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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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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者朋友、女士们、先生们，请恕我这样称呼，而不称同志，同志不时兴了，现在也说不上谁跟谁同志了。欢迎你选购我的不朽著作《老积极》，它实际上是我六十年生涯的回忆录。
　　咱们中国不兴写回忆录，官员更回避这个，说是不能为个人树碑立传。我不是官员，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未入流的生产队队长，故不在此例。
　　《老积极》记载我六十年积极的历史，一个人一阵子积极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积极。你看我，打参加国军被俘虏成为解放战士那天起，至今每次运动表现积极，上级每个号召积极响应：
　　土改斗地主分田地，我积极；互助合作我积极；大炼钢铁，兴修水利，催抓民工上工地，我积极；一九五九年饥饿村里死人多，我积极殡葬；
　　当生产队长，我积极，凡是没有人当时，大队书记一开口，我就勇挑重担；一九六八年贫下中农管理学校，我积极；一九七四、七五年农村割资本主义尾巴，不准养鸡养鸭，我积极消灭鸡鸭；
　　如今，我更是积极发家致富，积极享受，积极高消费，积极享受邓小平的福，把失去的青春夺回来……
　　我的积极史和我的著作《老积极》必将名传千古，阅读我的著作或写捧场文章、续集、补集也必将千古。研究《老积极》将成为一个学派，不少人将靠着这部不朽著作讨生活。
　　此为引子。
　　（一）
　　俗话说：穷极思富。人民公社看来是混不下去了，大家穷怕了。中央号召劳动致富，合了大家的心意，当然也合了我的心意。中央说了的，我老积极决不甘落后。
　　我在承包大队食品加工厂的基础上，用不了十年时间，发展成为卧龙岭天然饮料无限公司。
　　本公司拥有不动产五亿元，雇佣工人达二千多人，有十种八种拳头产品打进国际市场，畅销欧美日，为国家创汇，为中国人民争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家业发展到这么大的规模，不光是靠我一个人，我这个文化水平低的人，挑不起这付担子，主要是靠儿子、媳妇、女儿、女婿。
　　本公司总经理由我本人担任，副总经理由独生子老不呆担任，总工程师是我女婿蓝精灵，总会计师是媳妇花不乱，总供销是女儿老娟子。我的公司设有科研中心，聘任二百多个技术人员。
　　当然，没有我老积极牵头，他们也闹不成，我没有别的长处，但只要上级号召了，我就有一股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劲头，在这方面，我不妄自菲薄。
　　（二）
　　我们承包的大队食品厂，名为食品厂，实际上只有一台十二匹马力的柴油机，配上一台辗米机、一台粉碎机，平时替社员碾米，打米粉和蕃薯干粉、木薯干粉等，外加两间各九平方米的厂房。
　　开始主要是由我儿子摆弄。有一天，他向我提出，要搞饮料，他不知道从哪里的资料上看到，说饮料，特别是天然饮料，是二十一世纪的食品。说来好笑，我活了五十岁了，还不知道饮料是啥东西。
　　他说，要搞饮料，先搞简单的，比如汽水、桔子水，需要的设备也不多。不外是添一台十千瓦的发电机，约二千元，一台小高压消毒器，再就是汽水瓶和原料，大约八千元就可以了。
　　天哪，我是两手空空，去那凑这八千元。他说可以贷款，但要我出面，他还算出，一年可以还本付息。这可是一笔可观的收入，贷款就贷吧！
　　我去找信用社管信贷的小张，他说他做不了主，要找信用社的邢主任，我找到邢主任，大家是熟人，他向我交底，钱可以贷给我，但为了应付他人，最好有个公社主任批字，正的副的都可以。
　　我只好又去找原在我家做过“三同”的曾副主任，当然当面还得叫“主任”，副字是千万不能漏出来的，社会风气如此。找来找去，八千元贷款终于拿到手了。
　　据说，还是看在我“老积极”的面子上，才有那么顺利。如果是其他人，那要送许多东西，而且还要拿回扣，据说是百分之十，比如贷款一万元，只得九千元，如果先除掉当年利息，那就只有八千元了。
　　后来，又七弄八弄，才弄到工商所批准的营业证，卧龙村饮料厂的牌子才正式打出来。哈哈！原来工业我没有摸过，总以为很难，想不到搞汽水、桔子水是那么容易。收购一些半斤装的瓶子，用高压消毒，买回一些小苏打、柠檬酸，放点糖或糖晶，兑上冷开水装瓶就得了。
　　我老积极，人积极，也正直，不想坑人，注意消毒和卫生。当然，象我这样的铜皮铁骨，上山砍柴口渴了，喝下牛脚印里的牛屎水，也照样体格健壮，但其他人吃下未经严格消毒的东西，就要拉肚子或传染其他病。
　　在价格方面，我们零售比别人低两分钱一瓶，如果是小贩来和我们批发，特别优惠，比别人低五分钱至八分钱，用我小孩的话来说，叫做什么“薄利多销”。
　　我们出的汽水、桔子水出人意外的畅销。这时，我儿子、儿媳和我搞经营，我那位结发妻子专管伙食供应和耕种承包的几亩地。虽然中央号召离土不离乡，可以不耕了，但我那位结发对土地特别有感情，不肯转让出去。
　　我自己也与土块打了多半辈子交道，还真恋恋不舍，对土地总有一种孩子怀恋母亲的感情。不出半年，投入办厂的八千元，连本带息都赚回来了。天哪，真是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想不到搞工业回报那么快。
　　承包一年后，就是一九八0年初，我儿子老不呆又想出新招，他在家庭会上说：“爸爸，我们是要守这个摊子，还是还要大干。”我说：“中央号召致富，我老积极当然听中央的，越富越好，但我老脑筋，想不出个门窍，你们参谋参谋，要大干。”
　　过去在生产队，上几年经常提大干，这个大干，那个大干，其实啥也没有干成。我儿子提出要搞自己牌子的饮料，外国有什么可口可乐，我们能不能利用本地资源，也搞自己的可乐。
　　儿子一讲，我的脑子好象活起来了，搞汽水不是用上什么柠檬酸吗？我们这里周围几十个村，村村都种酸杨桃，有的一颗重达半斤。因为我们这里的酸杨桃，吃一颗酸掉牙，拿到市场上去，一分钱一颗还没有人要。
　　每到酸杨桃结果季节，小孩子上树摘下来不能吃，就拿来打架，你打我，我打你，弄得满地都是。如果能用这些原料，造出酸杨桃可乐，将是一大创造，也将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儿子听了我提出这个看法，高兴得象小孩一样跳起来，要知道他已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小孩也已上小学了，在我面前，还是象个三岁小孩一样。他说要先试制，搞出配方，使这种酸杨桃可乐，酸甜适度，有营养价值，让酸杨桃登上大雅之堂。经过一个月的试制，春节后不久，我儿子就把配方拿出来了。
　　他将酸杨桃压出汁来，制出样品，先让全家人尝。天哪，简直是仙汁，吃下去使人浑身舒服，吃欲大振，有一种飘飘欲仙的舒适感，我们全家比捡到黄金还高兴。
　　我儿子更是高兴得地拉着儿媳要跳迪斯科，让儿媳闹了他一下，才平息下来。我这个儿子，一生下来就相当聪明，我给他起的名字叫“不呆”，真的他不呆。
　　他因为跟着我经历了不少艰难，长得高高瘦瘦，如果是女孩子，这样的苗条身材，还是上书的美人胎，可惜是个男孩。一米六八的个子，瘦长的脸型，眉毛半秃，眼睛大，嘴巴宽。
　　我们这里有句俗话说：“宽嘴女人卧空床，宽嘴男人吃四方。”好象这句话在他身上应验，该他招四方财，进四方宝。
　　本来，一九七二年，他十九岁那年，大队推荐他去和别人竞争，准备让他上工农兵大学，当时全公社只有一个指标，按条件，他是百分之百合格。
　　我家是祖宗十代八代贫农出身，我本人是老积极，他本人回乡表现好，是大队团支部书记，还是什么大队科技小组的组长，带领十多个青年男女推广良种，大队的那片试验田，硬是种出亩产八百斤稻谷。按理说，这个工农兵大学生指标非他莫属。
　　谁知道公社刘书记的内弟也参加了推荐，公社党委讨论时，谁都不吭声，把矛盾推给刘书记。刘书记不愧是个工作多年的领导，他内弟是不能不要的，不然他妻子河东狮吼，他受不了，但也不能硬要，怕在整党时人家提意见。
　　就要送名单的前一天，他骑着一架凤凰牌单车到家找我，说什么这次本来应该推不呆去上大学，但是名额有限，我们党员、积极分子（我当然早就是中共党员了），应该见荣誉就让，这一次就不推荐不呆了，下一次吧！
