上有毛巾。”少妇马上醒悟过来似的,然后急转身,向着她的奥迪车走去。走了几步,已到车畔,她却返转身来,犹豫着说:“这么大的雨,要不,你坐到我的车上,我带你去医院吧?”我犹豫着站在原地,没有去,因为我清楚自己的模样,泥水遍身,血污遍脸,人不人,鬼不鬼的,这样上车,会弄脏她的车。
  少妇或是猜到我的心思,或是看过我的面孔之后,见我不是那种凶神恶煞的男人,也没有神经病的模样。便大着胆子,继续说:“快点啦,这么大的雨,你想在这淋死啊?”说这话时,她将脚努力地掂起来,朝着车上跑去。我估计她穿着一双平底鞋,因为路面漫水,而她的鞋里进了水,令她很不舒服。

  既使是她招呼得这般真诚,我仍然没有上她的车的意思。因为她能停车问候一下被弃路畔的我,我已经从心里是感激不尽,如果再弄脏她的车和座垫,那真的于心不忍。总不可能让人家做了好事,还吃亏,还要花钱洗车洗座垫吧。在这“不要与陌生人说话”的冷漠社会,在这深夜的雨幕里,她的问候已经带给我很多温暖,我不想再给她找麻烦。
  “你还磨蹭什么呀?快上来,我将你送到医院去,你看你出多少血了,会休克的。”她将车窗再次放了下来,亮起了车内的灯光,然后朝我喊话。听她这样喊,我只得挪动步子,忍着被那帮小子踢得清疼的腿,慢慢地靠近她的奥迪。因为这雨水掺着血水,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流了多少血。只知道那帮小子在用手欧打我一通后,不解气,又用皮鞋,给我狠拍几下,就是这几下,让我吃了大亏,那厚实的皮鞋根,砸在我的额头上,顿时感觉血淋淋的。
  她见我已近车前,忙着从车窗内递出一条毛巾,示意我先擦擦身子,擦擦脸。然后,她后座上的几个购衣服时留下的袋子,垫在了车椅上。这对我说:“好了,快点吧,快上来。”人家都做了这么多工作,我也不客气,拉开车门,说了声谢谢,一屁股坐上去。
  她将车开起来,马达的轻鸣进入我的耳膜。嗅闻,车内有着淡淡的玫瑰香水的味道,很好闻。侧眼,借着窗外时隐时现的路灯和霓虹灯看她,这才看到,她是一个精致美丽的女人,约摸有三十岁左右吧,皮肤白净,身子丰满,穿着一件紫罗兰色彩的短裙套装,束着马尾似的头发,一双修长纤细的双手,搭在方向盘上……

  “你真的没事吧?现在头晕不?看东西,眼花不?”她盯着前方,然后关心地问我。我除了有些面对这样一个绝色少妇有些紧张和额头有些疼痛之外,其余真的没有什么感觉,我老实地回答她:“没事,你到前面的公交车站,将我放下来的吧!我好回去!”她说:“那怎么行呢,你现在这样子,不能回去,得去医院!”
  我争辨道:“就一点小伤,对咱大男人来说,没什么事的?”她说:“不行,你的额头明显有几道伤口,这伤口被雨污浸过后,会感染的。我得先将你送到福田人民医院!”
  见她如此固执,不容置疑,又是为我好,我只得说了声感谢,然后随她载我进福田人民医院。进医院门口的时候,看到我光着胳膊,她又从后座的包装袋里,拿了件女式衣服,任我披上身上,搭在胸前。进到医院,医生检查过后,也就是额头上有二道伤口,还有腿上有一道踢裂的擦痕,外加身上有几道淤青。经过消毒处理和包扎后,也就没事了。
  从医院出来,我心里感激她,我说:“好心人,我不太会说好听的话,但是,嗯,还是谢谢你哦”。眼前的少妇笑笑,说:“什么好心人呐?怪刺耳的,你叫我岑雪吧,岑是大山的山字,外加今天的今,雪,就是雨雪的雪。”我说:“雪姐,那,谢谢你。”她说:“呵呵,你还说自已不会说话,蛮会说的嘛,走吧!”。
  两人从急诊科走到医院门口,我望着还在滴落的雨幕,对这个叫岑雪的女子说:“雪姐,你先回去吧,我待雨小点,我自行回家了,谢谢你的帮助。”岑雪的问:“你住在哪里?”我说:“住在宝安!”她说:“我到香蜜湖去,顺路载你一程吧!”见她如此说了,况且,这雨天也真的不好搭车,我只得上车,然后任她载我一程。

  这是东莞雨季,一场台风,在今天下午刚刚过去,将这座城市,吹得有些凌乱。那些昔日整齐的道旁树,那些光鲜的广告牌,那些摆在路畔好看的花,就像披头散发的女人,乱七八糟地散了一地。台风带来的雨,在此刻正下得欢腾。
  一路上,岑雪开着车,任雨刷漫不经心地涮着玻璃。她和我说话,问我:“你,你叫什么名字?”我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叫李慕,木子李,羡慕的慕。”岑雪继续问:“多大了”。我答:“23满了,算24。”
  岑雪笑笑,说:“和我弟弟一样大了。”我回应一笑,说:“你今天待我真好,像姐姐待弟弟一样!”。岑雪哟哟地侧眼望着我,说:“你的嘴巴,怎么像抹了蜜似的,还说不会说话呢!好吧,你这小弟,我认下了。”她说着,笑起来。我附和着她笑,却感觉嘴角里边也有一些疼,估计这里,也受过那些鸟人的重拳相击吧!
  ……这样的交谈,虽然无足轻重,却让我们彼此之间气氛,顿时好了很多。毕竟我对她来说,是个陌生人,是个男性的存在,同时,也是一个威胁的存在。但通过这时交流,她的警惕,已经放松了很多,不时浮现的笑意,证明她对我并不反感。
  或是因为对我的好奇,也可能考虑到雨天晚上行车的安全,岑雪将奥迪TT开得并不快,车行了一段路,问过一些家常后,她又问我:“李,李慕,你住在宝安,人却为什么晚上出现在福田的路畔?而且……”她将话拧断了。
  我知道,她是为了给我留面子,而没有直接地将我的狼狈描述出来。毕竟一个男人,他深更半夜地卧于马路侧的泥水里,满脸是血,满身是泥,这怎么着,说出来也不光彩吧!以后传出去,肯定也丢人!更重要的,是这背后还藏有什么故事,能不能说,还不定呢!
  我回答她:“雪姐,你肯定觉得我怎么在雨夜里,这么狼狈,这么难堪吧?说实话,我是被人家好几个人架起来放在商务车上,打了,又推下车,就这样!”

  岑雪望着我,不相信似地将头扭回去,然后说:“你这样被人打?要不要立即报警,将那些人抓起来!现在法治社会,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我再一次向她确认:“是被打成这样的,不过,算了吧,打我那七八个人黄毛小子,都是社会上的人,抓他们容易,判他们难!”
  岑雪听我这样说,觉得也是有几分道理。现在社会,真正犯法的事容易定罪,但这游走在法律边缘的罪,却难判。况且,眼前的我并没有什么大碍,这也让她放心。
  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安慰我,却没有吭声,而是埋头开车。这一切,我偷偷瞄她的时候,已经洞悉明了,她很想安慰我,然后问问我为什么挨打,却又怕问了,让我难堪!——这时候,换成任何人,也是这样的想法吧?只是她或是觉得给我留点隐私,不问罢了。
  我径直说,说:“雪姐,你肯定想知道我为什么挨打吧?”这么一问,岑雪轻咬嘴唇,点点头,示意她想听。我说:“我是和一个女人偷情,被她的男人,给打了!”
  “啊,怎么会这样?”她的嘴唇张得很大,似乎不相信这是我亲口说的一样。我将自己与林豆豆的事说了,将如何被她的金主炮哥喊人欧打的事也说了,又将自已遇上她的事,也说了……岑雪感长长在叹了口气,然后说:“怎么会这样呀?”。
  我说:“事实就是这样!”她说:“其实,这不怪你嘛,这林豆豆,怎么会这样子呢!有男朋友了,怎么着,也得告诉你呀!再说,她一个有男朋友的人,就算想玩玩,怎么还可能将你带回她的家里,真是让人想不通!”
  我故作轻松呵呵一笑,安慰她说:“幸亏遇上了雪姐你,不然的话,今天我可惨了,说不定死在死水地里,也说不定!唉,这事儿,真的倒霉……以后,再也不与林豆豆往来了!”
  岑雪朝我点点头,说:“这样的女人,确实蛮可恶的,下次我见了她,非得扇她两嘴巴子……”岑雪说得恨恨的,好看的嘴唇轻嘟着,她还准备接着说话,却猛然来了个急刹车!……

  呵,我看你这点小伤算事情的吧,碰到这样的事 换做是我得把你腿打折了

  我的身子猛然往前一倾,岑雪的身子也往前一倾。
  随之传入耳膜的,是“嚓哧”、“砰”地两声声响。
  几秒钟后,岑雪回过神来,脸色通红,她惊魂未定拍拍胸口,探着身子,朝前面看了看,然后侧身问我:“李慕,你没事吧?”
  我说:“没事,就胸口被安全带勒了一下。”
  岑雪拍拍胸部,深呼吸一口,然后说:“人没事就好。嗯,好像,好像……好像我将人家的车屁股给撞了呢!”
  都到这程度上了,还好像,明明肯定是撞了!
  我将头伸到车窗前,透过雨幕朝前一望。她奥迪TT前面的保险杠,已经抵到前面那台帕萨特的后面。而且,前面那车的右屁股灯,也不亮了。估计,就是抵坏了右侧大灯!
  或是由于前面的那辆车急刹车,而岑雪的奥迪TT靠得太近,未能刹住车,才出现这样的事。当然,也可能是这下雨天,路面湿滑,刹车时,她未能控制住,就抵上去了。
  更有可能,是岑雪与我说话,分了心,才没有留意到前面的车已经刹车,她抵了上去。
  但不管怎么样,岑雪的车与前面的追尾,已经是事实!
  我将安全带解下来,说:“雪姐,要不,我下去看看吧?到底多严重?”
  岑雪伸手一挡,说:“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下去?我估计,也不严重的,因为我们本来车速就不快,前面的那台车,也开得不快,但不知怎么弄的,他会突然并到我的车道,才使我刹车不及,才追上的,本来,我还想朝右拐错开来,但来不及了”。
  我说:“估计是个新手司机吧?现在驾校出来的,很多是水货。也不看看后面有无车,就并道。”
  岑雪赞同地点点头,然后说:“先不管了,我先报警,报保险公司吧,待他们来了,一起下去看看,反正,现在的车,都是有保险的。他们来处理,还免得有纠纷。”
  说着,她用手按了下双闪键,用以提示车道上的其他车。
  然后,又掏出手机,拔打报警平台的电话和保险公司的电话。
  也就在这时,前面的那辆帕萨特的车主,耐不住性子,已经从他车上用手作遮雨状,下来了。他怒气冲冲地绕到岑雪的奥迪TT面前,观察了一下追尾的情形,然后,走到岑雪的驾驶窗前,踢了几脚轮胎,又将车门拍得山响,怒骂道:“你要死啊,没长眼睛吗,我的车已经停下来吗?还抵上来!”