　　大家知道，我是个党员、老积极，上级说什么我就执行什么，我当场表态：让不呆退下来。书记很满意，在几次党员大会上表扬我，号召大家向我学习。
　　可我独生子就恼死了我，连着几个月不同我说话，说我害了他的前途。以后连着几年，都碰上不是这个领导，就是那个领导有亲戚参加推荐，就这样他没有办法上大学了。
　　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他本来准备好要参加高考，临考的前一天，儿媳突然发病，要送去三亚留医，他又不能考了。他说他没有上大学的命，祖坟埋不对地方，就不再参加高考了。
　　可我这个小子读的书可多了，他房里有好几箱书，特别是这两年，订了好多好多的报纸、杂志，还给我订了一些通俗的杂志，给我定任务，每天要读多少篇书。
　　说什么要当一个管理现代化企业的经理，不学习、不掌握信息行吗？害得我也要挂着深度老花眼镜啃那些杂志。原来我跟收养我的远房叔父“老私塾”学过几个字，后来到部队学文化，有个文字底子。
　　酸杨桃可乐试制成功后，我儿子送去有关部分鉴定，说来很有意思，本来鉴定是科学鉴定，可是，这里还得有人情鉴定。为了保密，我们只送去两箱样品，由有关部分的领导和技术员品尝，然后，请有关人员会餐，并送上一些见面礼，就被认可，允许投产。
　　我儿子这个小滑头，不知道去那里学了那么多邪门歪道，我这个老子可没有教给他。我对儿子说：不送配方怎么鉴定。他说，只有傻瓜才送配方，送了配方，个别人就会否定我们的成果，然后按我们的配方去搞，成果就是他的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不过儿子讲的也有一定道理，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就是好猫，反正有关部分认可，批准生产就行了。
　　（三）
　　既然要生产新产品，就得扩大厂房设备，我儿子一计划，得有五0万元投资，还得贷款。不过，这时我的名堂大了，年初，我被评为劳动致富的积极分子，光荣地出席县的致富表彰大会。
　　县委书记还请我和几个致富标兵到他家里吃便饭，询问我的规划打算，有什么具体困难，我们可以直接找他。临离开他家时，还拉着我的手说：“老积极，你又为全县致富带了好头，全县人民感谢你。”为了解决资金问题，我去拜访县委高书记。
　　本来，我那个结发老妻坚持要我们带点手信去，我知道这位高书记跟其他人不同，如果带东西上门，反而不妙，故不敢带去。
　　高书记品尝了我们的酸杨桃可乐，并听了儿子的汇报后，激动得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他说：“这是一个伟大创造，不但为本县工业闯出了一条新路，而且可以解决一、二万人的就业和创收问题，为一向没有多大经济效益的酸杨桃找到出路，变废为宝，看来，如果你们打开销路，酸杨桃还要大力发展种植。”
　　还是书记水平高，看问题的格调就跟我的不同。说到贷款，他满口答应，并马上挂专线电话到公社书记家里，指示信贷社马上解决二万元贷款给我。
　　有了书记的指示，关于贷款问题，一路开绿灯。不过，我老积极求人办事，总不会让人吃亏，在这方面，我儿子可以说驾轻就熟，那位需要什么，他就送什么，决不欠人家的人情。
　　为了扩大厂房，我们又和大队（现在已改为乡政府了）承包二十亩在村外的坡地，筑起围墙，建起三千平方米的厂房和仓库。扩大生产，需要工人，也需要管理人员。这时，女儿和女婿听到这个消息，全家都赶来了。
　　女儿嫁到外县去，他们那里生产条件差，没有办法致富。正好，我女儿和女婿均有一定文化，是可以使用的人才，我就腾出一套房子，让他们带着外孙一起来住。
　　这时，我们还照挂卧龙村饮料厂的牌子，设有配料车间、消毒车间、装瓶车间和包装车间，同时还设原料收购站，瓶子收购站和供销部。
　　酸杨桃可乐投产后，销路很好，深圳等地直接到我们这里要货，据说他们还间接销往港澳，深受港澳同胞欢迎。深圳市一位采购员先生来同我们接洽，他给我们提了宝贵意见，他说，你们的可乐质量好，但瓶子太差劲，大小不统一，规格质量差。
　　也真是，我们的瓶子都是靠收购来的，半斤装的牛奶瓶、汽水瓶、酒瓶，什么样子都有。本来我们要去工厂订货，要到广州去订，运输太远，加上价钱又太贵，这样就会提高成本，售价就会高，不符合我们薄利多销的原则。
　　我女婿蓝精灵，现在已是我们工厂的总工程师了，他说如果本地能生产，特别是自己能生产就好了。女婿的话给我很大的启发。离我们村五公里的地方有一个村子，名叫下窑村，他们那里有烧陶器的传统。
　　刚好我有个表亲是那个村子人，他正在开着一个陶器厂，目前正大量生产螃蟹缸，销路很大，捞了不少钱。原来海水养殖是致富的一条门路，特别是养虾和螃蟹，如果半斤重以上的半咸淡水螃蟹，可卖到一斤五十元以上。
　　他们生产的这些螃蟹缸，满身穿洞，每缸放一只螃蟹苗，盖上盖子，将其置在入海口或特设的半咸半淡的水中，有时投饵，有时让其通过水流自然采食，这样螃蟹既不能逃走，又相对减少了活动，长得很快。
　　我这个表亲名叫吴老贵，我去拜访他，提出要他给我推荐几个制陶器高手，我准备自办一个陶器厂，专门生产可乐罐，他满口答应。他们村的陶器高手如云，他推荐了他的弟弟吴老富和几个堂侄，做为制陶技术骨干。
　　我跟他讲定，由吴老富出任厂长，我出厂房，地皮和设备，由他承包，专门生产各种容量各种规格的陶罐。先是土法上马，逐步添置设备，搞机械化。我这个人，说干就干，在两个月内，就投产了。
　　我叫他将可乐陶瓶制成半斤装，一斤装，一斤半装的，二斤装的，而且要做成葫芦宝型、茶壶型、花瓶型等各种型号，打上我们卧龙村饮料厂的商标。这样，既保证了我们的饮料罐供应，又是艺术品，我们还继续搞回收，大大降低了成本。
　　（四）
　　酸杨桃可乐的走销，使我尝到了甜头，懂得了要继续发展，必须不断推出新产品，这是现代化企业成功的经验。第二年，由我出项目，由我儿子和女婿各试制一种饮料，要他们去组织攻关。
　　其中一种叫做扁豆芽可乐。扁豆是我们这个地方的一种特产，是从海南岛的东方县到乐东县这些沙土地区特有的一个品种，粒子只有一个维生素B1片那么大，扁扁的，豆粒本身微黄，很粗生。
　　说是我们的特产，好象没有什么过分，因为我跑过海南岛内许多地方，也去过大陆一些地方，没有发现出产这种小扁豆。不知道外国有没有，因为我当时没有去过外国。后来我代表个体户去过香港、日本等地，也注意了一下，他们那里也没有。
　　为什么我要特别注意扁豆呢？他很粗生，雨后把种子播下了，不用施肥，过两个多月就可以有收获了。我们这里除了用于养豆芽外，还用于制酸扁豆酱。
　　具体作法是：放进锅里煮，加进一种明矾，就变成黑色，捞出来放几天，表面上长一种白霉，加进盐捣烂就变成扁豆酱，它是我们祖祖辈辈下饭的主料，我自小吃他长大。
　　据我儿子对扁豆的营养进行测定，含有蛋白质占28%，接近大豆，可以说，它是我们这个地方千百年来蛋白质的主要来源。
　　为什么我要提出试制扁豆芽可乐呢？我是从两个小孩的情况得到启发，合作化那阵家里平时没有什么菜，特别是文化革命那十年，割资本主义尾巴，种菜成了非法的东西，我主要是靠生产队分的那三分自留地，种扁豆。
　　当时，自留地不能与生产队争农具、肥料和劳动力，只好种扁豆了，它花工不分，不占肥，收成也可观，家中用以下饭的主要是扁豆酱和扁豆芽，扁豆酱如果有鲜鱼、鲜肉煮还比较好吃，如果是单独煮酸味过重，只有扁豆芽，用盐煮也比较可口，我两个小孩喜欢吃。
　　结果，两个小孩都长得比较高，有点象扁豆芽的样子，过去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看了一些杂志，我怀疑扁豆芽里是否含有某些人类生长的激素，叫我儿子拿去化验，果然如此。将其试制成可乐，人饮用了就可以促进细胞生长。
　　试制新饮料，我儿子驾轻就熟，很快就试制出来了。配方也是保密的，我们称为PX配方。试制出来后，我们没有马上投入生产，而是先小批量生产，低价出售，听取用户意见。
　　经过近三个月的试销，用户反映很好，小孩饮用后，增重增高比较明显，老年人饮用，提高了肾功能，增加了青春的活力。得到市场乐观的反馈信息后，我们马上投入大批的生产，既满足了市场的需要，又提高了我们的知名度。
　　我们的第二代新产品中的酸菜可乐，是由我女婿蓝精灵试制。这个项目的提出比较自然，原来的汽水的生产，其中不是有一种主要原料是柠檬酸吗？我们的第一代产品酸杨桃可乐不就是用了酸吗？酸菜也含有大量天然酸。
　　我们这里盛产酸菜，平时，用来煮鲜鱼，炒牛肉，做三鲜汤，不失为开胃和增进食欲的名菜。我们这块沙土地区，种白菜还是产量比较高的。改革开放后，大家都种，都往市场上推，很便宜，一般只有三分五分钱一斤，赚头不大。
　　如果制成酸菜，可以贮存，可以外运，价格提高了不少，但销路还是不太大。而且喜欢吃酸菜的人范围不广，投放市场的量也不是太大。