  对方站在雨慕里说话,眼睛都睁不开,语气更是点着了火药一样,一点儿也不客气。不过,这事儿谁摊上,也没有好心情。自已开车好好的,被人爆了菊,搁谁谁上火。
  岑雪见来人不善,被他那架势吓得不轻,她将手机收起来,脸色红扑扑的,然后将车窗放下来一点,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有看到!你看下着这么大雨,你并道也太急了,我离得近,根本刹不住!”
  那司机是个中年人,约摸有三十多吧,他恼怒地喝道:“对不起有什么用,你看到没有,大灯撞坏了,后面的台板也撞坏了!你不下来看看,还坐在车上干什么?”
  岑雪争辨道:“我已经报警了呀,等会儿,警察和保险公司的人到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看了,有什么用?”
  她说话时,从前面的那辆帕萨特上,又下来了两个人,他们迎着雨,朝着两车相抵的地方看了看,或是听到岑雪说等保险公司过来,其中一人就没好气地说:“你让我们在这大雨里等?这么大的雨?他们什么时候能来?”
  另一人说:“你这得耽误多久,哥几个还在等着我们去赶场子呢?待保险公司的人来,天都亮了。”这帮人,估计应了朋友的约,去哪个酒吧拼酒去的吧!中年司机朝岑雪望了望,然后说:“要不,你赔五千块钱,各修各车,这事,就这样算了,我自认倒霉!”
  我见这司机真是狮子大开口,就撞坏一个尾灯,一块后塑板,就那帕萨特,还要五千块?分明是欺负女人嘛!我不由抢话道:“什么,你们这不是讹人吗,就一台破车的后灯,这就要赔五千?不带你们这样欺负人的!”
  或许是我这话,惹恼了其中一个年青人,他横到副驾窗前,连扯带拉地将我拉下车,指着两车相抵的地方让我看,说:“你看看?这还不严重吗,五千,已经算少了,要我说,起码得要一万!”
  我一看,他那车虽然大灯碎了,但真的没有要用五千块修理这么严重的地步。因为我舅舅在湖南邵阳开了一个汽车修理厂,刚毕业那阵子,我还去过他厂里打帮手,什么车的配件,多少钱,我心里也有大约的谱。而且,我自已现在也是开这帕萨特,去年吧,也换过一后灯,全新的就是几百元。他这顶多加那塑板,算二千元。加起来,也就二千几百块钱,与五千块,差太远,他们的要求,也太离谱!
  我对那人说:“要不,还是等保险公司和交警来再说吧!现在我们争执,没抵用。”
  那三人见我们执意要等保险公司来,似乎有些恼怒,其中一个说:“这样吧,你们给三千块算了,我们真有事!等不及了!”
  岑雪见三人这样说得紧迫,便心生同情,打开钱包,点了三千块钱,准备付给他们。
  我坐在副驾上,想着这事儿,越想越不对劲,这帮人连交警和保险公司都等不来,这么急匆匆的,莫不是网上所说的那类专门碰瓷的吧!而且,他们开始说要五千,这会儿就改口三千,也跌得太快!哦,不对……他们说还要赶一个场子,莫不,这几人之前都喝了酒吧?
  联想到岑雪所说的,这司机乱并道的情形,我瞬时想到:这人酒驾了!……
  这样想,我伸手将岑雪准备伸出车窗的钱拉了回来,然后对她说:“雪姐,我们还是等交警过来这再吧,现在深圳的警察各警种融入一个平台,出警很快的,几分钟就到。”
  见我这样说,岑雪犹豫着,将钱又重新放了起来,然后静等警察到来。这直接就将帕萨特司机给惹恼了……

  妈蛋,晚上本来在女神家里过夜,被人莫名捉奸痛欧,丢弃在大雨中深南路上,这已是郁闷至极;这时,你打哪不好,偏偏还打鼻子,偏偏又仗着人多,欺负我们!
  我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顺手一抓,趁着他的手在打了我之后,还未有完全缩回去的时候,将他的手胳膊捉着,别在车门窗台上。我坐在车里,用力地往下压……再压……我叉了个去,不压不断你才怪……
  这一狠招使出,果然就有效,他的手被别住了,自然服服帖帖。
  被我别着后,他疼得嘴咧咧,说:“你快松手,你将我的手给压断了……”。其余两人,在雨幕里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只得持观望态度,从车的另一边,绕到我这边,看个究竟。
  ……就在这时,警车灯在黑暗划出温暖的光亮,迎面向着我们这里驶来。
  这被追尾的车的司机,还未有凑过我,见真的有警察到来,便急急地说:“算了算了,阿耀,警察来了,我们都是喝了不少酒的,到时候被查到,关上半年可就惨了,快走吧!“
  说着,他朝自己的车跑去。另两个见司机已朝车上走去,而警车又因为迎向,要到下一个路口掉头,他恶狠狠地坚岑雪竖了竖中指,说:“今天真是便宜你们!要不是我们喝了酒,我跟你说,非赔不可!”
  这被我别着手的小年青,忍着疼瞪着我,说:“快放手啦!”
  他又说:“我们走了,你还要怎么样?”。
  听闻他这样说,我才松了手!他急急地窜上前面的车,一溜车就开走了。
  面对这有些意外的结局,我有些意外,岑雪也很意外。
  她瞪着那双很大的眼睛,有些不相信地说,他们走了?
  我点点头,说,走了。
  她问,为什么走了?
  我答,估计就是他们喝了酒,怕警察抓到,所以走了!
  岑雪拍拍胸脯,长长吁口气,在向我投来关切的目光时,却讶异地说:“呀呀,李慕,你的鼻子,流鼻血了!”
  我用手一抹鼻子。沃草,在淡黄的路灯下,还真是一手的红。
  岑雪见此,赶紧扯纸,又递给我……
  那天晚上,因为被追尾的车已经跑了,交警来了后,有些不相信是我们报的警,他们询问好久……交警走后,又等保险公司的人来,他们自然又是一番询问……
  待事情搞毕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二点。
  雨夜的深圳,有些凉风袭来。
  岑雪将车开着,到了香蜜湖路段,她说:“李慕,今天还本来送你回去的,可现在这么晚了,也没有公交了,你怎么回去?”
  我对她感激地一笑,说:“雪姐,没事,不行我就在小旅馆睡下,明天再回。”
  岑雪说:“要不,你就到我家将就一晚吧!”
  我望了望她,她目视前方,美丽的脸颊像刻在我眸子里的一幅油画。
  这样女子让我去她家,她有老公怎么办?她家人怎么看?
  我犹豫着说:“雪姐,算了吧,谢谢你,我还是找处旅馆住啦,没有必要麻烦你!”
  岑雪呵呵一笑,说:“不麻烦的,我一个人住,真的。”……

  岑雪住的地方是东莞有名的有钱人聚集的地方,能在这里拥有房子的人,都非等闲之辈。因为这周边几大楼盘的房价,动辙十几万一平,自然不是普通人能住得起的!
  少妇岑雪既然说她住在香蜜湖,这更我让我对她的身份产生着疑惑?她是台湾人的二奶,还是内地高官的小秘,或者,他是某企业的千金?还是那类高级绿茶BIAO?
  唉,反正不管怎么说,她能在雨水里,问候我,并将我带回来,证明着她心地善心,待人不错!是自己的恩人!
  其实坐在车上的时候,因为好奇,我本来也想套问下她的身份,无奈之前因为两人一路谈笑风生,致使她开车分了心,而追了人家的尾,这让她耿耿于怀,不敢松懈。
  而且,这雨夜里开车,确实分不得心,进别墅的路,又窄又急,要是滑下那水沟,再出点事,今晚算是折腾完了。
  所以,一路上,岑雪的话并不多,除了对我说了声“感谢你啊李慕,要不是你给拦一下,我差一点就将钱给那些人”之后,她并没有过多说话,而是专心致志开车。而我也闭口不语,免得打扰她开车。
  大约就是十分钟左右的车程吧,她将奥迪TT开到一栋别墅面前,然后用遥控器,任车库的门徐徐上升。到了一定高度后,她将先奥迪停了进去,松安全带的时候,她才朝我笑笑,说:“李慕,到了。”
  我望了望她,仍然犹豫不决,不想下车。我说:“雪姐,我还是不去你家里了,我在车上,睡到天亮就行。再说,现在的夜晚短,天亮得早,过会儿就要天亮了。”
  岑雪将我的手一碰,说:“去啦,难道怕我吃了你不成?我说了,我家里没有人。再说,你那刚刚被人揍过的鼻子,光用纸巾堵着鼻孔,肯定没有用,我家里倒是有些云南白药,你去喷点,说不定就好了,再说……”她朝我望望。
  我见她欲望又止的样子,说:“雪姐,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别说半句,吊我胃口。”
  她笑着说:“你说在我的车里睡觉过夜,我还真不放心呢,你将我车开走了,无所谓?,但你开走我这领居们的车,我可亏大发了,我得坚督你哦”。
  我顺着她的话,往周边看了看。我擦,左边是浅蓝色的兰博基尼,右边是白色的宝马520,真是炫死了。
  见她这样说了,我只得跟她上楼。

  她的房子,在车库左前方的19楼。下了电楼,打开门,我看到她住的房间并不是很大,约摸也就是八十平米左右,两室一厅。
  而且,她屋里的装修似乎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因为并没有我想象和期望中的那么奢华,简洁,朴素,欢快,明朗,这是我的第一感受。
  唯一让我觉得是亮点的是窗莲。她家的窗帘很大,很好看,是那种浅咖色的,因为是拉着的,所以能看到图案,图案竟是岑雪自己的肖像,这就有点意思了。
  我望着这巨大的落地窗帘,望着窗帘上很漂亮的她。问:“雪姐,这是你吗?”
  岑雪笑笑,打了个哈欠,说:“是啊?”我傻乎乎问:“怎么弄上去的啊?”
  岑雪说:“我一时半会儿也与说不清楚,嗯,这样,我先给你找套衣服,去洗洗,出来再说,哼,免得你那一身泥泞里,将我的沙发弄脏了。”
  我听她这样说,才恍然记起,自已穿着大头裤浸在泥水里的情形。
  只不是经历这么久,这湿湿的大头裤放在身上一捂,竟是半干了。
  幸亏进屋的时候,看窗帘去了,而没有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要不然,早弄脏了。
  说着,岑雪便进了偏屋。不一会,她出来,手里搭着一条紧身的纯棉七分花色女裤,还有一件宽大的像孕妇装的女式睡衣,她递到我面前,笑咪咪地说:“找了半天,就这了,你将就着用。”
  我看着她手中的那两样,扑哧笑出声。我说:“雪姐,就这?我怎么穿?”
  岑雪笑着说:“这就行了,反正你洗完了就睡觉,明天我用干洗机将你的裤子洗洗,你不就可以穿出去了”。
  我面对她递过来的手,拧巴着没有接,因为,除了这两件衣物,并没有内裤。这没有内裤而穿条紧身的女式七分裤,那中包突出来老高,像什么回事?
  她见我未接,又说:“快去洗啦?怎么啦?”
  我扭捏地小声说:“这没有内裤,怎么穿得出来?”
  岑雪嘴笑一笑,说:“你出来,就睡觉,谁看你呢。快去啦!”
  说着,她连推带搡,将我推进了洗手间……

  她的房子,在车库左前方的19楼。下了电楼,打开门,我看到她住的房间并不是很大,约摸也就是八十平米左右,两室一厅。
  而且,她屋里的装修似乎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因为并没有我想象和期望中的那么奢华,简洁,朴素,欢快,明朗,这是我的第一感受。
  唯一让我觉得是亮点的是窗莲。她家的窗帘很大,很好看,是那种浅咖色的,因为是拉着的,所以能看到图案,图案竟是岑雪自己的肖像,这就有点意思了。
  我望着这巨大的落地窗帘,望着窗帘上很漂亮的她。问:“雪姐,这是你吗?”
  岑雪笑笑,打了个哈欠,说:“是啊?”我傻乎乎问:“怎么弄上去的啊?”
  岑雪说:“我一时半会儿也与说不清楚,嗯,这样,我先给你找套衣服,去洗洗,出来再说,哼,免得你那一身泥泞里,将我的沙发弄脏了。”
  我听她这样说,才恍然记起,自已穿着大头裤浸在泥水里的情形。
  只不是经历这么久,这湿湿的大头裤放在身上一捂,竟是半干了。
  幸亏进屋的时候,看窗帘去了,而没有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要不然,早弄脏了。
  说着,岑雪便进了偏屋。不一会,她出来,手里搭着一条紧身的纯棉七分花色女裤,还有一件宽大的像孕妇装的女式睡衣,她递到我面前,笑咪咪地说:“找了半天,就这了,你将就着用。”
  我看着她手中的那两样,扑哧笑出声。我说:“雪姐,就这?我怎么穿?”
  岑雪笑着说:“这就行了,反正你洗完了就睡觉,明天我用干洗机将你的裤子洗洗,你不就可以穿出去了”。
  我面对她递过来的手,拧巴着没有接,因为,除了这两件衣物,并没有内裤。这没有内裤而穿条紧身的女式七分裤,那中包突出来老高,像什么回事?
  她见我未接,又说:“快去洗啦?怎么啦?”
  我扭捏地小声说:“这没有内裤,怎么穿得出来?”
  岑雪嘴笑一笑,说:“你出来,就睡觉,谁看你呢。快去啦!”
  说着,她连推带搡,将我推进了洗手间……

  要说挖掘机技术哪家强,中国山东-------找蓝翔!!!!!!

  少妇岑雪家的洗手间装修得很馨香,米黄色的壁砖,暖色的灯光。各种各样带着英文标识的化妆品,堆了满满一架子;一些涂唇抹粉的工具,凌乱而有序地摆在化妆台前。三种颜色的毛巾叠放得整整齐齐,有些像酒店的摆设;最里间是粉色大浴缸,长,宽,让人陡然有种拉个女人进来洗鸳鸯浴然后放在浴缸边正法的冲动。
  我站在沐浴的花洒下,将自己的身子冲了冲。
  水温不用调节,很合适,洗得也很爽。
  要不是身上受伤包扎过还敷有药膏的缘故,我肯定会在她那浴缸里好好地泡泡澡,说不定,在里边睡上一觉,撸上一把,都极有可能。
  这宽大的浴缸合适的水温,泡得舒服了,谁还起得来呢!
  约摸五分钟后,我穿上岑雪给我备的花裤衩,一身轻松却又万分扭捏地地走出来。
  她给我准备的那翠花七分裤,真的太小了,这让本就很显眼的老二,更加显眼。这让我走路都觉得别扭,就像光着身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样。
  从洗手间到客厅也就一步之遥,但对我来说,却像穿过一个世纪般漫长。
  好在,到客厅一看,却未发现岑雪,她去哪儿去了呢?是下楼买TT去了吧?还是怕自已对她有想法,而潜逃了呢?
  我望了望自己不好意思的东西,心想,她不在也好,免得彼此尴尬!
  正在我乱瞎想时,岑雪一袭纯白睡衣,汲着红色的拖鞋,从另一间房里走了出来。她有些湿漉的头发垂下来,火爆的秀峰,在那一袭白睡衣里呼之欲出。本来皮肤就很白的她在白棉睡衣的映衬下,更加晃眼,那种轻熟女特有的红唇烈焰,则像一朵火红玫瑰点绽其间。
  我坐在沙发上,将腿努力夹起来,以期让老二听话一点。
  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她打招呼:“雪姐,你这边房间也有卫生间呐?”
  她迎着我的话点点头,说:“是啊,这房间,是有卫生间的”,接着,她又恍然大悟似地说道:“我都差点忘了,刚才你鼻子流血,我答应回家给你拿云南白药的。”
  说着,她转过身子,到电视机柜台下面,蹲下来翻找云南白药。
  她蹲下来的样子,让我看到了她有圆润的屁股。

  不一会,她找到一盒云南白药喷剂,然后返身,递到我手中。
  我接过来,说:“谢谢雪姐”。
  我的眼神瞟了一眼她的手,她的手指纤长,如玉藕似的白皙。
  岑雪冲我一笑,说:“别客气啦,要不是给我节省了三千块钱,你也不至于让人挨揍了。”
  我呵呵一笑,说道:“不是三千块钱的问题,而是那帮人本来自已喝了酒,醉驾上路,而且横冲直撞,任你撞了屁股,想不到,这事他们还赖到你的头上,这怎么也有点儿说不过去。”
  岑雪听我说撞了屁股,不觉脸一红,赶紧岔话道:“总之,大家没事,就好,你快点将药给喷了吧。”
  我应道:“哦”!,然后拿起云南白药,对着鼻孔。
  这是一盒云南白药的喷剂,这东西按说很好使用。我将头稍仰,然后拿着云南白药,对着鼻孔里喷,因为洗澡的时候,我特意掏过鼻孔,倒也干干净净。无耐有些东西,看起来容易,可要自已做,还真的很不顺手,我给自已的鼻孔里喷,根本瞅不到弄伤的伤口在哪里,胡乱喷了两次,都没有喷好,倒还是喷得太过于深入,而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
  岑雪本来坐在一旁盘弄着自已的头发,见我连打几个喷嚏,便笑呵呵地说:“你将身子躺在沙发着,头靠在沙发的扶手上,我来帮你喷!”
  我有些不好意地答道:“不用了,我多喷几次,就行了。”
  可不待我说完,她已经将身子近了过来,而且从我的手中,抢过云南白药。
  “你躺下了,身子放平,头枕着沙发扶手”。她用命令似的口吻对我的说。
  我再次说:“雪姐,不要了, 这样子我会不好意思咯!”
  “少废话啦,这样就不好意思,那你睡人家的妞,被人家欧打,就好意思了,快躺下来吧!”说着,她用力将我的身子一挨,让我在这长沙发上躺下来,并且头靠在抚手上,努力地将鼻子仰着。
  待我摆好这姿势后,岑雪将身子趴近来,将头挨着我只有30厘米的距离,她哈出的气息,已经喷在我的脸上。她的一只手,揪着我的鼻尖,然后迎着灯光,往我的鼻孔里望。
  我猜想,她也望不到什么,因为鼻孔的光线,不可能好到哪去,也不可能真的望到有什么东西。她将喷剂挨着我的左鼻孔,朝里边伸了伸,然后说:“好像就是这里呀,里边有些红红的。”
  我点点头,说:“估计就是这”!
  她将手撑在沙发上,说:“那我喷了哟。”
  我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喷吧!”
  说着,她的身子更一步倾上来,朝着我的鼻孔就开枪,无耐那云南白药的喷嘴或是久不用,喷不出来药剂。她只得拿了回去,摇一摇,增加压力。
  我趁着她摇药剂的时候,将眼睛斜着朝下瞄,几乎能看到她睡衣里的春光无限好。
  她的那里,与我自认为是我女朋友的林豆豆那里,几乎一模一样的丰满!——

  不一会,她找到一盒云南白药喷剂,然后返身,递到我手中。
  我接过来,说:“谢谢雪姐”。
  我的眼神瞟了一眼她的手,她的手指纤长,如玉藕似的白皙。
  岑雪冲我一笑,说:“别客气啦,要不是给我节省了三千块钱,你也不至于让人挨揍了。”
  我呵呵一笑,说道:“不是三千块钱的问题,而是那帮人本来自已喝了酒,醉驾上路,而且横冲直撞,任你撞了屁股,想不到,这事他们还赖到你的头上,这怎么也有点儿说不过去。”
  岑雪听我说撞了屁股,不觉脸一红,赶紧岔话道:“总之,大家没事,就好,你快点将药给喷了吧。”
  我应道:“哦”!,然后拿起云南白药,对着鼻孔。
  这是一盒云南白药的喷剂,这东西按说很好使用。我将头稍仰,然后拿着云南白药,对着鼻孔里喷,因为洗澡的时候,我特意掏过鼻孔,倒也干干净净。无耐有些东西,看起来容易,可要自已做,还真的很不顺手,我给自已的鼻孔里喷,根本瞅不到弄伤的伤口在哪里,胡乱喷了两次,都没有喷好,倒还是喷得太过于深入,而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
  岑雪本来坐在一旁盘弄着自已的头发,见我连打几个喷嚏,便笑呵呵地说:“你将身子躺在沙发着,头靠在沙发的扶手上,我来帮你喷!”
  我有些不好意地答道:“不用了,我多喷几次,就行了。”
  可不待我说完,她已经将身子近了过来,而且从我的手中,抢过云南白药。
  “你躺下了,身子放平,头枕着沙发扶手”。她用命令似的口吻对我的说。
  我再次说:“雪姐,不要了, 这样子我会不好意思咯!”
  “少废话啦,这样就不好意思,那你睡人家的妞,被人家欧打,就好意思了,快躺下来吧!”说着,她用力将我的身子一挨,让我在这长沙发上躺下来,并且头靠在抚手上,努力地将鼻子仰着。
  待我摆好这姿势后,岑雪将身子趴近来,将头挨着我只有30厘米的距离,她哈出的气息,已经喷在我的脸上。她的一只手,揪着我的鼻尖,然后迎着灯光,往我的鼻孔里望。
  我猜想,她也望不到什么,因为鼻孔的光线,不可能好到哪去,也不可能真的望到有什么东西。她将喷剂挨着我的左鼻孔,朝里边伸了伸,然后说:“好像就是这里呀,里边有些红红的。”
  我点点头,说:“估计就是这”!
  她将手撑在沙发上,说:“那我喷了哟。”
  我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喷吧!”
  说着,她的身子更一步倾上来,朝着我的鼻孔就开枪,无耐那云南白药的喷嘴或是久不用,喷不出来药剂。她只得拿了回去,摇一摇,增加压力。
  我趁着她摇药剂的时候,将眼睛斜着朝下瞄,几乎能看到她睡衣里的春光无限好。
  她的那里,与我自认为是我女朋友的林豆豆那里,几乎一模一样的丰满!——