　　这种酸菜的制作方法很简单，将新鲜白菜（是青骨白菜）割下来，洗净，晒到半干，然后就用盐拌过，放过一个对时（即二十四小时），再淋上温开水，密封一个礼拜就行了。
　　如果原来有酸菜汁，淋上酸菜汁，就发酸得更快。启封时，菜色金黄，香味浓郁，令人一见就想吃。特别是孕妇，更是一见就流口水。
　　我女婿是第一次试制新产品，花的功夫比较多一些。他原来是初中毕业的底子，家里也是三代贫农，本来当时推荐他去读高中，因为家中人口多，没有办法读，只好作罢。
　　那时计划生育工作抓得不好，他父亲虽然是贫农，但不象我这样积极，上级一号召我就去做计划生育，他父母生下他一个男孩子，接下来生了六个女孩，怕人家骂是独仔，还想生个男孩，结果第八胎是一对双胞胎女子，他还不死心，生到第九胎，是个男孩，共生九胎十个小孩。
　　那时生产搞不上去，干一天工记十个工分，每个工分才值两分钱。并且主要靠他父亲干活，他母亲象承包生小孩一样，一个接一下地生，把身体搞垮了，整天病怏怏的，四十岁的人象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
　　就算她身强力壮，要煮这十二口人家的饭，给十个小孩洗衣服、洗澡，还要养个猪什么的，就够她忙的了。结果，按人口光领生产队分的口粮，就年年超支，欠生产队的账很多，其他社员对他家意见很大。没有办法，我这个女婿蓝精灵只好中途退学。
　　当时上学也没有读什么书，搞开门办学，一个学期要干一个多月的农活，还得自己出工具，自己带饭去吃。这样，不如在队里干活，还可以减轻家庭负担。
　　他下面的从第二至第八个妹妹均没有上学，七、八岁就去干点捡猪菜的活，再大一点就要去捡掉在地里的蕃薯。我们这里，每当生产队或私人收蕃薯时，小孩去捡蕃薯，一天下来也可以捡个二、三十斤，在当时是一个比较可观的收入了。因此，我们那里就有这么一句话：“生女孩自己养活自己。”
　　我女婿的家就是这样的一个家庭，嫁给他，可辛苦了我女儿，三天两头回家来要点蕃薯干、扁豆，有时连扁豆酱都要挖一碗回去。我这个女婿名叫精灵，人确是很精灵，来我们厂一年多，跟着我儿子学技术，我又派他去G城轻工学院专门学习了半年，长进很大。
　　我以后的事业，有三分之一是靠我这个乘龙快婿干出来的。他经过三个月的反复试验，终于拿出了比较满意的酸菜可乐配方，代号CX，经试制后投入批量生产。
　　我厂的两个第二代产品投产以后，时间进入一九八一年。这时，我们阔多了，为了适应生产需要，又扩大了两个车间，同时设立一个新产品试制室，配有一整套专门的设备，设备要求做到无菌无尘状态，密封和安装空调，全部工作人员一律穿白大褂，进出要换鞋。
　　这个试制室由我女婿亲自抓。还聘请两个科班出身的大学生在试制室，一个是试制检验师李可春，这位老兄原是某个企业的试剂师，因为计划生育问题离职。
　　原来他生了一个女孩，强行生第二胎。当他爱人怀孕第二胎时，组织提出警告，如果强行生第二胎，就要降为临时工。孩子生出来后，组织就将其降为临时工，第二年才重新定级，他不干了，跑回家去，说要解甲归田。
　　我听说有这么一个宝贝，马上登门拜访，礼聘他到我的试制室工作，连同他的爱人一起也安排到产品检验室工作。有人说我和计划生育唱对台戏。
　　你们想，我老积极怎么会跟基本国策唱对台戏呢？他犯了错误，应该批评和处分，但还是要给出路，我觉得象他这样的人才弃置不用，很可惜，就请他出山了。
　　还有另一位，名叫林日山，是北京轻工学院的工农兵大学生，一九七五年毕业。那年，他不知信了什么邪，向院党委打报告，要求与旧的传统观念决裂，回乡务农。
　　大学生回乡务农，不去端国家的饭碗，当时确是新鲜事，他的事迹登了报纸，上级指示要回到原籍务农。在他回来的当时，县委还在广场召开万人大会，表扬他敢于与传统观念决裂的伟大精神，然后才送他回家务农。
　　原来，这位小兄弟心里另有一个小九九，他认为分配去当个技术员，没有什么搞头，不如迎合当时的潮流，做一个反潮流英雄，以此做为政治资本，提干当官，捞个一官半职。
　　开始，果然上级也重视，注重培养他，回去一个月马上让他入党，并安排当个大队的副书记，准备培养他当书记。谁知道，他想再当脱产干部，命运就不那么济了，几次招干都落空了。
　　一次是县委从农村招一批赤脚干部，各个局和各公社都安排一个，本来他是一个反潮流英雄，条件是不错的，谁知道他所在大队的书记对他下拌子，经常打他的小报告。
　　正当县委组织部正讨论要吸收他为二轻局的赤脚局长的时候，一个小报告及时送到，说他生活作风腐化，乱搞男女关系，还揭他的老底，说他反潮流是假，以退为进想当官是真，是一个野心家式的人物。
　　也是他命中该倒霉，正好有一位县委常委的小姨子的丈夫也参加这个位子的竞争，拿到这个小报告，这位常委马上提出：这位同志的任职是否先放一放，调查清楚再说，结果安了他的小姨子的丈夫。他的这件事再也没有下文了。第二次、第三次也是如此，这位老兄就在这个大队副书记的任上搁着，不上也不下。
　　原来有公社、大队时，还有些权，可以吃点喝点，打倒四人帮，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农村土地承包，这位老兄读书和当干部多年，干农活是不太行，生活穷困潦倒。
　　我听说有这么一个人物以后，登门去找他。他回乡后娶了个农村姑娘，生了双胞胎一男一女，由于还没有富起来，他们还住在一间快要倒的茅草房里，看到这种情况，我的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国家出钱培养这样一个人才，就让他埋在土里，没有发挥出他的聪明才智，太可惜了。
　　我们的谈判很快就有结果，聘请他到我们工厂的试制室工作，他爱人也一样聘用。他的爱人原是大队妇女主任，也是那时的高中毕业生，虽然没有读多少书，但总称有文化，我请他爱人当打字员，他们都很乐意，马上走马上任。
　　当然，“三年荒进士”，这位兄弟多年没有搞专业，忘了不少，但我鼓励他重新复习温习，经过三个月自习后，我又出钱让他回去他原来的学校进修半年，既复习了原有的知识，又接受了新的信息，一回来马上就可使用了。
　　你们知道，我给两位科班出身的知识分子多少钱吗？每个月固定发二千元工资，奖金和津贴除外。同时，我还给他们定试制项目，如果攻关出来投产，专利权属于他的，还为他向国家申报专利，我厂用他的配分生产，从利润中提成百分之十归他本人所有。
　　当然，这个配方未经我们同意不能转让，如果我厂不再生产这个配分，他才可以转让，转让费归他。这些都通过合同的形式定下来，双方互相遵守，通过公证处，给予法律保证。
　　为了进一步发展其他产业，一九八一年六月，我们成立卧龙岭天然饮料无限公司，经过申报，上级很快就批下来了。有些人问我，人家多数都叫有限公司，你为什么叫无限公司，我说，无限公司就是行业无限，资金无限，招收技术员和工人无限，利润无限。
　　这时，我们抖起来了，谁会想到我老积极会有今天呢？你看看我的车库，有一部日本进口皇冠牌高级小轿车，这是我的专座，还有一部八座的日本进口的“三菱牌”小轿车，这是副经理、总工程师的座车，还有一部日本进口二十六座中巴，这是职工们上下班或出外旅游用的。
　　工具车有国产解放牌卡车，日本进口的1.75吨人货两用工具车，一部东风牌五吨卡车，这些都是送货上门用的。为了工作方便，我儿子、女婿和两位工程师均各自有一部日本进口的摩托车，除方便工作外，还可以带夫人兜风。
　　我公司用车大部分是日本进口的，有人说我这个老积极崇洋媚外。过去，我们受日本的侵略，我小时候还挨过日本人的鞭子，至今记忆犹新。
　　民国二十九年的时候，日本侵占到我们这个地方，驻兵在圩上，日本兵经常下乡骚挠，我们村子里一有风吹草动，就走上山，叫做“走日本人”。一天，风声传来说要有日本人来了，我叔叔就将家里仅有的一缸蕃薯干装上牛车，带着我和几个孩子准备上山。
　　正要走的时候，三个日本兵突然闯到，看见我们收拾东西，他们以为是好东西，要抢，我们几个小孩都吓得哭了起来。他们一打开缸盖，发现是蕃薯干时，就用枪托捣烂了缸，蕃薯干流了一地。这时我们哭得更厉害了，其中有一个长得矮矮黑黑的日本兵，手里拿着藤鞭，每人给我们一鞭，后来就走了。
　　事后，其他乡亲说，幸好还是碰到日本人，如果碰到黑衣队，那就要遭殃了，说不是死就是伤。黑衣队是日本人在我们这里组织的汉奸队，都是当地的败类、地痞流氓，比日本人还残忍。就是说，汉奸比日本人更可恶。
　　日本人侵略过我们，残杀我们同胞，我们民族对他们是有仇的，至今仇恨未消尽。据说北京有大学生对大量进口日本货不满，闹了游行示威。
　　这事，做为老积极、老党员，现代企业家，我的看法是，日本有先进的科学技术，也有企业管理经验，有先进产品，我们可以学习他们的，一些先进产品也可以进口，锁国拒绝接受外来先进的东西，这是不对的。不过，还得有个说法。
　　不加选择地一切都进口，替人家销货，做人家的市场，也不好。有些地方搞得太过分了，连妇女每月用的卫生纸，擦屁股的纸都进口，觉得日本的纸擦屁股才舒服，太过分了。
　　对日本或外国货，要有节制的进口，要保护我们的民族工业，你连饮料都大量进口，充塞国内市场，我老积极的天然饮料无限公司还办个屁吗？
　　（五）
　　成立卧龙岭天然饮料无限公司以后，我第一个决策是搞腰果场。我不是说了，成立无限公司，行业是无限的。腰果原产在那里，我不知道了。但是一九五八年引种后，长势很好，特别适应这里的气候和土地。
　　原来乐东县在我们村的北边尖峰镇一带搞了一个万亩腰果场，腰果长得很好。我们这里的小学也试种了一部分，结果很多。据说，腰果仁属高蛋白质，低胆固醇，是高级营养品。其果皮可以榨油，是高级润滑油，据说飞机上的滑润剂，如果用腰果皮油效果更好。
　　腰果蒂，也叫腰果梨，肥大象一个球果，果熟的时候，这个肥大的蒂吃起来酸甜适度，别有一番风味。其枝杈和叶子可以当燃料，其木料是高级的家具或建房用木料。据我们本地的老人说，腰果有点类似本地长的海棠树。
　　我们本地产的海棠树，其籽可以榨油，不过很苦，不能吃，油可做滑润剂，我们本地都是用做牛车轴的滑润剂。海棠籽榨的油，在过去一个很长的时间内，主要用途是点灯照明。因海棠籽很苦，故把海棠籽榨的油叫“苦油”。
　　解放前，煤油灯还没有普及，家家户户主要是点海棠籽油，这种油比较耐烧，但灯芯点火的时候不容易点着。海棠树的木材含有油质，比较耐水浸，百年不坏，故其木料是造船的优质木材。
　　我们这里，海棠树杆主要用于做牛车轮，它比较耐磨，据老一辈的人说，一副好的海棠木的牛车轮可以用一辈子。看来，腰果树长得比较大了也可以做船板，也可以做牛车轮子。
　　别看现在我们这里开始现代化，公路开到村子里，我进出都坐皇冠小车，但我对牛车还是比较有感情的，我坐了用了大半辈子牛车，觉得牛车有时用起来还是比较方便的，什么样崎岖的山路它都可以走，有点王国福同志的精神，牛车不倒尽管拉，王国福是以前号召学习的农村干部的好榜样。
　　我看，多少年以后，还得有牛车，这种牛车，我看画报，几千年前孔子坐的就是这个样子，说明我们祖祖辈辈已用了几千年，恐怕还得再用几千年。
　　如今我们每项发明都讲专利，现在考证不到发明牛车的是谁，如果查到这个人，收专利费，恐怕是世界最大的富翁了。
　　据市场信息预测，腰果仁的价格逐年看涨。去年腰果籽国家收购价每公斤五元八角，今年已提为每公斤八元。国际市场的价值也在看涨，供不应求。因此，搞腰果种植准是一项盈利的事业。
　　我老积极，说干就干，我从公司里拿出十万元，从银行贷款十万元，共是二十万元做为腰果场的基金。卧龙岭周围有荒山荒坡达五千亩，我向卧龙村委会提出申请：要求承包卧龙岭周围五千亩土地，承包期五十年。
　　申请很快就被批准了，并且很快就订了合同，以每亩每年五十元的价格承包给我。有些兄弟说，老积极，你为什么办的事情那么容易。
　　个中奥妙本来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过这次是公开的，可以跟大家交个底。主要是三点：其一，我的名堂大。我现在是全国知名度颇高的人物了。全国劳动模范、全国老年“新长征”突击手、全国个体劳动者协会理事，省地的荣誉衔头不可胜数。
　　其二我财大气粗，到目前为止，我拥有的动产和不动产达近亿元。当然，我要给个把人小费，万把两万总是不成问题的。
　　其三，我与卧龙村委的领导是互为上级，在行政上他们是我的上级，我是村民，他们是村委；在企业内，我是总经理，他们及其子女均是我的职工。你的想想，他们能不跟我合作吗？
　　我首先挑选腰果场指挥人员，我把场长的职位交给我的远房叔叔“老私垫”的大儿子老金贵去当，下面你会知道，我娘生下我不久就辞世了，我六岁那年父亲也死了，是这个叔叔收养了我。
　　他老人家有幸活到解放后，一九五九年大饥荒那一年，患水肿病过世了，那时候我也患水肿，没有什么孝敬他，只是拖着浮肿的身子去安葬他。
　　他的儿子比我大一岁，过去也当过生产队长，有一定指挥生产的能力，自小跟着他父亲学点文化，算是我这一辈人中文化比较高的一个。
　　同时成立一个机耕队，我马上买回五部七十五匹马力的履带推土机，交给老金贵的儿子老亚武去指挥。场部就临时设立在卧龙岭水库的管理所内。
　　一九八一年八月一日，卧龙岭天然饮料无限公司属下的腰果场正式破土动工，五部铁牛吼叫着开进卧龙岭周围，按规划将整个卧龙岭开出一道道宽五米的环山梯形条带，以便种上腰果。
　　唉，卧龙岭原是藏龙卧的地方，山青水秀。据说木材质量是一流的。我们的上辈人盖房用的木料完全取自它，现在村里还有一批百年以上的老房子，木料仍如新的一样，这些木料就是采自卧龙岭的。
　　卧龙岭打我记事以来，遭了三次大浩劫，第一次浩劫是一九四二年，日本人要修从三亚到八所的铁路，驱赶大批劳工进卧龙岭采伐枕木，卧龙岭马上矮下去半截。
　　第二次是一九五八年大炼钢铁，又是一次大浩劫。原来卧龙岭猿猴成群，野猪遍野，黄猄遍地，黑熊、坡鹿以及各种蛇虫鸟兽不可胜数，经过这两次浩劫，如鸟兽散，不复见了。
　　过去，我们卧龙村的人被其他村子叫做“山猪剥”，这里有一个真实的故事。民国初年，我们村子里闯进一头如黄牛那么大的野公猪。这家伙不知历经多少年，两支缭牙足足有一尺长，估计重达四百公斤。
　　这头大野猪闯进一家人家的牛栏，这家农妇不知天高地厚，连忙把牛栏门闩上，企图活抓这个傲慢的家伙。谁知这家伙牙长力大，“啪！”的一声就把牛栏闩冲垮冲出来了，它怒气冲冲的冲向农妇，两支缭牙深深插进这位农妇的胸堂，活剥了这位农妇。
　　后来它还怒不可竭，冲了这家冲那家，谁都不敢惹它，一直闹腾了半天，它才悠哉悠哉的离村而去。猿猴、黄猄闯进村是常有的事。村里人养的鸡，慢慢都退化，并且会飞了，结群飞向山林。原来野公鸡经常闯进村里找家鸡配种，孵出来的小鸡都变成野鸡了。
　　如今，这些使年轻人听来象神话一样的事不可能再复返了。第三次浩劫是一九六七年至一九七七年的十年，这段时间，卧龙岭周围的几个村子的群众，都全部向山进攻，砍柴拉去卖给外地人煮饭、烧砖，换取少得可怜的钱来买米度日，真是“山崩岭平”，卧龙岭已变成死龙岭了。
　　现在，连我们那里称为“山马”的小爬行动物也差不多绝迹了。“山马”，书上叫什么名我不知道，它有点类似在广西大山里的蛤蚧，公的身上生有红斑点，母的没有，打地洞，钻在洞里。白天出来寻吃，早晚都呆在洞里。
　　我小的时候，“山马”可多了，白天每个小树丛里都是一群一群的。我们要改善生活，就用牛尾巴上的毛搞成活套去套。还有一种笨办法，用窄铲挖洞，洞尽就可以抓到。
　　解放后，我们捕抓的工具有进了一步，用雨伞的骨架上的铁条，打成矢状，插在竹竿顶上用来刺。这种“山马”怪好吃的呢？比较盛行的吃法是用火烤，特别是端午节前后的山马，烤起来流油，吃起来可香呢。
　　不过也有人看见“山马”就怕，不敢吃。我们村里一位和同一辈的妇女，一看见“山马”就吓得跑了。如果你想跟他开玩笑，在她挑的箩筐里丢下一只山马，她就会连箩筐一起丢下而跑了，怪有意思的。
　　原来“山马”是不值线的东西，村里有小孩去抓到，随便那一个人跟他都可以要到几只。现在可不同了，一只公的，最多也是重一两左右，卖到二元五角钱。现在，有专门抓“山马”卖的专业户了，他们身上披上树技，化装成小树丛，这些笨家伙很容易上当，当化装成小树丛的人慢慢靠近，伸出手抓到它的时候，它还不知道怎么事呢？
　　开始，据说用这种方法可以一天抓到四、五十只，可以捞到一百元左右，现在就没那么多了。卧龙岭只剩下一个骨架和稀稀疏疏的一些小树丛了，想不到，它将在我老积极的手下，重新披上绿装，创造财富。
　　经过两个月的推土，五千亩地整出来了。这两个月，卧龙岭可热闹了，到处都是人，周围几个镇几十个村子的群众都跑来捡树头树根，有的拉回去烧砖烧瓦，有的拉回去烧饭，有的拉回去卖。他们说，这是我们这里最后一批从山上采伐的柴火了，以后再也没有了。
　　开始，场里有人提出，来捡柴火的要收钱，是我们花了油钱推出来的。后来老金贵场长来请示了我，我说，算了，乡里乡亲的，山是大家的，我们就开恩，让大家捡吧，收也不值几个钱。
　　整好地后，趁着下雨，我跟乐东县腰果研究中心要了一百多斤良种，种下去。招聘了五十名工人，每人承包管理一百亩。在场长老金贵的具体领导下，按合同进行管理了。
　　有人说我老积极搞天然饮料，又要搞什么腰果场，这是不负正业。其实，三、五年以后，你就会看到，我老积极发展天然饮料，搞腰果场就是雄才大略的重要决策。
　　（六）
　　在抓好腰果场的同时，我们公司投入开掘新产品的工作。开始，我们主要是生产米酒、蕃薯酒和木薯酒。我们公司的卧龙岭米酒香醇可口，浓度不高，多吃不上头。发酵采用的媒是我们公司从本地挖掘出来的农村酒饼，代号是CX-I、CX-Ⅱ，……