  岑雪见我痴望着她的胸前,忙将衣领往上一拉,然后嗔骂一句:“李慕,不可以这样哟!”
  由此来看,她分明是发现了我的在偷窥她的春光。
  我赶紧将目光移开。本来躺在沙发上,微微抬起脖子。听了她的话,只得立马又将头放在沙发的扶手上,脸色通红地辨解道:“不好意思,雪姐,我不是故意的。”
  岑雪脸带笑意,将我的身子,推了一下,然后将头凑近来,继续将云南白药喷剂,挨近我的鼻翼,嘴角轻盈地说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呢,是不是故意的,都不能看嘛!”
  我呵呵一笑,故意辩解:“谁叫你那么吸引人?”
  岑雪将身子弓起来,然后朝着我的鼻孔里喷了点云南白药,又说:“毛头小孩,知道个屁,别再说话啦,再说话我喷你眼睛里,我可不管的,看你怎么看!”
  我应了一声:“雪姐,你不带这样报复人的吧!”,同时,我又强调:“我都不小了,都二十四了!”
  “反正比我小就是小咯,快啦,眼睛闭上!”她用命令的口吻说。
  我只得眼睛闭上,任由她“滋滋”地往我的鼻腔里喷药剂。
  “怎么样?”岑雪问。
  “行。”我答。她喷右鼻的时候,我用左边的鼻子一抽,除了云南白药的味道之外,还有一投子香。
  我细咪着眼,看到她精致的脸和红艳的唇,就在约离我30公分开外,她那白皙的额头,有着几线遮不住的细纹;披在她身上的发丝,几缕垂落下来,撩在我的脸颊上,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我真想身子轻倚,将眼前的这个女人搂在怀里!同时还想迎着她的红艳之唇,将自已的嘴唇印上去,给她一个深情的吻。
  但偷看着她的脸,看着她的唇,我又胆怯了。
  那般明艳与妩媚,让自已心里有些发虚。自已一个吊丝男,还想……总不可能不顺人家的意,而将人家强了吧!
  我心潮起伏胡思乱想的时候,或是她喷得太多,那药剂凝成液体倒灌进鼻孔的缘故,这让我的身子一弹,打了个长长的喷嚏——“啊嚏”。
  我鼻腔里积起来的药水,带着鼻涕,刹时全喷在岑雪的胸前。

  我赶紧将身子倾坐起来。
  “不好意思,这,这回,我……雪姐……真的不好意思”。
  我将眼睛睁开,看到岑雪一脸愠色,她正在慌乱地在她的秀峰上,擦着我的鼻涕。
  我双手举在她的胸前,却定住一般不知所措。自己的双手,总不可能去那高挺的部位,帮着揩拭吧。
  岑雪的脸红彤彤的,说:“你怎么这样子呀?我可是好心帮你呢?”
  我更加窘得无处可藏,说:“这药液流了,倒灌进我的鼻子,我忍不住,实在,实在……不好意思。”
  岑雪站起来,恨恨刮了我一眼,然后急匆匆地朝着她的卧室走去。
  过了约摸有三分钟,我未见她出来,便站在她的房门外,轻叩两声,然后问她:“雪姐,没事了吧?”
  她在里边答:“没事了,李慕,你去隔壁房间里睡吧。”
  我哦了应着,然后说:“真的不好意思,雪姐,我刚才真不是故意的,才喷到你的身上了。”
  岑雪说:“我知道啦,你去睡吧,怎么,你个小毛孩,想进来跟、我睡吗?”
  我其实心里真有这样的念头,真想将她睡了,但想法都被她说穿了,自已反而不好意思将心里的小九九表现出来。我只得“哦”了一声,然后对她说:“那雪姐,你还是休息吧,时间不早了,晚安!”
  她在里边答:“晚安!要是你觉得冷,壁橱里的干净的被子哦!”
  我听了,再次应着,却心生感激。
  这样一个女人,如迷一般,却透着一股子温柔与善良,让自己心里感到很温暖。
  ——面对这样的一个女人,我真的没有在这一夜进入她的房间,也没有像意淫的文字一样,和她发生着多少暧昧的故事。
  那一晚,我们就在各自的房间里休息。
  她家里的床软和而宽大,而加之晚上睡得较晚的缘故,直待第二天早上九点多时,我才醒来。
  推门一看,岑雪正坐在餐桌旁,笑着问我:“睡得怎么样?”
  我点点头,不好意思地瞅了她一眼:“嗯,很好。谢谢雪姐收留我。”我将身子侧过来的,免得她看到自已的正面。正面那东西,通常在早晨很不老实的挺起,而那七分裤,根本撑不起来,只得鼓出来一团。我这样侧身走,至少她看得没有那么仔细。
  “不客气啦!快去洗洗吧,早餐早就做好了,就等你开吃”她指了指餐桌上的煎蛋,还有两碗粥,然后接着跟我说:“喏,昨天你那衣服和裤子,我扔了,买早餐的时候,我在小区的门口,给你买了套男装,你等会儿穿上吧!免得那丢人。”
  我顺着她的手指一看,在进洗手间的椅子上,还真有一套男式的衣服。
  我说:“雪姐,你真好,让你这么费心,还破费了,谢谢你。”
  她呵呵地笑着,说:“别磨叽了,赶快洗洗吧,吃早餐了。”
  我哦地应着,到洗手间抹了把脸,然后将衣服给换了——这是一套T恤加牛仔短裤,穿起来,倒挺合适的。
  从洗手间出来,坐到岑雪的对面,她呵呵一笑,说:“与昨天晚上的狼狈样,截然不同嘛!”
  我附和着一笑,说:“要不是你,说不定我还真得迎雨走回去!”
  岑雪笑笑,说:“没什么啦,你别往心里去!”
  ……吃过早餐的时候,我与她告辞,然后回宝安的出租屋。
  我觉得,她就会像这座城市所有陌路的善良人们一样,帮助了我,然后消失于人海,或是与自己,在这座城市没有任何交集的生活,
  却不知,在后来的生活里,我的人生因这个女人而改变……

  不得不说,LZ 是V578啊,可惜,没找对人,另外吹BIGGER了,不怕闪了舌头

  找到了,30多万字,楼主确实可以去拍东京热的片了

  你们将我的老底都扒出来了,我到底更不更呢

音乐里找了很多灵感 记得戴上耳机听

青石镇的傍晚总是袅袅的,炊烟混着夕阳往上飘,被青山晚霞包裹。从山里回来的孩子们一步一个脚印顺着饭香回家,有的调皮的就在外面翻墙逮鱼,山间和镇上回荡吹响的口哨。

山上的中学到青石镇有段小土坡,张真源很喜欢从那里回家。看见六层的居民楼就知道已经进镇了,他背着书包上马路,还要注意身后时不时开往城市的扛着水泥的货车。

“怪不得这几天一下学就偷偷摸摸溜走了,原来找了条新路哦。”

听见身后人轻快的声音张真源身体一僵,站在原地不敢回头。吊儿郎当的少年名叫刘占,带着几个嘻皮笑脸的小弟跑过来,张真源把头埋得低低的,而后身上的书包被拽掉丢到马路对面。

刘占拍拍他的脑袋:“新衣服不错,是去城里买的,还是自己做的?”

张真源声音小小的,两个人走过去把他按住,转眼间黑色带纽扣的外套被粗暴扯下,只剩里面一件白色毛衣。刘占抖抖外套打量了一下,然后脱下书包往自己身上穿,很显然不合身,费了好大力气穿上却被勒红了脸,气得窝成一团丢到马路上。

张真源抬眼看,一辆水泥货车从上面轧过去了。

“不仅是精神病,还瘦得像个蚂蚱,衣服爷都穿不上!”

刘占气急败坏道,上前扇他耳光,“该不该活着,死了算了,死了算了!”

张真源左脸微微肿起来,低着头不吭声。刘占和小弟们撒够了气转身就走,他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过马路去捡衣服和书包。

青石镇晴天的傍晚晚霞很漂亮,照得整个镇子浮金光,从这边回头还能看到学校上面那片山和云,张真源就抱着外套站在路边往那边看。有很多孩子的家在这里,看见他逆着人流往山上看觉得莫名其妙,然后避开他往前走。

张真源世界里的时间过得很快,很多时候旁人都能看见他一动不动地在座位上坐三四个小时,问起来他便说他在看窗外叶落,怎么还没到秋天叶子就黄了,怎么他们都结伴跑来跑去,怎么花也会死、怎么石头也会老,然后自然而然地被骂矫情。

初冬的天黑得早,一直到晚霞散开夜幕降临才回过神来,他不敢把脏衣服穿上,于是拍拍书包抱着外套往回走。深冬里一件单毛衣穿着很冷,镇上的小摊已经支起来了,他走过去照常要了一份烤红薯。

红薯摊上冒白烟,张真源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过去烤。

张真源换了鞋走进院子,看见京昭正在厨房里做饭快步走过去:“说了等我回来做,现在还不该吃晚饭呢。”

京昭很喜欢穿碎花袄,看他要抬头看。张真源说可爱,喜欢摸奶奶花白的用樱桃头绳扎了麻花辫的脑袋,总能惹得京昭笑起来,遍布皱纹的脸上现出两个漂亮的小梨涡。

“怎么没穿外套,乖孙。”

京昭低头看到张真源手里的衣服,“奶奶给你缝的外套怎么抱在怀里,乖孙。”

院子里亮几盏油灯,有一盏刚好照到京昭脸上。张真源低头摸她的脸,笑道:“同学夸您缝得好看,借去穿,不小心弄脏了。”

“奶奶缝得好看,是吧。”