　　在这里我不妨透露一下卧龙公司系列酒饼的生产过程。主要原料是山上的一种树叶，我们本地叫“酒饼叶”，加上其他如狗桔树叶（用桔皮代替也可）、辣廖、蒲公英等，有的加减一种原料或调整一下比例，就是不同的配方。
　　将这些原料和大米（浸过）一起粉碎。过去我们本地老百姓多都用木桕或石臼来捣，现在用粉碎机了。在粉状情况下，配上“老饼”（即放过一年以上的同类酒饼）粉拌匀，用清水拌成干湿适度的糊，卷成蜡丸那么大的饼粒，把它摊在特制的竹笼里，加盖保温。过七天以后，这些饼表面长出白毛就可以出笼，晒干备用。表面的白毛长得越多越好。
　　我老积极和其他本地的男人一样，过去喜欢喝两口，过去没有米，就算有米也不准私人酿酒，加上家里穷，只能买糖厂生产的桔水酒，每斤三角一分，老百姓称这种酒叫“三角一”。这种酒是靠化学原料发酵，酒精含量不稳定，还渗杂其他物质，喝多了会头痛的，所以大家都说“三角一，喝了叫咭咭”。
　　而我们的卧龙牌米酒、蕃薯酒、木薯洒，主料是天然产物，发酵用饼也是天然产物，天然了又天然，正牌的天然饮料。特别是卧龙牌蕃薯酒，它是乐东县到东方县的特产。称为“乐东茅台”或“东方茅台”。
　　我们这方水土有利种蕃薯，种出的蕃薯皮光个大，淀粉含量高，特别是有一种本地种，蒸熟剥开皮来就和富强面发的馒头一样，雪白雪白的，又香又脆。我们那里的老农吃了那些发得不好的馒头，常说还不如吃蕃薯，就是这个道理。
　　蕃薯这种东西，在我们这里可是了不起的东西，祖祖辈辈，因干旱和沙土，种不好水稻，可种得很好的蕃薯。它粗生，价便宜，营养丰富，五九年挨饿那阵子，如果患了水肿，只要有几斤蕃薯吃下去，就可以消肿了。
　　蕃薯还具有很好的清肠作用，如果谁拉肚子便泌急，用鲜蕃薯去皮，煲汤加点蜂蜜，当饭吃，一至二天就可以好了。根据我公司试制测定，蕃薯的淀粉低热，故用其做原料酿出的蕃薯酒，多喝不燥热，反而有消署的作用。
　　我自己都有这样的经验，如果在野外作工，汗流满面，署热难耐之时，饮下半斤至一斤蕃薯酒，马上感觉畅快。如果原来小便赤黄，半个小时立见小便转白。
　　木薯酒更是神奇。中药中不是有一种药叫准山吗？我们那里叫“山薯”，它在中药中是一种滋阴补肾的药。其实，用现代的话来说，木薯与准山处在同一个生态系统，营养价值差不多。
　　过去我们就经常上山挖“山薯”来吃，山薯长得很长，根扎得很深，因此山薯洞（挖山薯后留下的洞）也比较深，如果你上山到我们那里去旅游，爬山的时候可要注意山薯洞，不小心会扭到脚的。
　　我们就是用这种的山薯配上木薯来酿酒，是属一种清凉消署的酒，特别适应露天作业或高温作业人员饮用，当作清凉饮料，当之无愧。
　　酿酒除了原料、配方外，水质是很关键的因素，茅台酒除了他们的原料，配分和丰富的经验外，不就是靠茅台镇水质好吗？我们卧龙村有一眼水井，水质甘甜，我们试制室化验，几乎无菌。过去我们没有饮开水的习惯，饮的都是这眼井的生水，大家没事。
　　我们村的村民把这眼水井说得神了，说我们这个村人口的兴旺，主要是靠这眼水井。喝这眼井的水，人长得白、健美，而且生的男孩比较多。
　　因此，我们这个村了人口发展很快。周围几个村子都得向我们村供应媳妇，弄得他们眼红极了。水井深5至7米，但大旱的季节水也不干枯。
　　据村里一位九十五岁的老人回忆，在他的记忆中，这眼井只有两次干过，一次是民国三十五年，一次是解放后的一九六九年。我们公司和酒厂就是靠这眼水井，酿出佳酿供应千家万户。
　　随着我们公司的扩大，我老积极不满足于常规的酒了，我发动我们公司的所有员工，人人想办法，出谋献策，要试制新的酒，拿出我们的掌头产品。我们的办法，是挖掘和创新。
　　一提起要开发新牌号酒，大家都提议向黎族同胞那里挖掘。在我们村上面的山区，世世代代住着海南岛的土著居民——黎族同胞，这个民族，除有其他民族同样的优点外，一个比较突出的特点，就是能酿造出色的酒。
　　因为我们土地毗邻，交往比较深，我与黎族村的朋友来往密切。我上山去做工，常到他们那里作客，他们下来买东西，也一定到我家做客，现在我的公司就聘有不少黎族同胞当员工。
　　黎族同胞相当纯朴正直，我有一个姓符的“同年”（相当于结拜兄弟），我们可以说是忘年之交。为了保护国家森林，上级林业部门授权他们巡视保护山林。谁乱砍伐森林，他们有权没收。
　　有一次，我上山去砍一牛车柴火，当时我以为有那么多“同年”，不必向他们申报也可以。当柴火拉下来时，正好碰到我的“同年”老符，他问：“你有没有批准条？”我说：“生产队放工迟，我是完成定额任务后上山来的，没有批条子。”
　　他就严肃地说：“那是要没收的。”结果还是叫大队巡逻员来没收我的柴火，并罚了款。把柴火御下后，他拉我去喝酒，我睹气不想喝，他俩父子一人一边拉着我去，一定要喝了酒才走。在酒桌上，他向我道歉说：“对不起，同年是同年，政策是政策，不要见怪。”
　　喝完酒后，他叫儿子将其家自备的干柴给我装了一牛车，又叫儿子将我送到下面，才让我自己回来。我怎么好见怪他呢？他的作为对了我老积极的脾气，上级叫做什么就积极做什么，我们反而比以前更加亲密。
　　黎族同胞通常饮用的酒叫做山兰糯米甜酒，山兰是他们祖传的一种坡稻，雨季到来之前，就砍山，过几天放火烧掉杂树枝，头场雨一下，就用“尖担”（一种两头尖的扁担，一般用来挑柴捆）在火迹地上钻洞，播下谷种，稻苗长高后除一次草，不施肥也不多加管理，更不用打虫，主要是看守，不让野猪糟蹋就行了。
　　这种山兰糯米产量不高，但米质晶明透亮，煮干饭，煲稀粥均相当可口。他们收山兰稻不是割下来脱粒再晒干，而是割下来结成一扎一扎，挂在一个特别的架上的晒干，就的挂在仓库里，需要用米时才拿出来一扎一扎放在木臼里捣，先捣出稻草，再捣出谷壳。
　　山兰酒的制作过程也很简单，将山兰米蒸熟，拌上自制的甜酒饼，任其发酵就行了。这样的酒，每家每户都备有十缸八缸，条件好的，就将酒缸密封后埋在地下，埋的时间越久越好。
　　这样的酒，大人小孩、男女老小均饮用，饮法各地有所不同，比较常用的是用一种空心草当吸管，将酒缸搬出来放在房中间，兑上冷水，大家轮流吸，也有用碗倒出来饮的。
　　我经常跟黎族同胞接触，觉得他们成年人的体质很好，爬山越岭如履平地。但他们的生活很艰苦，平时只是喝稀饭，盐也很少，更不用说是菜，鱼肉更谈不上。
　　虽然有时打到野猪什么的，也是不论谁看到，见者有份，一人一块分完了。他们年小的时候，多都脸黄肌瘦，到了成年，体质就变好。我怀疑他们主要是靠这些山兰甜酒。
　　后来，我听我儿子说，他在那里看到一个资料，说是根据人种学家考察，黎族同胞的山兰甜糯米酒营养丰富，有强身增强抵抗力的作用，是黎族人民抵抗恶劣环境，传宗接代的强大武器。
　　我们这些黎族“同年”居住的几个村子，还有一种特制的酒，叫做颜皮酒。“颜皮”是他们从称为“颜树”上剥下来的树皮，将其配进山兰米饭中发酵而成，这个配方他们保密，不肯往外传。而且，这种酒不是谁都能喝到的，要是最知心的朋友才拿出来招待你的。
　　我当然饮过多次，饮后总有一种美妙的感觉，特别是大热天作工之后，饮下去暑气全消。这种酒酸甜适度，稍带有点苦涩味，有滋阴降火，清热解毒和利尿的作用。
　　（七）
　　为了推出新的产品，我驱车去腰果场找我的“同年”老符，他现在已是我公司腰果场副场长。一见到他，他就开玩笑说：“同年当了大老板，很难见到你的面了。”我说：“今天有空，去你家喝酒。”他说：“我今天的工还没有干完呢。”我叫来场长老金贵，说今天我有事找同年喝酒，他的工作你安排别人干了，说完就拉他上车往他家开去。
　　他这几年也富起来了，他和他的爱人和两个男孩都在腰果场工作，全家月平均工资共四千多元，现在已不是过去的茅房了，盖起了一楼两房的瓦房，前后走廊是钢筋水泥的。周围种了很多芒果、槟榔，另有一番田园风味。
　　正好他老伴在家，看到我来，她马上抓一只家养的羊羔，杀给我们下酒。他们养羊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周围都种了腰果，树下长了很多草，是一个理想的牧场，羊发展很快，他原来只买了三头母羊和一只公羊，现在已是二十多只羊的大羊群了。
　　他们杀羊羔也有绝招，十几分钟就可以杀净放下锅煮了。我的这位同年老符，他的名字叫符光，我们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虽然现在我是老板，他是我的部下，但并不影响我们的交情。
　　他长得很高大，眉脊高，眼窝有点下陷，个子粗壮，具有黎族同胞的特点。现在穿上尼龙的衬衣，纯棉裤，显得年轻多了。他也是近六十岁的人了，不显老，比起我来，显得年轻和富有活力。唉，人太积极，特别是这几年积极致富，消磨了我不少精力。
　　菜上来了，老符问我：“要用什么酒，是金奖白兰地，大将军还是竹叶青。”我说：“今天不要洋酒，要土酒，要山兰甜酒和颜皮酒。”他笑哈哈说：“老同年，老交情，好，今天就喝土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同年开口了：“怎么样，我知道你老同年又有什么用得着我的了。”我笑了笑说，今天喝酒，就讲酒，我想调整你的工作。
　　他说：“什么工作，你老同年一开口，我就干。”
　　“关于酒的，调你去办酒厂，当酒厂厂长。”我说。
　　他听后哈哈大笑，说：“你老同年会照顾我，去办酒厂，我天天有酒喝了。但是办不好，可别怪我。”
　　我说明，就是要专门生产山兰甜酒和颜皮酒。他马上满口答应，说：“最好让我那老伴和两个儿媳都去，他们更内行。”我当场拍板：“同意。”
　　不过，他提出没有那么多山兰米，我说可以用糯米，特别是香糯米，这些可以由采购人员去大量采购。喝完酒，事情就谈妥了。
　　第二天，我跟腰果场场长老金贵谈了，让他另抽人代替老符管腰果，这时腰果苗已长有一尺多高了，绿油油的，可惹人爱了。有人顶替符光的工作后，我们马上用卡车将他的行李统统运回酒厂。第三天就马上投入糯米甜酒和颜皮酒生产的筹备工作了。
　　经过试产后，我们对两种酒进行糖度、酒精度、酸度等的测定，核算成本和订价，两种新牌子的酒：黎族传统佳酿糯米甜酒和颜皮酒在两个月后投放市场。
　　加上必要的广告，这两种酒进入各个宾馆、招待所、食店及千家万户。黎族传统的甜酒，通过我们公司登上了大雅之堂。
　　六个月后的一天，我到酒厂去看同年老符，这一次又与我在腰果场看到的不同，他现在戴着卫生白帽，穿着白大褂，严然是一位科技人员了。我要进入酒厂车间去看看，顺便巡视一下，被他挡在门外，他说：“不穿厂服不准内进。”叫人从保管室要来一套衣帽让我穿好，换了鞋，才准我内进。
　　我进去看了，感到很满意，想不到我这位几十年邋邋遢遢的同年，如今十二万分的注意卫生了。他说：“酒是让顾客喝进肚子去的，不注意卫生能行吗？”巡视后出到休息室坐下，喝过茶，他先开口说：“怎么样，老同年视察酒厂，又有什么高招？”
　　我说：“高招由厂长出，我有什么高招！不过，同年，有一件事我想向你打听一下。”
　　“什么事情？”
　　“听说你们黎族妇女产后，几天就可以下田作工，身体如常，有这样的事情吗？”
　　“有的，她们主要在产后第一天服下一种药，可以抗风湿不怕下水。”
　　其实，今天我主要是盯着这件事来找他的。大家知道，我们妇女生小孩，产假要有五十六天，在农村的，也要有一个月不出外，不接触冷水，还要加强去风湿的食物，如生姜、黑豆、甜酒糟等。
　　而在我们那里的黎族妇女，产后几天就可以下地，并不影响身体。主要是他们有一个药方，全部由草药组成，用酒妙来服下，就可以增强抵抗力，促进身体很快恢复。
　　我以前多次想跟他们要这个药方，谁知道他们世代保密，不让外传，故无法弄到。我想如果能以这个药方为基础，制出药酒，让产妇服下，那将对妇女的健康起很大的作用，当然，这种酒的销路一定很大。
　　我将来意说明，他一听说，脸有难色。我说：“药方和采草药由你和你儿子负责，切烂捣碎，经过消毒，把它浸在酒里就可以了，这样药方也不会外传。”他听我这样安排，马上满口答应。
　　这样，一种妇幼保健史上的伟大产品——壮妇药酒在我公司正式诞生了。这种酒，经我公司试制后测定，除了适合产妇饮用外，还适应风湿病人、老年中风病人以及水下矿下作业工人饮用，它主要能舒经活络，促进新陈代谢，促进细胞再生，生肌活血，强筋壮骨，真是不可多得的药酒。
　　根据市场信息反馈，我公司生产的颜皮酒和壮妇药酒，用户反应强烈，普遍认为效果很佳。但因是酒，一些不善酒力的人和妇女服用有困难，效果不那么佳。如果能提练其有效成份，制出不含酒精饮料或低度酒更好。
　　当了总经理以后，我非常注意市场信息，一捕捉到这个信息后，马上叫试制室两个工程师和符光厂长，想办法在颜皮酒和壮妇酒的基础上，试制颜皮可乐和壮妇可乐。
　　这里要交代一下，我们公司的试制室已经改名了，不过我叫了几年叫惯了，才老是叫试制室。试制室现在改名为公司科研中心，里面设有饮料组、陶器组、腰果组及情报信息组，已经由原来的七、八个科技人员扩大到四十多人了。
　　说来有意思，我们的科研中心来了不少大学毕业的年轻人，他们不去端国家的铁饭碗，却来找我老积极要工干。其中有一对小夫妻，是G城轻工业学院毕业的学生，分配工作一年就结婚，婚后他们来卧龙岭旅游，看到有我们这样一个公司，就顺便参观，越看越觉得对他们胃口，回去就申请辞职，到我们这里来了。
　　知识分子就是生产力，让他们掌握的知识用得上，可以马上变成财富。就如上述关于颜皮酒和壮妇酒的信息，科研中心经过几个月的试制，马上推出我公司第三代天然饮料产品——颜皮可乐和壮妇可乐，一经推向市场，利润就是几十万、几百万元的往回拿。
　　我们有用的知识分子，应该得到比现在高十倍二十倍的享受。在我这个公司的大大小小知识分子们，他们的工资每月可领到六千元至一万二千元左右。还不包括他们的配方权和专利权的收入。现在，在社会上一个高级知识分子拿的工资还比不上一个卖咸鱼的，也确实太冤枉了。
　　一些三流“女歌星”，走穴扭屁股，就可以获利百几十万元，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但是，话又说回来，我们的知识阶层，鱼龙混乱，有文凭的，假文凭的，什么货色都有。
　　现在一说加工资，有文化的都长，没有水平的也长，不加区别，不讲肚里有没有货，工资都一样的长，这等于将钱抛进水里，同样还是没有积极性。
　　（八）
　　三年过去了，在这三年内，我们公司试制了第四代产品竹笋可乐和牛皮可乐，投放了市场。竹笋可乐配方代号GX，我们这个地方生长着一种“刺竹”，每个竹节和竹支上长着很硬很长的刺，旧社会为了防盗，各个村周围都种有这样的刺竹。
　　这种竹的竹筒比较厚，过去群众采集竹笋后，制成酸笋出售，是一种人人喜爱的蔬菜。含有丰富的各种维生素，纤维素和人体生长的各种激素，但经过腌制和晒干，原有养分损失了百分之五十。
　　我们公司的科研中心经过研制，直接由鲜竹笋制成可乐饮料，既保持了其原汁原味，又保持了营养成分，成了一种人人喜爱的天然饮料。
　　牛皮可乐，配方代号LX，是一种由动物性原料创制的新型饮料。过去，我们制饮料，多都是植物性饮料。我们从山东东阿县用驴皮制阿胶得到启发。
　　用牛皮做原料制的胶，有一种叫做明胶，是一种中药。牛皮含有比较多的胶质，含有大量的皮肤生长激素，经常吃点牛皮，对人体有很大的好处。
　　但是牛皮不论煮、炒还是煲、煎均不那么可口，我们公司通过试制，用牛皮做为主要原料制作的饮料可乐，既可口又营养丰富。
　　请大家不要误会，以为我们的牛皮可乐是吹牛皮可乐，这根本是两码事。也有人担心，现在官场吹牛皮的风很盛，再饮用牛皮可乐，更是把牛皮吹得天花乱坠；有人还中伤我们这个产品，说牛皮本来就厚，现在人的脸皮已够厚了，你再推出牛皮可乐，饮用的人多了，脸皮不是更厚了。
　　这些统统都是杞人忧天，上面所讲都是政治问题，我们的牛皮可乐是实实在在的产品，不能混为一谈。
　　腰果场建立三年后，即一九八四年六月，腰果开始结果了，但结果不多，我和科研中心腰果组的同事去看了一下，他们认为，主要是授花传粉问题。
　　他们提出要养蜜蜂。哩！这又是一个极好的主意，我们腰果场五千亩，三十万株腰果，是一个重要的蜂蜜库。我老积极说干就干，马上派出二十个人组织养蜂场，并联系学习养蜂经验和购进蜂群。
　　我老积极是重视智力投资的，养蜂场这二十人个，全部到派到广东省花县某荔枝场去跟班学习养蜂，半年花去了五万多元。在他们学成归来时，同时带回了100箱蜂，前后花去了十多万元。
　　当我们养蜂场的年轻人浩浩荡荡地运回蜂群时，一九八五年春节来临了，春节前后正是腰果花开的季节，小伙子们、姑娘们重任在身，春节都顾不得休息，一人管五箱蜜蜂，活跃在卧龙岭周围，五千亩的腰果林中回响着年轻人的嘻笑声。
　　蜜蜂我过去不了解它们，现在一接触，它们可是怪有意思的精灵。首先是它们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和不怕牺牲的精神，它们无限忠于蜂王，从无二心。在“文革”中，我们不少人也叫“三忠于”、“四无限”于领袖，其实并不是那么一回事。有的只是人云亦云，有的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甚至想将你化骨扬灰。
　　蜜蜂确实誓死捍卫它们的蜂王，它们明明知道当它们进攻别人以后，自己必定会死，但是他们勇往直前，毫无畏惧地去拼刺，死而无悔。
　　蜜蜂中的工蜂，主要是从事采蜜的繁重劳动，据说它们还是雌的，但是它们坚决地实行计划生育，把自己的爱情和生育均无私地奉献给蜂王，只有蜂王才能恋爱、交配和享有生育的权利。
　　其次是它们铁的纪律，绝对服从社会分工，全心全意为社会效劳，不计报酬，不讲得失。它们内部有严格的分工，那一部分是负责外勤采蜜，那一部分负担喂幼蜂、喂蜂王，那一部分负担保卫工作，那一部分负责清理卫生，每一部分都兢兢业业，忠于职守。