京昭笑呵呵地把外套抱过来往里屋走,“奶奶给乖孙洗洗,明天接着穿。”

院子里的腊梅开得很好,只是青石镇总也不落雪,张真源觉得还是下雪的好。他走过去细心摘掉花枝上的杂叶,去厨房挑了菜炒,回头看洗衣房亮着灯,嘴角微微勾起来。

今天晚上京昭新包了桂花糕,她不愿意在屋里吃,张真源炒几盘菜端到院子里的圆桌上,一时间院子里菜香四溢,还有桂花糕和烤红薯的香味往外飘。

“今天奶奶做了乖孙最爱吃的桂花糕。”

京昭把桂花糕捧起来给张真源,这是张真源四岁前最喜欢吃的糕点,现在他是不爱吃甜食的。不过他还是接了。

第二天不上学,院子里油灯一盏盏熄了,京昭睡下后,张真源照常端一碗米酒爬到屋顶上看月亮。家里的屋顶好像离月亮很近,他看着抿了口热米酒,就听见身后瓦砾掉落的声音。

张真源回头,看见院子外的墙上挂着个人。

“哥,扶我一下,扶我一下啊。”

少年破烂衣衫,头发长得遮住眼睛,右手抓着瓦砾苦苦哀求,左手握着一只油光锃亮的肥鸡腿。张真源打量了一下,回过头又喝了口米酒:“这里掉下去摔不死,偷东西就该报应。”

“呜,我下次不偷了,我身子骨脆,掉下去要命的。”

少年抓着瓦砾哇哇大哭起来,“哥,我就是个小叫花子,每天也得填饱肚子嘛,那我下次换家偷,换家偷好不好?哥我快掉下去了……”

张真源这才伸手捞了一把,少年借着力爬上来。

“吓死我了,还以为命丧于此了,我才活了十三年。”

少年惊魂未定地坐到张真源旁边啃鸡腿,“我叫严浩翔,你多大啦?叫什么名字?”

张真源垂眸:“张真源,十四。”

“哥你这鸡腿真好吃,吧唧吧唧吧唧……”

严浩翔一边吃一边摇头晃脑,张真源眯着眼看他。月光下少年皮肤白得发光,头发长得只露一截下巴,打着卷儿长在头上,宽大的脏兮兮的衬衫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手被冻得通红。

或许是同龄的原因,张真源心里突然有点难过。

严浩翔啃着鸡腿歪头看他:“冷,呼呼,冻死了,没衣服穿。”

一歪头头发被风吹开,露出一双亮亮的眼。穿了很久的衣服混着油腻的味道实在不好闻,张真源等他吃完鸡腿给他捧了热米酒喝,然后带他从木梯子下到院子里。

严浩翔有点受宠若惊,怯生生地被拉着进浴室。以前天热的时候跳进河里洗,天冷了就干脆不洗,他已经很久没有用热水洗过澡了。

“这个是沐浴露,这是洗发露,这是肥皂。”

张真源一一给他介绍,“这条毛巾是新的,给你用。你洗吧,我先出去了。”

严浩翔拉住他的胳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些我都不会用,可不可以教教我。”

张真源想了一下,又折回来给他脱衣服。严浩翔打开花洒,一边洗澡一边听张真源在旁边教他用洗发露和沐浴露,让他看肥皂怎么打沫,还要用浴帘遮住衣服防着让水溅到。严浩翔就站在热水下面,惊奇地看一块小东西能出这么多香香的泡泡,然后拿过来往脸上搓。

一个澡洗了一个多小时,严浩翔恋恋不舍地从热水下面走出来穿上张真源的厚衣服,闻到自己身上香喷喷的又笑起来。

“谢谢张真源哥,很暖和!”

张真源朝他挥挥手,看见少年裹着衣服跑远了。

桌上的桂花糕还没来得及拿给他吃,张真源回头看了眼,包起来放到梅花树枝上。以前妈妈告诉他梅花可以把食物熏得更香,他不信,现在妈妈走了,他就总叛逆地想试一试。

之后的几天那个小叫花子都没来,张真源也权当是阵从生活里飘过去的烟。

黑色外套被车轮压出裂缝,京昭坐在灯下面缝了好几天。天气越来越冷,张真源只能在毛衣外面套很多层衣服,然后费力地背上书包上山去学校,每次赶到的时候都涨红了脸。

十二月冬,温度降到零下十,张真源拖着厚厚的棉衣坐到座位上,刚放下书包刘占就带着几个人走过来摸他的衣服:“上次那件呢?不敢穿了?”

张真源轻轻呼了口白气:“我,拿给奶奶缝了。”

“你那个老年痴呆奶奶?”

刘占的声音很尖,像在吹口哨,张真源被吵得头痛。

“路都走不好,天天一口一个乖孙,上次不还来学校接你来着吗,看上去像个智障。她会缝吗?”

说完身边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一个接一个模仿京昭的样子弯下腰来喊乖孙,一边喊一边摸张真源的脑袋,力气大得好像要把他的头发扯下来。

张真源急得要哭,他不擅长和人说话,只坐在座位上来来回回让他们不要再说了,灰色棉衣上被染成深灰,像朵不太漂亮的开了的花。

“不许说我奶奶,不许说我奶奶……”

可他向来是只呜咽掉不出眼泪的,一群人围着他哈哈大笑,他就这样不知所措地被再次扯下外套来扔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那件京昭刚洗过的灰色外套被刘占踩上脚印,用剪刀剪了几下,然后撕开了线。

“我的外套,别踩了。”

张真源觉得冷,他不会说话,任由那群人踩踏京昭辛辛苦苦给他缝的衣裳,他没有朋友,没人敢在这群人面前替他出头,一直到上课铃响起头发才被松开,而地上那件外套早就破得不能穿了。

他狼狈地把外套捡起来,愣愣看了半天,然后塞进抽屉里。

硬生生挨了一天的冻,在路上连毛衣也被拽下来扔进垃圾桶,打着灯回到家的时候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褂子。天已经黑下来了,他把破烂的外套铺到院子里的沙发上,然后换上另一件衣服,沉默地走进厨房炒菜。

屋顶上突然传来少年的声音,张真源听见抬头看。

“我下来啦,我……哎呦——”

话还没说完,屋顶的严浩翔就从木梯子上直直摔了下来,咚一声砸到地面,坐在地上痛得直揉胳膊。张真源被逗得忍不住抿嘴笑:“我就说不会摔死人吧。”

“可是痛啊,痛痛痛痛痛。”

严浩翔哭丧着脸爬起来,张真源端着菜上桌:“来一起吃。”

京昭听见声音走出来,看到严浩翔拉着他也叫乖孙,严浩翔见了她弯下腰笑着说奶奶好,说奶奶长得漂亮,张真源看到了突然觉得有点恍惚。好像印象里在同龄人眼里奶奶一直是他的笑柄,没有人这么自然地接受过他看似是累赘的家人,严浩翔还是第一个。

“嗷嗷,这些都是可以吃的吗!”

看见一桌子菜严浩翔差点蹦起来,掰了个鸭脖给京昭,“奶奶您吃吗,不吃我就吃啦!”

说着一口塞进嘴里吧唧吧唧,京昭也跟着笑。

严浩翔很自来熟,这顿饭吃得也很热闹,平时和京昭两个人吃不完,每天都是要剩些菜给隔壁小狗小黑添饭的,今天晚上小黑照常走进院子拱碗,张真源却蹲下摸它的头,抱歉地说饭吃完了。

严浩翔也走过来蹲下,把手放在张真源手上摸,张真源竟然有一瞬间感觉被烫到了。

严浩翔咧嘴笑:“我火旺,不是特别冷的时候全身都是热的。”

张真源没应声,站起来想往屋里走,他还有作业没做完。严浩翔也站起来拦住他:“哥,我有东西给你。”

他回头看,严浩翔搓搓手,神秘地举起来。然后左手五个手指聚拢在一起,右手作火柴的样子点燃,左手就往上慢慢飞啊飞啊,在张真源眼前炸开一朵小烟花。

他晃晃小手:“给你放朵烟花。”

张真源盯着他看了半天,那张脸在远处小油灯的照亮下显得很漂亮,眼睛里全是笑意,就是头发有点长。有一瞬间院子中间的黑暗都被他的眼睛照亮,胸口真的好像燃了朵烟花,一点一点往里面蔓延、绽放,然后暖到心脏。

严浩翔见他没反应,有点不知所措地缩回手,嘴角也跟着耷拉下来:“不好看吗?”

张真源又看了一会儿,而后嗤地笑了:“好看。”

日升日落,青石镇的冬天还没过去。这里只天气冷不落雪,不过从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严浩翔都会经常来张真源家里蹭饭。

张真源让他来家里住他不肯,说是怕奶奶麻烦。他没有什么可以报恩的,于是张真源去上学的时候就替他照顾京昭,帮她洗衣服拖地剥菜扫院子,每次张真源放学回来都能看到严浩翔坐在院子门口画圈圈,远远看见他来了就眼睛亮亮地招手。

严浩翔身上还是滚热的,因为生病从小就总爱发烧,以前一直硬生生挨过来,遇见张真源后就每次都有退烧药喝。他很有分寸,不帮忙的时候不会进院子,只在大门口打转,看到张真源穿校服出门的时候,跑过来给他加件厚外套穿。

京昭叫严浩翔乖孙,周末了严浩翔来院子里和张真源一起做饭,做一大桌,还有很多热米酒和桂花糕。他学着张真源的样子把桂花糕放在梅花树枝上,因为这样会更香。

严浩翔和小黑玩得很好,来院子里的时候会把小黑和它的朋友们也叫进来,原本冷冷清清的院子因为他的到来变得热闹很多,张真源却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爱说话。

除夕夜是张真源和京昭一起过的,严浩翔躲在院子外面远远看着。他从有记忆以来没有和家人一起吃过一顿饭,只是另一个镇子的孩子总爱叫他小叫花子,要不是遇见张真源,他会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那天夜晚的屋顶风很大,严浩翔给张真源披了件棉袄。

张真源低头看,京昭正在院子里裁梅花,木棍戳梅花一扫一掉落,霎时间梅香四溢,他看愣了神。

“我答应你去剪头发,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爱说话。”

严浩翔把热米酒咕嘟咕嘟喝下去。

张真源微微垂眸:“自闭症。”

严浩翔没听说过什么叫做自闭症,只听见最后一个字,开口问:“是病吗?”

张真源点点头,严浩翔哦了一声,继续说:“没关系,我也有病,没药吃,不是也活到现在了。你可以扛过来的,很快就会好。”

张真源没回应也没看他,严浩翔等了一会觉得无聊,月亮不好看,就把手伸过去:“你冷不冷。”

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张真源问的,问问题的人却调了个头。张真源还是没抬头,抬起胳膊呼了口气,确实好冷。

严浩翔看他手指快要冻成萝卜,于是用自己热乎乎的双手抓住他的手,像火炉包裹一块融化的冰。感受到温暖张真源有点茫然地抬头,严浩翔问:“还冷不冷?”