　　第三是它们在内部实行各尽所能，按需分配的原则，可以说蜂的社会就是一种理想的共产主义社会。蜂王该得什么享受，其他蜂该得什么享受，是按需的自觉的进行分配。雄蜂在与蜂王交配时可以得到好的享受，交配期一过，这些好吃懒作的家伙就不应得到好的享受，如果还想继续享受下去，就被驱逐出境，流落街头。
　　第四，它们又是能工巧匠，造的房子是美妙不比的。
　　由于花源足，平均一箱蜂有五十亩的腰果树开花供采蜜，蜂蜜可多了。平均半个月就可以取一次蜂蜜，平均每箱一次可取蜜三斤，一个月内就可产蜂蜜六百斤。而且都是高质量的腰果花蜜，蜂蜜呈琥珀色，芳香而清甜。
　　据我们公司的科研中心测定，腰果花蜜除含有百分之九十的蜜糖外，还有大量的各种维生素、氨基酸和微量元素，几乎含有人体需要的各种养分。
　　（九）
　　由于蜜蜂传粉，一九八五年底，腰果取得了大丰收，五千亩腰果，收得了三百多万斤的腰果籽。同时，还收取了几百万斤的腰果蒂，也称腰果梨。由于办了腰果园，养了蜜蜂，我们公司的第四代饮料产品诞生了。
　　一种是腰果梨可乐，配方代号SX，是我们一位年轻的试制专家小林试制成功的，配方权归他所有。光这一项，处理我们腰果园的腰果梨，一年就可获纯利二十多万元，他本人就可以从中提利四万多元。我们从公司账中一次提出四万多元交给小林，他都快吓傻了，说：天哪，拿这么多钱给我，我怎么用得完呀！
　　腰果梨可乐，原汁原味，不加防腐剂，打开瓶盖，就有一股腰果园收腰果时的清香扑鼻而来，使人心身舒畅，多喝则吃欲大进，可为君添餐加寿。
　　另一种饮料叫做腰果蜜可乐，是以腰果蜜为原料配制成的，配方代号hx，是我们公司科研中心另一位年轻人小李搞出来的。腰果蜜可乐除含有人体需要的多种营养、维生素和微量元素外，它主要是对肠胃功能起促进作用。
　　腰果蜜可乐对肠胃功能紊乱，消化不良，胃炎以及浅表性胃肠炎，均有特殊的疗效。
　　我们公司腰果场有一位老职工，今年五十多岁了，他得了一种奇怪的胃病，一发作就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正在发作时，只要饮下半斤米酒就可缓解。从省、地、县到本地的医院均检查诊断不出个所以然来。
　　去年，我公司还拨出五千元送他到上海去检查，做过钡餐、胃镜、扫描，均查不清原因。后来每天饮一至二支腰果蜜可乐，三个月后就不再发作了。
　　腰果蜜可乐一推向社会，引起极大的反响。目前社会上，肠胃病是一种常见病和多发病，据我公司情报信息中心调查，成年人中一百个就是七、八十人得各种各样的肠胃病。
　　究其原因，主要是现在的人不知道什么原因，火气很大，牢骚很盛，由于肝火过盛，进而忧郁或怒火攻心，影响吃欲，抑郁是以酒消愁，纵酒过度，俗话说“以酒消愁更添愁”，把胃搞坏了。
　　腰果蜜可乐投放市场，不但成为各色人等喜欢的饮料，并且进了大大小小的医院，做为医药的辅助药物，开创了饮料当药物的新天地。
　　一九八八年在匆匆忙中即将过去了，明年，一九八九年将是我的六十大寿。以往，我对过生日，祝寿之类的东西是淡漠的。现在，我也要积极起来了。
　　为了向我的六十大寿献礼，根据情报信息中心反馈，我向公司科研中心下达了试制第五代饮料的任务。搞工业，也要象我本人一样积极地不断地推出新产品，否则企业就没有生命力。
　　我给他们下达的任务是试制什么新产品呢？我这个人越老越异想天开，总想用我的公司为人类，解除痛苦，造福人群。因此，我要科研中心试制的天然饮料有三种，一种叫开心可乐，一种叫积极可乐，一种叫硬骨可乐。
　　我要科研中心的工程师们一定要加倍努力，于明年，即一九八九年十月二日，试制出这三种可乐，到那天，我们公司将隆重举行推出第五代新产品暨总经理老积极六十大寿的盛会，那将是我们公司向新的高度进军的新起点。
　　为什么要下达试制开心可乐的任务呢？我听独生子说，资料上介绍有一种开心果，很古怪，当吃过开心果后，不管吃的东西是酸还是苦、辣均觉得甜。
　　上面说过，不知道什么原因，现代人的牢骚多，火气大，精神忧郁，造成患各种肠胃病的人比较多，既影响健康长寿，又影响工作和事业。
　　基于这样一种情况，我希望我们公司的知识分子们能试制出开心可乐，让这些人吃了开心，心情舒畅，一笑除百病，解万愁。
　　说到积极可乐，也可能是我的异想天开，但是我相信我们公司科研中心的年轻人，他们热情高，干劲大，没有他们攻不下的难关。现在象我这样积极的人，可以说是微手其微。
　　究其原因，柏杨先生写了一本书叫做《丑陋的中国人》，说是我们民族存在着劣根，也有其他各种说法，总之，咱们中国人做什么都懒洋洋的，没有积极性。
　　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以来，不少时期人们是积极的，土改合作化，人们积极；搞公社化那阵，也积极过，文革“打派仗”那阵，不少人也很积极，搞大批判那阵，也有不少人积极，不积极不行呀，不积极要斗私批修，自己挖自己的屁股，再严重的要带高帽、游街。
　　搞土地平整，大队干部将制好的高帽放在身边，谁不积极就将高帽套到头上去。现在可好，干公事积极劲都没有了。我想，蜜蜂不是很积极吗？它们一定含有一种积极的基因。
　　如果以蜜蜂虫卵为原料，提取其有用的精华，就一定可以制成积极可乐，让每个公事人员上班前饮用，一定可以带动积极性，对推动社会的发展将是不可估量的贡献。
　　硬骨可乐，可是我替外事人员和许多有关人员想象出来要研制的。现在我们不少国人，在外国人面前腰总是挺不起，本来我们黄色人种，身高就比白人矮一些，挺直腰，尚比外国佬矮一截，现在有些人，在外国人面前，腰就很自然的弯下去，骨头是软了，这样，更显得不是低人一等而是低人五等、六等了。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刚好是我二十周岁那一天，毛泽东在天安门广场宣布，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搞了几十年，人是站起来了，但腰骨软，挺不起胸来，为了使中国人民能挺起胸来，就要医好软骨病。
　　本来我们有不少医治软骨病药方，但良药苦口，不少人不想服用，只好制作天然饮料，既饮得可口，又可以医好病，一举两得。
　　如果硬骨可乐试制出来，凡是与外国人打交道的有关人员，经常饮用，骨头就会硬一点，和外国人站在一起，不会象被人家看作是父亲带儿子那样，虽然不能马上平起平坐，也不至于低人五等、六等。
　　明天，一九八九年十月二日，将是我老积极六十大寿，也就是卧龙岭天然饮料公司成立十周年，也是我公司推出第五代新产品的祝捷大会，三喜临门，可喜可贺。
　　想不到，我老积极也有今天的辉煌。如果我以此为满足，这就不是老积极的本色了。不过，我十年的积极致富，家大业大也带动了本地经济的跨越性发展。
　　如果你带着亲人从三亚到八所旅游，一定会经过我们卧龙村的，在公路边耸立着一幢三十六层高的办公大楼，那是我们卧龙岭天然饮料无限公司的办公大楼和科研中心，既是我们公司的指挥系统，也是科研系统。
　　我们公司下属有饮料厂十多个车间、陶器厂、五千亩腰果场、养蜂场、酿酒厂，大专毕业以上的科研人员达二百一十五人，职员九十二人，在各个厂做工的工人多达一千多人。
　　最近，将有腰果系列产品加工厂投产。这个工厂设有榨油车间，果仁罐头车间，腰果饼干车间、腰果酒车间。腰果可是个好东西，它含有高质白，是营养高而又低胆固醇的天然食物，常吃可以预防癌症、心血管病、低血糖、糖尿病，也可减少肝病、贫血和神经衰弱。
　　光这个工厂投产，一年就可创造利税一千万元。我们公司的财产，动产和不动产已达五亿元以上。最近日本、韩国等国家的同行邀请我去访问，谈生意，我答复近期将成行。
　　主要是我要等我们公司的硬骨可乐试制成功，要饮硬骨可乐才能去，否则堂堂中国的老积极，有名的卧龙岭天然饮料无限公司的总经理在外国人面前，腰骨软下来，那还成什么体统。
　　（十）
　　一九八九年十月二日，这个日子好记，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四十周年国庆的第二天，这一天我们卧龙岭天然饮料无限公司可热闹啦！一是给公司祝寿，成立十周年，一是给总经理，即我祝六十大寿，一是隆重推出第五代新产品——开心可乐、积极可乐和硬骨可乐。
　　我们公司科研中心的工程师们，如期的试制出了三种王牌可乐，将把我们公司的生产规模和利润推向新的高度。今天。全公司二千多人，除少量坚守岗位的外，全部放假一天，普公司同庆。
　　设宴三百席，除本公司能放下工作的人员外，本县所有大小官员、大小老板、外面派驻采购人员和特邀的老主顾，几千人济济一堂，把我们公司可容纳五千人的礼堂挤得满满的。