张真源乖乖地把手握成一团缩进他手心里,摇了摇头。

严浩翔才笑了,从口袋里掏出早就问京昭要来的小剪刀,抬手咔擦一声把刘海剪掉。张真源有点惊讶,看严浩翔干净的眼随着亮晶晶的小剪刀全部露出来,落下来的头发掉到他掌心,飘飘忽忽像初冬落下的轻雪。

然后跟着黑发飘下洁白,一片,两片,三片。

一晚上雪下一地,小河旁边有水的地方都结了冰,家里只有小纸伞,严浩翔想陪张真源去上学,他说怕他摔倒。

他把缝好的黑外套搭在张真源身上,然后一手握一把纸伞陪他上山,下过雪的山路很滑,他就稳稳当当地把张真源搂在怀里。严浩翔的怀里也很暖和,像是烤着一团篝火,张真源踏着雪和他一起上山,远远看得见学校的屋顶。

张真源低着头接过伞,“凉,快点回去。”

严浩翔笑着替他拍落肩上的雪:“我看着你进校门。”

张真源于是转身,背着书包哼哧哼哧走到学校门口,然后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严浩翔就站在那里撑着纸伞朝他挥手,他也挥挥手,逆着人群往回望,像那天傍晚捡起破外套的时候看晚霞,人潮往自己涌来,眼里却独独只有风景。

突然发现,严浩翔比晚霞好看很多。

他眼角蒙上笑意,搓搓手往学校里走。综合楼楼顶的时钟敲响,学校大门应声关闭,张真源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大门关上了,严浩翔却还撑伞站在那里,后面是连亘不绝的蒙上白雪的山脉,送学生上山的家长都回镇了,大片空地里独独立着一个身影。看见他回头,严浩翔又抬起胳膊挥挥手,好像每次只要一回头,那个少年都永远在他身后。

张真源转过身来继续走,嘴角还没落下,突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今天穿的外套是黑色带纽扣那件,一下午张真源都坐在座位上护得紧紧的,可放学的时候刚走出教室,刘占还是朝他走过来了。

他拽拽张真源身上的衣服:“缝好了?”

张真源怯怯地不敢抬头。

刘占又拍他的脸:“有没有让你的老年痴呆奶奶改大点,让占哥穿。”

张真源没吭声,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想起严浩翔来,要是他在就好了,至少能有一个人站在自己这边。那几个调皮的少年挡在他前面,边倒退着边扯他的外套,张真源被扯得站不稳,大门口来来往往很多人都在看他出丑,他也习惯了。

“脱下来,我看看缝得怎么样。”

张真源知道自己不脱下来衣服就要被撕掉,于是乖乖脱掉给刘占。刘占笑着拿出剪刀把外套袖子剪下来,张真源扭过头去,被几个少年硬生生掰过来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衣服被第二次剪坏。

张真源难得地没有求他们不要剪,漠漠看着外套被一点一点剪成碎片,京昭肯定缝不好了。他又想到深夜收拾书包的时候京昭坐在小台灯下面,戴着老花镜仔仔细细为他缝补衣服破洞的样子,心里没有委屈,更多的是痛。

“精神病,不会说话的精神病。”

看见刘占带着小弟们嘻嘻哈哈走了,留一地衣服碎片被冷风刮得四处分散。天黑下来,外面亮起路灯,蜿蜿蜒蜒一直蔓延到山脚,再往前走就是青石镇。他默默蹲下把衣服捡起来,在校门关上的前一秒抱着跑出去,然后全部塞进垃圾桶里。

雪融化的晚上,身上只剩一件衬衣,好冷。

学生都已经走完了,路上人很少,张真源抱着胳膊蜷缩着取暖,今天在学校里待的时间太久,到烤红薯摊的时候已经七点出头了。他不想回家,回到家里要读书做作业,然后上床睡觉,然后起床上学,然后继续被冷风吹倒。

他不想回家,不想天亮,天亮了也没有太阳,他活在阴沟里,永远看不见太阳。

偶尔不回家一次京昭也不会发现的吧,以前被妈妈接走的时候就是这样。不见到他的时候奶奶会以为自己是独居,想不起来自己的乖孙会每天回家和她一起吃饭,自己在最亲的家人那里都显得可有可无。

烤红薯的阿姨给他披了件衣服,还进屋拿了盒火柴给他让他取暖。这边香气四溢,张真源颤颤巍巍地把手伸到红薯摊上面,冒出的热气扑到手指上,驱掉一丝寒冷。

红薯很快烤好,他抱着蹲到巷口,那里没有路灯也没有风,他用红薯暖手,吸吸鼻子才发现眼泪掉下来了。他很久没掉过眼泪了,难过的时候就呜呜咽咽,这是记忆里第一次哭,眼泪落在地上也没有发出声音。

冬夜的风一直吹,烤红薯的阿姨收了摊,这边唯一的亮光也没有了。周围只剩呼啸的风声,缩成一团好像真的没那么冷,张真源突然想起卖火柴的小女孩,于是伸手把火柴掏出来划亮,他想看到妈妈的脸。

咔擦一声,一团火光驱开一小片黑暗。

张真源用右手护着火苗,小心翼翼地举起来,可环顾了半天,除了星星和月亮什么都看不见。他不甘心地又划亮第二根第三根,都很快烧完了,一直到最后一根火柴燃起,他看见有人站在他面前。

黑暗里只有火柴的一点点光,张真源抬头,那人刚好蹲下来。

少年和他面对面蹲着,嘴里轻轻发出模拟音效的声音,很好听。而后举起左手五根手指聚拢在一起靠近火苗,假装点燃后往上慢慢飞啊飞啊,在他眼前啪地炸开一朵小烟花。

像是在沟渠里待久了,抬头一看,有束阳光照进来。

张真源愣了半天,看到面前人的眼睛的那一刻,许久以来心里所有委屈凝结成冰破碎开。他咬着嘴唇颤动半天,抽泣从无声变成小声,然后止不住从喉咙里泄露出来,最终忍不住扑进严浩翔怀里嚎啕大哭。

严浩翔也伸手回抱住他,怀里的人只穿一件薄薄的衬衣,身上好凉好凉。

严浩翔把他抱得紧紧的。

“冷,好冷,他们把我的衣服剪坏了。”

张真源抱着他抽噎着说,“我想点火柴看看妈妈,可是那些火柴全都烧完了。我想让妈妈带我走,天上不是很暖和的地方吗,我在这里每天都好冷啊。”

这是张真源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说这么多话,或许是因为情绪作祟,也竟然意外地没有结巴。

严浩翔轻轻摸他脑袋,右手握上他的手:“天上没有我怀里暖和的。你摸我的手,热热的,以后冷了就来摸摸好不好。”

张真源把整张脸埋进严浩翔怀里,能闻到淡淡的沐浴露香味。从来没有过朋友的他身边有了偏向他的人,他不懂得如何回馈情感,只怯怯地像小时候对待妈妈一样,仰头用嘴唇碰了下严浩翔的脖子。

感觉到被抱得更紧了,张真源伸手碰严浩翔的手,像是以前自己回家的时候在红薯摊上面烤火,好暖和。

开春后,早晨出门的时候天已经亮起来了。

严浩翔挑火柴回来的时候刚好碰见张真源出门上学,就划燃一根给他放烟花。张真源笑着接过火柴转身上山,严浩翔进院子把火柴上的露水晾干,打好水洗衣服,然后进屋陪京昭聊天。

严浩翔几次想去接张真源放学,张真源不愿意,说怕刘占他们伤害他。

小火煮慢粥,日子一天天过,严浩翔还是没有搬来张真源家里住。张真源喜欢看晚霞和月亮,每次看到他一个人坐在山腰上,严浩翔都会走过去递给他一碗热米酒,然后坐到他旁边陪他一起看。

严浩翔不爱看风景,每次看到张真源入神的时候都翘着眉头觉得无聊,于是用纤长的手指挡住月光,眯上眼睛看月亮从指缝里流出来,月亮上总有点张真源的影子。

院子里严浩翔忙前忙后栽的桃花苗开始往上长,春天的风很和煦,张真源终于不用担心每天挨冻了,被欺负惯了很难被正常对待,只能祈祷这年的春天慢点度过。

天暖和了,严浩翔就带他去山上采茶。

深春的茶芽肥硕,下场春雨茶香便飘满后山腰。张真源以前周末一直是待在家里帮京昭扫院子的,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严浩翔说现在院子被他扫干净了,周末就可以跟着他出来看看新鲜玩意儿。

张真源不喜欢见人,闲着的时候总爱把自己锁在小房间里,这是他第一次跟着别人一起出门。

后山腰泥土湿滑,严浩翔像下雪天送他上学一样稳稳托住他的腰,张真源很安心地靠在前者身上,道地势平缓的地方才松开他的衣服。

“像这种乌龙茶是成熟采,新梢成熟了,顶芽成驻芽,顶叶叶片开展八分,采了下面的带驻芽的嫩叶子,这个叫做开面采。”

严浩翔弯腰往茶篓里采叶子,张真源站在旁边看,这些他还从来没有接触过,好神奇。

“奶奶爱吃香的,米酒也放桂花,这样的清香乌龙茶肯定爱喝。哥,以后每个周末我都带你上山来,那边还能采药和野菜,还有很多小蘑菇,下了雨浇过特别漂亮。”

严浩翔知道张真源不爱说话,于是自顾自地把安静的气氛活跃起来,让山上显得不那么冷清。

每个周末。张真源把这四个字在心里摩挲了一遍,意思就是今后的周末他都会带他出来,不是偶尔,是一直。

确信了自己的理解后张真源勾唇笑了,很大幅度地点点头。严浩翔动作很娴熟,演示过后就手把手教他怎么采茶,一采就是一整天,晚上下山的时候茶篓已经满了,严浩翔又牵着他的手下山。

天黑下来,下山路上两只手紧紧相牵,张真源觉得有点像在做梦,小拇指在严浩翔手背上勾了两下,然后更紧地牵住。

严浩翔回头:“天黑了还挺冷的。”

张真源点头,觉得一整天都没开口回应有些不好意思,又回答:“我们可以去买烤红薯。”

镇上的夜摊也都支起来了,烤红薯的阿姨远远看到张真源带了个人来,诧异地招呼了句:“这是你朋友啊?”