　　我老积极积极致富，也积极享受，高消费。现在可舍得花钱了，在这方面和以前判若两人。过去，上面总是说富日子要当穷日子过，其实也没有过过富日子，只是穷日子当穷日子过。
　　一件衣服要穿八九年，叫做“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说起来不怕大家笑话，以前有一段时间，火柴枝是零售的，用火柴我是怎么办的呢？一个火柴盒不是有两片火柴皮吗？我将一片划成两半，倒过来擦火柴，擦完一盒火柴，只用去火柴皮的四分之一。
　　有时节省到吃盐（那时卖的盐都是粗盐），成粒成粒的算着吃。买盐不是论斤称两，而是算粒。不过，也不能说过去不正确，现在正确。我老积极的看法是过去正确，现在也正确。
　　在我老积极的心目中，上级号召致富，越富越革命，我就积极致富，大手大脚地享受。就以今天的酒席，每席达八百多元，一律十六菜一汤，超过国宴水平，我们都是公司自己派人采购，自己煮，不用算利润，如果交给宾馆或食堂去办，至少要一千六百元。
　　这个，你看菜谱就知道：弯弓射月（对虾皮蛋）、王八团圆（乌龟、水鱼）、龙凤合（蛇、鸡、鸽子）、露水鳗（坡鹿、淡水鳗）、窝凤汤（燕窝、鸡）、穿山狐狸（穿山甲、狐狸）、家野猪登腿（家猪、野猪腿）、惊狗（黄獐、狗肉），还有多种山珍海味，恕我不一一点明，大家吃了便知。
　　我那小子老不呆，深得我老积极的家传，劳动致富积极，高消费积极。过去我们做生日，从不讲什么生日蛋糕，全家没有做过生日。只是生下满一岁时，父亲煮一个鸡蛋，拿把我妈妈的梳子和一截秃了毛的毛笔，叫我抓。
　　我们这里的习惯，说是伸手抓到鸡蛋是大吃懒作，抓梳子是重女色，抓到毛笔则读书有出路。听我叔叔说，我是抓了鸡蛋又抓梳子，按说应是又赖又大吃又重女色，可我又积极，不好吃，更不重女色。
　　我那个老伴和我几十年，她对我一百个放心，我什么都积极，就是搞女人不积极。
　　今天我祝六十大寿，我儿子专程坐飞机到广州去订生日蛋糕，据他说成本就达五千多元，还专门租一部东风牌轿车，从广州将这个大直径三米的生日蛋糕运回来。
　　同时，还运回一捆十万头的爆竹。今天早上，在直径达三米的生日蛋糕上点起六十支胳膊粗的生日蜡烛，叫我老头子吹。叫我老头子如何吹得灭呢？还是女婿蓝精灵鬼点子多，他叫人抬来两部落地电风扇，在我象征性的一吹下，六十支蜡烛同时熄灭。
　　现在，我的享受可以说是第一流的了。我住的是宫殿式的房子，房子连花园达二亩多，建筑占地一千多平方米，主楼高达五层，还有硫璃瓦顶，亭台楼榭，相映成趣。
　　室内一应现代化的设备俱全。为了不忘祖宗，还专门建一幢宽达六十平方米硫璃瓦式的家庙，做为供神主主牌用。自备自来水塔和发电机组，配套成龙。我家人口不多，我发妻张完女，生下一男一女，均已成家，男生男，女生女，女儿女婿女外孙均和我住在一起，我男孩老不呆今年三十二岁，生了一子，我就叫他一刀切了。
　　不是我夸口，计划生育我也是积极的，政府当时只提一下要控制人口，我就叫我老伴去买帽子来给我戴，后来觉得不方便，有环入，就叫她去入环了。当时，她思想不通，她外家思想更不通，上门来骂我三日六夜，什么难听骂什么，骂归骂，怕挨骂而不积极，不是我的脾气，上级说要控制人口，不积极行吗？
　　女儿老娟子头胎生了个女儿，我叫她去一刀切，她哭哭啼啼不想去，我开了声，哭什么，你想给我老积极丢脸，计划生育关系到国计民生，不积极就不是老积极的后代。我全家就这么多人，平均住房面积达二百一十平方米。
　　我平时吃的，那就没得说的了。手中有了钱，我想吃什么就可以吃到什么。我们公司科研试制组对食堂的营养有专门的研究，他们专门根据我的身体情况制定了营养食谱，希望我能长命百岁。
　　在海南岛内，一般用我的专座车——日本进口超级皇冠牌小轿车，在广东省以内，一般也开我的皇冠去，广东省以外，就坐飞机到目的地，然后专程租一部皇冠车使用。
　　我听说国家工作人员，规定副处长以上才能坐飞机。我如果现在想买一架飞机，同样都可以办到。用的样样齐全，应有尽有，没有也不怕，马上可以买到，可以直接从我家里挂长途电话到香港、日本订货。
　　穿的更不用说了，有东装、西装、唐装、时装，各种布料的应有尽有，儿媳、女儿还拼命的劝我穿得洋气一点，都快把我这个老头子打扮成绅士了。我那个老伴，也打扮得花里花俏，变成老来俏了。这次六十大寿，我们两人都做了寿衣，老伴的寿衣做成旗袍式，穿起来若三十岁相仿。我自己原来是一个干瘪老头子，现在肥头大耳，红光满捡，大有一个大公司总经理的派头了。
　　有人当面叫我总经理，有的也叫老板，背后说我是资本家。我不是资本家，我是共产党员，是一个有三十多年党龄的共产党员，是无产阶级先锋队的一员，一向参加党的组织活动，我按规定将每月收入百分之五交纳党费，月交党费五千元以上。我们公司还单独成立党总支，归镇党委直接领导，我任党支书记。
　　我们公司还设有工会组织，为工人谋利益。如果硬要说资本家，只能算是个红色资本家。有人问我，你害不害怕将来被没收财产，当作阶级敌人。这个我不怕，我相信党的富民政策，我办公司，凭劳动发财，靠科学致富，我没有得罪任何人，也不作非法经商。
　　我没有靠官商官倒，凭心而论，我没有损害别人的利益，既没有损害国家利益，也没有给党丢人，也没有对自己的职工苛刻，也没有坑害用户，在这方面我心安理得。
　　（十一）
　　我现在可以说是万事胜意，但在心底还隐藏着一点小小的忧伤。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我自部队复员回家，正碰上家乡闹土改，农会看到我是从部队上回来的，叫我当个民兵连长，负责保卫土改成果，防止阶级敌人狗急跳墙。
　　我们卧龙村本来村子不大，生产条件不好，主要是土地不大好，尽是白沙土，村民们世世代代都比较穷苦，没有什么殷富人家。其中有一家姓李的，只是到了这一代，才盖起一间瓦房，搞了砖的围墙，并搞了一个门楼，有几头黄牛和三十多工田（一工田相当于八分地），请了一个外乡单身老人替他养牛。
　　当时评阶级成份，本来应按上级规定的条件，该是什么就什么，但传到下面，却规定评地主、富农的指标来了。按规定，我们村民应评一户地主，没有马，拉着黄牛当马骑，该这位姓李的村民倒霉，由他来当地主了。
　　在土改工作队的领导下，村民们向李地主斗争，斗争的场面，现在的老年人可能都见过，就是一群土改积极分子，围着这位李地主，你推过来，我推过去，要他起浮财，要他交出家存的黄金、白银。
　　推推打打一阵，叫叫口号，又拉他回家去抄家，土改积极分子每人拿着一支木棍，在他家里敲敲打打，看有没有将黄金白银埋在地下。不知道他实在没有呢，还是顽固不肯交出了，妄想变天，结果就是起不出浮财。
　　邻村，特别是一些大圩镇起出了不少光洋、布匹。经评比，我们村的土改成果差，土改工作队都眼红了，下令把李地主押起来。
　　我是老积极，又是民兵连长，当然钻在斗争第一线，对地主阶级有着刻骨的仇恨，每次开斗争会，少不了要对李地主揍几拳。把李地主押起来后，看押的任务就义不容辞地由我和基干民兵承担。
　　那天晚上，轮到我站岗，由于连日来如火如荼的斗争，太困了，不小心，让这位老兄自缢死了。当时，我义愤填膺，以为他顽固不化，对抗土改运动，还在他的尸体上踢了几脚。
　　其实，他当时的家财，包括耕牛、农具和土地，统统算在内，还不足如今物价上涨后的人民币一万元，我现在的家财是五亿元，是他的五万倍。
　　以前，我自己没有富起来，对这件事好象谈忘了，随着家产的增加，心里的负罪感越来越重。李地主这个家因历次运动和一九五九年的饥饿，直系亲属都死绝了，是个绝户了。
　　如果不是绝户，我拿出一点钱来给他的子孙后代，当作赔罪也好，因为是绝户，连个赔罪的机会也没有了。
　　有一天晚上，我梦见李地主脖子上拖着一条绳子，笑哈哈的从外面走进我的家。当时他上吊死后，本来按常规，应将其脖子上的绳子解下，因为大家对地主的愤恨，没有解下来。
　　根据传统的说法，他做了鬼后这条绳子永远拖着。他走到我身边叫我的名字，然后说：“老兄，你现在好阔气呀，如果你土改时有这样的家财，早应死十多次了。”我老积极与天奋斗、与地奋斗、与鬼奋斗几十年，从来不怕鬼。一九五八年，我带领民兵去拆坟墓上的砖头，用于盖文化室和生产队仓库，常常拆到看见骨头，我也从来不觉得害怕过。
　　那天晚上，我怕了，醒来马上叫老伴，全身冷汗淋淋，心跳不止。我老伴连忙抱着我，嘟嘟地祈祷，我们那里叫“倒说”，就是向死人许愿，她说：“土改时枉屈你了，但也不是他一个人的罪，他是被人当枪使的，你就原谅他吧！”
　　第二天早上，我们夫妻两个人买了大批的金银利市，拿到他的坟前焚烧，心里才觉得好过一点。我心里除负罪的感觉外，也担心有朝一日……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上事，难预料，活人不管死后事，该积极的还得积极下去。
　　1992年8月初稿于通什
　　2004年9月定稿于黄流