好像在别人眼里,自闭症的孩子交到了朋友是很值得惊讶的事情。张真源点点头,严浩翔主动把牵着的手举起来:“阿姨,我们是特别特别好的朋友。”

听到后张真源有点受宠若惊地转头,刚好对上严浩翔带笑的眼睛。

青石镇这边路灯少,走的时候严浩翔问阿姨要了盒火柴。他腾出右手打开火柴盒,把火柴头在侧面划亮,唰地一声扔到上面,霎时间在空中炸开一朵小烟花。

严浩翔笑了:“再给你放一朵。”

张真源愣了半晌,也跟着笑了。

后来的一整个春天,严浩翔都没有食言,每周周末都带张真源上山采茶。京昭很喜欢喝乌龙茶,严浩翔就每天给她泡,余下的倒进罐子里给张真源装进书包。

青石镇的冬天很冷,夏天也出其的热。五月份蝉声开始在树上响起来,青石镇的地面吸热,山里的学校放暑假也早,大孩子都待在家里不愿意出门,外面只有小孩子上树捉知了的吵闹声。

京昭给用撕烂的破衣服改了好几件T恤,图案漂亮,张真源穿上合身,于是也给严浩翔拿了几件。

严浩翔还是第一次穿这么干净的短袖,蹦蹦跳跳地扯下衣服来换好,在全身镜前面左看看右看看,又剪掉一缕碍眼的头发。

“奶奶,我穿上好看不!”

他拉着京昭让她看,京昭乐得眼角纹更深了,一个劲地说乖孙好看,乖孙好看。

“哥,看我穿上好看不!”

见完京昭又兴奋地跑到张真源面前转圈,因为前半生四处奔走翻墙、逮鱼采草,少年的身材腰细腿长,穿上半透的衣裳隐约露了点薄肌,看起来好不漂亮。

张真源认真地打量了一遍,说:“好看。”

严浩翔眼睛亮亮地看他:“有多好看?”

张真源想了一会,然后伸手往上指:“像太阳。”

真的好像太阳,张真源想,就是照亮沟渠的,能让人抓住的很暖和的太阳。听到回答严浩翔心满意足地穿着新衣服跑出去打果子了,张真源笑着目送少年的背影消失在暖阳里,然后坐回课桌前。

他没掏作业,而是把七八年没碰的日记本从桌子底下抽出来,用抹布仔细擦洗了一遍。这是小时候妈妈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说要让他把所有开心的事情都记录下来,只是他很久没有开心过,也很久没有打开它了。

窗外是盛夏蝉鸣,张真源垂眸,执笔在日记本上写。

你不会走吧,我的手一直是凉的,你要给我暖着。

能不能经常在我耳边叫哥,能不能每年下雪都送我上学,能不能周末还带我去山上采茶,能不能天天晚上给我放烟花,能不能一直站在我这里。

能不能永远留在我身边。

十七岁秋,京昭去世那天,枫叶刚开始落下。

张真源没有发现她的晚期并发症,只以为奶奶年纪大了容易困乏,于是卧床的时候总轻手轻脚地怕吵着她,出门上学的时候不见回音,才发现她已经在睡梦里离开了。

以前还没得病的时候京昭说,她死了以后不要躺棺材,棺材太凉,躺着不舒服,于是严浩翔直接去联系了殡仪馆。

严浩翔给京昭的后事办得很干净,忙前忙后放花圈搭灵堂,寿衣寿鞋、瓜果贡品,都是他一个人跑了很远的路去城里买的。

京昭苦了一辈子,没能嫁个好人家,四十多岁又死了女儿,还没等到自己乖孙考上大学让她高兴,自己却先一步走了。

布置灵堂的时候,张真源就恍恍惚惚的坐在院子的小木椅上。他伸手想摸京昭的遗像,举到半空又缩回来,怎么前几天还在给自己缝衣服的奶奶,现在竟然变成了这么小一盒骨灰。

“罗罗面面,油馍串串,

福里生,福里长,从小就能把福享。”

小时候京昭经常唱顺口溜哄他睡觉,天天唱着把福享,把福享,可是他好像从来没有享过什么福,也没有让奶奶享过什么福。

布置好院子的时候已经傍晚了,阴天没有晚霞,张真源坐在墙边裹着衣服看严浩翔忙前忙后。严浩翔拿了贡品,跪在灵堂前给京昭摆馍馍,叫着奶奶吃饭啦,天色暗下来就出门顺着山路往上点灯笼,帮京昭找到回家的路。

月亮出来了,张真源抬头看,他没有亲人了。

严浩翔忙了一天,却做事做得不声不响,只有邻里几个知道这家老太太离世了。放好最后一个花圈,严浩翔走过来搬了个小马扎坐到张真源身边,和他一起往天上看。

“奶奶酿的热米酒还没喝。”

“奶奶今年没酿米酒。”

“我闻到米酒味了,很香。”

张真源应着把手伸出来,严浩翔自然而然地接过来替他捂,刚触碰到的一瞬间突然一阵眩晕,差点栽倒在地上。

张真源俯身去扶:“怎么了,小心。”

严浩翔摇摇头,支起身子坐回椅子上:“今天一天太忙了,晕头转向的。不过为了奶奶,再忙也值当的。”

秋风萧瑟一吹,满院子哗啦啦落下枫叶来,都往两个人这边吹。张真源靠墙坐着,前面就是京昭的灵堂,香炉往外冒细烟。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翳,明明是十几度的天,他却感觉像深冬。

他还是没掉眼泪,他向来是不会掉眼泪的。

严浩翔没说话,只是静静握着他的手。

阳光没有因为一个人的消失而消失,太阳依旧东升西落,初冬来临,又要套上厚棉袄了。

京昭走后,严浩翔搬进了张真源家里。没有和别人一同居住过,张真源觉得有些稀奇,也是在第一次发现原来严浩翔也很体弱多病,会在洗完澡以后咳嗽,发热后头会很痛,躺在床上也会头晕贫血,而这些他以前竟然全然不知道。

这个自称体魄强健、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鬼,为了不让他担心,竟然伪装得这么好。

这年的冬天照常来了,过了今年,张真源就十八岁了。

镇子上的人一年比一年少,大多都搬到城市去了。严浩翔很久以前去学校投的举报结果终于下来,刘占受到处分,父母给他办了去城里的转学。从山上到镇子上修了近路,张真源终于能赶在天黑前回家了。

远远看到严浩翔的时候张真源有点惊讶,踏着石头往下走去牵他的手:“没下雪,你怎么上山来了。”

严浩翔把已经搓暖的右手递给他,然后掏出烤红薯:“天黑得越来越早了,以前你不让我接你是因为那些人,现在他们走了,我就总想来接你回家。”

张真源对一些字眼总是很敏感,听到回家两个字胸口突然感觉热热的。虽然没有朋友,但总有人记挂着他,坐在教室里他也往外看,寒风凛冽着吹过树梢,严浩翔会不会也正在家里想他。

“吃吧,我放在怀里暖了一路,还热着。”

严浩翔把烤红薯剥好给他,“路灯亮了,我给你划火柴。”

张真源双手捧着大个的红薯啃啃嚼嚼,眨巴着眼睛看他把火柴盒掏出来,然后自然而然地腾出右手作打火机的形状。

严浩翔掏出一根火柴,划亮后往张真源右手一靠,然后往上飞啊飞啊,啪地炸开小烟花。

张真源笑了。严浩翔天天给他放烟花,每次炸开的时候他还是会笑,眼睛亮亮的,像沟渠里的他真的抬头看到了天上炸开一朵巨大烟花,照亮他以为永远照不亮的心窝。

晚上黏在一起,可白天的时候院子里只剩下严浩翔一个人。他百无聊赖地扫完院子晾完衣服,左转转右转转,实在无聊就上山去打野山鸡,想回来给张真源烧鸡汤喝。

只可惜天气太冷,运动量又大,有的时候冻得脑仁疼,从心口涌出热流的时候连忙转身,就是一口滚烫的鲜血。

“又把地板弄脏了……”

剧烈咳嗽后又自言自语着找手帕擦嘴,打湿拖把往地上泼水擦,然后把手帕带到院子外面烧得一干二净。

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好像再也不能像小时候一样肆意地到处跑了。当初得知他患了白血病,父母怕花钱开车把他丢到隔壁镇子去,白血病病人常年发热,他只说是自己火旺。

张真源家里不富裕,非亲非故,每天蹭三顿饭已经够多了,怎么还能开口让别人给他花钱治病。

偏偏张真源的自闭对情感障碍有些严重,对于别人的状况总是发觉得迟钝,就像京昭离开前明明已经卧床不起了,他却还以为只是累了。

当叫花子到处要饭的这些年,严浩翔早就想自生自灭,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又不能丢下一切干干净净地走。

他坐在屋里呆呆地往外看,张真源在学校上课,自己在家里等他回家,屋帘被吹起来,院子那边的腊梅又要开花了,树枝上放着自己学着做的桂花糕,放在那里会更香吧。

能不能和张真源多待一会,他想。

要多看看他,在有限的生命里把更多阳光带给他,就算他的第一束小阳光最后离开他走了,以后也会照常在心里升起千万颗太阳。

山高路远,他可千万别忘了他。

虽然青石镇移民很多,但待在镇里的人们总还是热闹的,直到镇子上都开始张罗过年,张真源才知道原来除夕又快到了。

他们家向来是不怎么过年的,因为生病京昭常年不出门,张真源又患自闭,邻里邻居的几乎都不熟悉,更别提什么拜年。一顿团圆饭也是两个人吃,吃完就算除旧岁了。

后来严浩翔来了,因为京昭不喜吵闹也只是在团圆饭桌上添了个人。老人离世后三年不能张贴对联,于是一排院落各家张灯结彩,只凸显得中间的一户冷冷清清。

学校放假在除夕当天,张真源背着书包路过街边卖年货的小商贩,目光在鲜红跳跃的鞭炮和春联上流连半晌,然后别过头去。

今天临走前严浩翔告诉他要去给他上山捉野山鸡吃,说一直在山上跑的鸡肉质比市场的劲道得多,所以晚上没有来接他。他照常去烤红薯摊要了个烤红薯,也习惯了等红薯的时候不把双手放上去烤,因为回家有人会给他暖手。

“谢谢阿姨,除夕快乐。”

接过红薯放进衣服里,张真源搓着手继续往回走。路灯都亮了,巷口有只流浪猫,张真源走过去掰了一半烤红薯喂给它,然后被它嗷呜叫着蹭蹭腿。

天完全黑下来,挨着一家一户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却没看到院子里亮灯,他推开大门叫了声:“严浩翔。”

没人应声,他放下书包又往厨房看了眼:“在做饭吗。”

院子没有人,厨房没有人,卧室没有人,洗衣房没有人,屋顶也没有人,张真源站在院子中间发了会儿愣,把烤红薯拿出来贴贴嘴唇,还有点余温。他沉默地进屋,烤红薯依旧放在怀里暖着。

坐在木椅上又愣了神,他想告诉严浩翔今天在路上碰见一只很可爱的流浪猫,但是严浩翔好像捉野山鸡还没回来。

不见严浩翔的时候张真源永远是格外安静的,墙上的时针指过十点,红薯早就凉了,他还是捂在怀里。

时钟再次敲响,张真源抬头看了一眼,有点不开心地把红薯拿出来放进保温箱,摘了钥匙裹上棉袄出门。他想去山上找严浩翔,说不定严浩翔刚刚下山回来,两人在路上就碰面了。

这年的冬天格外冷,除夕夜很多小孩在外面放炮,张真源裹紧外套往外走,怀里还抱着一件棉衣,是带给严浩翔的。

过年了,红灯笼一路打到山上,给张真源照了点明。他小心翼翼地踩着杂草往后山腰走,山上实在太凉了,他满脑子都是严浩翔在后山会不会觉得冷,越想越着急,还在踩石子的时候不小心扭了脚。

山腰很黑,他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柴划亮。

张真源声音小小的,“严浩翔,回家了。”

“严浩翔,该回家了。”

越靠近零点山上越冷,露珠滴水成冰,张真源本就体寒,被冻得又呜咽起来。

“严浩翔,我们回家了。”

“我好冷,火柴快划完了。”

被脚下的东西绊到,张真源踉跄一下,反应过来后举起微弱的火光蹲下来看。他看清了是个人躺在地上,可反应实在慢,火柴举到那人脸旁边才觉得害怕,只是再害怕也晚了。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一刻的感受,无助,惶恐,绝望铺天盖地朝他四面八方涌过来,而他能表现出来的只有安安静静地把火柴举到严浩翔脸边,一动不动地愣愣看着。

他把手指伸到严浩翔鼻子下面,一点气息也没有。

没有究其原因和查看身体,霎时间张真源脑海里只剩下这四个字。

好突然啊,还没来得及给他讲今天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小野猫,自己蹲下来把半只烤红薯喂给它,本来想着回来把另外半只红薯带回家全部给他吃,可是总也不见他来,自己在屋里坐了好久,这些都还没来得及跟他讲。

他伸手去扶,稍稍一动,严浩翔口鼻里就渗出鲜血来,扑涌着哗啦啦流淌到杂草地上。于是没有再碰,把怀里抱了很久的棉衣给他披上,俯身掖好衣角,像是怕他睡在这里着凉。

披完衣服,张真源蹲在一边用火柴照严浩翔的脸,一根灭了再换一根。在冬天深夜的空无一人的后山腰,他就安安静静地蹲在那里,时不时歪歪头,好像在确认躺在他面前的是不是严浩翔。

“严浩翔,我们回家了。”

张真源伸手戳他,括住嘴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保温箱里还有半只烤红薯,谁先到家就是谁的。”

严浩翔当然没动,张真源也没接着说话,还是蹲在旁边安静地守着他。露水实在太多,天上又微微有点落雨,他小心翼翼地牵起严浩翔的手,被寒风吹过冰冰凉凉的,还有点潮湿。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屋顶上,严浩翔蓬头垢面啃鸡腿的时候说自己冷,和他在一起以后就再也没说过,只是总反过来问他冷不冷,然后给他捂手。

因为家里人迷信,张真源是很怕尸体的。小时候隔壁叔叔去世的时候躲在屋里不敢出来,京昭送去殡仪馆的时候他都有些胆怯,可是现在在荒郊野岭离得这么近,怎么一点也不害怕,只想好好牵严浩翔的手。

他没有掉眼泪,蹲累了就跪下来,一直怔怔地看严浩翔被血铺满的脸,看到火柴快要烧完了。青石镇热闹的声音传到半山腰,张真源抬头看,天上铺满的全是漂亮的烟花,有的已经飞到山顶来了。

他低下头来描摹严浩翔被烟火勾勒的侧颜,靠近用袖子擦他的脸,擦得干干净净的。而后把最后一根火柴划燃,靠近右手慢慢往上飞啊飞啊,在严浩翔面前为他炸开一朵小烟花。

除夕夜,镇上的人都在放鞭炮烟火喜迎新年,张真源一个人扛着严浩翔从后山往青石镇走了好远的路。

一边走一边念叨着带他回家,一直走到天亮。

尸身在小床上放了一夜,张真源和以前一样躺在他旁边睡觉,好像昨晚只是做了一场梦。

第二天早晨张真源是被鞭炮声吵醒的,大街小巷广播里开始放喜气洋洋的音乐,外面的人都穿着红棉袄走访拜年相互道贺,他迎着吵闹声起床做早饭。

水正在烧,张真源推开院门看了一眼,这一整排院子外面好不热闹,大家都出来张罗着在大门外面贴对联,小孩发现他还故意扔个摔炮过来。邻居姐姐看见他探头,过来招呼道:“今年你们不能贴春联,带着小弟来我们家贴么?”

小弟说的是严浩翔。张真源有点胆怯地往后退了退,嘴巴开开合合,最后还是摇摇头。

水烧开了,张真源到厨房煮粥,时不时抬头看看屋里躺着的严浩翔,好像权当他还没醒。粥煮了两人份,他沉默地盛到瓷碗里端上桌,然后热了一下昨晚的烤红薯。

没得到回应,张真源又说:“今天春节,红薯摊不开门,只有这半只了哦。”

回应他的只有寒风吹过腊梅枝的声音,他坐下来喝粥,把另一碗摆在对面。难得的没有人在耳边说话,还没吃完粥就被吹凉了,起身去热的时候转头看见地上堆了些外面吹进来的杂草。

平时吃完早饭严浩翔就会去扫掉的,张真源又往屋里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

他搁下瓷碗出门,沿着公路从青石镇到城里走了两个小时,马路两边的店铺都大门紧闭,只有最南边的寿衣香烛店还开着。

张真源路过满地烟花炮竹屑走进去,店里琳琅满目挂着各式各样的寿衣纸钱纸元宝和花圈,店老板过来招呼:“看看需要什么。”

张真源抬头:“家里刚死人,需要买什么?”

店老板于是转身去用棍子挑墙上的寿衣寿鞋,摆在他面前:“这些都是可以换的,还有很多款式,我再给你拿出来你挑挑。”

张真源打断,“就这件吧。”

街上有很多出来走亲戚放炮的,张真源插着口袋拉着小车子往回走。车子上是花圈和寿衣,还有香烛和摆台,好像周围鲜活的画作,独独忘记给他上色。

买好东西进院子的时候已经下午了,张真源拿寿衣走进屋。严浩翔的衣服上还有不少血渍,他帮严浩翔仔仔细细换了衣服,学着他的样子在院子里摆上花圈,拜托隔壁姐姐给打了张照片,然后裱上相框做成遗像。

邻居都很好,因为平日里严浩翔很热心爱帮忙,所以没人觉得过年办白事晦气,只觉得可惜。看张真源不知所措的样子又连忙把遗体张罗着拉去殡仪馆,几个人抬着进灵车,然后车子开远。

点上香,张真源坐在灵堂前面看。

照片上的少年笑得很开心,那是第一年夏天京昭给他做了短袖他吵着要拍的,和现在比还是显得有些青涩。

他把贡品都摆在盘子里,轻声唤着,“吃完馍馍回家了,严浩翔,吃馍馍,吃完馍馍要回家了。”

天色暗下来,院子里空空的,张真源方才想起京昭走的那天晚上严浩翔去山上挂了灯笼。隔壁姐姐把骨灰盒给他送回来,他没钱,只买了个普普通通的小盒子,看起来有点寒酸。

他抱着骨灰盒往山上走,手里提着点亮的灯笼,小心翼翼地避开石子。

“严浩翔,回家了,提着灯笼回家了。”

寒冬里一路走到山顶,一边走一边喊,张真源竟不觉得冷,他感觉骨灰盒发热,好像在给他捂手。

“你们都丢下我走了。”

张真源找到山顶高悬的枝头,费力地把灯笼挂到最顶端,“走丢了找不到回家的路,记得跟紧奶奶啊。”

很大的灯笼被挂到树顶,他怕严浩翔看不见,于是又重新挂到更高的地方,来来回回摔了很多次跤。第十一次跌下来的时候胳膊划了很深的伤痕,张真源坐在原地,终于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你不是说你一直在的吗。”

他把额头贴在骨灰盒上,眼泪从盒顶滑到杂草地里。因为生病,他从小就没有过很大的情绪起伏,这是第一次感觉到心痛,像被扒皮抽筋,像千万根藤条抽到身上,疼得喘不过气来。

“你把奶奶的后事办得这么好,可是我不会给你办,怎么办。”

“哥把灯笼挂在山顶,看不见路了给你照个明啊。”

“奈何桥上慢点过啊,严浩翔,回头看看。”

山顶的温度降到零下二十,张真源感觉自己哪里都渐渐没了知觉,可是他不能下山,他怕严浩翔找不到回家的路。到后来神志不清,脱掉所有衣服往骨灰盒上盖,用冻僵的双手一边盖一边问它冷不冷。

远方青石镇上空开了很多烟花,张真源到最后都不知道严浩翔为什么离开,也不知道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在山上躺着害怕吗,闭上眼睛之前有没有想回家。

明明已经看到太阳了,差一点就可以从黑暗的沟渠里逃出来,最后却只看到花开荼蘼。

你不会走吧,我的手一直是凉的,你要给我暖着。

能不能经常在我耳边叫哥,能不能每年下雪都送我上学,能不能周末还带我去山上采茶,能不能天天晚上给我放烟花,能不能一直站在我这里。

能不能永远留在我身边。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中间的院子都没有人出入。

天气回温,腊梅也败了,落下来堆在铺上蜘蛛网的院落里。开春后大门外面蒙了灰,许久不见动静,老师来找也没人开门,还是最北边家里的老太太发现的院子里没人了。

想着别是在里面出意外了,几个男人一起把院门撞开,除了周围破败的陈设,只看见摆在正中央的灵堂和腐烂的贡品,还有地上早就断了的香灰。

张真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没回家,这家没有大人,邻居猜测他可能是一个人搬走了,于是叫上大家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院子和屋子,然后重新替他锁上大门。

青石镇的傍晚总是袅袅的,炊烟混着夕阳往上飘。挂在山顶的灯笼早就被吹破了,树下一个人抱着一个人的骨灰,旁边燃了一小盒火柴。

五月,漫山遍野荼蘼开白茫茫一片。没人知道青石镇有两个照亮过对方的少年葬在这里,在荒无人烟的后山顶紧紧相拥着长眠,华丽而腐烂,像开了又败的荼蘼花。

天上不是很暖和的地方吗,我在这里好冷啊。

你慢点走,记得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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